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圆满——尺素【完结】
时间:2024-07-13 14:42:02

  “是——”章医生茫然地答应了一句,再看瓷盘,他夹的是最后一颗花生米,最后一颗竟被他糟蹋了。想到自己的肠胃,又是一阵后悔,肚子不舒服就应该少吃花生米。
  白老师鼻涕和眼泪糊在一起,听到老好人对他终身大事的指派却脸红了,白老师只在生气时红脸,此刻却红得像西红柿,脸红的白老师就更不敢抬头了,身旁的章医生双腿保持不动身子前倾伸手抽出几张纸递给他,他是看清了白老师的眼泪的。“章医生,您可同意了啊?”老好人死死咬住章医生不放。
  周金枝打开门,门外站着欧阳诗,她手里拎着两瓶白酒,“他们都消愁去了,咱们也来点儿?”
  “对对对,就他们能喝酒呀!咱们也能喝,比他们更能喝!”周金枝急忙把她往屋里让,这光头强,下班都不先进家门只把车往院儿里一放就混着喝酒去了。她走过去把饭桌上的桌罩掀了,女人们帮她把桌上的剩菜端进厨房,随便炒了几个下酒的素菜。
  坐定后欧阳诗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酒,“也不知道柳珍在干嘛?就差她一个了!”
  柳珍左手扶着齐奶奶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右手提着没卖完的各种香辛料。她的鼻子灵敏不敏感,觉得这些味道混在一起煞是好闻。“拜托你件事!”齐奶奶捂着左胳膊肘,发生冲突时她被人推搡到水泥台阶,胳膊肘磕在上面当时没有感觉,现在感觉到疼痛。
  柳珍知道她的意思,却不答言。对方明显是在找茬儿,这样的人就该给点教训,“您呐,就是心肠太好,换做是我,看不把他们送进监狱!咱们有什么可怕的,老师医生警察都有!”她的声音越说越高,越说越快,说着说着根本就停不下来。
  齐奶奶心里着急,这孩子是心里最装不住事儿的,有什么事只顾一个劲儿地往外倒。叫谁碰见也不该让她碰见啊,回去准闹得人尽皆知,那她还有什么脸面!
  从远处山峦的豁口拐进一道风,柳珍闭眼扭头以免沙子迷了眼睛,风后又来了更大的一阵,两个人都不动了。“三月份哪来这么大风?”柳珍把脸埋进高领毛衣。
  齐奶奶指了指东边山的豁口,“和我这牙齿一样,缺了就关不住风了!”
  忽然“哐当”一声,像大型载重车卸下车厢石头的声音,弥弥中还传来回音。“不会是哪里的房子塌了吧?”周金枝放下酒杯说,杨燕心里不安,曾有过舟山群峰即将倒塌的传言,如若真的倒塌,那山下山中的人家岂不是全都遭了殃。就这样吧,拜托,就维持现在的原状吧!什么都不要再发生了好吗?
  “出去看看?”欧阳诗放下酒杯,她较为冷静,地面没动,房子倒塌山倒塌的动静都比这大很多。
  章林生走到方家院里,抬头遥望屋顶已没了人,孩子们都从屋顶下去了。忽然一阵风吹来迷了眼,在他揉眼睛饿时候,一阵风如风卷残荷般卷得他后退,靠墙才站住不动,他心里惊慌,原来安居镇还有这样大的风,岂不是连房上的瓦都能吹走?
  走上台阶,“哐当”一声他急忙回头,院里的旗杆像一根从手中脱落的筷子,还没看清,水泥地面滑出很长的一道湿印,铝制水盆在地面翻身打滚,滚到花架又是“哐当”一声。
  他叫了几声方寸久,却没得到回答,声音都被风带走了,到家门口敲门也没有人应,狠命敲打方寸久才来开门。“好大的妖风!旗杆都吹倒了!”
  方寸久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听到了“哐当”的声音,像火车驶在铁轨,完全没和风联系起来。“起风了吗?”
