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母只当他是累得狠了,可有王氏在旁边看着演戏只能演全套,只好数着日子盼着法事结束下山回府,到时候安安生生给儿子养养,何珏同样这么想,到了七日法事一结束,他下了差就直奔护国寺想着赶紧将人接回去,然后再也不来这鬼地方,却没想到扑了个空。
已经消化完此事的慕兰,神色相当自然,“和悦公主知道小姐和大夫人今日要下山,特意请了她们过去用饭,只怕这一时半会还不会结束,要不我去请桌斋饭姑爷将就先用点?”
何珏一刻都不想在这鬼地方多待,更别说一个人在这待着,闻言不由得适时流露出了为难,“今日同僚孩子满月酒,我答应接完夫人回府就过去,耽搁下去只怕是时间上来不及。”
慕兰心道当然就是知道有这一出才特意给你创造机会。
慕兰语速极快的接过话,“那姑爷赶紧去吧,小姐这几日没少说在寺里耽误了您的正事,何况你知道小姐的性子,绝不会因此不悦,再有大夫人送小姐,姑爷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何珏温言心里一松,嘱咐了几句之后就顺水推舟的下了山,慕兰伸着脖子看着马车走远后甩开腿就往和悦公主院子里赶,得知何珏要去的是夏知事家就,姚瑶脸上写满了果然如此。
也是,被身心折磨了这么好几日,可不就得寻着机会去温柔乡里放松放松么?
何珏啊,希望他可千万别让自己失望才好。
王氏和悦公主交换了个眼色,二人一个筷子比一个撩得快。
吃饱喝足,嗯,正好有力气捉奸。
第6章 原配不好惹6
何珏也不算扯谎,夏知事的幼女确实今日满月,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何珏的真正目的是去想去与夏家一街之隔的白如萱那儿。
被怪事缠身了好几日,觉觉睡不好,吃吃不香,是个人都想找信得过的人倾诉一二,倒不是信不过何母,只是何母提起当年的事就没好气,便是心疼何珏也少不得说几句不中听的,何珏自然不愿去讨这个没趣,也自然的就越发想念白如萱的温声软语。
只是何珏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将白如萱养在京城,当然也少不了一向谨慎,加之今日又是姚瑶一行人做完法事下山的日子,他想着若是能有时间接着去夏家的功夫去见见白如萱固然好,若是不能便过几日再寻机会,却没想到姚瑶去了公主那儿一时半会根本下不了山,白叫他捡了个大好机会。
何珏留了信得过的小厮守在山脚,让他看到夫人的马车就过来传消息,想着只要跟姚瑶差不多时间回府就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姚瑶早就让人盯紧了他,也早早就知道了他跟白如萱频繁的互相传信只怕是思念难耐,更甚至已经摸清了白如萱的住处,等的就是给他创造完机会何珏上赶着抓住这个机会。
姚瑶后脚赶着前脚的功夫下了山,将盯梢的人给绑了后,假装不知的直奔夏家——
夏夫人得了消息匆匆迎出来,见是她不由得满脸讶异,“何大人坐了一会儿然后说府里有事半个时辰前就已经离开了,您这是……”
夏夫人深感奇怪,她家老爷虽然跟何珏是一个衙门的同僚,但一个是熬资历的寒门学子,一个是春风得意迎娶了徐家贵女的探花郎,压根就不是一路人,往日也鲜少有什么来往,结果今日不过只是他们幼女满月酒,先是何珏来了,再然后他夫人也来了。
夏夫人得了丫鬟提醒才回过神来,正准备开口请姚瑶先进去,就见姚瑶喃喃道:“可是方才我还在巷子口见着了我们府里的马车,车夫也说他进了巷子没见他出去……”
夏夫人闻言有些急了,可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京城的地界别的倒是不怕,只是早先看见何珏的时候她就觉得看着精神不大好,一副风一吹就要倒下的样子,只怕他前脚出了自家家门后脚真的出了什么事,连忙叫来管家小厮帮忙找人,原本夏夫人打算着陪姚瑶一起等消息,眼见着姚瑶坚持着要亲自去找只好也跟着一起。
刚出门就见王氏撩起马车的车帘,“瑶瑶,你这是做什么去?”
