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霜的三个喷嚏解救了宝萍的窘迫,沈清彦没再问下去,拉了妹妹的手就走,这才发现她的手冰凉,衣裳还湿了。
“怎么弄的?”
“冯尘那个混蛋打我,还用冷水泼我,三哥,你要帮我报仇!”
她从委屈到嚎啕大哭,顾云间一言不发,将外衣脱了给她穿上,轻拍她的背安抚着。待她哭累了,将她的眼泪拭去:“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都交给我。”
追云背着顾谨灏,沈清霜守信为宝萍赎了身,醉梦楼像经历了一场梦。
“昏迷的公子是谁,寻他要动这么大的干戈?”老鸨仍没从梦里醒来,自言自语。
这话被捆人的疾风听到,面无表情道:“他叫顾冰河。”
顾冰河?名字似乎听过。
老鸨眼睛一亮,立刻捂着嘴:“难道他就是......端王爷?”
“知道你还说?”少年全程没看她,专心将冯尘的两个打手栓蚂蚱似的串在一起,走了。
老鸨将嘴巴捂得更紧了,不能说不能说,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端王爷来青楼于皇家颜面有损,要是传出去可是会遭报复的。生命诚可贵,可不能受罪!
顾云间想将顾谨灏带到冷园医治,沈清霜决定回家,毕竟当初贺连朝送了许多药材,用着方便。
而且已经后半夜了,别让父兄担心了。
沈府。
在沈清霜不紧不慢的叙述中众人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与顾谨灏确实被下了情药,但吃一堑长一智,自被秦烟雪算计后她就长了个心眼,随身携带解药,以防万一还备了两份。
可不知被哪个天杀的偷了香囊,她藏着的荷包里就只有一颗了。
“本来想给顾谨灏服下,毕竟他危险。可我这么好看,他就算吃了药也不见得能把持住,白白浪费罢了,所以我服了解药。顾谨灏耐不住药力,又怕对我犯下错事,就把我荷包乱七八糟的药全吃了。别说这还真有用,直接昏迷了,再也没有花花心思了。”
顾云间望着沉睡的侄子心绪繁杂,他可以肯定顾谨灏绝对不是他猜测的不甘心和占有欲,他会克制,这是真的动心了。
棘手!
被喂了一碗药,顾谨灏悠悠转醒,看到许多人守在他的榻前吓了一跳,脑中浮现他死去的父皇临终一幕。
他在人群里寻找,没看到他想见的人。正失落着,沈清霜与秦悠兰一同过来了,她已换了衣裳、长发被一支芍药簪子简单挽着,清水芙蓉不过如此。
“醒了?”给他把了脉后,放心了,“毒已经清了,再调养几日就好了。”
顾谨灏没当回事,她的药能吃出什么大事?总归救了他,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谢谢你了。”
狗王爷骤然有礼貌,这真让人意外。她的反应也令顾谨灏意外,她居然笑了,还说两清了。
要知道几个时辰前他们像斗鸡似的互掐,胳膊上还有她咬的牙印。
相识以来少见的融洽,顾谨灏心跳不已,要是从一开始他就温文尔雅,她会不会早就喜欢他了?哪里还有小皇叔的事?
悄咪咪往顾云间瞧了一眼,他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是嫉妒了?顾谨灏心中暗喜。
望着屋外黑暗的夜空,他该回去了,不然老娘要着急了。当然他不知道他娘在得知寻到他时已经踏实入梦了。
穿鞋起身,忽觉晕眩,不得不重新坐下。沈清朗看他气色不好,建议他留宿府内客房,万一有事妹妹也能及时医治,顾谨灏虚情假意推辞几次后勉为其难留下了。
“小皇叔呢?要回冷园吗?”
沈清朗哪能分不清轻重主次,向顾云间道:“皇上,今日太晚了,左右明日不用早朝,就住上次的房间如何?”
“好,劳烦少将军了。”
“皇上客气了,既是一家人,何来劳烦一说。”
顾谨灏宁愿没醒。
第240章 他示人的不是真面目,而是戴了张人皮面具!
顾谨灏睡得很快,顾云间则难以成眠。
他在等山雨,他想知道静太嫔的芝麻圆子是给谁煮的。是冯尘吗?
他更好奇冯尘的身份,究竟与他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不惜设下这么一个局。
幸而顾谨灏还有理智。
也正因如此,又给他新的烦恼。
顾云间揉着眉心,拨了拨烛芯,屋内亮了一些。
此时屋外一阵细碎的脚步。
跟着吴伯习武几月,这点动静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难道是清霜来了?
脚步越来越近了,只不过透着偷偷摸摸的感觉。
门被轻轻扣着,传来沈清霜低低的声音:“云间哥哥,你睡了吗?”
