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的话,倒显得谷秀娘性情太清高,跟不乐意搭理人似的。
“秀娘妹妹,这等事情只要多记几回,便是上心了,也就记下了。当不得你夸,你多来嫂嫂这里几回,你也会知晓这些小事儿的。”宋婉儿笑道。
一路行来,耽搁的时辰不算久。
宋婉儿引着谷秀娘来到长水校尉府的内宅正院。
丁芍药头一回正式的见着谷秀娘。一见面,丁芍药的态度一样热忱,就跟宋婉儿一样的笑脸迎人。
“妹妹长得真俊,怨不得你刚到了神京城,父亲赶紧上门替弟弟求娶。可不嘛,慢一步,这一桩好婚事指定要让旁人捡了高枝儿。”丁芍药说道。
“……”谷秀娘没害臊,就是有点心虚,她觉得这一位未来的大姑姐太过誉,夸得过头了。
谷秀娘有自知之明,她可没有大姑姐说的万般好。
“姐姐说笑了,秀娘担不得。”谷秀娘客气的回一句。
丁芍药倒是有许多话想跟谷秀娘谈的模样。只是赏荷宴要开局,来往的女客多。丁芍药要待客,也便是忙碌起来。
于是宋婉儿自告奋勇,她要替嫂嫂招待一回“秀娘妹妹”。
“那成啊,你二人年岁相当,一定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趣事。不似我,我这会儿太忙碌,指定要怠慢一回秀娘妹妹了。四妹妹,就辛苦你一回,替我招待好秀娘妹妹。”丁芍药同意了小姑子的提议。
“嫂嫂放心。”宋婉儿开开心心的应话。
这一厢,宋婉儿拉着谷秀娘的手,二人一道向丁芍药福一礼,尔后,二人一道离去。
离开内宅主院,二人去花园子赏景。有丫鬟仆妇跟随着,宋婉儿引着谷秀娘去了莲塘中心的小亭子。
有水一方,莲花盛开。水天各色,自是美景。
在小亭子里,宋婉儿唤了丫鬟们送茶点。一切妥当后,她又打发走侍候的丫鬟们。
“去,你们去莲塘边等着。这小亭子里就留了我和秀娘妹妹赏景。”宋婉儿指使话道。
随在宋婉儿身边的丫鬟仆妇们应下自家姑娘的吩咐。一一见礼,一道告退。
谷秀娘领来的几个丫鬟不多舌。不过,几人的目光还是落一回自家姑娘身上。
谷秀娘摆摆手,她笑道:“便依婉儿姐姐之语,莲花、莲香、莲心、莲雨,你四人退下吧。”
这四人跟着谷秀娘从渭河县一道来了神京城,算是旧人。
来到神京城后,她爹谷大顺给添补上更多的丫鬟仆妇名额。
谷家宅第,东院之内,谷秀娘的身边有二位教导规矩的老嬷嬷。另还有大丫鬟八人,小丫鬟十六人,粗使与仆妇八人。
就算是这些侍候的下人们轮守当值,真等着谷秀娘出行时,她的身边也可谓浩浩荡荡,被人簇拥,不会给坏心眼的趁了半分心思使绊子。
此时此地,莲花几个丫鬟见着姑娘吩咐,一一应话,一道福礼后也告退去莲塘边候着。
小亭子里余下谷秀娘和宋婉儿二人。谷秀娘的目光落在宋婉儿身上,这会儿的宋婉儿热情的招待了谷秀娘。
“嫂嫂家的厨子不错,这点心闻着香,吃着味儿更好。秀娘妹妹,你不妨也尝尝。”宋婉儿热心的替谷秀娘夹一块小点心。
话说,在渭河县的谷家时,谷秀娘吃点心的机会很少。
因为在这一个世道里,糖挺精贵。
莫说是糖,这等甜滋滋的好东西。平民人家更多吃着粗粮过日子。便是做点心的好细粮,在省着过日子的普通人家里同样属于精贵的好粮食。