夏夫人定睛一看,竟是徐家大夫人,身边还跟着大公主府的姜姑姑,众人皆知她几人在护国寺礼佛,眼下由姜姑姑送着下山倒没什么奇怪的,只是夏夫人心里却越发着急起来,这何珏可千万别真的出了什么事,不然这几尊大佛她们夏家可是一个都招惹不起。
夏夫人上了心底下人自然相当卖力,何家再是行事周全又哪里比得上夏家这个地头蛇,很快管家就来回消息,说是有人瞧见何大人进了隔壁街尾的一幢宅子,然后在夏夫人迭声的询问下,支支吾吾的表示那个宅子里头好像只住了个独身的妇人。
夏夫人想破头都没想到还能遇上这种事,愣了半天才小心的转过头看向姚瑶。
姚瑶适时的摆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却抬脚就往管家所说的地方而去,王氏和姜姑姑自然连忙下了马车跟了上去,夏夫人倒是不想沾染这种事,可她们夏家的管家还在前面带路,沾已经是沾上了倒不如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直奔白如萱的院子。
*
何珏压根不知道危险正在逼近,还在温柔乡里治愈身心。
在寺里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天没有一时放松过,何珏心神俱疲,这会儿正靠在躺椅上假寐,白如萱体贴的给他盖上薄毯,“珏哥,要不还是去屋里睡吧,若不然着凉了可怎么是好。”
何珏没睁眼,却握住了白如萱给他盖毯子的手,“连轴转了这么几日,她瞧着我脸色一日比一日不好,只知道叫我好好休息,却一句未提让我不必上山,论体贴论得我心意,谁也比不上萱儿。”
白如萱听得眼神微闪,眼底极快的划过一抹嘲讽。
要她说,她有时候还真为这徐玉瑶感到可怜。
堂堂高门贵女什么样的人家嫁不得,偏偏千挑万选选了何家,要是她能有这么个出身,只怕正眼都不会看一眼何珏,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是她的幸运,一个表面君子一个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可不就正正好便宜了她?若不然,哪来的她现在这样的大好局面?
白如萱深知说什么会让何珏更反感徐玉瑶,便只见她语气里满是落寞道,“到底是高门贵女,自然是有乐得有人捧着的……”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就见何珏眉头微皱。
叫他说,萱儿也是正正经经的官家嫡女,但即便是舅父舅母还在世的时候也从未见过她如此,人最怕对比,何珏本就一肚子憋屈,听了这话不由得对姚瑶越发的不满。
白如萱再了解何珏不过,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暗自得意。
说起当年,虽然她父亲不过是个六品小官,但对于几代都是商贾的何家也足够让他们客客气气的奉为上宾,后来她父亲去世之后风水轮流转,她成了需要在何家仰人鼻息的表小姐,看到何母明显冷淡下来的态度,那时候她就知道以后的一切都得靠自己了。
想要就去争,白如萱并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对。
老天爷对她也算不薄,虽然何母瞧她不上,但她贵人事忙又要忙外头的生意又要主持中馈还要打压柳姨娘,刚好就给了她可乘之机,白如萱想得很明白,凭着她当时的处境何珏就是她最好的选择,哪怕没考上功名也能继承何家的家业一辈子享福,可是她没想到何母察觉到她的心思后,趁着何珏上京赶考直接就将她送回了广西。
她想尽了一切办法从广西一路到了京城,然后放下了身段心甘情愿成了何珏的外室,再然后一点点的将何珏拿捏得死死的,何母再心里恨透了她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咬着牙帮他们收拾干净尾巴帮着把她的儿子接进府,高门贵女又如何,还不是从头到尾都被她耍得团团转?
白如萱的眼里飞快的闪过了一丝快意,然后看向何珏又转而成了满眼的心疼,“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你堂堂探花郎又何必受这样的委屈,看看你这脸色,她怎么当做看不见一般这样折腾你……”
何珏心里有不断被提起那个孩子的心虚,有在姚瑶以及王氏跟前只能陪笑讨好的憋屈,有连连噩梦和怪事缠身的恐惧不安,但在白如萱这幅以他为天,用贬低自己来为他抱不平的攻势下,他的自尊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这怎么能怪你呢?”
何珏怜惜的替白如萱轻轻擦去眼泪,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会好的,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白如萱掩住眼底的志在必得,乖顺的靠近对方怀里,竹青色的长袍和胭脂色的纱裙缠绕在一起,一个眉目温柔眼带怜惜,一个粉腮凝眉楚楚动人,就在气氛慢慢变得暧昧起来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然而还没等二人反应过来,就听那脚步声已然到了门口,然后大门被猛地一推——
何珏上一秒还才皱起眉头,下一秒表情就僵在了脸上,连带着连浑身血液都凝固住了。
他下意识起身,原本靠在他怀里的白如萱一个不稳直接摔倒在地上,只是此刻二人谁也没功夫来计较这些,看着眼前像是被打击到了的姚瑶,以及一旁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的王氏和姜姑姑,和跟着夏夫人的一众夏家家仆。
方才还觉得一切都在她计划中的白如萱唰地一张脸变得惨白。
何珏则只觉得眼前一黑,君子如玉的脸上咔嚓裂开了一道缝。
第7章 原配不好惹7
院子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白如萱维持着摔倒在地上的姿势一动不敢动,何珏脸色满脸狼狈的避开众人的视线,夏夫人小心的看了眼姚瑶,有些不知道这样的局面等会要怎么收场。
良久,姚瑶一声轻笑打破了这份凝滞,“难怪火急火燎下了山,原来是急不可耐来见佳人了。”
姚瑶的脸上闪过恰到好处的不敢置信和难堪,然后全都归于嘲讽。
“我还当你是因为顾忌我的心情,怕我来参加夏夫人家的周岁宴看到满院子的孩子触景伤情,才不等我就急匆匆的下了山,没想到竟是我一厢情愿,还去夏家闹了出笑话,何珏你可真对得起我!”
