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嫡姐换亲之后——明春鸢【完结】
时间:2024-07-09 17:16:44

  “那我就等世兄的消息!”齐国侯又吃一杯。
  放下酒杯,安国公也一叹:“多亏贤弟不弃,明远才能得如此好亲。我家里四丫头也到了说亲的年岁,我还不知该把她许给什么样的人家。幸好她才十三,还能多看几年。”
  齐国侯一掌覆住酒杯,仰在椅背上细想。
  “六殿下也大了。”半晌,他缓缓开口,“陛下一心疼爱刘后之子,谁知将来会让他有什么结果。我有心想早替他寻好亲事,也好免去以后他受人摆布,连婚事都不得自由。”
  “只是,六殿下终究比四姑娘小几岁,”他问安国公,“怕会委屈了四姑娘。”
  “若她真能得入主‘宫中’之幸,得以侍奉六殿下身旁,安国公府满门生辉,还何谈什么委屈!”安国公也缓慢发问,“可贤弟……能越过陛下,替六殿下做主亲事?”
  “只要世兄愿意帮我。”
  齐国侯向前探身。
  “数代世交,又为姻亲,贤弟之事,自然亦为我之要事!”
  安国公握住了他伸来的手。
  “柴生烨恰有些要命的把柄在我手里。”他低声对新的亲家笑,“若贤弟有用得上他之处,只管开口。”
  -
  两日后,正月十一日。景德十一年第一次大朝。
  右相提立秦王为太子。
  圣颜大悦。
  满朝文武无人反对。
  次日,礼部择出册立储君日期,由圣上过目亲选,定在三月十九日。
  京中瞬时又如两年前立后一样忙碌。
  柴生烨与柴敏身在禁军,亦要加强京内、宫中护卫,严防有人作乱。
  柴敏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
  可他每次回家,面上神态眼中意色,也越发与从前不同。
  先是慌怕,喝了一夜的酒。折腾到纪明德承受不住,又去找了其蓁。
  不过几日,又转为兴奋。每到夜里,他眼神发亮,幽幽像野外独狼。
  纪明德先以为他是有了外室。
  但柴敏踪迹清晰,每日几乎只在禁军、家内和安国公府三处往来,根本没有去见外室的时间。
  她又以为,柴敏是见安国公府权势不如以往,想休妻另娶。
  独自思量了几日,她终于寻到机会,把柴敏灌醉。
  极尽承欢半夜。
  待柴敏力竭将睡,她才垂泪婉声问:“三爷近日总去见父亲,难道是我有许多不好之处,让三爷连日去说,还说不尽吗?”
  与柔顺娇妻独处,又吃到半醉,柴敏本就精神松懈,何况又折腾了许久,更觉心里飘忽。
  娇妻如此相问,他便不觉笑道:“奶奶哪里有不好之处?”
  “别胡思乱想了……”他半睡半醒,“等岳丈大人功成,你我都是皇亲国戚,这可是我娶了奶奶才有的福分……”
第95章 最后的梦境
  柴敏说完便沉入深眠。
  纪明德却在他怀里僵直了好一会,出了一身的汗。
  她已累了半夜。可所有疲乏、困倦,此时全都消失不见。
  到能动时,她用尽十二分小心,缓慢挪离了柴敏身边。
  她不得不细思柴敏的话。
  ――“等岳丈大人功成,你我都是皇亲国戚。”
  父亲要成的是什么“功”,才能让她、让柴敏,让纪家和柴家,都成为,“皇亲国戚”?
  纪明德浑身冷汗津津。汗水将裸露的肌肤与被褥黏在一起。可她别说叫丫头进来服侍沐浴了,就连动都不敢轻动一下。
  柴敏这话,是醉后、累极,才不经意说出口。他和父亲、和公公,只怕都没想将所谋大事透露给家中女眷。
  若叫柴敏和父亲得知,她已察觉,他们会怎么样?
  父亲会相信她能守住机密吗?
  父亲对她的父女情分,是否足够纵容她知晓此事?
  纪明德双手冰凉,脚也冰凉。
  她又不禁去想,父亲到底有几成把握得胜?谋逆……谋反之事,如若功成,是能权势加身、富贵无极。可一但兵败,便是杀头、抄家、受剐,甚至牵连三族、九族的大罪!
  寻常出嫁之女或许能免受牵连,偏父亲是与柴家共谋!若真事败,她决计逃不脱株连!!
  纪明德一直清醒到了柴敏睡醒。
  瞥见柴敏翻身,她慌忙闭上眼睛,假作自己正在熟睡。
  每次与柴敏同房后,她总是会多睡几刻,并不与他一同起身。
  柴敏也并不记得昨夜睡前随口说出的话,只照常更衣去禁军当值。
  待这屋内、院中,再听不见有关柴敏的声音,纪明德才重重喘出声音。
  “来人……来人?”她通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给我沐浴。”
  她不能称病。至少今日不能。或许会让柴敏疑心,想起睡前她问了什么。
  她要如往常一样,去给婆母问安。
  这是要命的事。
  她不能……她不能慌!