“没有。”
他快步去开门,动作太快吓了小姑娘一跳。她拍拍胸口,拉着他进去随即将门关严实。
他被她逗笑了,在冷园时她都是问都不问就闯,在她家怎么还做贼似的?
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她笑了:“爹没睡呢,我怕被他发现深更半夜来找你,太不矜持。”
虽然矜持于她来说时而无、时而无,但她打心眼里怕沈南方,怕他嗦。
他一直笑,她不解释了,欲盖弥彰似的。直接进入正题:“我还没和你说今日和顾谨灏见面的事呢。”
她是怕他误会特意来解释?
顾云间的隐忧一扫而光,揉揉她的头发,这才发现头发还湿着。
“天这么冷,洗完头发不擦干要生病了。”
他找了块棉布,拉她坐下。她的头发很长很黑,带着一种好闻的香气。
夜晚、烛光、心上人,他的心底泛起了点点涟漪。
“顾云间,我是让你听我说话,不是让你擦头发。”
他挑眉看了她一眼,依旧不紧不慢擦着,“听着呢,你说就是了。清霜,你今天已经连名带姓喊我两次了,我不喜欢。”
她没心思跟他纠结这些小事,拿下他手中的棉布,以一种认真得不能认真的语气说道:“我告诉你,毅儿也得了寒症。”
“你说毅儿?”他目中疑惑。
小家伙是废太后的亲孙子,虎毒不食子,毒一定不是她下的。
“我猜可能是冯尘,因为他抓住我和顾谨灏时说‘姓顾就该死’。”
顾云间怔怔望着她,陷入了沉思。
沈清霜推了推他,接着道:“我和顾谨灏说冯尘可能幼时烧坏了脑袋,他听到了就打我,我就去挠他,我发觉他的脸很奇怪。”
“敢对你动手,我不会放过他。”他定定道。
“我知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脸。”她拿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问他:“什么感觉?”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又是刚沐浴过,让他心猿意马。放在她脸上的手指微颤,忍不住俯身吻了她的脸。这在用行动告诉她,是心动的感觉。
她被弄懵了,人在说正事呢!
“我是问你,是不是很暖?”
“嗯。”
何止暖,还很红。
“但冯尘的脸不是。很凉,很光滑,一粒斑点都没有,就连颜色都匀称!而且我仔细想了想,他一直面无表情,即使笑,也像假的。僵硬,不自然。所以我分析,他示人的不是真面目,而是戴了张人皮面具!”
为了证明给他看,她拿出了一个简易面具往脸上贴,还夸张地做着喜怒哀乐各种表情。
顾云间愣住了,他从未这么想过。但无疑这是一个新的思路。
小丫头真是他的指路明灯!
四目相对之时,门外传来沈清朗的声音:“皇上,您睡了吗?”
屋内有光,他知道他没睡,但还是要问一声。
沈清霜立刻慌了,大哥怎么来了?第一反应就是不能让他看到。
柜子太浅,床底塞不下,总不能藏桌子底下骗观众吧?
顾云间指着床榻,她会意,麻溜爬了上去,将整个人蒙在被子里,好闷!
她想把帷幔拉下,却见顾云间也上来了,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把头缩回被子,往里面挪了挪,给他腾出地方。顾云间笑笑,将被子拉扯好,确保她不会被发现。
他深吸一口气,让沈清朗进来。
“这么晚打扰,请皇上恕罪,只是山雨有要事禀报。”
山雨跪下行了一礼:“皇上,静夫人那里确实有人,是个二十五六的男子。属下本可以擒住他,可静夫人以身挡剑拖住属下,被他给逃了。”
山雨扼腕叹息,就差那么一点!
若是见沈清霜以前,顾云间会认为那不是冯尘,因为年龄对不上。
但现在看来,三十多岁与二十五六的面容没区别,因为都有可能是假的。
“据静夫人所说,那人叫贾益,是她在宫外认识的。能舍命相救,应该关系很亲密。”山雨说得模糊,但这“紧密”的意思都明白。
顾云间将沈清霜提到的面具一事说了,这让二人惊呆了。
“皇上,臣认为有必要将静夫人暂时扣押。”
沈清朗对静太嫔的风流韵事不感兴趣,但事情过于巧合,他不得不慎重。
顾云间正有此意,因为他有了一个怀疑,这怀疑一旦被证实,牵扯的就太多了。
此时腰上被手指一下一下点着,这是催他赶紧打发他们了!
痒得难受,他强忍不适,力求让表情自然:“就依少将军所言。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二人恭敬告退,走到门边,沈清朗忽然听到一个轻轻的喷嚏声,很明显,是个女子的声音。
顾云间紧张了,都最后关头了怎么还出了岔子?
