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嫡姐换亲之后——明春鸢【完结】
时间:2024-07-09 17:16:44

  “张氏虽教子无方,究竟年老,不必与理国公府众人一同管禁,便由爱卿接出去罢。”他命,“及温息之妻何氏、其子之妻纪氏,亦可自回本家,听候发落,但不许私携财物潜逃,违者罪加一等!”
  皇帝令太监:“去后宫请皇后选几个女官,押送几人归家。”
  想起皇后,他又严命:“着令禁军,不得侮辱一切妇女!违者,军法处置!”
  满朝又高呼陛下宽仁垂恩。
  广川子趁机出列,拜求道:“陛下,臣之长姐虽为温息之妻,却于沈家之事实不知情!还求陛下查实,准臣接长姐归家和离――”
  “此事查实再议。”皇帝只道,“若何氏果不知情,和离与否,便是你等家事,不必回禀于朕。”
  广川子忙叩谢圣恩!
  安国公便有些进退两难。
  张家、何家都为自家女眷求了情,他嫁到温家的可是自己亲女儿,更该求一求!否则岂不是显得他太没人情!
  可据他所知,都察院上折弹劾的不止理国公府,还有他与齐国侯等五人。只是他们的罪名只在家里奴才身上,多不过一个“约禁不力”之过,所以先不提起。也或许陛下发落了理国公府,杀了儆猴的“鸡”,暂已觉得足够。若他此时为明达出面――
  就在他犹疑的这几瞬,都察院都御史已然出列。
  “陛下,臣还有事启奏。”苏御史道,“沈氏之死,并不在理国公府,而是在安国公府,是温息将沈氏相赠安国公,由其侍妾姚氏谋害至死。安国公亦有知情不报之罪。”
  “陛下,臣冤枉!”
  安国公匆忙拜倒:“臣只知沈氏是内子贤惠选出,以为是买来的丫鬟,并不知其真实来历!且杀害沈氏之人姚氏早已伏法,案件就在顺天府决断!臣……虽不修内宅,致使家中作出人命,但臣的确不曾知情不报,替温息隐瞒罪责,还求陛下明鉴!”
  齐国侯便也忙道:“陛下,男子娶妾纳姬亦为世间常理。安国公夫人贤惠,以美姬相赠,安国公又不曾强买良民,怎会疑心这姬妾的来历?自然是笑纳。至于姚氏杀害沈氏,亦是女子常有的嫉妒之心,便要怪罪,也是安国公夫人管教姬妾不利之过,与安国公并无干系!”
  亦有人帮腔说:“陛下,安国公既不知情,这便只是他内宅家事,于国朝律法无碍了。且既然杀人凶手早已伏法,想来,也不需再追究过甚。”
  苏御史便道:“除此之外,还有安国公府、齐国公府数家豪奴倚势强买田地、勒索百姓之事,皆有实证!”
  ……
  沈相清回到了宫外车上。
  数九寒天未过,他却出了一身的汗,连内里棉衣都湿透了。
  先被毫无遮挡的冷风吹了一路上百丈远,再进到温暖紧闭的车内,他不由打了个寒噤。
  “二哥,快喝姜汤!”沈老三塞给他一个碗,又小声用气音说,“这是淑人先预备下的。”
  他又感觉,淑人好像没有那么冷心。
  沈相清接了碗一愣,却没立刻喝,而是赶着说:“淑人,成了!”
  他这时才想起来笑,话音也欢欣雀跃:“那理国伯――温息――当场就被拖出去下狱了――”
  “我知道。”纪明遥轻轻地说,“我看见了。”
  看见了理国伯是怎样只着中衣、脚步踉跄、面如死灰被押出宫外。
  可他受的这点屈辱能算什么?还及不上娘当年遭受的百中之一!
  沈相清忽然又不敢笑了。
  “淑人……”动了动腿,他不安问,“你,不高兴吗?”
  “高兴啊。”纪明遥垂下眼帘,“但再高兴,我娘就能回来吗?”
  妈妈是因病早逝,她认了这是命。她不向命运抱怨。
  可娘本不必被人强买、本不必被人谋害!这是人祸,并非虚无缥缈的“命”!
  这是只要强权一念看开,就能避免的人祸。
  “温息只是下狱而已。”纪明遥轻声说,“就算他真死了,我娘也回不来了。”
  沈相清重重垂下头。
  “是我、是我当年软弱――”
  “二哥……淑人!”沈老三壮着胆子开了口,“淑人你可能有所不知,其实、其实我们上京来找人,都是二哥一个人的主意。大哥不敢来,我、我是为了分家的银子,只有二哥,他是全心要来找姐姐!”
  说着,他脸上早已滚热,臊得想钻进车底:“二哥都二十八了,去年也到二十七了,这么大年纪,总不肯娶妻,就是记着大姐姐的缘故。娘给二哥娶妻的钱,他全攒起来,都用在找大姐姐上了。”
  “淑人、淑人!”他求道,“你怨我、恨我、不认我,都是我该得的,可二哥对姐姐是真心的!”
