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詹吐了口烟:“追什么,她听过我解释?”
旁人戏谑:“霓音喜欢你那么多年,按理来说她应该百依百顺啊,怎么脾气还这么大?”
一个叫邓彬的男人轻嗤:“嫂子吧,漂亮是漂亮,就是骨子里太清高,而且你爸妈不是一直嫌弃她家庭一般,她在圈里混还得靠你,我看还是之前那个好……”
邓彬在圈里开个小网剧投资公司,对霓音颇有耳闻,宋詹闻言,眉峰拧得更深:
“闭嘴!”
几人吓住,邓彬瘪嘴收口,李新治出来圆场,“行了,之前的事就别提了。”
旁人忙说喝酒,宋詹被哄得接过了酒。
“李哥,你怎么不订去楼上的包厢啊?这里太小了,说好请我们喝酒,太不够意思了。”
李新治嗤他:“你以为我不想?今晚楼上暂停开放,听说是傅家那位千金来了。”
润荟所在的这一片市值几亿的商铺全是傅家送给女儿十八岁的生日礼物,这位是名副其实的京圈小公主。
邓彬舔唇笑眯眯:“这个傅家千金到底长什么样?从来不公开露面,傅家也太宝贝了。”
“想个屁,你见到也攀不上。”
“滚……”
-
从润荟回来那晚,霓音和宋詹陷入了冷战。
宋詹生气她不听解释,而霓音生气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长时间以来宋詹对这段感情的随便。
永远都是她奔向他。
她累了,不想围绕他转了。
她忙着自己的工作,坚决不低头。
几天后的周四,她晚上有个饭局,是她所在的安锐传媒副总张奕高组的酒局,请来了几位影视方老板和广告商谈合作,同时钦点了公司里几位艺人一同作陪,霓音是其中之一。
经纪人季璇路上送她过去,她知道霓音不喜这种场合,柔声劝:“最近你资源不好,接二连三被抢,不能再坐以待毙下去了,今晚也是争取看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季璇知道霓音的性格,大多数时候都不会给她安排乱七八糟的应酬,但是今晚老总点名不能不到,而且霓音各方面条件很好,公司不愿意放弃捧红她的机会。
霓音不愿让季璇为难:“知道了璇姐。”
既然选择不靠家里关系入这行,很多事情只能忍着。
路上,季璇和霓音说着今晚会来的宾客,霓音听到最后一个最重要的名字,忽而一愣:
“森瑞的贺总?”
他今晚也会来?
季璇说贺行屿回国后有意把重心先放到刚接手的森瑞传媒上,所以张奕高盛情邀请,“怎么了?”
“没……随便问问。”
“贺总手底下可不止森瑞传媒一个产业,可是个超级大佬,今晚你争取和人家多说说话,留个好印象。”
她温吞点头。
算了,今晚他肯定很多人围着,她估计都插不上话。
到达地方,季璇交代霓音等会儿桌上发生什么都不能得罪人,霓音独自进入包厢时,里头已经来了许多明星和大佬,女星们个顶个的漂亮,而大佬们以中年男人居多,西装革履却是大腹便便。
大家交谈着,氛围已然热闹,隐藏在辉煌奢华装潢下的是暗流涌动的肮脏污秽。
张奕高看到她,招呼她进来,和周围老总介绍,霓音颔首先坐下,几个老总们看到她,脸上笑容更深。
那眼神,就像是狼在看羊。
霓音忽视这种不适感,面上笑容不变,偷偷先吃了解酒药。
老总们到齐,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森瑞传媒的副总徐天亮,男人看过去快五十岁了,啤酒肚,头上顶着几根毛,戴着副眼镜,看过去就油腻腻的。
张奕高连忙起身迎接,徐天亮坐下后,张奕高疑惑:“徐总,请问贺总……”
“是这样,贺总今晚有事,没法到场,就由我代为出席。”
没盼来最难见到的贺行屿,张奕高和在场其他人明显面露遗憾,霓音也猜到了这样的结果,他确实忙。
不过好歹副总来了,张奕高掩饰掉失望,开心通知服务生上菜。
饭局拉开序幕,寒暄后张奕高便给大佬们介绍着今晚到场的明星们,最后一个是霓音,介绍到她,徐天亮眼睛亮起:
“呦,竟然是霓音小姐。”
“徐总您好。”
霓音起身打招呼,徐天亮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笑:“我记得前两周在RM拍卖会见过霓小姐,一眼惊艳,令人印象深刻啊。”
霓音谦逊回应,徐天亮吐了口烟,想到她跟在宋詹身边,心里更痒,含笑和张奕高调侃:“张总,你挑的人可真是对我胃口,今晚能有这样秀色可餐的美人陪伴,这顿饭局一定很愉快啊。”
随后男人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朝霓音挑眉:“上次在拍卖会上遗憾只能遥遥一见,今天必须得好好聊聊天,不如霓小姐坐到我身边来,这样才方便。”
现场沉寂几分,众人看向霓音,看好戏的,嫉妒的,同情的,还有为自己害怕的,神色各异。
霓音眼波泛开涟漪,说身为小辈不好打扰几位老总聊天,然而徐天亮不松口:“我又不吃人,怎么,霓小姐是怕我?还是不给我徐某这个面子?”