  “好大的风!我都险些被吹走了!”章林生进屋,孩子们正围着电视看电影,电视机的声音开得老大。
第100章 云上阳光
  天空阴云密布,说好的迎接春天,迎接的全是厚重的阴云以及接不住的大雨。闹铃声响过后,白老师从床上坐起来,头很晕,嗓子眼儿全是苦涩,他又在床上坐了片刻才开始穿衣,窗户透出一星半点儿亮光。打开窗户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他非嗜酒如命,也非滴酒不沾。妻子离开后就没再喝过酒,喝酒误事,身边没了提醒他的人总觉得不放心。
  小头爸爸昨晚被送回来时依旧睡得不省人事。他两只脚跟着老好人和光头强动,意识却不清醒。方家院里不狼藉,只有倒在地上的竹竿和扣在花架角落的铝盆,还有一些冬天绿色不褪的树叶。
  老好人早上脸没洗牙没刷,走到院里看见满地的落叶,就扫了几浪。此刻他手里拿着扫把到了方家院里,旗杆被吹倒,唱国歌是不可能了。“你这维修怕是要几天了!”
  小头爸爸走到花架,随手拿起铝盆,那盆被风推得一路磕磕绊绊,全身大坑小坑面目全非。
  又是沉闷的“哐当”一声,光头强吓了一跳,他晚老好人出门,醒得很早,意识清醒,就是不想起床,捱到六点,想到小头爸爸振奋的国歌声才爬起来。人生总要立个目标才好,和一群人在一起向着国旗国歌奔跑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也急于去表现自己,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苦练,他不仅能横流倒背歌词,调调也在节拍上,这段时间为了练好这首歌不知着了周金枝多少的白眼跟嘲笑。
  盆在老好人面前打了几个滚儿停住,“你怎么又惹他了?”光头强问老好人。
  “我哪敢呀!”
  “喂!你们过来搭把手呀!”小头爸爸两手扣块水泥砖。
  “一看就是没做过体力活的人!”老好人过去,左右手各提一块砖走到旗杆下。竹竿倒在水泥地面,原本只用水泥掺细沙焊着,昨天那样的狂风,自然受不住。几个人用砖围在四周,又找了石片儿塞住,只要放手竹竿顶上像挂了重物往地上倒。
  “不用水泥不行!”老好人说,小头爸爸的手还握着竹竿,“今天就算了吧!下午我带点水泥回来。”老好热又一本正经地说,小头爸爸完全没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花架,花架下的石凳上放着已经褪色的红旗。一连下了好几天雨,昨天下午天空才朗了些,朗了的天空映着红旗越发好看,可偏偏晚上起了大风,吹倒了旗杆。
  白老师走出出院门正好看到章医生从巷子那边走过来,喝醉的人睡一觉就可能把昨天说的玩笑不当玩笑,他们两个清醒的人,心胸再怎么开阔多多少少都会受到昨天事情的干扰。白老师迟疑的时刻章医生以龟的姿势兔子的速度走过来了,只是说说而已,白老师安慰自己。
  “章医生早啊!”白老师先跟章医生打了招呼,章医生点头回应,随后两人都默契地走进方家院子。
  由于竹竿立不住,白老师就做了扶竿人,小头爸爸和章医生克服困难把旗升上了顶端。老好人和光头强在一旁慷慨有力地唱,唱得人精神振奋斗志昂扬。
  方便面经过院门被爸爸们奇异的升旗方式吸引,他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笑意,在学校他最烦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了,站在田径场有气无力地哼着调调,唯一的好处是升旗仪式比做早操的时间短,迅速升完旗就可以去吃早餐。“搞不懂他们这么做有什么用!”
  方寸久靠在墙壁内侧,书包拎在左手,“怎么没用,早上高歌一曲把想来的快来的已经来过的不快都赶走了,不好吗?”
