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站了起来,一起来便面临着无数或是期盼或是敬仰的目光。魔法部异变后,邓布利多魄力依旧,魔力大不如前。他能感觉到邓布利多在逐渐退居幕后,将他推了出去,一步步用自己的余威替他创造向心力。
他不能拒绝,也不会拒绝。
“邓布利多找出了使麻瓜获得力量的根本原因,”他一来便抛出了重磅消息,着实使得人群议论了好一阵,“那就是个咒语。麻瓜所做的一切,只不过在主动让咒语嵌入灵魂,镶嵌过程刺激了身体机能,强制提升使得他们能感受调动魔力。这是最邪恶的黑魔法,不可逆的过程。”
他这么一说刚才还激动的人群一下子又陷入了死寂。还是最后阿拉斯托穆迪用越发粗哑的嗓音打破了沉寂:“解决的根源还是要让他们别碰这个鬼玩意。”
这没有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绕来绕去事情还是回到了原点。如果这么轻易便能做到,他们也不会战斗如此久,牺牲那么多人。
哈利眼中的光却越盛:“过程不可逆,但当灵魂强大到足够程度,便能自然挣脱咒语的束缚,排斥出与己身不想干的符咒。邓布利多并诸位教授在联合东方和其他擅长灵魂站在我们这边的国家,研究增强灵魂的方法。”
谁都知道这项工程的巨大、所耗时间绝非一代,然而谁都不愿去想这点。在这一刻每个人似乎都有办法从无尽黑暗中挖出一丁点光明。
哪怕只是萤火虫飞舞时散发的荧光。
“哈利,邓布利多让我们相信你,”小天狼星按了按他的肩,让他重新坐了下来,“我们从头到尾都是他、是你的人。”
“时候不早了,最近他们加大了巡查力度,赤胆忠心咒也不是万能的,”福利看了看正中挂的钟,不得不出言打断。他在壁炉中丢了一把粉末,腾起的光亮不同于普通飞路粉的绿色,而是耀眼的金,“一个个回去,小心一点。”
全程他一直警惕地注视着每一个人,直到他们接二连三消失在壁炉中紧绷的肌肉才逐渐松缓下来。
站在角落的人是最后一个走的,他所去的目的地都不同。这次是福利主动叫住了他,扬了扬手中茶杯:“我们还有时间喝杯下午茶。巡查队就算看见我们在一起也不会说什么。”
那道人影在壁炉前顿了顿脚步,直到这时都没能正视福利。停是停住了,他却依旧一言不发。
福利一下子变得正色了起来:“逃吧。我有门路让你逃到北非,那里他们暂时还不能完全染指。现在走还来得及,否则到时候你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人影依旧沉默矗在那,望着快要熄灭的炉火。
“西奥多诺特!”福利陡然扬高了声音,“邓布利多都赞赏你的魔药天赋,能炼出损毁灵魂的慢性魔药...你有大好才华青春,不应该将命浪费在这,更不应该做一个躲在后面见不得光的人。”
“那离不开斯内普和斯拉格霍恩教授的指点。你比我更容易死,”非要等到叫出全名西奥多诺特才抬起头,“几乎是必死。开启魔法部大门注定了你会当即毙命,你不会天真以为她会和你讲那点基本没有的亲情。你为的又是什么?”
