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萱没想到一会儿功夫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在何珏口中,徐玉瑶单纯好哄常常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摆平,所以即便知道对方出身大族娘家人给力她也从未将对方放在眼里过,等落胎再到何逑之入何府一件件事顺顺利利办下来之后,她心里更是有一丝隐秘的快意,贵女又如何?还不是她的踏脚石?
然而眼前的姚瑶却打破了她长久以来的自我感觉良好。
姚瑶虽看着弱不禁风,却满身气势逼人,对何珏也丝毫不留情面,一个来回就将何珏逼到了墙角,白如萱知道此事不可能善了了,但转念一想,这对她而言是危机同时也是机会。
如果利用好了这正正好就是她光明正大进何家的机会,何珏如今是对她上心,但人总是会变的,况且他本就不是个心思多坚定的人,若是经此一遭他意识到还是前程要紧转了心思可怎么办?或是说他这一时冲动嚷嚷出来真的二人和离,换了个厉害的妻子又怎么办?到时候何家还能有她的位置?
而她那位好姑母最是势力不过,绝不会眼睁睁的由着徐何两家就此翻脸,想到当年二人毫不留情的将自己送回广西,她拼尽九死一生才一路到了京城生下何逑之争出一条出路,她绝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所以她必须好好抓住这个机会。
这么想着,就见白如萱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拉着何珏就去追甩下刚刚那句话就直接转背走人的姚瑶,“何夫人,何夫人……”
白如萱准备好了一肚子的话,想说自己不过是何珏的表妹也是走投无路才来投奔何珏,想说二人发乎情止于礼,想说自己无意争什么只想要个能容身的地方,却只见姚瑶停下脚步后只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直接唤了句,“慕兰。”
慕兰肚子里的邪火早就憋不住了,抬脚就往前一步挡在了姚瑶身前,“你是个什么东西,在我家姑娘面前有你说话的份儿?”
“我只是……啊!”
白如萱意料到自己肯定会被羞辱,甚至期盼着被羞辱,她被羞辱得越厉害就越刺激何珏,到时候何珏哪怕是为着尊严都不可能舍下自己不管,可她没想到姚瑶身边还有个早等着撒火的慕兰,还没来得及让何珏看到她忍辱负重的表情,就一把被慕兰揪起像丢垃圾一样朝一旁一甩。
夏夫人惊呆了,由着姚瑶撒火的王氏和姜姑姑也终于抬起了头,眼见白如萱一声闷哼晕死了过去,何珏顿时呆在了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徐玉瑶,你怎敢纵奴伤人!”
然话音未落,脸上就又挨了姚瑶一下。
只是跟之前两巴掌不一样的是,这次姚瑶动用了鬼差的魂力,她看着细胳膊细腿甚至脸色还带着几分苍白,巴掌也软趴趴的不带什么力气,何珏却只觉得每一下都痛到了灵魂深处,哪还顾得上白如萱,自己先顾不得形象的嗷嗷叫唤了起来。
姚瑶动手的同时,嘴里也没闲着。
“何珏你可真是个东西,养了外室也就罢了,竟还为了她与我叫嚣!”
“前脚给我过继了孩子安了我的心,后脚养上了外室,你这是存的什么心?”
“我背负骂名,你却早早佳人在怀,既如此为什么不与我和离?也难为你拿着夏家当幌子来会佳人,真不愧才高八斗探花郎,一腔玲珑心思竟都用在了这上头!”
何珏被打得痛弯了腰,尊严没了面子没了甚至分身乏术连辩解都不能,白如萱不知道是真晕还是假晕,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姚瑶看得好笑,瞥了眼夏夫人,和门外站得满满当当的夏家家仆以及闻讯而来的周遭百姓,确保自己该说的都说完了,该听到的人也一句话没听漏之后,姚瑶装出一副力竭的样子直接晕在慕兰怀里。
戏到这里看起来是落幕,但何尝不是另一种开始。
王氏带着姚瑶直接回了徐家,姜姑姑回了公主府安排人将此事能传多开传多开,夏夫人则翻来覆去的想着那句“拿夏家当幌子”,越想越觉得何珏不是个东西,打定主意回去就让管家把这件事前因后果传出去把自家摘出来,于是很快,这出捉奸闹剧就以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
也于是,翘首以盼等着何珏姚瑶回来的何母,人没等到却先一步等到了这道惊天大雷——
什么叫徐玉瑶当场捉奸?
