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张开了双臂:“牧场的大门已然敞开,为了爱,为了理想,为了守望,加入我们,共同守护我们的家园。”
夕阳与黑色的水面融为一体,红光倏忽闪过,很快消匿无踪。
--------------------
第137章 前摇
“南方声称他们也同东方一样受到了神灵召唤,愿意步入神灵牧场。我极其赞同加快提出并通过新法案,使国家更加强大辉煌…”
“荒唐!胡闹!那就是一群疯子、卑鄙可耻的骗子!绝不能…”
“事到如今我们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否则外面那群人很快就会冲进议会,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这侵犯了自由!立国之时自由便被写进了国家的意志中,我们断不可能再受任何君主乃至神灵的压迫。”
自沈仪演讲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可就在这么短的一段时间内,那段话被不停翻译、传诵、解读,以最快的速度向全世界辐散开去。
大洋对岸一群政客在戒备森严的高墙内争得面红耳赤,而高墙之外,从黎明起一波又一波人便不断朝着高墙涌进,各式各样的标牌都在人海的冲击下显得像一片片漂浮于海洋中的水草。
伊凡俯瞰着脚下汇集的人海,随着时间的推移海浪似乎开始失去耐心,偶尔有异样的光芒从人潮中闪过。然而不管海浪如何汹涌,在高墙的巍峨下都不得不化为微弱的水流,不可再前进分毫。
很少有人发现立于各方的守卫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他看了看表,慢悠悠坐回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从他坐下开始争吵声便逐渐停歇了,大多数人开始了等待与权衡,怀揣着各种目的期待这位上任没多久却不乏魄力的首领发表意见。
“我倒是主张修改,”他的目光平等地在在座每一个人身上停留,却又好像没将任何人看进眼里,“我们都明白东边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无需自欺欺人。更何况我们做出过承诺—守望国家理想。如今理想的大门正向我们打开,神灵将无上的机会恩赐到我们面前,我们怎么能视若无睹,带着千千万万怀着各样理想的民众背弃神灵的关怀?”
“乔登先生,”他点了点刚才以国家意志为由反对得最激烈的人,“你所说的没错,然而自由、平等、以及诸多若干权利皆是造物主赋予,皆来自于神灵,如今神显露神迹,想要我们重新回归怀抱。您却打算劝服众人背弃,蛊惑众人神仅象征着压迫,究竟是谁违背了自由的意志?”
“您不用和我偷换概念,先生,”不知是气的还是如何,乔登嘴唇都发白了,“一旦通过,无异于将我们的家园推入中世纪的深渊。您也同样没有这个权力,如若一意孤行,您将遭受弹…”
一声轰鸣打断了他的话,在他身边陡然炸开了一个大洞,从里面呲呲冒着岩浆,他直接软倒在座位上。一桌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强忍着发抖的冲动或是隐晦或是大胆地看向伊凡。
一切发生得太快,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手的。
桌上有几人迅速交换了神色,有一人装作慌乱般地无意拉了下桌布,可当等了好几秒,发现伊凡仍旧不动如山后才真正惊慌失措了起来。
“大多数人还是能看清信仰的,”伊凡连嘲讽都懒得施予,“不要想着质疑,更不要想着反抗,神知道一切,所有思想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他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扫视过室内每一张惶惶不安的面孔,清楚这里大多数人对于今天暗地里将要发生的行动嫌少有一无所知的:“资源、财富、权力已经被在座诸位收入囊中,我想你们大概是厌倦了,又惶惑、隐忧着总有一代将丢失掉先祖积累的威望与地位,”他踱步到了窗边,继续观察着人群,“人人都可以攫取财富,再是严防死守,总能有一两个漏网之鱼强势闯入圈子,挖下一份蛋糕。”
“可力量是不同的,”他微微闭上眼,似是极其享受这样的感觉,“神能辨别忠诚与信仰,没有足够的虔诚,一辈子也只能被力量拒之门外、在牧场边缘徘徊。而但凡获得力量的钥匙,世世代代都将沐浴在光辉之下,这样的超然比财富更永恒,比权力更稳固。”
身后的呼吸都重了几分。
他就知道很难有人拒绝这份诱惑,忽视这份感召。
“我相信你们,乃至你们背后的团体都很乐意做出选择并且迎接挑战开拓新的疆土。我也坚信在这个月结束前今天所争论的终将会有结果。”
他转过身重新面对表情各异的众人,强势收束了今天这场荒诞的讨论:“我的话说完了,按照规定自然不会干涉诸位的决定,”他又望了眼底下的人群,像无事人一般朝众人点头示意,“日安,先生们。”