  车轮滚滚转动,驶回崔宅。
  纪明遥一动不动看着他们。
  在沈老三眼中,她便如冬夜的冰雕一般,从内到外都沁出寒意。
  他也出了一身汗。
  但纪明遥却笑了。
  “我知道,你一直怕我杀了你。”她问,“现在还怕吗?”
  沈老三肩膀猛地一落。
  “倒是、倒是……”他大声喘气,“倒是不太怕了!”
  “那就好。”纪明遥继续问,“你不记得你大姐姐,是吗?”
  “是……是不记得。”沈老三抠着手说。
  可他确实差点忘了,他用姐姐的卖身银子当着小少爷的时候,姐姐……正在挨打挨骂,忍辱受屈,给人做妾。
  “你不记得,可我记得。”纪明遥平静地说,“所以我会想,她被卖之后,会不会想起你们?应该会想吧。每次被打、被骂、被逼学习做事;每天晨起睁眼、入睡之前;每吃一口饭、每走一步路;应该都会想吧。想她的娘和兄弟妹妹们在做什么,有没有因为她把自己卖进了牢笼过上安生日子,有没有也想起她?是不是还记得她?会不会,早已把她忘了?”
  “你们说――”她问,“她受了‘死的打’还不肯改姓氏的时候,在想什么?”
  沈相清跪了下去。
  沈老三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你们说,”纪明遥还在问,“临死之前,她会不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梦醒,她还是上有母亲兄长,下有幼弟幼妹的长姐,在自己家里,过着虽无荣华富贵,或许清贫艰难,却和乐安稳的生活?”
  “她那时才多大?”纪明遥看向沈老三,“直到她死,她也不过和你一般年岁。你还能长到二十岁、三十岁,你们总会娶妻生子,再有新的家人,她不能了。”
  她只有我。
  “她从没对我提过家人,她不敢。”纪明遥说,“我不知她对你们有无怨恨,还是已经原谅。我也问不到她。”
  “所以,”她说,“我也不能替她原谅。”
  -
  女官和禁军同时抵达广川侯府。
  简单说明朝上之事,禁军直接将温从阳带回理国府看管,没有理会何夫人的哭喊哀求。
  何夫人追了出去,与儿子一起走。
  为首的女官却多给纪明达一个时辰:“娘娘仁德,知纪氏身怀有孕,特令我等耐心护送,不得有失。”
  “这里是安胎药,可保你胎气今日无损。”她示意。
  身后宫女捧上药碗。
  恍若被天外飞石砸中,纪明达眼前一片晕眩。
  她心里只重复念着两个字。
  孩子。
  她想。
  孩子。
第85章 夫妻
  纪明达喝下了安胎药。
  她通体麻木,口中自然也尝不出味道。一碗药全下了肚,也并没觉出身体有些许安泰,只是反胃想吐。
  ――孩子。
  她捂住了嘴,拼命忍下恶心。
  不能吐。
  这是她的孩子。
  是她盼足了九个月才盼来的孩子。
  他已四个月整,再有六个月,就要来到人世了。
  她浑浑噩噩跟女官上了马车,没叫人去收拾行李。王嬷嬷搂着她、护着她,眼泪抹了又流。可她眼里干涩,没有一滴泪水。
  发生什么了?
  这是要去哪儿?
  为何一夜之间……仅仅一夜之间,就地覆天翻!!
  女官的车马远去了,没有一同带走温从淑。陛下准许她留在广川侯府待罪。
  爹被革爵、夺官、下狱。
  家里被封了。
  娘追着哥哥走了。
  嫂嫂也走了。
  年已十三的温从淑紧绷着脸。
  她双眼早已哭得发红,鼻塞声堵,说出的话却条理清晰:“舅母,能让如蕙姐姐跟我去睡吗?”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许只把如蕙姐姐当成了普通丫头,也或许陛下和娘娘不在意一个侍妾,没人带她回理国府监禁。但娘和哥哥、嫂子都走了,如蕙姐姐留在广川侯府不免尴尬,多管一个人,也给舅舅、舅母添麻烦。不如暂且和她一起住。
  广川子夫人正是满心发愁:没能拦下大姑子跟从阳走,恐怕老爷回来生气。
  一听外甥女这样贴心,她不免欣慰,忙道:“你不嫌麻烦,领她去就是。还有她的小丫头也跟了你去吧,你多两个人作伴,夜里也不怕。想来她知道分寸,也不敢不听你的话。”
  “那老太太、舅母先忙,”吸了吸鼻子,温从淑低头告退,“我先回去收拾。”
  广川子夫人自己也有女儿,也是自小千娇万宠养大,况且外甥女也是她从小看大的,就和亲女儿也差不多。
  她不禁又更心疼,忙说:“你就在家安心住着,什么都别多想。再怎么样,家里也还管得起你。陛下也不像要对温家赶尽杀绝。你爹……就且不说他,你娘和你哥哥不知情,不会牵连他们的性命,最多是被关几日吃些苦头。历来,我也没听过一人强夺民女,就连坐全家的。”
  “多谢舅母,我会安心等着,不给家里添乱。”温从淑忍泪退出。
  广川子夫人便忙回至后堂,将一应事务与婆母回禀。
  老夫人姓荣,已年过六十。她并非其夫元配,而是续弦,因此出身不算太高,娘家也早已没落。
  但元配只留下一个女儿,算她亲手养大的,即便成婚之后,常往来家里,也亲热孝顺。承袭爵位的又是她亲子。有亲儿子亲儿媳孝顺,她这老夫人做得甚是舒心顺意。除去因儿子糊涂、反对立后,连带她也被广宜公主骂了几句之外,便没受过大委屈。
  她更不阻拦儿女、儿媳和继女交好,也喜欢继女常带回来的外孙女,就和亲外孙女一样的看。
  听过儿媳回禀,荣老夫人也心疼:“她娘可真是,只知道疼儿子,怎么把姑娘就自己丢在这?也不怕小丫头一个人害怕。从淑就是太懂事了,从不让她操心,才叫她如此惯了。”
  这些话,她不会直接对继女说,可与亲儿媳议论几句却无妨。
  她让房里最得力的大丫头去伺候表姑娘。
  丫头忙领命过去。
  广川子夫人便问婆母:“若不论亲戚情分,姐夫这事……做得是不地道。被人家告到御前,也没办法。”
  家里……应当不会深管这事?最多把大姑子和孩子们接回来过日子?