  强撑沐浴后,纪明德恢复了两分精神。
  她上浓妆遮掩憔悴。
  但面色能用脂粉遮饰,眼中神态却不能。朱夫人仍看出了三儿媳的疲态。
  算算日子,离她小产也过去大半年了。
  若是另外两个儿媳如此,她早劝人回去歇息几天:身体不适,便不必讲虚礼来请安,等身上养好再说。若得空,或许还会和她们说几句贴心的话。
  比方她还年轻,才成婚一两年,没孩子急什么?
  再比方男人不能太纵着。他们身上使不完的劲,内宅女子怎么比得过,若应付不来,也不必勉强自己承受。
  可阿敏媳妇,她是管不起,更不想管。
  纪氏虽有些手段,把她和阿敏的院子管得严密,可在一府里住着,哪有不透风的事?
  四个从小一起长大、伺候她许多年的陪嫁丫头,她把不想做妾的强弄成了阿敏的人,――她自己的丫头,自己定是去是留,做姨娘也不算差,这也罢了。可想做妾也有了身孕的,虽是没经她准许就勾上阿敏,到底是她奶嬷嬷的女儿!她竟活活用板子把人的胎打下!
  柴家虽非“世宦书礼”、世代富贵有规矩的人家,可她嫁给老爷这三十来年,也从没似她一样作践过下人!
  这样心狠手辣、无情无义的人,便是没那个娘,她也不敢亲近,何况又比她娘还更狠毒!
  朱夫人便不问纪明德一句。
  因怕把人逼急,对她们下手,闹得家中不宁,她又示意另外两个儿媳也不许再嘲讽她。
  纪明德只当自己把异样混了过去。
  她细看婆母和嫂子们都和往常没大差别,应是不知父亲和公公的谋算。
  柴敏又有两天不在家。
  他再回来,纪明德便推受了风、头疼,让其蓁侍候。
  柴敏素了两天,哪还管得许多,搂上其蓁便去偏房。
  纪明德又一夜无眠。
  她不敢问柴敏,更不敢问父亲。
  问与不问,她都只能等着结果,什么都做不了。
  她也不能去向陛下告发父亲和丈夫!
  若他们真想谋反,她是揭发有功,却也违了孝义。
  “子女状告父母、妻子状告丈夫”,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可若只是柴敏酒后的胡言乱语,她今后更无法在世上立足!
  又勉强给婆母请安回来,纪明德仍独坐窗前,一言不发、一事不管。
  她这样像是病得不轻,又像没大病,院里所有的媳妇丫头都不敢问,更不敢劝。
  一应的家常小事,都是常嬷嬷和几个丫头商量着先办,等她自己好了再回话。
  但到下午,有一件事不得不回了。
  常嬷嬷叫丫头们别管,自己小心走到榻前半丈远,轻声笑问:“奶奶?”
  片时,纪明德才侧过脸。
  她声若游魂:“怎么了?”
  “奶奶,听说二姑奶奶到京了。”常嬷嬷只说这一句。
  二姑奶奶到京了。
  二姑奶奶――
  二姐姐!!
  纪明德的双眼忽如夜下野狼一般莹莹发绿,唬得常嬷嬷退后一步才站稳。
  纪明德惊喜地笑。
  她是做不了什么!可二姐姐是皇后宠信的人,身份既比她高,也该多承受些!
  二姐姐若真向皇后告发父亲,少不了她传递消息的功劳。
  可若二姐姐也不敢告,父亲事败之日,她亦有知情不报之罪,和她一样的下场!
  便是父亲功成,二姐姐早与父亲断绝了往来,还想有什么好日子过?
  况且二姐姐一向和四妹妹最好,能舍得纪家满门抄斩?
  “快拿笔纸!”纪明德红光满面,“我要给二姐姐下拜帖!”
  常嬷嬷哆嗦着去办。
  “亲姊妹间,一两年不见,二姐姐远路回来,我怎可不去探望?”
  纪明德笑得胸有成竹、志得意满。
  -
  纪明遥,到、家、啦!
  她和崔珏是去年二月二十六日离京,今年二月十一抵京,前后恰好将满一年。
  春光如旧。大哥、嫂子和三个孩子全在大门等他们回家。
  纪明遥下马,先跑到嫂子面前!
  她怕身上染了灰尘,没敢碰嫂子。
  孟安然却一把拽住了她,第一句话就笑说:“都能骑马到家了,可见这一年进益不少!”
  “那是!”纪明遥立刻自夸,“如今就算叫我骑马去边关,我也能一路撑住了!”
