战北宸与沈清歌出了慈安宫。
战北宸率先打破沉默:“那护膝是你送给皇祖母的吧?这几日军营里太忙,我竟然将此事忘记了,多谢。”
“用不着客气,讨好皇太后,日后我也有底气。”
卫婉莹的护膝就算是绣得再好看,能与现代科技相提并论吗?那护膝可是自发热带红外线的,弹性十足,任何一个有老寒腿的人都无法抗拒。
她卫婉莹来晚了一步。
战北宸眼睛望着前方,没话找话:“听七哥说,昨日你去蒹葭殿了,他不方便在后宫久留,让我向你道谢。”
一路走来,沈清歌的绣鞋湿了大半,脚心冰凉。
索性也不用小心翼翼地避开水坑了。
“举手之劳而已,用不着这样客气。”
两人一时间就不知道说什么,默默地走路。
战北宸几次欲言又止,终于鼓足了勇气:“以前,的确是我不对,最初误会你,对你恶言相向,后来又骗了你。”
“知道自己错了就好。”沈清歌轻哼:“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不原谅。”
战北宸十分不自然地道:“今日在军营见到沈将军了,你在将军府若是住的不开心,还是回来王府吧?我可以不打扰你。”
沈清歌抬脸,望着空鞫又晕沉的天空,想了想。
实话实说,在将军府住着,的确没有在九王府开心。
在云鹤别院,涵宝,吆五两个活宝见天老是往自己那跑,九王府的下人们,也从最开始的刁难,逐渐转变了态度,颇多照顾。
那时候,假扮成战承谨的战北宸偶尔来自己院子,两人拌拌嘴,还是有乐趣的。
可将军府不同。
姜氏与沈明雅的确是不敢招惹自己了,恨不能绕着走。
但是姜氏毕竟是当家主母,在将军府的威风就在那摆着,根深蒂固。下人们因为忌惮,也不敢与自己走动得太过于亲近,免得被姜氏穿小鞋。
所以,自己在将军府,人人畏惧,而又人人疏离。
只有林管事,见到自己,恭恭敬敬的,十分热情。
她已经不止一次,有过搬出将军府,另立门户的打算。只不过,九王府这里还没有彻底断清,一时间不知道何去何从,有些尴尬。
“多谢了,不必。等你我合离之后,我的身份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可以搬到药堂,与悠悠姐弟作伴儿,正大光明地行医。”
一阵风吹过来,战北宸握着纸伞的手紧了紧,心里说不出的失落。
他犹豫了一下:“皇祖母病体康复之前,你可不可以先不要提起合离一事,多给我一点时间?”
“看在你今日表现还不错的份上,暂时可以。等她老人家病体痊愈,我会主动求她老人家成全。所以,你也不必在她面前对我表现得太上心,到时候会令她老人家失望。”
战北宸一时间嘴拙,就不知道应当如何去劝。
二人出了皇宫,坐上马车,直奔将军府。
为了避免二人独处的尴尬,沈清歌撩开车帘,一直望向外面。
偶尔有雨珠会打在她的脸上,挂在睫毛,刘海,或者额头细小的绒毛上。
战北宸又主动开口:“这几日,上京有些不太平,平白失踪了不少少女。明日还是让涵宝负责接送你吧?也或者,实在晚了,你就留在宫里,不要来回跑了。”
沈清歌笑笑:“谁会瞎了眼睛,敢招惹到我的头上?你军营里忙,就让涵宝跟在你身边吧,也学点本领。”
“那你自己可要一切小心。若是需要,我可以多派几个侍卫保护你。”
沈清歌扭过脸来,眨眨眸子:“我听说,军营里重新整合之后,皇上打算将西营兵马直接交给你执掌,这是真的吗?”
战北宸抿抿薄唇:“你觉得呢?”
沈清歌狐疑地摇摇头:“不太可能。除非,他有意让你我合离。”
自己好歹也是将军府出来的嫡女,皇帝老爷子怎么可能放心地将兵权交给战北宸与自家老爹执掌呢?
帝王之术,讲究的就是臣子之间的相互制约,抗衡,而非联合。
战北宸低低地“嗯”了一声。
“父皇应当只是觉得,朝堂之上太静了。”
所以就没事找事儿?
安安生生的不好么?非要将朝堂搅浑?或者钓鱼执法?究竟是为了考验谁呢?这是沈清歌无法理解的。
二人再也没说话,一直到将军府。
太后已经派人给车夫送了信儿,车夫也早就回了将军府。
所以门房见到沈清歌突然回来,有些吃惊。
雨势已经小了很多,沈清歌拒绝了战北宸的雨伞,跳下马车,直接一路小跑,进了门洞。
“您怎么回来了?刚车夫回来,说太后娘娘留您在宫里住了。”门房诧异地问。
沈清歌在门房处跺跺脚:“王爷过去接,就回来了。我父亲回府没有?”