“……”谷秀娘没动小筷子,没尝点心。她的目光瞧着宋婉儿。
“怎么了?”宋婉儿抚摸一下自己的脸颊,她问道:“可是哪不妥当。”
“嗯。”应一声,谷秀娘轻轻摇头,她说道:“不是呢。”
瞧着谷秀娘的态度,宋婉儿笑了。
宋婉儿搁下小筷子,她仔细的打量一番谷秀娘。她笑道:“我的热忱吓着秀娘妹妹。”
“无缘的好,又太突然。我总觉得有一点违和。特别是婉儿姐姐瞧我的眼神,您双眸里的审视太多了。”谷秀娘开门见山的说道。
“本来这话,我不当讲。这般讲了也容易伤人体面。奈何我信感觉,我相信婉儿姐姐是一个好人,我就想真心的跟婉儿姐姐做了闺中好友。”谷秀娘先给宋婉儿发一张好人卡。
二人算得绕弯的亲戚,往后还要来往。真有问题就摆开讲。讲得通,往后就好好相处。讲不通,往后就应该避着些。
真是遮遮掩掩做了场面假戏,谷秀娘觉得太可笑。又不是闹宅斗宫斗,没那等必要的。
“秀娘妹妹真有趣。”宋婉儿捂嘴一笑。
笑罢后,宋婉儿收敛笑容。她正色回道:“那我直言,不讲假话。也免得浪费了秀娘妹妹的一番美意。”
“秀娘妹妹,你可知晓着就差一些呢,我就会要成为费邑侯世子的嫡妻人选。”宋婉儿问道。
“……”谷秀娘万万想不到,吃瓜吃着自家身上。
“不曾听着这等消息。”谷秀娘实话实说。
“只是……”谷秀娘瞧一眼宋婉儿,又道:“若是宋家有意,应该早些联络,早些定下才对。”
“既然没有定下婚约,便是说明事情不成,不成之事,再议岂不是容易伤了宋家体面。婉儿姐姐的一席话,我可以当没有听过。”谷秀娘话语里轻轻一点,点到即止。
“秀娘妹妹,你真有趣。”宋婉儿捂嘴笑。
“不瞒你呢,原来我不知道这一桩婚事时,东方暻,东方玄高如何,我没入眼。”宋婉儿的目光一直瞧着谷秀娘,又道:“等着知晓这一桩婚事错过,我忽然才注意到东方暻,就好像突然察觉了东方玄高人不坏。”
“秀娘妹妹,你可会认为我这人性子太坏?不是自个的才觉着好。就像这点心,没人争抢时又觉着味淡,不那么味美了。”宋婉儿指着石桌上的那几小碟子点心问话道。
“……”谷秀娘能说什么。她只想着宋婉儿的性子太别扭。一点不像她的容貌一般美得明艳艳,又光彩,又照人。
这姑娘心生嫉妒,还是嫉妒的莫名其妙。只是好在啊,宋婉儿似乎也知道自个的缺点在哪。她还会谨记“克制”二字如何写,能光想不行动。
渭河县,河口村。
刘家最近不太平,就像走路总踩上狗屎一样的不行好运。
刘氏一族的族长家。
族长请族老们议事。这商量的内容便是刘暌母子的去留。
“族中遭祸,根子应在刘暌母子身上。上头递话,让族里全部做了聪明人,别干蠢事。唉。”刘族长叹息一声。
对于族里的大事小事,族老们也关心。
明面暗面的打压,上上下下,族里族外,那些不顺心的事情多了后,又有人递话下来。莫说刘族长觉得闹心,族老们一样闹心。
各家遇着不好事,甭管自家,还是亲家,这坏事遇多了,在众人眼中就消耗着家财家运。特别是关系上族里老小后,族长和族老们都要三思。
“费邑侯府摆明了不消气。唉。”
“能怎么办,当然是从了贵人的话,还能别扭着不办。”
“就是,依我看,这刘暌母子就是祸根头。还是早早打发的好。”