徐天亮尾音微沉,有几个女星脸色跟着紧绷起来,明白在这里,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张奕高见霓音无动于衷,忙催促:“张总都发话了,还不过来?
旁边几个老总饶有兴致看待宰的鱼扑腾,霓音喉间紧绷,几秒后轻笑出声:“怎会,能和徐总聊天是我的荣幸。”
霓音清冷如瓷的面容不惧,眼尾虽点上胭红,下巴和肩颈的弧度却仍旧高贵漂亮。
霓音走过去,徐天亮笑了笑,旋即叫服务生拿来三个杯子,倒满白酒摆在桌上,咧开一嘴黄牙:
“我这人最喜欢和人喝酒,尤其是痛快的人,既然说是荣幸,那霓小姐表表诚意先喝完这三杯,否则光说不练假把式,我怎么相信?”
张奕高也没想到徐天亮让一个小姑娘一开场就喝将近一百毫升的白酒,微愣:“徐总,霓音酒量差,不然我这个老板来替她喝,就当敬您的。”
张奕高刚要去拿酒的手被徐天亮拦下:“诶,这是我点名让霓小姐喝的,张总可替不了。霓小姐可以放心大胆喝,大不了喝醉了,今晚我派人送你回家。”
旁边有老总打趣起哄,霓音捏紧酒杯,徐天亮冷声反问:“霓小姐,怎么不喝?还是要我喂你?”
霓音对上徐天亮的目光,碧清的凤眼被头顶水晶吊灯晃得迷蒙,她细长的睫毛如蝶翅轻颤,欲开口之际——
包厢的门,突然从外被打开。
压抑的氛围被骤然打破。
凛冽的冷风拂进,伴随寒寂的雪山烟草气息,撕开一室刺鼻的烟酒味。
如同黑暗中破了一道口。
顷刻间,光亮涌进。
霓音顺着众人好奇的视线望去,就见原本那位最翘首以盼的男人竟然出现在视野里。
褐色西装三件套,面料挺阔,外头披着双排扣长款大衣,喉结下的深蓝色领带打成了温莎结,精雕细琢的五官深邃,如鹤立鸡群般身姿卓越,气场强大。
看到贺行屿,霓音琥珀色的眼掠过重重的惊愕。
他不是说没来吗……
贺行屿面容冷沉落在阴鸷中,金丝边镜片后的黑眸在乌烟瘴气的包厢里阴沉扫荡了一圈。
最后对上霓音的目光。
只见霓音一身天青色长裙,头戴发簪,一双眸浸润在水光中,白若凝脂的脸上还带着被刁难的无措,是刚刚他在门口听到画面的具象化存在。
“……贺总,您来了?!”
张奕高惊呼出声,众人都没想到贺行屿会到场,全场轰动。
张奕高起身去迎,贺行屿走了进来,霓音对上他的眼,紧绷的心忽而放松,下意识露出求助的目光,就像小时候摔倒时撒娇求他抱一般。
可下一刻,她却反应过来,如今她没身份,也不方便寻求他的维护。
在外人面前她只是个小明星,而他是森瑞的总裁,他们毫无瓜葛,他不用插手,她也不该牵连他。
心底的难受化为无力的窘迫和尴尬,她长睫轻扇,低垂下眼。
张奕高迎接着贺行屿,也有许多人上前打招呼,“贺总,快快请入座……”
徐天亮看到领导,哪还管霓音,连忙让出座位,恭敬颔首:“贺总您来了,来来来,您坐我的位置!”
恭迎声中,众人心底的期待被拔到最高值,谁知大家却见贺行屿的视线朝霓音落去,突然出声:
“霓音。”
全场闻言惊愕,就见贺行屿走到霓音面前,开口嗓音沉至谷底:
“我什么时候教过你逆来顺受了?”
第05章 梦光环
贺行屿的话如锤重重落地,全场闻言目瞪口呆。
张奕高看到走到霓音面前的贺行屿,脑子短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贺总,您、您和霓音认识?”
霓音对上贺行屿的目光,就听他道:“一个世交家的妹妹。”
众人惊讶。
妹妹?
霓音和贺行屿竟然还有这层关系?!
一旁,徐天亮见此,脑袋嗡嗡作响,直接傻眼。
贺行屿脱下大衣外套,递给身侧侍者,坐了下来,看向桌面上摆着的那三杯白酒,开口嗓音漠然如冰:
“我刚刚在门口听说徐总喜欢喝酒。”
徐天亮心头一颤,刚刚脸上的自傲化为心慌的笑意:“贺总,对不住,刚刚我不该和霓小姐开那样的玩笑,这三杯我自罚……”
“那哪够徐总的胃口。”
贺行屿长腿交叠,抬手松了松领带,直接叫侍者拿来三个大的分酒壶填满白酒,放到他面前:
“先喝这些,看看诚意。”
全场暗自震惊。
男人这是明晃晃替霓音出气。
徐天亮肥厚的脸颊一抖,就见贺行屿凉薄撩起眼看他:
“怎么,要人喂你?”