推门走进会议室外的长廊时他从容不迫的步伐才逐渐加快起来,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他的日程表排得更满,每一分每一秒大脑都必须陷入无穷无尽的思考。当要在近乎无缝隙的行程中强行掰出一点时间来时就更难了。
他对这栋建筑已然极其熟悉,更不会轻易受人制约。他熟练地转过一个又一个拐角,径直走入了其中一间小型办公室。
小巴蒂克劳奇翻看着一堆资料应当等了一小会了。进门的动静不算小,他却像没有察觉般,继续翻动着文件。
“处理好了?”伊凡没有过多废话,坐在了他对面。
两人积累的默契是快速的,他话音刚落小巴蒂克劳奇便立刻开门见山回答:“薇欧拉和麻瓜合作了很长一段时间,借助麻瓜的地位、权力、财产搜罗默然者、哑炮,甚至未成年的小巫师,源源不断向那座岛提供新鲜的原料。”两人对这样的结果都不如何意外,这只不过作证了猜测。
克劳奇将一份流水推到了伊凡面前:“一直以来他们都只记录武器的增加、翻新、损耗,最近几个月多了一堆奇怪的支出,他们开始运送,目的不明…”
说到这时两人同时抬起了头,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口型。
英国。
伊凡凑近仔细看着这份记录,越看表情越发凝重。他将纸张一角折叠了一次又一次,文字上的字体在他这似乎都失去了意义。
过了好久他才吐出了一句:“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死死抓住桌子,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此时必然是极端不好受的。小巴蒂克劳奇没有时间顾及他的感受:“不能再放任她了,十三年过得太舒服了,致使当年养的一条狗都变成了凶狠的狼。”
“我们当时在丽兹坟前…”这句话极其轻微,要不是嘴唇稍稍动了几下根本看不出他开口了。情绪来得迅速,消失得也不留痕迹,不过几个呼吸间伊凡便恢复了该有的冷静,“直接解决掉吗?毕竟她现在其实也没有多大价值了。”
“她借着莱昂家族的余威不知道联络了多少纯血,这么大块鱼饵,废了可惜,”那个女孩将局势看得明了,他自是要为他们献上一份礼物的,“我有一个计划。”
“你和克里斯汀同时提交了推迟选举申请?”里德尔复述着薇欧拉的话语,注意力根本不在镜像对面看似诚惶诚恐的人身上。
慕羽正坐在二楼阳台栏杆上,仿佛正专心致志观望着远处伦敦的夜景。纳吉尼安静温顺地盘在了她膝头。
栏杆没有遮挡,她就那么毫无避忌地,仅靠双手支撑着坐在上面,像是一片挂于栏杆上的薄纱,在一阵又一阵夜风中孤独飘零摇曳,却怎么也不肯坠下。
他一遍遍欣赏着这道脆弱单薄的轮廓,任由这道身影与伦敦的恢弘在眼中重叠,肆意描摹着这片薄纱坠落的轨迹。
“东方公布得太突然,如今魔法国会在商讨着保密法的废立,一致认为这时继续选举并不明智…”
“你在责怪我们?指责东方的进展拖累了你担任魔法国会主席的道路?”
他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的魔杖,短暂地对兀自在网中挣扎的猎物失了兴致。
慕羽往前倾了倾,似是下面有什么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细微的轨迹被他捕捉到了,连带着勾出了探寻的渴望,更对猎物没有了耐心。
“我对您的忠诚…”
“最近发生了一场奇怪的刺杀,凤凰社越来越不安分,”他站了起来,朝着阳台上那道单薄的身影靠去,“比起你自夸的忠诚,我更想看到实际的结果。”
身后的拥抱来得突然,环住她的手先是停顿了一下,仿佛依旧在迟疑着,在一个决定间摇摆,最终依旧缓缓地在腰间收紧。
慕羽靠在身后那片冰凉上,顺着身后的力道从栏杆上退了下来。
正下方,也是她方才微微倾身望向的地方正运行着庞大繁杂的阵法,从两人的角度俯视下去复杂交错的布局演化成了一张硕大清晰的棋盘,一个个微缩的人影在棋盘上胶着厮杀着。
“你没想将他们训练成只会冲锋流血的兵士,”三月的暖风既不燥热也不凛冽,精准地使得那片她贪恋的凉意浮动在身边,温柔地将她包裹起来。她轻柔地划下新的一道轨迹,棋盘上的格局再次变换。借着夜色她又向凉意源泉靠拢了一步,“我们也不需要他们充当这个角色,自然有其他人愿意前仆后继地牺牲。”
她提也没提薇欧拉,对于已成定局的棋子她向来懒得费心思。
直到两只手碰在一起时他们才明白过来两人多都在不断悄然向着对方靠近。
远处是灯火通明的伦敦,是即将落入手中的土地,近处是断不会丢失的领土,两人共享的疆域似乎在这一刻终于化为了实质,呼啸的风一刻不歇地将彼此间的温度以及几乎同步跳动的野心绞成锁链萦绕在边界。
这片领域中注定不可能存留暖意。慕羽吹了许久的风,从头到脚都是冷的,而温暖更是同里德尔绝缘。
暖意才是不真实且虚幻的。
“四月十三,”他率先将那片冰凉攥在了手心,同她并肩眺望触手可及的领域,“魔法部将商讨是否修改保密法。”