“……”族老们你一言我一语,各有想法,各有意见。
“不太妥当?”刘族长面有难色。
“刘暌是刘氏一族的子孙,因着他爹义山不让费邑侯府待见。唉,这也不能怨刘暌,他一小儿有什么错处。”刘族长还想揽了族人心。也不想干什么狼心狗肺的事情。
刘族长左右为难。
族老们也是面面相觑,有人提议,说道:“要不族里出面,花一笔钱财买下义山留下来的宅子和田地。让刘暌母子拿着钱财去投奔何家。都说娘舅一家亲,何家可是刘暌的亲娘舅,刘暌母子带着一注大财去投奔,这样就好说好听。”
“对。”族老里,年岁最长的说道:“刘氏一族的宅子田地没有便宜外姓人的道理。至于这浮财嘛,刘氏一族仁义,不贪不占。也由得何氏一族拿了钱财好好的抚养刘暌长大。”
刘族长一听这一番话,他心动了。
钱财,不过浮财,漂浮在水面上。对于农人而言,宅子田地才是祖祖辈辈的命根子。
第11章
长水校尉府的赏荷宴正式召开时,宋婉儿是东道主的做派。她热情的给谷秀娘介绍相熟圈子里的好友。
宋氏一族是士族,不算一流,亦是二流。至少在谷秀娘了解的资料里如此。
有宋婉儿的帮衬,来做客的小娘子们都要脸,大家伙客客气气的打一个招呼。虽然嘛,谷秀娘没有结交上几人,但是呢,混一个脸熟却是绰绰有余。
赏荷宴。
除了欣赏长水校尉府的各色莲花。有种于莲塘的莲花,有种于小池假山上的莲花,亦有种于各种景致雅趣的瓷器里的碗莲。
粉的,白的,红的,紫的,各色各样的莲花,样样各有风情万种。
处处不同,样样不一。
让谷秀娘长见识的同时,亦是瞧了一番神京城闺秀们的雅趣。
吟诗做赋,尚是随意。摘了莲花,簪花而戴,更是让各家小娘子得着乐子。
谷秀娘瞧着这一切,她好像融于其中,又貌似隔于其外。
“秀娘妹妹,你怎么落远远的。”宋婉儿凑在谷秀娘的身边,还小声的咬着话音问道。
“初来神京城怕露怯,我便学一学神京城的风物人情。想着先认识了旁人风流,且不急着摆弄自个浅薄。如此这般,倒是让婉儿姐姐见笑了。”谷秀娘客气回话道。
听着谷秀娘的回话,宋婉儿捂嘴笑一回。
赏荷宴,不止赏荷。也是让一些自许高雅的士族千金们出一出风头。
谁赋文做得好?谁簪花更灵巧?总要比上一比,挑了更胜一筹的人物。
闺中千金,谁扬美名,在这等场合里出了风头自然就会赞誉无数。
当然想出风头,除着自身出众,还要有家世背景。若不然的话,不止容易被人挑刺,更容易被人背刺。毕竟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挑了风头最容易,想开花结好果子,那就不是容易事情。
多大的碗,食多少饭。这里头有哪些的门门道道?各自如何站位,就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赏荷宴,谷秀娘就想让未来的大姑姐留一个好印象。就算不好,也别太差。
待赏荷宴结束时,谷秀娘随大流一起告辞。
这一日,长水校尉府的赏荷宴。谷秀娘来一趟,送过礼,结识几人,待宴会散场后,辞别离去。
长水校尉府,内宅主院。
丁芍药一一送走客人后,她的目光落在屋中小坐的小姑子身上。丁芍药笑问道:“四妹妹跟秀娘相处如何?”
