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惊鸿沉默着没有要和他搭话的意思,他又自顾自的说:“小白脸么,一抓一大堆,怎么我姐一开口威胁两句他就心脏受不住了,又不是真的要那个他啥。”
“不过,因为这事你爷爷应该是下死命令了吧?他出院你们就走?哇,好羡慕你们,我也想和你们去,不过我爸思想太古板……”
“你去买,我去个地方,”薛惊鸿突然顿住脚步转身往停车场去。
医院距离大学城并不算远,十分钟的时间他想了很多,他总觉得是许节林误会了什么才会致使她那么决绝。
车子停靠在路边,他拿出手机翻到那个熟悉的微信头像,她已经把自己捏的两个雪人换回自己堆的那个丑不拉几的雪人。
他突然觉得心里哽了一下,扔了手机想要平复心情,一抬头却看见不远处,她挂在一个男的身上,似乎喝了不少。
有什么东西冲上头顶,他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要说什么话也不重要,他推开车门下去,慌张去解安全带,几乎是跑的速度冲到两人面前将醉酒的女生一把夺过来:“你是谁?为什么带她喝酒?”
程放被这突如其名的质问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抓住许节林的手腕不放:“你又是谁,我带她喝酒又关你什么事?”
薛惊鸿脸色冷得可怕,他直直看着对方抓着她的那只手说:“放开我女朋友的手。”
程放带着怒气的眼神变为惊诧,他下意识的去看许节林:“节林,你谈恋爱了?”
醉酒中的许节林眼前晕成一片,她努力站直看了看四周,说:“没,没有啊,没有谈恋爱,我只想学习、赚钱……”
程放表情又缓和下来,捏着她手腕的力度更大了一些。
薛惊鸿摇了她两下用手拍拍她的脸:“老婆你看我,看看我是谁。”
许节林也抬起头认真的打量他,然后啊了一声,转头和程放说:“学长,这个就是我们班那个两年都没有来上过学的同学,他叫薛惊鸿,不过现在他退学了,他要去很远的地方……”
薛惊鸿觉得自己心里又哽了一下,他抱着她不让她因为乱动而摔倒,等她不闹腾了一些说:“我不走,先回家。”
许节林却挣扎开来:“我,我要回宿舍,去宿舍,学长,我要去宿舍。”
程放闻言过来将她手放在自己得肩膀上,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去观察那个男人得表情,除了阴沉什么都不剩下,然后他听见他问:“你认真的?”
醉着的许节林突然笑了一下说:“对啊。”
她努力撑起身子,让自己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我恋爱脑以为我们之间的问题并不是你我的问题,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条条框框在限制我们,把我们塑造成不同的人,但清醒过来我发现不是,错的就是你,就是我,你不该来招惹我,我也不该接受你,我们就应该默契的停在那条线的两侧,毕竟灰姑娘家庭条件也挺不错呢。”
她非常冷静的一字一句将这些话说了出来,薛惊鸿却一句都听不懂:“什么线?什么灰姑娘?我搞不懂你在说什么?我都解释过了你不明白吗?我不走,你也不能走。”
许节林突然挽住了程放的胳膊,直直对上他的眼神:“凭什么?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控制我?”
说完她挽着程放离去,才走两步,后面冷冷的声音传来:“许节林,你真的要跟他走?”
许节林深吸一口气,点头嗯了一声。
第二十五章 我也在想该放弃你了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手上的针头已经被拔掉,温树林按着手上的止血贴去倒水,杨生动将热水壶接过来:“我来吧,你去躺着。”
他在旁边倒水的时候,温树林的手放在他的胳膊上,说:“培训很累吗?你瘦了不少。”
杨生动将倒好的热水递给他,他推回去:“我是给你倒的。”
“怎么不说话?”温树林看着久久沉默的他问。
杨生动捏着杯子的手很紧,他深吸一口气:“我们就到这儿吧,我不想再继续错下去,也不想给任何人造成麻烦。”
他补充解释:“上次在会所动手在也好、收了你的钱也好,还是这次你住院,这些对你都没有好处,我们再继续下去,对我和我的男朋友也没有好处,所以,结束是最好的选择。”
温树林向后仰躺,整个人陷进蓬松的枕头里:“所以你还是选择了你的男朋友。”
他又叹了一口气:“也好,正好我也在想该放弃你了。”
杨生动低垂的眉眼猛然抬起,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撕碎了,好像鲜血在向外淌,痛得他呼吸不过来,不过他很快又接受了他的话垂下头去低低嗯了一声:“那,那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
说完这句他起身飞快走出门去,关上门大口大口呼吸外面的空气,那个半扎起头发的人抱着手翘着脚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打量他,他起身过来两步蹲下:“你好,我是温树林的发小。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
杨生动捂着自己的脸,低低嗯了一声。
等到常大放假已经一月初了,许节林和学妹在店里大扫除,沙发清扫完套上布套,地板用刷子仔仔细细的刷了一遍,干净得能倒影人影。
她将二楼所有的东西规整好到楼下,学妹正在给沙发上套:“学姐,你是后天的飞机吗?”
