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看着怀里的小女儿,操心完大的,还有这个小的,虽说二格格天生有些怪力,但毕竟是个娇弱闺阁女儿,但凡有一点可能,他都绝不会让二格格去抚蒙,只盼着她能平安喜乐一辈子。
耿清宁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心,等自家闺女长大的时候,四阿哥已然成为皇帝,到时候若想将二格格留在京城,绝对小菜一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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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清宁这边都知晓了,李侧福晋作为大格格的生母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她素来是个心急的,自从知道这事儿开始,每日里不知派出多少人出去打听消息,还写信给做知府的父亲,直言不讳的要求父亲也帮大格格打听一二,毕竟她身处内宅,这些爷们的事还是外面听得更多,也更真切些。
等打听了两三月,父亲的回信也寄了过来,她对这两家也算是心中有数,若是仅为着大格格着想,这两家当然是顶顶好的人家,但若是为着小阿哥的将来考虑,这两人就有些不够看了,毕竟四阿哥选的都是次子、幼子之类的,家中都有一言九鼎的父兄,若想给小阿哥一些帮衬便是不能了。
李侧福晋纠结了许多回,两家儿郎的画像也是看了又看,连那画着人像的宣纸都起了毛边,也命人在宝龙寺算了八字,仍不能做出个选择来。
不过,四阿哥那边没管李侧福晋的一片爱子之心,他已经决定了人选并且跟福晋透了底,不过几日功夫,福晋的额娘觉罗氏就进了府。
福晋想的更多些,虽说弘晖已经去了,但四阿哥仍愿意将大格格下嫁到乌拉那拉家,这就说明他仍是看重乌拉那拉家的,这是好事。
况且这种体面的事儿,谁也不嫌少,她自是不希望乌拉那拉家此刻掉链子,当下跟觉罗氏细细交代道,“我们府里的这个女孩儿,最是温柔贤淑,配星德那孩子绝对是好的,家里也要知事些才好”。
觉罗氏哪里不懂呢,“自从得了这个信儿,星德那孩子身边的丫鬟不剩一个全都给撵走了,现下伺候清一色都是小厮,况且那孩子也上进,每日里都在书房里读书呢”。
福晋满意的点头,母家这般争气,家里的几个兄弟也跟着四阿哥挣了不少体面,这些都是她在府里的底气。
觉罗氏说完星德,面露出一些迟疑之色,这个女儿已经离家十几年,如今作为四福晋已是满身的威严之色,有些体己的话就很难说出来,但这是乌拉那拉家的大事,又不得不说。
觉罗氏看了一眼厅中,再没有旁人只有一个康嬷嬷,这是伺候了几十年的老人了,一身都系在乌拉那拉家,她稍微倾身靠近福晋那边,声音也压的极低,“福晋身子可是大好了?可有什么好消息?”
大格格虽说也好,但若是有一个乌拉那拉家血脉的世子,那才是最最稳妥的。
福晋不由得脸一红,如今因着大格格相看的事,四阿哥来正院的次数多了不少,康嬷嬷也时不时的在耳边重提再生一个小阿哥之事,她虽一刻也不曾忘记弘晖,但不禁有些动摇。
况且康嬷嬷说的甚有道理,若当真能为弘晖生一个弟弟,教导他记着弘晖,她百年之后弘晖也能得些香火,若是再能过继一个子嗣到弘晖膝下,她便是立刻死了也能闭眼。
觉罗氏看着双颊飞红的福晋,高高兴兴的走了,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康嬷嬷扶着福晋站在窗户边看外边的景色,春天到了,院子里的枯树不知何时冒出了嫩芽,嫩黄新绿,透着一股生机勃勃之意。
不过,那些都是未来之事,现下的重中之重还是找到仇人,此事容不得耽搁片刻,好在她已经找到了当初兰院撵走的小卫子,若是能从他口中得知只言片语的,说不定对弘晖之事有所助益。
只是那小卫子被家中所弃,带着伤游荡在街上要饭乞讨,又因是个太监被同为乞丐的人欺负,如今浑身上下竟没有一处好皮,不仅不能说话,竟然连话都听不懂了。
不过,好歹也是个抓手,总比无头苍蝇乱撞的强,是以将其暂且养在她的陪嫁庄子上,等人稍微好些了,再提过来审问。
一时间,福晋也觉得这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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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清宁看着咯咯直笑的闺女,也觉得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快。
外头的风逐渐柔和起来,耿清宁便成日的带着二格格在院子里玩耍,正好还能顺便晒太阳补钙。清朝自是没有成盒的维生素D摆在商店里,晒太阳正好可以为人体补充缺少的维生素D,最重要的是还能让人的免疫系统更强大。
在这没有任何疫苗的清朝,天花也只能种人痘的时代,免疫系统对一个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当然,除了太阳,多多接触微生物也可以刺激免疫系统的发育,俗话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这里面其实是蕴含科学道理的。
