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许节林盯着自己沾满咖啡的手，一边在心里问自己：是啊，怎么了，只是不发消息而已，为什么要患得患失到这种地步？
这实在太不像自己了，她实在太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了。
她将手放水龙头下冲洗，然后将裹着冰水的双手放到脸上捂住双眼：“不能这样啊许节林，不能这样。”
这样念叨两句后，她拿起手机自己给薛惊鸿发了消息：“今天要来吗？想和你说些事。”
发完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机扔进抽屉里，专心投入的一单一单的制作之中。
中午学妹出去买饭的空挡她深吸一口气将抽屉里的手机扯出来，解锁点开微信，没有任何消息发送进来，她将消息列表拉下来刷新，同样没有一条消息。
深吸进去的那口气长长吐出来，她仰躺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所以，连一个说法都没有就结束了吗？那么冲动的自己也太可笑了。
她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藤曼上露出来的一条枝桠，逼迫自己思绪保持清醒，认真的分析每一个选择。
她往好处安慰自己，能这么早认识到问题存在是一件好事，如果再晚一些，自己彻底陷进去，他如他所言拍拍屁股出国，那自己到时候又算什么？
实话说，她并不后悔和他睡，至少那一刻自己是真心喜欢他也真心愿意的，因为根据从家里的姐姐们那里的来的经验，她并不认为男人这种东西或说从男人那里得到的东西能保鲜，她唯一觉得后悔的是自己太冲动真的把一颗心交付出去了。
而这颗交付出去的心此刻本该受到脱离本体后的甜蜜呵护、本该享受缱绻旖旎的柔情，而不是像这样被冷落、被患得患失。
她又长长吐了一口气，口中不断重复：“能够认识到差距，能够尽早认清这是好事。”
呢喃之中，桌上手机抖动，她想也没想便起身起来拿起解锁，动作行云流水，彷佛这样做过很多次。
大脑当然比身体更早意识这种卑微和不争气，可是感性战胜了大脑，还是决定先看看发来的消息。
于是停顿在半空的手指落到屏幕上滑动两下打开了微信，看到了熟悉的头像，他发来一个讨好的狗狗表情包，小狗嘴角微笑，眼睛变成眯眯眼，然后许节林的嘴角就和小狗同频了，接着他说：“我也是。”
也是什么？她翻了上面发的消息，他也有话和自己说？
原本雀跃起来的心情又变得沉重，她开始揣测他想要说的是什么。
冒着冷汗的手在手机上敲打几下，删删打打没打出个所以然来，心里反而越来越乱，像毛线球一样，理不清楚最后越拉越紧成为一个死结，将她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都给磨没了，她一咬牙将手机又扔回抽屉，趴在桌上遮住自己的眼睛，心里反反复复都是：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太可怕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起身去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再回来深呼吸，重新捡起手机打下两个字：“等你。”
之后一下午她都埋头在咖啡店，空余时间要么就复习，尽量逼迫自己不要去想他要和自己说什么。
直到那熟悉柑橘气息伴随一阵银铃袭来，她身上先前保持的那种平静假象露出一丝缝隙，全靠定力在维持、在遮掩。
她平静地交代学妹处理剩下的工作，平静地拿起自己的书包从吧台内离开然后给柜台处站着的人一个眼神。
他今天穿得很好看，深咖色的厚重毛呢，比橙色还要略深一些的围巾，因为皮肤细白，看起来就是那种传说中喊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
明明是较为夸张的撞色搭配，但陪着那一张好看的脸也并不过分突兀，反而会觉得很有格调。
想到这里许节林又闭眼在心里啧了一声。
实际上在这人还未到之前，她已经非常理智又客观的将这件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最后的出来的结果是，她想要听听他的看法再做决定。
这段感情是她自己选择的，是属于她自己的，就算要结束，要做选择，也得是她心甘情愿做出的。
这么想着她下定决心似的转头，身后跟着一直垂眸打量、观察她的薛惊鸿猝不及防和她撞到一起，两个人身体失重，倒在了一边的洋槐树干上。
因为一夜未睡又在医院待了一天，实际上此刻他已经疲惫不堪了，但尽管这么疲惫，他还是在赶来见她之前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
尽管昨天两人并未有太大冲突，但是他能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隐约发酵，而他无法肯定被改变的是什么，所以焦躁便一直像绒毛一样不断扰乱他的内心。
从刚才进门他其实就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这好像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测，故而此刻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要不要和我出国？”