知道内情的王氏和姜姑姑表情不变,亲眼看见了姚瑶有多‘要紧’何珏又陪着一起找人的夏夫人却是听得有些不落忍,看向何珏的目光不由得透出了鄙夷,连带着刚刚帮着一起找人的夏家家仆们的脸上也满是不屑。
被这些或嘲讽或鄙夷或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何珏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
神不知鬼不觉了九年,他从来没想过会东窗事发,他小心的将白如萱安置在这里,每每过来都做足了准备,连何府的车夫都不曾知晓他准确的落脚地,甚至向来关心他行程的何母也从没发现过什么不对,却没想到小心掐着姚瑶回府的时间,反倒是翻了车。
何珏手指不自觉的收紧,指甲深深的扎进掌心的刺痛,才让他回拢了一些思绪。
眼下虽然情况很糟糕,但也并不是全然就是绝路,目光落到站在最前面的姚瑶身上,事情的关键还是在她,若她松了口,王氏再是娘家人也总不能按着她的头计较下去,姜姑姑是外人就更不用说,而夏家同样不是蠢人,绝不会冒着得罪徐家何家把事情张扬出去。
等到事情平息下去,再将白如萱接回府里给个妾室的身份,那么事情也就圆了过去,便是日后再要追究也站不住脚了。
这么想着,何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讨好,“瑶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如萱是我舅舅的女儿,我……”
“啪!”
话音未落,却见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姚瑶撸起袖子就给了何珏一巴掌。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跟我说不是我想的这样,何珏,你真当我徐玉瑶是三岁小孩呢?”
何珏自打生下来就是金尊玉贵的何家嫡少爷,等显露出读书的天分过了中了秀才举人后,更是被全族人捧上了天,连带着县令知府也对他客客气气,后来一路来了京城年纪轻轻就成了探花郎,又娶了徐家的女儿,便是在徐玉瑶跟前总觉得底气不足,在外头却多的是被奉承和恭维,何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里子面子被摘得半点不剩过,且还一巴掌扇到了他脸上!
何珏有些被打懵了,脸色从白变青,再由青转黑,半天才从牙缝里憋出一个字:“你!”
“啪!”
却不等他继续说,脸上又挨了姚瑶一巴掌。
“孩子没了之后我每每提起你便满脸不自在,我只当你心痛难言便是连提都不敢再多提,还是这次梦到了孩子心道多有亏欠,才拖着病体上了山,见你日日京中寺里两头跑我心里还颇为感动,却没想到你早就温香暖玉在怀,前脚孩子的法事刚做完,后脚你就来私会外室,何珏,你还有心吗?你就不怕孩子晚上到你梦里哭吗?”
被噩梦缠身了好几日,何珏眼下里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下意识就吼了出声,“够了!”
扪心自问,他会因为那个被自己的孩子心虚,却并不觉得将白如萱养在这里有多对不起姚瑶。
相反的,他与白如萱相识相知在前,若不是何母阻拦他们早成佳偶,何必这样躲躲藏藏见不得光,再者,男人三妻四妾本是平常,何母为讨好徐家从不曾提起,她徐玉瑶为了自己舒服也从不曾提起,却从未有人想过他或是来问过他,他不得不将人养在外面已是委曲求全,又何来什么将好事占尽?
何况,她作为他的妻子,本应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知道了这样的事也该帮着藏着捂着,她倒好,乌泱泱的带着一帮子人来看热闹,还当着这样多人的面连声指责,简直是不知所谓,不可理喻!
这么想着,何珏仿佛像是给自己找到了底气,心里的慌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多年来累积的不满,语气也逐渐生硬了起来,“我说了,如萱是我的表妹,舅舅舅母早逝她一人孤苦无依,你难道让我眼睁睁看她流落街头才满意?”
看到他这幅大义凛然,仿佛自己还受了多大委屈的样子,姚瑶脸上写满了嘲讽。
“我看她梳着妇人的发式,父母不在了夫君也不在了?总不能夫家的人全不在了?要不要我去查查户籍?”
“你若只是怜她孤苦无依,为何不跟我说明然后将她带回府?”
“母亲那样宽厚的人,又是她的亲姑母,难道不比你照顾得好?”
“你若无半点私心,怎么会将她外室一般养在这里?”
“再有,我眼睛不是白长的,刚刚你们都快亲上了,真当我眼瞎看不见?”
姚瑶逐字逐句将何珏击得溃不成军,知道内情的不知道内情的一看他这样子哪还有看不明白的,姚瑶欣赏着何珏几乎快要恼羞成怒的脸色,“何珏,你真让我恶心。”
从前徐玉瑶处处温柔样样顺着他,尚且能被何珏在心里挑出一二,更别说姚瑶这样言辞尖利咄咄逼人,忍了又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尊心碎了一地的何珏终是忍无可忍,“徐玉瑶,你简直欺人太甚,你……”
姚瑶眼皮子都没抬,只轻飘飘的打断道:“那便和离吧。”
何珏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就是真有怕是只会后悔自己行事不够谨慎,让姚瑶抓了现行颜面扫地,闻言只见他额角青筋直跳,眼见着就要脑子一热说出什么,一旁装了半天小透明的白如萱见状不妙连忙一骨碌爬起来,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