什么叫何珏前脚下山后脚私会外室?
她家珏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养外室?!
看着何父一副恨不得生吞了自己的样子,何母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极为不详的预感。
第8章 原配不好惹8
“你听说了没有?何家那位这乐子可闹大发了!”
“怎么没听说?要我说这何家还真是过了几天好日子就不知道姓甚名谁了,探花郎听着稀罕,可这没人护持郁郁不得志的状元郎都海了去了,要不是攀上这样一门好婚事,好差事能轮得到他?要是我能讨到这样的婆娘供起来当祖宗都不为过,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有了钱想要名,有了名想要权,想要权又想要左拥右抱,可不是这么回事儿?”
“从前我家婆娘念叨说人家堂堂探花郎都如何如何对自己夫人好,每每说完就要骂我一顿,现在可好,总算是让她闭嘴了,就看何家准备怎么收场了,这徐家可不是好捏的软柿子。”
“都说这高门大户的水深可真是一点没错,从前只说何家这位如何如何好,何家老妇人如何如何对儿媳妇好,徐家姑娘如何如何掉进福窝里,如今一看都是狗屁,估计还有得掰扯。”
“刚刚何家不是来人着急忙活带着人回去了,且等着看吧。”
正是下午该收摊收摊该下工下工得闲的时候,出了这样得新鲜事很快在街头巷尾议论开了,有正好在现场的将见到的学得活灵活现,男人们觉得何珏脑子被驴踢了这样都能当探花换他们也行,女人们觉得何珏渣出天际刚哭完没出生的孩子就去找外室恨不得自己上阵捶几下,难得一起同仇敌忾,将何珏乃至何家喷得体无完肤。
何父听着下人们战战兢兢的转述,再看着半死不活跪在地上的儿子,和被捆成粽子丢在一边的白如萱,气得抬手就一个茶盏扔了过去,“你可真是给你老子长脸!”
何父虽出身商贾,可家中早在上一代就发际了,体体面面了大半辈子,没想到临到了了被最被让他视为骄傲的儿子狠狠抽了一巴掌,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乐子,何父如何不气如何不恼,一把拂开还想帮何珏说情的何母,指着何珏就是一通骂。
“你是什么事都敢做什么话都敢说,真觉得自己考上个探花,混上个从五品就不知道自己骨头几斤几两重了?”
“爹?!”
何珏满眼震惊,他自小就是何父何母的骄傲,何父何曾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
他怔怔的看着何父,再看向一旁同样恨面带恼怒的何母,再想到一向在自己跟前柔顺的徐玉瑶抬手就对他一顿揍,一时之间有些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变了一副嘴脸。
顺风顺水惯了的人,骨子里都带着几分天真的执拗。
在姚瑶跟前丢了大脸不说还被胖揍了一顿,被带回家父母不问一句事情经过兜头就是一通骂,彻底激起了何珏的左性,他只是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有什么错?
他为了何家已经娶了高门贵女,何家能在京城立足说来说去不都是靠他?凭什么给家里带来好处的时候他就是好儿子,带来半点不好就恨不得将自己拆骨入腹?
知子莫若父,何父怎么看不懂他的表情变化,一时间涌上了满满的失望。
死命压下心中的怒火,何父深吸一口气尽量耐心道:“时至今日你竟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你若心里放不下这贱人,为什么之前不索性随了徐玉瑶的意思纳妾将她纳入府中?”