大脑已经像一团浆糊，来前准备好的那些说辞和浆糊搅匀在一起，全部找不到了，他分不清南北的扔出来这么一句话。
冷风钻进两人的身体与身体之间，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却对她震怒的情绪感受得那样慢，以至于反应过来要解释的时候，这句话就变成了另外一层意思，他只能磕磕绊绊得解释：“不是，我在说什么，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一起，但是这边我已经退学了……”
啊！他觉得越来越说不清楚了，都因为昨天那场闹剧……
“去哪里？”就在他大脑运转着要怎么将他想要表达的理顺时，许节林突然这么问了一句，已经快要被理顺的东西啪的一下断掉，他想也没想就说：“去美国，当然如果你想去其他国家也可以，我会帮你申请学校，费用不用担心，我会负责……”
他的喋喋不休突然被她突兀的哼笑打断，她说：“我只是在问你要去哪里？并没说我会去。”
说着她拿起他的手将一个东西放到上面：“一路平安。”
摊开手，里面放在那根项链，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手：“什么意思？”
许节林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能从语气里感觉到她情绪的冰冷：“你不是已经做了你的选择，现在轮到我，我也只是做出了我的选择而已。”
“不是，不是这样的，”薛惊鸿已经明显有些急躁了：“昨晚发生了很多事，我原本不是这样计划的，我原本是想要留下进公司，但昨晚发生了一些事，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你不想去那我就留下。”
许节林终于转头，眉头拧紧了：“我们什么关系需要你为我留下？”
“什么？”薛惊鸿有一瞬得错愕，不过立刻他就反应过来狠狠捏住她的肩膀，直直看她，满脸难以置信：“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像听了个笑话似的笑了一下：“你他妈是要对我是要负责的！”
他已经明显有些激动，但许节林埋在心里的怒火更重，她一把将他推开：“我凭什么要对你这么自私的人负责？”
她喘着气，白色的雾气下一对眼睛瞪得很圆：“你明明知道自己要出国还在来招惹我，招惹了我还要求我为你牺牲，你凭什么觉得我应该要为你牺牲，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出国，还是说难道在你的思维里，你随便撒点钱我就该对你感恩戴德？”
薛惊鸿没有说话，而是直直得盯着她看，看了很久，直到她张牙舞爪得气焰慢慢消失下去，直到呼吸慢慢变得均匀，然后他尝试慢慢去靠近她，慢慢开口说：“冷静下来了吗？是我表述的顺序有问题，我现在解释所有的事。”
“首先，我们在确定关系的那一瞬间我都没有要出国的想法，在电梯里说的那些只是为了应付家里，其次，我会贸然提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是因为温树林的事让我现在很被动，我目前没有把握能处理好这件事，而我能想到的是我不想和你分开所以才有了刚才的提议，最后，说申请、费用我负责绝对没有其他意思，如果伤害到你我道歉，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因为我没有处理好造成的应该由我负责。”
长长一段话说完，四周又静寂下来，因为她低着头，垂眸无法看到她全部的表情，只能看到两扇睫毛在不停的抖动，接着鼻尖下面的嘴唇也微微动了一下，她说：“我不会出国，我也觉得我们并不合适，认识你我还挺开心的，大家以后做个朋友吧。”
第二十四章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控制我？
考完最后一科那天外出培训的杨生动和邱阿河终于回来。
程放张罗着让大家聚了一次，地点就定在常青街对街最大的那家传统老火锅，人均价两百的火锅对学生来说还是算贵，但程放说拿到了分红，心里高兴，值得破费一次。
因为店铺的装修进行得很顺利，邱阿河一高兴也将客人送的好酒拿出来。
桌上火锅热气腾腾，程放和邱阿河谈论着生意上的学问，而相对而坐的许节林和杨生动却满腹心事。
杨生动有心事是因为不停抖动的手机，他拧着眉头敲敲打打的发送消息，许节林端着杯子一边抿酒一边观察他的表情，她眼神直直的，就等着他什么时候抬起头与自己对视好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她还是收敛着，因为这账只能和他私下算。
她聊胜于无的叹了一口气，却不知在外人看来更加证实她的心事满满。
“节林这是怎么了，愁容满面的？”邱阿河提了一杯酒：“我可是听说了啊，咖啡店你经营有声有色，下学期我新店开张，你可要来帮帮我。”
许节林和他碰了一下，继续抿酒，点头应付过去了事。
接着她在内心反思自己，怎么这么藏不住事呢？这多大点事啊，不就谈个恋爱没谈成，人生可有比谈恋爱更重要的事，搞好学习、赚钱、享受生活、闲暇时候去旅游、去看书。
她一想到还有这么多事可做，好像梗在心中间的那点酸楚也消散不少。