既如此,耿清宁肯定要给自家闺女安排上,这个任务就当仁不让的落在了百福、白手套和雪团儿的身上,是以通常铺在地上的被褥上除了二格格之外,还有三只兰院里的小宝贝儿。
当然,是耿清宁硬抱上去的,说实话,宫里的猫儿狗儿都训得极为听话懂事,主子呆的地方,若是没有命令它们是绝对不会主动上去的。
耿清宁并不是心大,也是观察了许久,发现猫狗从不会对二格格伸爪子才将它们放上去的。
实际上自从二格格能爬之后,她几乎就成为了兰院一霸,见着毛茸茸的百福,她会自己爬过去,百福之前被教导不要碰到小主子,见二格格伸手够它,它就摇摇尾巴站起来,再往后退一步。
可二格格当下就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之人,百福退一步,她便立刻向前爬几步,再次伸手去够,直到将百福逼至墙角,然后换个方向继续。
百福急得呜呜直叫,小爪子抱着头钻进狗窝里却也能被二格格精准的找到,然后被无情冷酷的小手蹂躏一番,好在二格格多少也知道控制些力道,只逗弄它并未伤它。
看到百福都快自闭到躲在狗窝里不出来,耿清宁不得不喝止了自家闺女的行为,不过二格格也不是逮着一只羊使劲薅的人,她又将目光投向了白手套。
白手套自认为在猫爬架高处上待的好好的,况且这人类幼崽再得意,也没有爬架子的能力,便是想蹂躏它也够不着,是以非常放心的甩尾巴去调戏小主子。
说来也是它调皮,特意将尾巴在二格格面前晃悠,二格格如同被钓的那只小鱼儿,整个人随着毛茸茸又顺滑的尾巴晃动,只是每当二格格伸手去够的时候,它就故意将尾巴卷起来,让下面的小人儿抓个空。
一旁的耿清宁看着这副场景,突然想到去岁画在堪舆图上的那个“胤禛格格”,如今二格格气嘟嘟的模样,竟与那副图像了八成。
第74章
白手套正洋洋得意间, 却觉得架子越来越矮,最后竟落于地上,它定睛一看, 人类幼崽竟三下五除二将它巍峨的城堡给拆卸掉了。
还没来得及跑掉, 就被人类幼崽抓住了尾巴,没想到小小的一个人力气却真不小, 竟一步也动弹不得。
白手套叹了口气, 还能怎么办,只能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任由她上下其手。
耿清宁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 主要是白手套的表情过于无奈,而自家闺女的表情又太过于嚣张了些。不过, 猫咪真是一种神奇的物种,上敬爱下爱幼,只有对中间不上不下的中年人亮出锋利的爪子。
不过,最聪明的还要数雪团儿, 它早早就爬到高高的石榴树上, 借着树叶将自个儿隐藏起来, 是以成为这个院子唯一不曾遭受二格格毒手之猫。
二格格清脆的笑声实在是太响亮了些,那笑声穿透力极强,甚至能越过围墙, 每日里无论什么人从兰院外经过, 都能听见孩子的笑声。
李侧福晋听见了只是撇撇嘴, 一个小格格竟养成了这般的性子, 一点也不庄重、不娴静,俗话说, 三岁看老,这二格格跟她的大格格相比那是差的远了。
钮祜禄格格听见后则是全然的心酸了, 她也不知自己哪点惹了四阿哥的不快,自从进了府中就没见他来过几回,整日里对着空荡荡的院落只觉得落寞。
再鲜亮的花儿若是失去了赏花人,也会蔫哒哒的。她叹了口气,重新绣起手中的虎头帽来,下个月是兰院小格格的生辰,她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只能亲手做些绣品来体现心意,若是能叫四阿哥看在眼里,也不枉费她整日里点灯熬油的做活。
外面阳光甚好,她吩咐贴身宫女将屋内的蜡烛吹灭,日子不可长算,这一支蜡烛虽说花费不了几个钱,但常年累月下去,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不如连人带椅移到窗前,借着这日头绣上几针。
正忙着呢,就听外面翠儿来禀,说是乌雅格格来找她说话来了。
钮祜禄格格不自觉的皱起眉头,这位德妃娘娘的内侄女几乎被禁足了一整年,上回端午节的时候才得以解禁,只是她刚解了禁足,便时常来找她。
说来也是奇怪,她们之前也并未打过什么交道,可拒了一回人家便会再来第二回 ,同为贝勒府的格格,她也不好太落乌雅格格的面子,只能由着这人每日里东扯西扯的。
不过,钮祜禄格格自嘲一笑,宠爱子嗣她一样也没有,家世背景更是全无,浑身上下无一丝一毫别人所能图谋之处,也不知乌雅格格到底如何做想。
钮祜禄格格正胡思乱想着,乌雅格格已经从外面笑着走了进来,其实她想的很简单,上回花园之事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人堵住了嘴,而且看着表哥那冷酷的眼神,若是她真的说出了什么大不敬的话,他只会让她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府里,丝毫不顾及这血脉相连的情谊。
不过,她也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之人,既然表哥那里行不通,这府里还有另一位人生赢家,恰好如今的钮祜禄格格十分可怜可叹,她若是伸把手照拂一二,岂不是能让这位未来的太后娘娘,皇帝的亲生额娘感恩戴德?