  方便面捋了捋额前的发,“要是不快能这样赶走那我天天都去唱歌了!”他又揉了揉眼说,“早知道昨天晚上就睡在你家了!你是不知道,晚上的那个风呀!吹得屋后面的竹子鬼哭狼嚎一样!中午要补个觉才行。”他跨上自行车,准备出发去学校,方寸久走到花架下扶起倒地的自行车,还好没被吹跑。
  光头强昨晚没有实质性地喝醉,他只是轻微的醉了,那时胃有些难受,便趴在桌上闭目养神,大家都以为他醉了,老好人的话和章医生的表态他听得一清二楚。“你要把立早嫁给白老师?”升旗仪式毕往自家走时光头强低声问。
  章医生看了眼光头强,“你是怕把你家萧愉介绍给他吧?”光头强脸一沉,从口袋里掏出毛巾擦了擦头,唱得太厉害,他久居在身体里的汗咕咚像一眼泉从头顶喷出,春天的号角终于吹响了。
  “我家愉儿已经有对象了!”他看见白老师挎包走在前面,遂别了章医生去追白老师,白老师的腿长,他的脚步迈得飞快才气喘吁吁在巷口追上。
  “白老师!”
  白老师闻声回头停在原地,等待脚步左右开弓的萧老师的父亲,光头强吐出一口热气,单刀直入,“今天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找个地方聊聊?”
  章医生会意,他找他必定是聊萧老师的事,上次吃饭席间他一言不发,对自己客气备至。他看出他只是把他当作客人,“好,那就中午十二点,在我家吧!”光头强应了声,今天他休息半天,下午两点半才会出车。
  齐奶奶睡到十点才起床,穿裤子费了半天劲,昨晚回来手肘的伤擦了药,腿好像也没碰到哪里,现在却觉得膝盖异常疼痛。世上总有那么些人,把你的好言相劝当作是对他的贬低,昨天她虽然没有看到唐番,但他手下的那帮混小子,她还是有印象的。
  “什么?你奶奶被打了?”还没走出校门,萧望便炸出一声。左看右看,似乎就他一个人不知道,其余的几人下课时间已经互相通了气。萧望在四楼,他们嫌太难爬楼梯,就没有即时告诉他。早告诉晚告诉结果还不都一样,他也不能逃课冲出校门替齐奶奶报仇出气。“谁说的,谁说你奶奶被打了!?”
  “我!”章林生蜕了胆小怯懦,像在课堂上回答问题般大声,他进步明显,老师们对他也和气了许多。只要有人类存在,偏见就不可能根除,这是章林生这段时间悟出的特别道理,唯一的解决办法只有自己奋起直追,让别人刮目相待。
  “是真的?”萧望再次确认。齐奶奶平时一副慈祥样儿,和谁说话都和和气气,除了上当受骗的份儿,又还会和谁人起冲突?再者即便被人骗了,她都一笑而过,她还会受不了谁?“只有被骗的份儿,哪会和人起冲突?是不是弄错了?”
  “什么被骗,那就是一出闹剧好不好?”方便面对萧望所言提出疑义。
  凌穹在一旁听得糟心,她对这种场面已经做到了充耳不闻,看到方寸久皱着眉头,似乎很想结束这段没必要的争论就先开了口。“好了,是解决问题重要还是你们吵吵闹闹重要?”
  章林生自然是听柳珍说的,“我已经给唐番那家伙下了战帖!今天我非要给他点颜色不可!”方便面气势汹汹,午间操时章林生透了风声给他,他向班主任撒了谎说肚子痛要出去弄药去,偷跑到前进网吧,没见到唐番,向游走在他手下的几个小喽啰下了战帖。
  刚走出校门,一个学生模样穿得花里胡哨的人穿双拖鞋噔噔地过来,还有一段距离时,掏出一个鲜红色纸飞机在嘴边哈了口气扔过来。飞机拐了几道弯直直撞在方便面怀中,他张牙舞爪才勉强接住。
  “看来这封情书很沉重啊!”方寸久笑着说。
  “哥你开玩笑听着怎么都那么舒服呢?”
  “贱脾气!”萧望没好气,趁方便面分神的时候忙从他手里夺过飞机,散开来看,看了第一句就绷不住笑了。方便面凑过去看,萧望蹦开,方便面到底腿长点,几步追上萧望,如秋风扫落叶把红色信笺扫回手里。他睁大眼睛细看,哪里有值得可笑的内容,信笺上歪七扭八写着“有种明天中午来菜市场”,后面还画了一双斜眼,意为鄙视。
  “老子现在就有种去!”