  “是不地道。”荣老夫人点头,“要买丫头、买妾,多少人牙子手里买不得?任她是天仙,花上二三万银子狠寻,总有他想要的。他家又不缺钱!便非要买好人家的女孩儿,你情我愿不行?强买了去,又叫给害死了。真要我说,这都算伤天害理!”
  婆媳两个互相看了看。
  广川子夫人便忙道:“说起来,纪淑人从小的行事就不一般。再从去年做出‘产钳’,她的名声也越发响亮了。”
  荣老夫人也说:“人记得亲娘,又有什么错处?母女血脉情分天性,哪是轻易能斩断的。咱们去年不是还猜,她是不是因生母落胎血崩而死,才没经生育就想出的这东西?”
  “是啊。”广川子夫人又接话,“何况,别说纪淑人了,就连前朝的皇帝,都要追封从没见过的亲娘!”
  “这事纪淑人没错。”荣老夫人便说,“要怪,就先怪他自己,竟敢做出这样不敬王法的恶事!”
  广川子夫人忙说:“幸好咱们家从没有这样的事!”
  “我得劝劝你老爷,可不能再和安国公他们一道了。”荣老夫人决定。
  如今一看,陛下想收拾谁,那真是易如反掌!心别太高,安安分分过日子,最多被抓住些小错,还能留得性命。真再和安国公这些人瞎掺和,怕不是哪天全家的命都没了!
  广川子夫人连声地赞,“老太太睿智英明”!
  ……
  纪明达被送回了安国公府。
  女官一直把她送到温夫人面前,说明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口谕,方才告辞。
  温夫人撑住体面,送走女官。
  她浑身上下都是凉的。等转回房中,看见同样失魂落魄的女儿,才觉出心口微微发烫。
  她要稳住。明达还怀着孩子。罪名还没彻底落定,说不定……还有机会。
  “明达、明达,别怕!”她抱紧女儿,“回到家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你还是个孩子呢,一切都有我和你爹,也远没到不可挽回。你只管安心吃饭、歇下,等我们的好消息就是。”
  她说:“走,我送你回启荣院。”
  纪明达呆愣愣随母亲站了起来,一手仍护住小腹。
  温夫人忙命传软轿。
  她亲手扶女儿上轿,又亲自扶她下轿。给她喂水、喂饭、擦脸、更衣,直看她躺在床上,闭目歇息。
  悄悄走出卧房,她问女儿的乳母:“皇后娘娘赏的,确是安胎药吗?”
  “奴才……也不知!”王嬷嬷忙道,“可我细想了一路,皇后娘娘光明正大叫人赏的药,总不会对奶奶有害。那么多人看着,奶奶今日真出了事,不也对皇后娘娘的名声不好?”
  “也是……”温夫人侧首沉思。
  她终究命:“悄悄去请个好大夫来,给她诊一诊,从角门走,别太张扬。”
  纪明遥针对温家,必定借了皇后的力。
  虽不确定皇后现对温家怎么看,但已经这样,她再小心也不为过。
  王嬷嬷连忙应是!
  她才出去,便有镜月进来,悄声说:“老爷回来了,才在门前下马!门上人还说有禁军和衙门里的人跟着!”
  温夫人忙让冯嬷嬷守着女儿,自己赶回正院!
  怎么连老爷都是被押送回来的!
  卧房内。
  纪明达手指不安地蜷缩。
  她想不明白……她想不通!
  二妹妹――纪明遥――一念起,就能让整个理国公府从天坠地,而她只能躺在这里养胎,等候圣上发落。
  为什么?!
  是因为温从阳还没来得及做成一品将军,不及崔氏兄弟权势之盛,所以,她也不如纪明遥在御前得脸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