门房摇头:“城外土路下雨泥泞,十分难行,老爷也捎信儿说不回来了。我给您拿伞和灯笼。”
“算了,”沈清歌看雨势不大,就只有几步路而已:“反正衣服已经湿了,别麻烦了。”
沈清歌拒绝了门房好意,急匆匆地往后院跑。
因为下雨,府里下人全都躲在房间里,一路走来,也没遇到个人影。
摸黑跑回自己小院。
小院院门紧闭,两个伺候的丫头估计是知道自己今日不回府,偷懒歇下了。
沈清歌掸掸衣服上的水气,正要拍门,突然听到“啊”一声轻呼。
她循声望过去,夜幕黑暗,也只模模糊糊瞧到有个人影,OO@@的裙带响。
似乎是雨天地滑,不小心滑了一跤。
那人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低低地骂了一句:“晦气!”
这是姜氏的声音!
大晚上的,又落着雨,她这是要去哪儿?为什么没带下人,也没有提灯笼?
沈清歌决定不声张,悄悄地看一眼。
姜氏绕过沈清歌的院子,直接去了后门,停下来机警地东张西望,这才打开后门,轻轻地咳了一声。
有黑影一闪,从外面挤了进来!
一张口便埋怨道:“你怎么才来,下着雨让我在这里淋了这么久。”
是个男人!声音粗犷,还带着一点不知道哪个地方的口音。
姜氏“呸”了一声:“说的好生轻巧,我出来一趟容易吗?这府里到处都是耳目,被人发现可就不得了了。”
“他回府了?”
姜氏摇头:“没回来,今儿就住在军营了。那个小贱人今儿也留在宫里不回来。可我总要等府里人全都消停了啊。”
第142章 自己太心慈手软了
“东西带来了没有?”
男人急慌慌地追问。
“当然,瞧你这猴急样儿,都在这里了。”
姜氏从怀里摸出什么东西,塞到那男人手里:“可千万保管好了啊,我跟孩子们的后半生,可就全在你的手里了。”
“东西在我这里,你有什么不放心的?”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殷勤:“宅子我也瞧好了,等跟对家谈得差不多了,你就过去过过眼。”
姜氏叹口气:“不到逼不得已,不想走那一步。”
“咋了?又后悔了?你这老是出尔反尔的,不是涮着我玩呢?”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将军府夫人做的好端端的,谁愿意一拍两散?”
男人哼了哼:“是你哭着嚷着,说这儿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姜氏恨恨地道:“还不是那个小贱人,将将军府搅和得昏天黑地的,坏了明雅的婚事还有名声,她爹还护着她,反倒把我当恶人了。”
“你也是,她现在好歹也是九王妃。就跟以前一样,面子上过得去不就行了,你非要跟人家对着干嘛?最后吃亏的还不是你?”
“你当我愿意?”姜氏一提起沈清歌,火气就大了:“她若是老老实实地在九王府当她的九王妃,我什么也不说,兴许还像个菩萨似的供着她。
可她这不是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受,非要跑回娘家来挑拨离间。摆明了是记恨明雅夺了她的姻缘,想将我们娘儿仨赶出府去,她也好霸占整个将军府!
我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将军府,我能拱手让人吗?更何况,她这次回来,猴精猴精的,处处与明雅和褚世子作对,坏了明雅这么好的一桩亲事。
可千万别有朝一日落在我的手里,否则我一定让她生不如死!”
话里满满的恨意,令沈清歌不由就是一阵心惊胆战。
看来,还是自己太过于心慈手软了。
一味的忍让,就相当于将刀柄留在了对方的手里,留给了对方加害自己的机会。
这个男人是谁?跟姜氏又是什么关系?
这样偷偷摸摸的,又是想要做什么?
沈清歌凝神去听。
姜氏开始催促着让那个男人离开:“你回去吧,将东西千万放好。若是那小贱人将我逼急了,我就拼个鱼死网破,也要让她身败名裂。大不了就离开这将军府,自谋生路去。”
男人连声答应着:“我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你就一个劲儿地催我走。着什么急啊?清宴咋样?最近在学堂挺好的吧?”
姜氏“嗯”了一声:“这不马上端午节了,应当就能回家来一趟了。自从他爹班师回京,他就不愿意回府,就怕他爹说教他。我这也是上个月去送了点银子和衣裳。”
“功课有进步不?”