  方寸久把他插在腰间的双臂默默放下从他身边走过,他追上去,“哥,你有没有更好的方法,那种,不需要动手用脚的?”
  “那怕是只有把你的手脚都剁了!”方寸久一本正经。
  下班后白老师没去食堂吃饭,回家匆忙把屋子收捡了一番,把装有方便面和豆腐干的箱子搬进了里间的卧室。收拾完毕去齐奶奶家拿茶叶,却发现她今天中午没有回家,这种情况少有发生,没有来得及多想,赶紧回家烧开水。
  水还没烧开,光头强已经拿着瓶酒晃悠悠走进了院子。
  客厅里只有一张桌子,是白老师的办公桌。他把茅台酒放在桌上,在旁边的塑料凳子上坐下,拉开外套拉链两手搭在膝盖上。白老师在他的注视下给他倒了杯白开水,光头强接过放在桌上。
  “现在喝点儿?”白老师站在旁边没有坐下。
  光头强摆了摆手,“特地给您带来的!累了喝点儿,第二天早上起来,一切都好了!”
  白老师这才拉来墙边的椅子坐下,“您费心了!”
  “真是,还跟我客气什么?”说不客气实际两人都客气了一番。
  光头强抬头,看见桌上的照片,目光有所停留,“噢,那是我妻子,还有我儿子!”白老师平静地说,他现在已习惯平静地向别人介绍他们。
  “右边的是您弟弟?”
  “是。”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是,愉儿缺少那样的福气!”
  “我想您可能误会了,我和萧老师只是同事,平时在学校都很少见面,萧老师有男朋友的事,我知道——”白老师觉得索性把话挑明白,避免双方陷入误会。
  “您是个明白人,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心!”光头强又问了些白老师在学校的事,方才作别离去。
第101章 云上阳光
  “萧望他爸!”周金枝从卧室探出头,他原本中午是不打算回家的,在外面随便找个菜馆或者泡桶方便面就可以把午饭解决。今天或许是想念家里饭菜的味道了吧!“要是白老师不行,我看他弟弟倒不错!”
  “省省心吧!”光头强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推动自己回家吃饭的理由。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扔给周金枝,“看看吧!你儿子在学校学的都是些什么?”车站一个姓徐的司机吃饭时拿着他儿子的成绩单炫耀,谈了几句后才知他儿子和萧望一个班,光头强拿了成绩单看,原来上面不只有徐师傅儿子的成绩,是全班同学的成绩,光头强看完立即变了脸色,人家儿子正数第一,他儿子倒数第五。看后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没提自己儿子的事,也没了吃饭的兴致,当即攥着成绩表就回了家。
  周金枝接过成绩表,她只上过小学,小学只念到三年级,再加上这么多年摆弄菜刀锅铲,连自己名字都写得像鸡扒出来的。看的速度自然非常缓慢,光头强在一旁看得心里着急,“从后面数!”他抱着茶杯咕咚灌下一口浓茶。
  周金枝看到自己儿子的名次没有发火,能怎么办呢?心里憋着火也要对人笑才行。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的未来,也只能帮到这种程度了。
  天空艳阳朗照,山头的树又绿了一层,豁口处填着几朵白云,以各种形态变换姿势。时而靠着山头沉睡,时而化作老叟手抚龇须微笑,时而又化作妙龄女子搔首弄姿蛊惑砍柴人。
  迎春树和野樱绽放,粉红映亮了半面山坡。安居镇镇上的每处地方都很狭窄,没有放风筝的去处,镇上的人也没有放风筝的习惯。有那么些从外来恋风筝的孩子,光顾老店买了风筝在山坡上放,恰成了老叟的鼻子,妙龄女子衣服上的配饰。
  凌楼看了眼天空,阳光和随风牵动的风筝也没能让他沉重的心情得到缓解。自从上次他与白老师经过一番无声的较量之后,萧愉对他就一直很冷淡,开始还没觉得这是一种冷淡,以为会慢慢,现在这种感觉却愈发强烈。他想得找个合适的时间和她谈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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