  但太累了。
  最好还是不要。
  她和崔珏请求入见的奏章已提前递入宫中。
  崔瑜正看兄弟怎么瘦了这许多,便有天使来至。
  太监宣崔珏即入紫微殿陛见。
  女官传皇后之命,令纪明遥且在家里歇息一夜,明日再入宫。
  崔瑜只得看兄弟又上马离去,心里倒高兴得很。
  阿珏这回立功不小,才回京不过一个时辰,陛下便宣,也可见看重。
  正当春闱,亦是官员升降调动之时,各处出缺。现下就看陛下会如何安排他了。
  天使一去,崔瑜又忙叫弟妹快回去歇息:“晚上不必来吃饭,好生歇着,过两日咱们再热闹!”
  纪明遥一点不客气,轻松告辞回房。
  在外出差固然新鲜,可躺在自己家里才是真舒坦!
  她痛快洗澡洗头,换上舒服衣裙。听皇帝留崔珏同用晚膳,她便自己吃过晚饭,躺在床上看帖子。
  一年不在京里,终于回来,他们与京中亲友、旧交,自然该择机拜望、相聚。他们的拜帖也已送出去了。
  纪明遥分门别类。
  紧急又亲近的放在一摞。
  不急又关系较远的放在一摞。
  沈相清的――
  纪明遥打开看。
  沈相清并非想来拜见,只说了一件事:
  他大哥去年几次来信,说沈家已搬去乡下,不敢回城,日子艰难,向他打听“纪淑人”和“崔府”到底想把沈家怎么样,会不会见他们、放过他们,他能不能过来求情求饶,还寄来了许多他们母亲的遗物,其中有做给“大妹妹”孩子的几样针线。
  沈相清没回过信。
  这次,他也没随拜帖一同送来遗物。
  他说,此封拜帖只为让淑人知情,并无分毫别意。
  纪明遥看过,单独放在一边。
  她继续下一封――
  纪明德?
  “快拿去烧了。”
  纪明遥拿着帖子急向白鹭招手!
  这拜帖写的,好像她们十八年来亲密无间相亲相爱!
  恶心!
  白鹭才要接过,她又抽回手:“不能烧。”
  纪明德恶毒浅薄、欺软怕硬又胆小如鼠。明知理国公府的结果,她却不躲着她,反还凑上来,一定是发生了一件,她认为比面对她更危险的事。
  也或许是她认为,能叫她倒霉的事。
  鬼知道她有什么谋算。
  先留着,看看情况。
  纪明遥叫白鹭把拜帖拿远些,别放在她面前。
  她自然没回帖。
  “去悄悄地打听柴家近日动向。”她命。
  ……
  第二天。
  入见皇后完毕,纪明遥回家,门上果然又有了一封纪明德的拜帖。
  还是差不多的言辞。
  她也叫和第一封拜帖一起收起来。
  第三天。
  见过松太公回家,门上等着的便不是纪明德的拜帖了,而是她的陪嫁丫鬟。
  纪明遥认得这丫头。她叫其蓁,是纪明德身边最本分也最忠心的丫头,脾气好、胆子有些小、任劳任怨、办事可靠。
  她竟然梳起了妇人发髻,做的是姨娘姬妾的打扮。
  纪明德对人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纪明遥没多问。
  将人带至前厅,她直接问:“她非要见我,还派了你来,到底有什么话?”
  “二、二姑奶奶!”其蓁跪下。
  她抖如筛糠:“我们奶奶命我、命我问二姑奶奶,想不想知道,当年姚姨娘都收买了哪些、哪些人,才能骗走沈姨娘?”
  她不敢看二姑奶奶。
  可虽然低着头,只能看见身下青砖,看不见二姑奶奶的神色,说完这话,有四五个呼吸功夫,她能感觉到二姑奶奶的目光像刀一样在她背上划来划去,像是要把她剥衣活剐!
  二姑奶奶……想杀了她!
  纪明遥的确想杀人。
  但她想杀的不是其蓁。
  她想,和姚玉静杀娘一样,亲手把纪明德四分五裂、送上西天。
  姚玉静死了,偿了娘一条命。
  理国公府夺爵、温息流放,是他们强买良家女子该受的惩处。
  沈家长子名声败坏,一家都为人唾弃不齿,是他们喝着娘的血,享了二十年锦衣玉食当付出的代价!
  那纪明德与安国公――这姚玉静的孩子,姚玉静的丈夫,想让娘枉死的人――凭什么还能活得富贵安泰?
  娘腹中的孩子,可还没人偿命!
  但攥紧了木椅扶手,纪明遥声音平静说:“这不是纪明德原本吩咐你的话。”
  纪明德不敢。
  她是想“亲近”她,想见她,怎么会让丫头传这样的话刺激她。
  纪明遥走向其蓁,蹲身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说实话。”
  其蓁能听见自己牙齿不断相碰的声音。
  二姑奶奶的手不算用力,可她丝毫不敢挣扎,连动都不敢动。
  她只能说出实话:
  “奶奶是说、说,姊妹们各自都长大了,想起当年的事,她……心里有愧,想和二姑奶奶当面认错。吩咐、吩咐奴才,若二姑奶奶,细问,就说、说她知道当年姚姨娘收买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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