他避开了福利抛出的橄榄枝:“你回答了这个问题,我才会考虑你的提议。”
“为了什么?”福利颓然往椅背深处靠了靠,“爸爸对姑姑愧疚了一辈子,至死都在牵挂堂妹留下的孩子。他从小就告诉我,堂妹是姑姑留下的最后血脉,如果有幸哪一天能回家,要将她当作亲妹妹一样疼爱,身为哥哥要为妹妹遮风挡雨。”
他晃了晃茶盏:“其实我陪爸爸悄悄看过奥利维亚。我这个妹妹,单纯,天真,总是不愿意将世界想得很坏。奥利维亚从前就想加入凤凰社,她不希望世界变成这个样子,更不能接受拼命生下的女儿变成如今的模样,”他看着杯中泡沫浮现又消散,“爸爸只有我一个孩子,我一直想要一个妹妹,想做个好哥哥,捍卫她的一切。捍卫着捍卫着,倒觉得以前美好的世界还真不错,值得每一个人前仆后继守候。”
西奥多诺特静静听着。也许是孤单了太久,承担了太多,明明和他不怎么熟,福利却选择在这时将埋藏在心中的话倾泻而出。
世界上并非只有奥利维亚一个人无法接受她变成如今的样子。
一年级那个看着厄里斯魔镜双眼放光绽放出温和笑容的小女孩消失了。人人都说她眼中只有权欲掌控,可他却固执地相信,当年镜中折射的场面绝非权力。
应当是极其美好的,否则他不会光是记那个笑便记了这么些年。
“隐于人前,我的理由没有那么高尚,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我不走,不用再劝,这是我的选择,”他拈起了壁炉上的一抹灰,“您也保重,福利先生。”
他走入了碧绿的火焰中,火焰熄灭得太快,以至于他都没能听见身后福利那声沉重的叹息。
燃烧的火炉扑闪一声熄灭,将投入其中的信纸烧得干净。慕羽凝视着一滩滩灰烬,准确地说是在盯着墙上镶嵌的颗颗灵石。
石头依旧温润光华,看上去没有什么异常。
看上去而已。
她摸了摸纳吉尼脑袋,大蛇正不情不愿啄着盛在面前一汪五颜六色的液体。
“喝完,纳吉尼,”她柔和劝慰着,也不管这条蛇能不能听懂,“你不想我强行灌。”
紧随其后的才是一声又一声真正的,嘶哑的蛇鸣。她当然不会以为这是纳吉尼发出来的。相应地,不知是谁的话起了作用,刚才还磨磨蹭蹭的蛇立刻肉眼可见地加快了速度。
那双纤长的手罕见地没有在颈间的挂坠盒上流连,倒不停在腰间濒临龟裂的玉佩上摩挲。
慕羽由着他折腾,享受着炉火最后一丝余蕴,望着墙上重叠的影子,这样宁静安然的时刻越来越少,以至于她放任自己珍惜其中每一秒。
好像这么一放任,便能留住不停流转的时间。
“又是沈仪传来的消息,”汤姆里德尔认真研究着玉佩上裂出的一道道纹路,对信上内容没有丝毫好奇,或者说他早已心中有数,“我要和你一起去。”
她也同样交叠着抚摸道道裂纹:“他们将商讨地点定在首府,城破那日,我却建议沈续改个地方,”壁炉中火苗有了死灰复燃的迹象,正好映衬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疯狂,“就在香海,我长大的地方。到时候你就能看见我家乡真正的样子。”
将夕阳染上血,那里才称得上她真正的故土。
轰隆轰隆的巨响协同着靓丽的火光,夹杂着滚滚硝烟摧残着这座古老的城市。如果没有炮火,纵是两地仍然相互警戒,这个夜晚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夏夜。极尽娱乐之地醉生梦死,烟花璀璨,焦土之地挣扎求存,企图在昔日废墟上堆砌出一个家园。
陡然的炮火撕裂了夏日的安详静谧。
早在第一道光亮起时沈栖桐便醒了。长久以来的紧张状态使得她几乎夜夜和衣而眠,不敢有半分懈怠。在动静响起的第一刻她便拉过长鞭翻身而起,恰巧与她的师妹撞上。
“师姐,敌袭!”说话间不远处又传来一声炸响,哭声喊声皆掩埋于剧烈的轰炸声中,“防御法阵快不行了,您得立刻转移。”
“沈续撕毁了和约?那边早就不给他们供应武器了,他们哪来的东西轰防御法阵....”沈栖桐也不傻,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脸色先是惨白了一阵,随后抬腿便想朝外走去,“我不走,现在不能走!首府绝对不能现在丢,至少也得撑两个月!”
她发了狠:“哪怕用我的命填也要将这两个月填过去!”