“……”
徐天亮脸色涨红,颤巍巍拿起酒杯:“不敢不敢,这些就当我给霓小姐赔罪了……”
徐天亮仰头灌下,一口气下来辣得直咳嗽。
三个分酒壶空了,贺行屿瞥了眼助理,助理会意再度上前添满,贺行屿把壶摆在徐天亮面前,修长分明的指节敲了敲桌面,嗓音凛冽:
“继续。”
徐天亮瞪大眼直喘气:“贺总……”
贺行屿慢条斯理言:“放心,喝醉了有人送你回家。”
“……”
徐天亮两腿发软,再度灌下。
收拾自家的狗,现场自然无人敢劝。
三壶后,又是三壶。
连喝六波下来,徐天亮脸红脖子粗,手竭力撑着桌面,已然说不出话来。
见助理还要去添,贺行屿的衣袖忽而被轻轻扯住,身旁传来霓音轻柔的声音:
“算了吧……”
这么喝下去真要出事。
她不想他因为她惹麻烦。
贺行屿神色微动,末了拿起手帕擦了擦手,睨向跪倒地上的徐天亮,淡淡出声:
“把人带出去醒酒。”
于是一头死猪被人架出去。
众人像是亲眼目睹行刑现场,一时间失言,直至菜端上来,张奕高拿起酒杯起身,忙打圆场道:
“贺总,感谢您能赏脸来,我张某代表安锐传媒先敬您一杯,不要因为不重要的人打扰了咱们的兴致,多不值当,我干了,您随意!”
他一饮而下,几秒后,贺行屿也拿起了酒杯。
算是刚刚的事情翻篇。
张奕高招呼大家吃菜,包厢又恢复平和的氛围,再也没有没有人敢给女明星灌酒,中途几个起哄霓音喝酒的老总格外心虚,纷纷来和贺行屿和霓音敬酒,还很客气。
大家边吃边谈,有人来给贺行屿递烟,男人只说不抽,霓音看向他,男人眉眼深邃矜贵,处在话题中心,透着睥睨众生的上位者气场。
刚刚贺行屿对她说的话再度浮现耳畔。
她想起小时候他虽然看过去高冷,可每次都会护在她面前,她摔倒磕破膝盖,是他蹲在面前给她处理伤口;她被男生欺负,是他找过去让对方乖乖和她道歉;她在停电的家里怕黑,是他来到她身边,抹掉她眼泪,说陪着她……
小时候的她有种条件反射,就是遇到事情会越过她亲哥,越过父母老师,下意识先去求助贺行屿。
如今她本以为时过境迁,却难以料想男人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她撑腰。
她心生暖意,奈何此刻不便道谢。
她应酬了圏回来,见贺行屿还在被人敬酒,估摸着快喝了有三斤。
旁人离开,贺行屿抬手按了下眉心,霓音红唇翕动,忍不住唤他:“四哥,你还好吗?”
贺行屿转眼看她,霓音见他眼底猩红,细眉蹙起:“你是不是喝太多了?”
贺行屿慵懒靠着椅背,看向她胭红的脸颊,淡然揶揄:“你看过去比我喝得多。”
她窘然,“我喝酒容易上脸……”
“有没有不舒服。”他问。
“没,我喝得少,倒是你肯定比我容易醉。”
男人神色淡淡:“我喝醉了不会一路唱着歌要人背回家。”
这人竟然还记得那些事……
她窘然不敢说话了。
推杯换盏,交谈热络。
九点多,饭局终于到了尾声。
众人散场,贺行屿被簇拥着离开。
终于结束,霓音松了口气,刚走出门口,就再度看到了贺行屿。
他手臂搭着大衣,一米八八的身材卓越挺拔,黑西装衬得矜冷帅气。
她眼波微动,就见他目光落来:
“怎么回去。”
“我准备联系司机……”
“送你回去。”他嗓音化在冷空气里。
她愣了愣,想着也有话和他说,便道谢应下。
黑色轿车停到面前。
司机打开车门,霓音跟着贺行屿上了后座。
“去哪儿。”贺行屿问。
霓音报了地址,副驾驶的助理应下,随后升起挡板,给后座隔出私密的空间。
劳斯莱斯平稳行驶在深冬的京市街道。
车后座的星空顶散发着柔和光晕,车水马龙的喧哗被厚重的玻璃阻挡在外,车内一片静谧,雪松冷香弥漫在空气中。
像是男人强大的气场朝她侵袭而来,在封闭的空间被再度放大,莫名让人收紧呼吸。
酝酿好台词,她欲开口,忽而鼻尖一酸:
“阿嚏——”
喷嚏声打破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