许节林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啊,耽误你这么久。”
“我回去也没事啦,还不如留下来多挣点钱。哦,学姐,抽屉里有一个戒指,看起来挺贵的,我刷地的时候发现的,不知道是不是顾客丢的。”
许节林过去拉开抽屉,看到一个黄金的戒指,形状是偏细的一条鱼,鱼嘴咬住鱼尾构成一个圆,浑圆条状,外在有一圈光泽,一看就是好东西。
“等下学期写个告示牌放到吧台,这么贵重的东西看到肯定会来认领的,”说着她将书包里的一个牛皮信封拿出来:“辛苦啦,回去过个好年。”
店内落了锁,她去了一趟杨生动的租房。
杨生动的租房位于学校附近的一片自建房居民区,这片区域由于没有被规划进开发区,一边又紧挨着河道,另一边离两所大学看似近,实则要绕大半圈,路途远之故,本地居民便慢慢搬出去,留下一些老人将屋子便宜出租给附近的学生或旁边建筑工地的工人。
许节林在那片建筑工地旁归还了小黄车,穿过一大片正在建筑的高楼,按照记忆在那栋没有贴砖的水泥色小楼前停下,小楼外侧灰色水泥包裹的墙已经有了裂缝,黑旧的木窗被雨水打湿,因为低温的缘故总是泛出一股潮湿腐烂的气味,这是这片居民区最内测的房子,也是这片最便宜的房子,一个月只要两百块,因为房子旁边就是高高的悬崖,而悬崖下是横穿常大和樟楠的烟雨河。
她在楼下站定,给杨生动拨了个电话,那边瓮声瓮气的接起:“门没有上锁,你直接上来。”
闻言她推了一把潮湿的木门,门后又深又黑的楼梯甬道直直往上,杨生动租的那间房在二楼最靠右,那间房大,还带了一个厕所,窗外就是陡峭的悬崖,探出头还可以看到河流。
房间门是虚掩的,走到门口她敲了敲门,里面嗯了一声她才推开进去。
“好点了没?”杨生动从医院回来后一直很消沉,许节林很想骂他,裹挟着怒火的语句还没说出口就被他的眼泪硬生生摁住。
还好邱阿河最近很忙,顾不上想他的伤春悲秋到底是因为什么。
“我哪能像你一样,钢铁打的,分个手爽快利落,六亲不认的。”
许节林站在床边看外面的河,半晌也没有接话,杨生动吸着她带来的粉用眼神瞟她,缓和了语气说:“你说得对,这是好事,你跟你那个前男友也好,我和那家伙也好,呆在一起也看不到什么未来,大家想法不一样。”
许节林轻轻叹了口气,坐下打开自己那碗粉:“今年不回去了吧,阿河要不要留下来陪你?”
“他肯定留下来啊,最近这么忙,他还要盯着店里的装修,最近也在看房,总住这儿也不是办法。”
“早就该换了,我一直觉得这破房子就是鬼屋,你那房东你真的见过吗?不会是你虚构出来的吧?”
杨生动给了她一个白眼:“我是疯了白给人两百块?”
许节林揶揄他:“你跟那个人说话也这么夹枪带棒的?”
杨生动摇头:“跟他更过分?”
他想到什么,笑了声,然后转移话题:“后天一早走?还有四五天过年你才回家你妈就没骂你?。”
许节林用筷子百无聊赖的搅拌着碗里已经变成一坨的粉:“早打电话来骂过了,一次两次我让她骂,后面我直接挂掉。”
“嚯!这么牛掰?”杨生动对她刮目相待:“赚了钱就是不一样了。”
许节林笑了一下,她不仅翻身农奴把歌唱,她还准备回去斗地主。
怀着这种心情,她在网上疯狂下单给家里所有人买了她赚到钱后的礼物。
然后趾高气扬的上飞机,落地再乘坐公交转城乡大巴,总之七八个小时后,她终于稳稳地站在自家院门口。
她深吸一口南方特有的空气,提着行李箱进门。
屋里没有人,后面的小作坊传来机器的声音,临近年关,订购面条去送礼的多起来,平日里一天做一千斤,这个时候就得加班加点赶制一千五百斤。
大姐许隐和妹妹宝林一边扯围裙一边从场地上过来,她们刚把一些晒干的挂面运到加工房,而非常难得的是,自己那个懒得像猪一样弟弟许杰盛正在加工房操作机器。
姐姐提着两个大铁盆慢慢走近,身后妹妹抱了一大摞面粉袋子,两人累的恹恹的,走到场地口才看到门口的她。
“你自己回来啦,”许隐坐下打开水龙头,手放在后背转了转酸痛的脖颈:“一会儿做饭交给你了。”
宝林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太好了,拖地打扫卫生也交给你了。”
许节林将身边26寸的行李箱抡进院子,过去蹲下捏捏姐姐的肩膀:“辛苦了辛苦了,今天赶了多少?”