谁料一直温顺听话的师妹竟一下跪在地上,死死抱住她的腿,小姑娘力气却不小,说话时都带上了哭腔:“是城内之人主动打开了防御阵法,开门迎敌,迎接新世界。前线斗志全无,他们都快入城了。”
两个月?两天都难。
又是一声轰鸣,这一次硝烟味道直呛喉鼻。沈栖桐却顾不上这些,初听是城内之人主动打开法阵,一行泪不由自主流下,仅仅不过数秒她便将脸一抹,决绝地欲要往外再冲:“你们走,到极北去。那里保留着昆仑最核心的力量,北方最后的天险,带上我的玉佩,去那里,我断后。”
她不能这么快就丢掉首府,一步错后便是步步错。可是她没有这个机会了。腿上不过忽然间一阵快速地针扎般的疼痛,她便忽然全身一软,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看见的只有小师妹的泪颜。
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师妹会动手。
“师姐,您不能死。您是宁院长的嫡传,沈家最后的正统,若您的意志不加以传递,又何谈后人坚守?”她擦了擦泪,此时门外也涌进几个人来,个个悲戚,“带师姐退守极北,其余人,随我守城。”
外面的炮火声小了很多,零星的声音预示着如今的大局。
在四面而起的火光中,小姑娘的脊背挺得格外直:“城中剩余人等,都集中过来了?”
同门多年,他们早就锻炼出了默契,这时自有人答:“都来了。”
外面悉数零落立于焦土上的黑影,便是最后因各种原因尚未投奔对面的人。
小女孩手往地上一指,地面蓦然撑起一座简陋的高台,她径直跳了上去,直望着漆黑夜幕,不肯看底下魑魅魍魉,百鬼横行,可怜夜幕昏沉,连颗星都没有。稚嫩的声音在夏日的夜空下直传出很远,炮火和浓烟都无法将其阻断:“上等愚民者,非以风霜刀剑相逼,而以利益惑人心智,以歌舞欢娱摧人斗志、断人梁骨。用你们的脑子想,用作为人的脑子想,献出信仰便能获得力量,是否在步步驯民?财富,地位,权力,是否在用虚幻的蓝图打断你们的脊梁?用自己的脑袋,做出真正的选择!愿意坚守家园的,便随我们退守,继续战斗!如若愿意跪拜匍匐,将身家性命思想交于人手,我也别无二话!”
她跳下高台,再不管其余人如何,领着剩余同门往漆黑如吞人巨兽的街巷走去。一人小心翼翼拉了拉她的袖子,方才沈栖桐和她短暂的争执大家都听见了。这人小声道:“守不了两个月,我们千拖万拖,也不过几日功夫。”
说是这么说,然而聚集在她身边之人皆没有退缩之意。
“有几日便是几日,有一天便算一天。”见四下里不住有低泣传来,她清楚明白他们为何而泣,一年前他们死守城池换来对方和谈,如今忧患不是自外而来,反倒由内而起,怎么能不心生悲凉?他们的所守所救,究竟为了什么?