“就那样混日子呗,反正在书院里不回家,就不用跟着他爹学功夫。孩子是真的憷头舞刀弄棒的,多受罪。”
“让他学点防身的倒好。”男人不太赞成:“这孩子性格有点太软弱,缺少阳刚之气,跟个女孩子似的,在书院里就怕被人欺负。”
姜氏不屑撇嘴:“谁敢!我们可是堂堂将军府。”
“郦城书院,那是什么地儿?里面都是汇集的咱上京城的权贵人家的子弟。一个个的依仗家中权势,天都能捅下个窟窿来!谁也不将谁放在眼里。”
姜氏嫌他唠叨:“都十六七的大人了,有啥不放心的?行了行了,赶紧走吧,让人瞧见了不好。”
男人理直气壮:“有啥不好的?咱都是正儿八经的亲戚。也就你做贼心虚,非要让我大晚上的溜后门。跟偷汉子似的。”
“狗嘴吐不出象牙,快走快走吧,一会儿我衣裳都淋湿了。记着,东西放好了!你也千万别去赌了!”
“知道了,知道了!跟你保证了多少回了,早就金盆洗手,痛改前非了。”
男人不耐烦地应着,从后门里出去,姜氏关闭了后门。左右张望一眼,径直回主院去了。
沈清歌想了想,总觉得那男人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但是一时间也想不起是谁。
心里好奇,姜氏所说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还有他们所说的置办宅子又是怎么个情况。
莫非,姜氏是有了二心?
她按捺不住好奇心,从后院的院墙翻墙而出,轻巧落地,左右瞧了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身披蓑衣,急匆匆地拐过胡同,向着大街之上走去。
沈清歌抬头瞧瞧天,顾不得下雨,跟在那个男人身后,一路追踪。
街上行人寥寥,男人又急着赶路,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沈清歌,拐过两条街,在一处宅子跟前站定,“咚咚”地拍门。
院子里有看家狗叫唤了几声。
有人不耐烦地问:“谁呀?大晚上的报丧呢,敲这么大声!”
是个女人的泼辣声音。
男人回答:“是我,姜大。”
沈清歌顿时就明白了这人的身份。
姜大是姜氏的大哥,原本在衙门里有个正经差事儿,后来因为赌钱输急了打人,还是打了个惹不起的人物,被下进了大牢。
还是姜氏凭借着自家老爹的名头,将他从大牢里保出来,但是差事却为此丢了。
从那以后,姜大就一蹶不振,吃喝嫖赌,不学无术。
姜氏帮衬过他几次,后来见他实在是个扶不起的刘阿斗,就主动疏远了。沈清歌更是好几年没有见到姜大上门打秋风了,所以一时间没有想起来。
不知道现在兄妹二人怎么又有了联络,并且还重新在姜氏跟前建立了信任。
门里有人将院门打开,姜大侧身想往里挤,被那女人拦住了。
“等等,等等,你来做什么?”
姜大嬉皮笑脸:“你说我来做什么?”
女人往外推他:“此门朝南开,没钱别进来。虽说我这里是无本的买卖,但总要糊口营生,哪凉快您哪里待着去。”
“别啊,”姜大掰着门框不撒手:“咱俩好歹也是一个被窝里睡过的,咋就这么无情无义?老子没钱就往外赶,有钱了就跟牛皮糖似的缠着不放,恨不能将老子身上还有兜里全都榨干了。”
女人“嘁”了一声:“你哪次有钱了记着我了?不都是输得一干二净了,才想起我来?说的好似我沾了你多大油水似的。”
姜大流里流气地捉女人的手:“朝我怀里摸,摸这里。”
女人冷着脸骂,刚骂了两句顿住了话音儿:“这是什么?”
第143章 以后,她就是你的人了
“还能是什么?金首饰!全都是真金白银的!”姜大的态度都傲慢起来。
“是不是又去你妹妹那里骗来的?”
“什么叫骗?她那是心甘情愿地交给我保管的。为自己铺后路。”
“她好端端的将军府夫人不做,铺什么后路?”
“跟那个姓沈的老武夫过不下去了呗,想破釜沉舟,不成,就拍屁股走人。”
“丧良心的,亲妹子的银子你拿来赌,就不怕将来没法交代?”
“她若发达,这点银子瞧不在眼里,她若落魄,我还怕她作甚?你就说这银子你赚不赚?”
“有银子不赚王八蛋,否则你明儿又全都拿去盛京赌坊掷骰子白输给别人了。”
“晦气,你怎么就不盼着我发财,也好多睡你几夜?”
女人嘻嘻哈哈地与姜大调笑,两人勾肩搭背地进去了,重新关闭了院门。
院子里的狗又叫了两声就消停了,显然姜大是这里的常客。
沈清歌没有继续跟进去。
事情也捋得差不多了。
姜氏在酝酿什么阴谋,就想对付自己,所以将将军府的财产,偷偷转移给了姜大,作为自己的后路。
姜大拿着这些银子吃喝嫖赌,全都输了个精光。
钱财不重要,重要的是,姜氏究竟是在憋什么大招对付自己?
无论如何,防患于未然,自己还是先下手为强,坚决不能给姜氏留机会。
眼见雨越下越急,沈清歌浑身都快要被淋透了。
她转身原路回去将军府,命丫鬟赶紧准备热水,沐浴之后换干爽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