何父是真恨不得撬开何珏的脑子看看他在想什么,“她生不出孩子你纳妾理所应当,到时候就算她看出你俩关系不一般想要闹她也底气不足,现在可好,该纳妾的时候不纳妾,还过继个儿子给她,她一门心思以为你一心都是她的时候,你又弄出个外室来,竟还被宣扬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往后你准备如何在朝中做人?又准备如何面对徐家的问责?”
何珏被何父说得呼吸一滞。
他当然想过趁徐玉瑶松口的时候把白如萱接进府,可如若这样,逑儿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一个孩子孤零零的在外面,于是和白如萱商议来商议去,最后决定先让逑儿进府,以后总会再有合适的机会,却没想到没等来合适的机会,却先等来了东窗事发。
对这些心知肚明的何母在心里叫了句天老爷,连忙打圆场:“珏儿还年轻,他……”
“年轻个屁!眼见着也是快三十的人了,正是在朝中好大展拳脚的时候闹出这样的事,这两年的考评是想都别想了!”
看到何珏一棍子下去打不出个屁,何父本就满心烦躁,再被何母这枪口上一撞,何父更加不耐烦,“京中多权贵,在京中做点生意哪家没有靠山?若没有徐家的庇护你真当我们家生意能这样顺风顺水?若不靠徐家改靠码头,你知道光孝敬银子就要给出去多少吗?你别看不起这一口一句银子,你从小吃的喝的用的哪一处不要用银子?还有你朝中打点要不要用银子?不说你要如何为家中考量,但总不能让家毁在你手里吧?”
“再有,朝中无人你这从五品想往上爬难如登天,便是徐家人不与你为难,也多的是见风使舵想踩着你往上爬的,你苦读多年难道想所有心血一朝散尽不成?”
说着懒得再废话,指着猫缩在一旁的白如萱直接一锤定音。
“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只告诉你一句,趁早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心思和那些异想天开的莽夫之勇,如果你哄不了徐玉瑶转圜,不光我不认你这个儿子,我还要这个女人的命!”
“爹!”
何珏又不是真的蠢到连这些都不明白,只是他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承认自己得来的一切竟然都比不上娶一个好妻子来得有用,他想为自己争辩,想说离了徐玉瑶他也能争口气回来,可对上何父如有实质的眼神到底还是软了气势,最后呐呐的应了声是。
何父是看他不服气也烦,看他这副认命了的样子也烦,索性懒得看他,转头没好气的看向何母,“你叫人给我看紧了她,再出什么纰漏,你也给我滚回江南去!”
何母低着头不敢还嘴,心里却同样不得劲儿,白如萱就被养在京城的事儿她这个当娘/的竟是一点不知,看了眼跪在地上满身颓然的儿子到底不忍心再做责怪,何母只在心里恨毒了白如萱,要不是怕沾惹出什么麻烦都恨不得直接结果了对方才好,她打定主意要把这贱人有多远送多远,但愿这样能让徐家消了火。
何父想得跟何母也大差不差。
在他看来,女人总是感情用事的。
他这个儿媳妇对儿子的感情他是看在眼里的,若不然他也不敢心安理得得了徐家这样多的便宜,加上徐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家,虽然这件事是他儿子做得不对,可说起来也不是多要命的大事,只要把这祸害处理好了,不怕事情不能圆圆满满的揭过去,到时候再让徐家帮忙让儿子外任,过个几年等京中这些风言风语淡了再回京也就成了。
想到徐尚书和徐家老大随着圣驾早先一起离京,如今徐家就徐夫人还有徐家大儿媳王氏在,何父心里更是一定,两个女人罢了,还能翻了天了不成?