“同门一场,今能与诸位共亡,是我之荣幸,”她的声音越发高亢,几乎压过七零八落的炮火,“我等非为人亡,卫道而死,虽死犹生。”
此言一出,众人皆泣。然而望着黑暗,听着声声轰鸣,却没一人往后退一步。
浓烟终究将人吞噬在了无尽的巷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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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鸿门
“他们守了十天,以最惨烈艰苦的方式,”伊尔弗莫尼学院大厅正中只点了几盏蜡烛,借着昏暗的光线,菲尔加西亚独立于长桌前端详铺展开来的硕大地图,地图上密集的红标实在触目惊心,“他们浴血奋战的时候,我却只能缩在这,什么也做不了。”
地图下还压着一堆图纸文件,他霍然从中抽出两张,稍稍一折一压便将停留在纸上的平面转变成了悬浮在空中的立体模型。伊尔弗莫尼学院的模型最大,将周围重叠的山林悉数涵盖了进去。依着地势起伏,城堡四周围上了一圈又一圈形状怪异的围墙,与其说是一座城堡,倒不如说更像一座要塞,显得一边的魔法国会格外小。然而魔法国会模型小是小,却格外精致。里面照映出一个个行走活动于其中的小人,除了比例小了好几圈,其余同真实的美国魔法国会没有多少区别。
菲尔加西亚在两座模型前来回踱步。昏沉的烛光照得身影不安地在墙上晃荡,任何一个人看见了都不会将眼前焦躁不安的身影同长期以来引导众人反抗的学生领袖联系起来。
他每一步产生的所有焦虑、莽撞都被墙角另一道影子分毫不差地吸收了。那道影子安静得过分,随着时间推移他非但没能冷静,步伐还越来越凌乱,影子却依旧岿然不动,视线都不因此而转移,说出来的话语气上也不是那么好听。
“所以加西亚先生的有所作为,便是想要在这个时候强攻魔法国会--在那麻瓜尚未启程访问州内、魔法国会中潜藏的威胁最大的敌人还未找出的情况下,贸然占领即使顺利攻下也难守住的阵地?”
“斯内普先生,我不....”斯内普说话的语速一天天地越来越慢,如今发出每个音节都如同钝刀割肉一般艰难。一直以来菲尔加西亚对他都是包容有加,这还是第一次察觉到这样的语气是多么令人难熬。
“你的冒进能帮助沈小姐走出极北困境,重新夺回首府吗?能劝诫沈小姐的爷爷不要一错再错吗?”斯内普打断了他,毫不客气地将他的心事全都抖了出来,“贸然进攻,对搅乱麻瓜政坛、英国掌控魔法部可有一点好处?你今年十八岁了,加西亚先生,考虑问题却还像八岁小孩。”
一连串的反问问得菲尔加西亚哑口无言,愧疚、秘密被人看穿的惊慌交织着:“我不会...我只是...”
他自己都难解释下去。承认他花费时间在这里踱步仅仅是想要宣泄情绪保持理智吗?他还没有将私事私情轻易朝人吐露的想法。
斯内普不给他一点躲避的机会,径直站在了对面。从阴影中走出时才能发现西弗勒斯斯内普憔悴得有多么迅速。如若不是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眸,几乎要以为走出来的是一副骷髅架子:“沈小姐的同门奋战十天,为的难道是让你抛弃理性打乱计划?伊尔弗莫尼上上下下,连同十三个州蛰伏蓄力整整一年,难道是为了在不必要的关头送命?”
在他的逼使下菲尔加西亚不得不正面回答:“不是。”
斯内普将双手撑在桌子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那就压抑你的情感!控制你的思想!现在是在打仗,不是在玩英雄救美的游戏。如果你真的...”他顿了一下,吞掉了到嘴边的那个词,含混了过去,“就要学会在棋盘上守好领土,看清自己的位置。”
随着感情的递进,那双眼中哀恸之色愈浓,然而当说完这番话,那抹倏忽而逝的悲哀如同一颗投向湖面的棋子,咕咚一声沉入了水底,同水光融合在了一起,再不见踪迹。
“先生,您是位伟大的人,”一阵长久的沉默后,菲尔加西亚凝视了两座模型半晌,长舒一口气,折好图纸,“没有您的一路教导指点,我也许撑不下这样的重任。”
“论教导指点你不必谢我,”菲尔加西亚每一次的探究极其认真,正是这样的认真才易让人心虚,“我只是转达邓布利多的意思,谈不上伟大。”
菲尔加西亚伸手抹过最上方的地图,指尖久久停留在东方:“压抑情感,控制思想并不容易,”他将地图卷了起来,之前的焦躁一扫而空,又变回了从不失控,温和有礼的模范学生,“您又压抑、控制了多久?”
“那几个州太安静了,”伊凡举起了手中酒杯,晃着里面都快看不清颜色的液体,对另一头的小巴蒂克劳奇遥遥举杯,“这的酒很不错,虽然以我的背景不该酗酒,但偶尔悄悄尝尝也不是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