许隐张开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八的手势。
“一千八啊?”许节林忍不住往作坊看了一眼,他们家的面条并不完全是在机器操作下做出来的,多半要靠手工,一千八的量可见今天一家人是累坏了。
宝林说:“每天中午十二点开加工房的门,除了提前定制的其他人都是每天限定两把,就这昨天的一千五百斤一个小时不到被抢光了,许杰盛昨天还做了个号码牌叫大家拿号,但一开门发现百分之八十都是老头、老太太,妈还得操心怕把那些老人挤坏了……”
铁盆里水放满,大姐关了水龙头拿过一旁的面粉袋开始洗,宝林也蹲下接过姐姐手里荡过一遍的放到另一个盆里荡。
许节林蹲下问许隐:“爸妈怎么不打算再请一个人?或则再买两台机器?”
“嗨,说了好几遍他们也不听,不知道怎么想的,”许隐叹了一口气:“真是钱难挣,屎难吃,让我以后365天天天劳作过这种日子,我要疯求……”
“可赚得多啊,一天挣两千,一个月就是六万,扩大一点搞,一个月小十万还不是轻轻松松?”许宝林把话接过去。
“哪能是那么简单的,”许隐看了小作坊一眼,回过头没在讲话。
这时作坊那边机器声音停下里,褚翠和许强从场地过来,两个人混身上下都过了一层面粉,连睫毛上都是。
被面粉包裹的睫毛抖动两下,褚翠收回打量她的视线,语气冷冷的:“你还晓得回来?”
她坐在院子里抽出一支烟来点上,许节林眉头忍不住一皱,但很快又恢复平常,她一边不喜欢褚翠这种一见面就充满敌意的语气和架势,彷佛不是亲人见面而是仇敌相见,一边又很心虚,总觉得此刻手里得有点活儿做良心上才过得去。
不然,不管褚翠用什么样的眼神打量她,不管她有理没理,彷佛错的那个,不知道体谅的那个都是她。
她蹲在盆边,将手伸进水里,加入清洗中,褚翠长长吐了一口烟雾,眼神一直没有离开她身上,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早前半个月就喊你回来帮忙,电话打烂你都不回,你不愿做就歇着,也不差你这几天。”
浑白的冰水里,许隐碰了一下她的手,意思是叫她忍一忍。
她咬牙低下头没说话,褚翠又说:“你在外面打工不是打,回来帮忙不是帮?年关家里这个情况我不说你难道不清楚?”
她最终还是没忍住,睁开闭着的眼:“我也有我自己的事要忙,难道我是为这个家而生的吗?难道你和爸把我们四个生下来就是想捡不要钱的劳动力做面条?”
这话说得太难听了,许隐都忍不住在水下拉了她一把,她说完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仰头想要辩驳两句,褚翠一个巴掌抡起来,她急忙双手捂住自己头,只是半晌并没有东西落下,然后她听到异常熟悉的愤怒声:“给老娘滚出去!没有这个家你算什么?没有我跟你爸你能长这么大,还一年拿四五万去上大学……”
本来意识到自己话说太过的许节林都想好咬牙忍着了,不过四五万多几个字又激起压下去的怒火,她放下双手直直看她:“所以我不愿意回来啊,天天听你念叨这些就好像这个家像秤砣一样绑在我脚上,我每走一步都要承载它的重量,所以我才情愿自己挣钱,自己赚学费也不想再拿你的钱……”
“好了好了!”大姐站起来将她推着上楼,转身和褚翠说:“搞哪样,马上过年了嫌不够热闹不是……”
许节林忍着泪水噔噔上楼,恰好遇到楼梯转角的许强,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第二十六章 因为我自己最重要
她一抹泪水侧过许强上楼一头扎进被子里。
中间有人敲门叫她吃饭,她一方面觉得难堪,一方面也承认自己不该冲动,觉得没脸下去。
晚上的时候许隐过来敲门,她才爬起来去打开,宝林在她身后面围围巾,她揉了下自己红肿的眼睛:“去哪?”
“褚大姐回来了,请吃烧烤。”许隐一边裹外套一边催促,看她没动作又说:“我们走了家里可就剩下爸妈和你。”
她想也没想转身回去套了外套。
褚橙是大舅家的小孩,比大姐许隐大两岁,和姐姐关系很好,现在在沿海的大公司上班。
酒上了桌,许节林拉开易拉罐先狠狠灌了一大口。
褚橙抽着烟看她,啧了一声:“看看这在北方呆过的就是不一样,喝酒那气势跟武松差不多。”
许隐大口大口的塞着小瓜,嚼两下咽进去喝了一口啤酒:“跟北方没什么关系,完全就是因为她今天做错事了。”
许节林盯着烧烤盘叹了口气:“那也不是我的心里话,就是我积压太多情绪,一没个控制就全倒出来了。”
“啥?”褚橙问。
许隐将就今天母女俩今天的对话复述一遍,褚橙哈哈大笑:“这有什么啊?去跟你舅妈呆两天你会觉得姑简直是仙女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