然而有的时候打脸来得就是这么快。
徐玉瑶的母亲徐夫人可不是一般的女流,她出身将军府,上头三个哥哥,从小便被一家子如珠如宝的捧着长大,后来嫁任嫁的也是知根知底青梅竹马的徐尚书,婆婆待她跟亲闺女一样,丈夫身边一个妾氏通房没有,兄弟妯娌间因为早早分了家也处得和乐,再到徐夫人自己成了婆婆,她对两个儿媳妇也视若己出,叫两个儿媳妇待她也跟亲娘差不离,可以说无论年轻的时候还是到现如今当了祖母,除了女儿出嫁多年始终没能生下孩子这一点外,徐夫人就没有任何不如意的地方。
这般之下,对待从不拿此事做文章,反而对自己女儿极为包容的何家人,徐夫人自然是客客气气,从不拿捏自己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这才给了何家人一种她很好说话的错觉,然而眼下里,就跟姚瑶说的,得了他们徐家的好处,还拿他们徐家的女儿当傻子哄,真当他们徐家无人了不成?
于是等到何家人想好说辞登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挂着一脸冷笑满身气势的徐夫人。
徐夫人不想听废话自己也懒得废话,张口只有两个字:和离!
第9章 原配不好惹9
何父何母,连带着被赶鸭子上架走这一趟的何珏都呆住了。
何父想的是,他儿子这事虽办得不体面,也确实折了徐家的面子,可有一说一他徐家的女儿生不出孩子,他们何家九年没给纳妾甚至还给其过继了个孩子怎么都算得上仁厚,眼下他们一家子亲自登门道罪,甚至还打算直接处理了白如萱,怎么都里外给足了徐家面子,就这样竟还一上来就嚷嚷着要和离。
何父心里憋了火,何母心里也满是不得劲儿。
不比何父跟徐夫人打交道少,两家作为亲家总是要走动的,而徐夫人虽说一向待她和气,可刻在骨子里的那份气势总让她有些气短,是以她一点都不敢小瞧徐夫人,只满心打算着拿姚瑶当突破口,珏儿再是对不住她,这些年她这个当婆婆的总对得起她,何母准备好了一肚子话,甚至想好了实在不行就往姚瑶跟前一哭一跪,却没想到眼前只有徐夫人和王氏俩婆媳,姚瑶竟是连面都没露。
夫妻俩对视一眼,只能堆着笑脸好话说尽,“亲家母,这事儿是我们家珏儿办得糊涂,瞧着是自家表妹看她可怜就照拂了一二,却不想此女是个心机深沉的,好不容易攀上个能依靠的哪愿意松开手,珏儿没经历过这些,可不就糊里糊涂的办了错事,亲家母放心,我们家绝不会姑息这样的事儿,更不会让这么个女人坏了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
徐夫人皮笑肉不笑,“知道的是何夫人在说快三十岁的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何夫人说的是三岁小儿呢,听过一个巴掌拍得响的,还没听过一个弱不禁风的姑娘家能绑着人成就好事的,何夫人你这话拿来哄哄我那傻闺女就算了,在我面前还是省省吧。”
何母脸色一僵,还想搜肠刮肚辩解,却见徐夫人轻飘飘的丢出一张纸。
“照拂一二就照拂了九年,这要照拂三四岂不是要从打娘胎照拂起?”
纸上写的不是旁的,正是何珏九年前如果转了好几道买下那座宅子,然后过户给了白如萱的记录,只要眼睛没瞎都看得出来,这二人明显九年前就已经好上了,可不是什么哄鬼的被一时哄骗。
何珏再做得隐秘,放在徐夫人跟前也还是太嫩了,王氏在护国寺刚传回来信她后脚就派了徐府大管家徐伯去查,不过两日就将明面上得东西查了个明明白白,也就是何珏当时留了心眼将怀着身子的白如萱送去了郊外的庄子上,事后又有何母擦了屁股,不然放在跟前的只怕更加精彩。
然而即便只有这些,也够何父何母脸一阵青一阵白了。
何珏到底还有一点为人子的自觉,见父母不断赔着小心,徐夫人还死咬着不放的咄咄逼人,终是忍不住开口,“事情是我做下的,也是我亏欠了瑶儿,母亲有不满冲着我来便是,我爹娘对此毫不知情,您又何必一直为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