“嫂嫂放心,秀娘妹妹为人风趣,我二人相处的很好。”宋婉儿苑尔一笑,坦然回话道。
这一厢的丁芍药听着小姑子宋婉儿夸了未来的弟妹谷秀娘。
那一厢的谷秀娘是离开长水校尉府。
在临街道要转弯儿时。谷秀娘乘坐的马车停下来。
马车外面,此时传来一道让谷秀娘略微熟悉的声音。
“谷家妹妹。”马车外面,有人唤话。
马车之内,谷秀娘听到这声音,她伸手掀开车窗帘子。不出所料,谷秀娘瞧见外面唤话之人,乃是熟人,就是她的未来夫婿东方暻。
“玄高哥哥。”谷秀娘唤一声。
“我识得谷叔父家的马车配饰,果然呢,没认错。”东方暻笑一回。
“谷家妹妹,恰巧呢,我有一份薄礼想赠你。遇上了,便请妹妹莫要推辞。”话罢,东方暻从窗口递了一个小匣子。
谷秀娘瞧一眼东方暻,她没有拒绝这一份礼物。
“谢谢玄高哥哥。”
“谷家妹妹,你不打开看看吗?”东方暻试探着问道。
听罢这话,谷秀娘打开小匣子。只见里面摆着五福娃娃。每一个憨态可掬,瞧着模样可爱,就很惹人喜欢。
“谷家妹妹,你喜欢吗?这是我亲自画的模样,亦亲自挑的烧瓷匠人让其制作出来。”东方暻替自己表功。
“福娃娃很有趣。”谷秀娘抬头,眉眼弯弯,唇畔含笑。她轻轻颔首,又道:“谢谢玄高哥哥。您的心意,我很喜欢。”
礼薄情份重。
东方暻这一位未来夫婿会乐意讨好人。这等被讨好的感觉让谷秀娘心里暖暖的。
大周皇朝,孟秋,夷则之月,月末。
三书六聘,姻缘大事。东方暻和谷秀娘的婚事已经敲定。一切按世俗的规矩进展。
合八字,相吉日。东方相安和谷大顺二位做长辈的敲定一切。
待今年的季秋,无射之月,东方暻和谷秀娘就会正式成婚。
成婚吉日想瞅着一天一天的靠近。
谷家宅子,东院之内,谷秀娘在给自个绣了嫁衣。入目之内,大片大片的火红颜色,金银线织的吉祥纹案,一切很漂亮,亦很动人。
渭河县,河口村。
刘暌年少,他对于大人们烦恼的事情不太懂。刘妻懂得,越是懂得,她越想抹眼泪。除了哭,刘妻没有旁的主张与办法。
瞧着又抹眼泪的妹妹,何屠夫心烦。
刘妻哭一场后,她小心翼翼的说道:“兄长,宅子田地是暌儿他爹留给孩子的,一旦卖了,暌儿长大,他如何安生立命。屋无一间,地无一垄,难啊。”
“妹妹,你既归家,必要再嫁。你让暌儿守什么?他一小儿,他能守得住宅子田地吗?”何屠夫反问道。
刘妻不敢应答。
良久后,何屠夫一声叹息。刘妻又道:“那我不嫁,我一辈子就守了暌儿。这不成吗?”
“不成。”何屠夫给出答案。
何屠夫不会讲真话,真话难听。因为有县中大户瞧上妹妹。何家已经跟对方说定。
妹妹再嫁,在何屠夫眼中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得更改。毕竟妹妹守寡的话,那不是让何家招惹了仇人。
结怨这等事情,何家不想,更没必要。
大周皇朝,仲秋,南吕之月。
月圆人圆,这等佳节。皇城,泰和宫,垂拱殿。
承平帝开恩,他赏诸人厚赐。尔后,承平帝对身边的谷大顺说道:“大伴说说,这等佳节,朕愿与民同乐。你瞧如何?”
“善,大善。陛下仁心,海内天下,俱感恩呐。”谷大顺自是跟天子一心,天子说什么,他赞同什么。
“大伴这话说得好,朕爱听。既如此,大伴去安排一下,朕打算微服出宫。”承平帝来了兴致。
若是朝臣,必劝阻一番。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什么白龙鱼服,把天子安危置于何处?
奈何此时的垂拱殿内,没朝臣,全内臣。谷大顺不会扫了天子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