他从不在她面前遮掩喜悦与嗜血般地兴奋。
商讨修改保密法当然是在意料之中,不过…
“十三?”她喃喃重复着,一次次抚过挂坠盒上精巧的字母,却怎么也不愿看他,“我答应过会一起去,疯子。”
--------------------
第138章 反抗
“你们选择公布的时机实在令人意外。不说其他人,就连我都十分惊讶。”在阳台看够且吹足了冷风后慕羽便转回了室内。他们在筹谋中掌握了绝对的平衡,默契地选择在即将逾越界限时各自回归彼此的谋划。
她玩着挂坠盒,没怎么看沈续:“时间、地点,和预想的都不同。”
“魔法部也没发生什么改变,”沈续依旧表现得像一个耐心的长者,却难得显出了飞扬之色,“我似乎不久前还教过你,小羽,权力、战争从来不是小孩过家家的把戏。”
慕羽手指停在了镶嵌于挂坠盒的字母之上,这里向来是她最喜欢停留的地方。
看来这一次公布,让沈家乃至氏族的地位节节攀升,高到连沈续这样的人都免不了骄狂起来。
“没有变化?您的消息过时了,否则应该知道四月十三魔法部将讨论是否推翻保密法,”她低头观赏着看了无数次的挂坠盒,每一次都能找到新奇的角度重新鉴赏,“再者,福吉部长颁发了新的教育令,为保障巫师安全,所有年满六岁的巫师必须进入霍格沃茨接受学前教育,违反者轻则阿兹卡班,重则…”
她停止了对挂坠盒的打量,故意拖延了一会才抬头与沈续对视,缓缓吐出最后一个字:“死。”
“即日执行,不得拖延,”在沈续即将开口时她抢先复述完了整条法案,将手中玉佩一下下轻轻磕在桌上,“我不是在催促您,更没有指责。不过我向来以为我们是很好的生意伙伴。您想要的—让普通人拥有力量的钥匙、武器、摄魂怪,我统统都给了您,单单是金子似乎不足以换来我给您的东西。”
沈续脸上的笑收了收。
仅仅这样不能让慕羽满足,她淡定地在一旁煽风点火,力图将东方的节奏掌握在自己手中。一旦局势稳固,沈家重新扎根,沈续褪去了刚恢复家族荣光时的傲慢自大,钓上来的就不是一条鱼了。
“作为合作伙伴,我似乎有权审阅东方的成果,确保我的朋友将所有武器物尽其用,毕竟制造它们代价高昂,”她又抢了他的话,明目张胆地暗示乃至挑衅,“我还没去过首府,沈爷爷。”
他彻底不笑了,脸上的表情仿佛回到了他们最后一次实地见面、慕羽带着挪威的武器和能令普通人获取力量的咒语去见他之时。
那时他仔细考虑过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他停多久,慕羽便等多久,从不回避他的视线,更不掩饰能令人一眼看出的野心。
“当然,小羽,我自然乐意在首府招待你,想来这一天很快会到来,”他又变回了那个慈爱的长者,“这里是你的家乡,家,总是欢迎任何属于这的人。”
也乐于让任何人叶落归根。
“说到家,”似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慕羽整个人都放松了,像是无意般闲聊,“您是不打算管栖桐了吗?”
这个怪胎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栖桐做出了和我相反的选择,再是一家人,这种情况也常见。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了了,由她去吧,”慕羽眼中的冷意和嘲讽一下刺痛了他,他立刻找到了反唇相讥的点,“你不也一样?”
慕羽鼓了鼓掌,没因他的反问而生气:“您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微微一弹指,最后一缕灯火便连同着沈续这张脸消失,哪怕清楚此时的恶心再虚伪不过,她仍然不想看见这张脸。
床榻是冷的,床帘一拉上她便如同沉入了不见光的深海,上不接天,往下也触不了底。
可是这样对她而言才是安全又可靠的,她又往里缩了缩。
四柱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睡眠对她而言不是必需品了,然而她知道在无休无止的谋划中她总是需要喘息片刻。她享受沉溺于黑暗寒冷,可是那里太黑太冷,更不可能听见任何声音,得不停往前走,才不至于冻死在原地。
她借助黑暗一遍遍描绘旧时伦敦的轮廓,重构着在一栋栋老旧建筑间腾跃的翩跹。
这个时候是她唯一允许所有逻辑与思考停止的时刻。
可惜每次都是失败的。
床稍稍往下凹陷了一点,他和纳吉尼很相似,总是无声无息便靠了上来。
她能分清区别。
她又一次、悄然地向着寒冷靠近,沉默谨慎地试图从中攫取更多安全与满足。黑暗是最好的掩护,正因为无依无靠不见天日,才不会有人察觉她在不断坠落的过程中妄想抓住一根水草。
每次她都极其小心,尽可能蜷缩再蜷缩,绝不让人发现她在寻找着依靠。
可是这次不同,她不过稍稍靠了一点,便碰到了坚实的躯体。她的反应太慢了,微微一滞一双手便环上了腰。
纤长,冰凉,骨节分明,都是她所熟悉的,他们无数次相握相扣,从中汲取温度。这双手也曾数次揽住她,不歇地索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