若是做不了宠妃,成为后宫隐形之主眷顾的人那也是很不错的选择,等那钮祜禄氏成了太后娘娘,她岂不是可以做个贵太妃。
乌雅格格一边想着,一边露出了向往的微笑,那般举全国之力奉养的人,手指缝里露出的东西只怕也够她好好过活了。
一旁的翠儿低头呈上两碗茶,离去的时候却忍不住撇嘴,这位乌雅格格莫说是主子爷看不上,便是她也看不上,明明只是个格格,说话做事却一副当家福晋那股子颐气指使的态度,若是她一直这般也就罢了,只能说每个人性子不同,生性如此别人也说不来什么,偏生她有时伏小做低的讨好格格,态度变化的太过剧烈,让人不得不怀疑她其实脑子有问题。
乌雅格格啜了口茶,看见钮祜禄格格一刻不停绣着手中的虎头帽,那一看便是婴孩的帽子,她捂着嘴惊叹不已,“姐姐的手可真巧,这小老虎绣的栩栩如生,妹妹一看还以为要扑出来了呢”。
虽说这赞过于浮夸了些,但是却正中了钮祜禄格格的心意,若是兰院的耿氏也能这般想便好了,只要二格格愿意戴上这帽儿,也能叫四阿哥看到她的心意。
钮祜禄格格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轻描淡写的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绣着玩罢了”。她可不敢叫这冒冒失失的人知道了这是送给二格格的礼,若是乌雅格格也这般照搬照做,岂能体现她独一份的心意。
见钮祜禄格格又低下头极为认真的对待这个帽子,乌雅格格眼珠子一转,顺理成章的想到一种可能,这肯定是未来的太后娘娘盼子心切,想早日生下那四阿哥弘历呐。
让她好好想想上辈子的事儿,虽说她在内宅里不是很清楚乾隆皇帝的生辰,也知道大约是康熙五十年前后生的,现下已经康熙四十六年过半,若是再加上十月怀胎,说不定就是这两年的事儿,想到这里乌雅格格特意对未来的太后娘娘讨好的眨眨眼睛,还捂着嘴咯咯笑道,“姐姐莫急,想必很快便有好消息了”。
钮钴禄被尖利的笑声吓了一跳,再听那扎心窝子的话,就连针扎到手指都不觉得痛,满府上下谁不知晓她毫无宠爱,乌雅格格说这话到底是何意,莫不是在讽刺她不成?
只是这乌雅格格是德妃娘娘的亲侄女,又是四阿哥的亲表妹,之前不知犯了什么大错都仍被放出来的人,她也轻易招惹不得,只能干巴巴的说道,“那就借妹妹吉言了”。
她低下头,只见虎头帽的眼睛上带了一些红色,正是刚才不小心被针扎到流出的血迹,虎头虎脑的小老虎却走着一只猩红的眼睛,人一看就觉得心生不祥。
这种生辰礼沾血就不吉利了,钮祜禄格格眼睁睁的看着虎头帽已经差不多成型,如今却成了废品,这月余的功夫怕是白费了。
乌雅格格对此一无所知,怕贵人多忘事,未来的太后娘娘会将她忘掉,她还特意强调,“若是我这话成真,姐姐以后得了小阿哥,可不能忘了妹妹”。
苟富贵,勿相忘啊娘娘。
钮祜禄格格干脆用这废了的虎头帽将指尖的血全部拭去,想到未来甚至要点灯熬油才能再次做一个这般的虎头帽来,她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微笑,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妹妹对我的这份情谊,我自当铭记于心,永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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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满一周岁的婴幼儿是古代夭折的高发阶段,但二格格却极为平顺的度过了这段时光,甚至将近这一年内都未曾生过病,也不曾咳嗽一声,这让四阿哥很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