实际上那天她是想要好好与薛惊鸿谈谈两人的未来的，在她的预想里，只有薛惊鸿本人对自己感情没有问题，那么她愿意尝试去跨过两人之间的鸿沟。
可是他说“要不要和我出国？”“申请、费用我来负责。”简简单单两句话将她想要沟通、想要继续坚持未来的想法消散的一干二净。
不管如何，他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对事物的认知不同，对生活的态度也不同，强求任何一方扭转二十年来的三观去配合另一方，都会造成毁灭性的灾难。
于是她再次告诉自己，这是好事啊许节林，至少也算是和平分手不是吗。
这样想着她又端起白酒抿了一口，眼神落到杨生动身上，现在她的问题已经理清了，而她的朋友，似乎还陷在焦虑之中。
她起身一把夺过他不停敲敲打打的手机，转头和程放二人说：“我俩去买蛋糕，你们想吃什么？”
两人说要提早结账陪他们去，许节林把他们拒绝，只说想出去透透气。
出了火锅店大门杨生动终于抢过自己的手机，他拧着眉头打开手机，继续敲敲打打，口里不忘数落许节林发神经：“你今天干嘛？毛毛躁躁的。”
“你在担心他？”许节林抱着手，低下头眼神往上扫视看他：“我听说他去医院了？”这是前天离开时，在薛惊鸿的一堆解释中听到的，她决定拿出来炸一下杨生动。
杨生动的眼神从手机屏幕上晃到她脸上，慢慢的匪夷所思中带了一点警惕，不过他马上就将视线转移到别处，用微微发颤的声音问：“你怎么知道的？”
许节林哈的一声笑出来，然后冷着一张脸盯着马路上的路灯不说话。
杨生动终于收起了手机，他回头看了一眼火锅店，将许节林拉到路边：“他会去医院好像是因为我？我担心一下很正常。”
“你有没有脑子？”许节林真的火了：“我关心的是这回事吗？我问你，你有没有收他的钱？”
杨生动没有抬眼看她，甚至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他在半晌后才合着冷风吐了一个嗯字，然后又立马解释：“我，我这就算是在挣钱了，刚好阿河也需要……”
许节林不想听中间的废话，她直接问：“你能跟他断掉吗？据我所知他们好像也不太拿感情当回事，而且他马上就要出国了。”
面前的人沉默不语，许节林意识到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她忍不住开口提醒：“生动，你这算是出轨，你不能这么对不起阿河，他照顾奶奶近两年，而且就算你选择那个温树林，你能保证他会像阿河一样对你吗？他能毫无保留的负担你的全部吗？”
她循序渐进：“下学期阿河的店就开起来了，好好跟阿河把日子过下去不好吗？现在结束还不晚。”
杨生动拽紧了手机：“我，我最后再去看他一眼，然后就结束。”
说着他转身拦车，进车之前说：“节林，你帮我掩护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许节林想要抓住他的手僵在空中，只抓到了空气。
他上车报了医院的名字，手指不断的摩擦着手机的屏幕，手机亮起滑动解开锁，最后的消息是温树林发来的，他说：“是的，很想你。”
他闭眼靠在窗边，想起自己没有丝毫愧意的将他给的十万拿给了邱阿河，也随随便便的应付过他关心和照顾。
他轻轻叹了口气，回想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是触到他规整衣服的质感？是每次见到他都衣冠楚楚，面容俊秀？还是他看似调侃却温柔细心的照顾。
这个人身上散发着他从未见过的光，所以在非常短的时间便吸引住他，使他忘记一直在对自己负责的男朋友，毫无顾虑的沉沦进去。
他看着车窗外的霓虹灯，心里腹稿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到他。
腹稿半天也只觉得脑子一团乱麻，到了病房门口他也没想好到底要怎么结束，如果他不愿意，他要继续拿男友威胁自己呢？要和邱阿河坦白吗？
他收回了握着门把手的手，这一刻的他突然变得贪心又胆小，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人，如果不进去，继续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那么谁都不会受到伤害。
正沉思着的时候，门哐的一声打开，一个头发半扎起来的男生拉开了门，他正和里面说着什么，转过头看到门口的他眉头微微蹙起，然后将门拉得更大，转头说：“温树林，你的姘头来看你了。”
说着他侧身想让杨生动进去，房内好像传来什么声音，有人说：“你别动！”
杨生动顾不得多想，抬脚进去，他正躺在床上，从外面看是看不出身体哪里受了伤，只是在打着点滴。
而站在边上的薛惊鸿手里一边调着点滴，一边用一种复杂的神色打量他。
那眼神看得他有些无措，再加上原本要走的长发男也折了回来，一副所有人都要看他怎么表现的样子。
他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薛惊鸿却突然说：“你们说，我陪游予去买。”
“啊！那你去买不就行了？我就想呆在这儿。”
薛惊鸿露出一个你确定？的表情，推推攘攘的将他带到门外，离了些距离游予才吐槽：“搞什么啊，我还以为是天海佑希那种中性长相，他居然被这种长着正常男人外在的迷得神魂颠倒，要抛弃我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