沈清朗显然发现了不妥,目光落在床榻上。
顾云间从被子里握紧小姑娘的手,示意她别再发出声响,自己则装模作样打了两个喷嚏。
山雨担心他着凉,要去给他加被子,被沈清朗强行拽走了。
安顿好山雨,沈清朗去了春意阁,果然没人。小丫头越来越不像话了,不能再这么惯着了!
沈清霜从被子里探出头,大口喘着气,都要憋死了,抬头间见顾云间眸间带笑。
“你笑什么?”
“我想成亲了。”
“时候没到,想想就算了。”
他又笑了,眼底带着歉意:“你大哥发现了,我陪你去解释。”
她揉揉发红发烫的脸:“不用,我自己去。”
果然,沈清朗等在她的房间,看不出情绪。
“过来。”
她低着头挪过去,不敢看他。
“不说点什么?”
要说的。
清了清嗓子,低低说着:“大哥,我错了,我不该这么晚去云间哥哥房里,太影响清誉了。虽然我去那里是说正事,没有任何不轨之举,但错了就是错了,我辜负了大哥的谆谆教导,我让大哥失望了,我现在就去面壁。”
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衣裳,又挤了几滴眼泪,一步三回头,往思过堂的方向走。
一,二,三,数到八的时候,沈清朗开口了:“下不为例,回房睡吧。”
第241章 朕怀疑他还活着
次日,顾灵嫣与侍女小絮买了些刺绣用的花样子后直接去了顾冰河的王府。
彼时的端王爷还在睡着。
顾灵嫣让府中侍卫去通报,奈何他不敢,谁打扰了王爷的美梦,谁就要挨板子。
顾灵嫣无法,只得亲自去敲门。
一次两次敲不醒,她加大了力道。
里面传来一声怒吼:“谁特么活腻了敢来敲本王的门?”
顾灵嫣身子一震,都要大祸临头了还耍横!
耐着性子答:“冰河,快起来,是我!”
顾冰河一听她的声音,又把被子蒙上了。这姐姐怎么和离之后总爱往他这儿跑,这才半年都跑了两次了!放以前,两年都不见得来一次!
顾灵嫣听里面没动静,又怕他犯浑,便先去花厅喝茶。
一个时辰后,她弟弟伸着懒腰来了,那意犹未尽的,真真是个作威作福不学无术的纨绔!
顾冰河一屁股坐在她对面,不待她说话就开始训她:“姐,你是个女人,女人要端庄、矜持、沉稳。我再是你弟弟,你也要注意影响。这一早上乒里乓啷的,传出去让人笑话!”
笑话?
顾灵嫣却觉得他才是个笑话。
“我听到了一则消息,你要不要听?”
“你来不就是为了说吗?”
文不成武不就,噎人倒是一把好手。
她也不卖关子,放下杯子,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你逛青楼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好好想想怎么向小皇叔解释吧。”
“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顾冰河满眼不屑,待回过味来,大梦初醒般拦住了已走到门口的顾灵嫣,“逛青楼?谁?我吗?”
“不然呢?”顾灵嫣拂下他的手,没轻没重的!
“小絮也听到的。都说端王爷昨晚在醉梦楼抱姑娘睡着了,还是被人背回去的呢。”
顾灵嫣又擦擦嘴角,说这么肮脏的事,她都觉得脏了嘴巴。
又收回目光,不要再脏了眼睛。
顾冰河气急败坏,他什么时候抱姑娘了?他抱哪个姑娘了?他虽然玩世不恭,又爱游戏人间,可他从来没逛过青楼啊!
谁,谁敢这么污蔑他?
醉梦楼,醉梦楼,他要去拆了醉梦楼!
带齐人马气势汹汹杀了过去,点名要见老鸨。
老鸨一听来了好些年轻公子心里激动极了,这青天白日的都有这么多客人,是打出名头了吗?
说来也是冥冥之中合该她发财,端王爷逛她醉梦楼的事她是一个字也没敢对外吐露,可好事还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虽然一定程度上担心被报复,但那又不是她传出去的,身正不怕影斜,脚正不怕鞋歪!
往白白的脸上又扑了些粉,往艳丽的帕子上又喷了些香,扭着早已不细的腰肢风情万种地出来了。
“哎呦公子们,要找......”
顾冰河手一挥,一个侍卫掐住了老鸨的脖子。
快、准、狠!
“本王什么时候来过你这醉梦楼?”
本王?
老鸨有些懵,他是哪个王?
被侍卫掐得她呼吸不畅,压根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顾冰河的手又是一挥,侍卫松手了,老鸨重重摔到了地上。
这天杀的玩意!
可她还是不知道来者何人。
顾冰河蹲下身子,皮笑肉不笑:“不是说本王昨晚来这里抱姑娘了吗?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老鸨惊出一身冷汗,这就是那混世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