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法采【完结】
时间:2024-07-23 17:13:54

  滕越,玉蕴堂... ...
  朱霆广听着就头疼。
  他本就同那滕越有过节,这下被他囚困的邓如蘅竟成了滕越舅兄。
  有一瞬间,他忽觉干脆杀了邓如蘅算了 ,一了百了谁都不可能知道。
  但一想到邓如蘅那制药技艺如同万金,他又舍不得下这个狠手。
  可一时也不敢再让邓如蘅出手制药,想了想,叫了人来。
  “加派人手看住邓如蘅,不许他往外通信,把人看严实了。”
  他吩咐了人去城外秘密山庄里去,却不成想,早就紧紧盯着他的人,悄然跟在了他的人手身后。
  *
  被严加看管的院落里。
  邓如蘅早在前两日,听说研春堂被查封,而玉蕴堂却得了朝廷嘉奖的时候,就知道必会有这一天了。
  可他丝毫不在意,反正也是出不去,可他的小蕴娘的小小玉蕴堂,却把研春堂力压了下来!
  邓如蘅这几日想想此事,就高兴得不得了。
  他也恨不得飞身出去,看看他的蕴娘到底长成了如何模样,而家中又怎么样了,爹娘和他的妻,到底都如何了?还有外祖母,还有他的小女儿。
  那年他离家的时候,女儿还在襁褓里。
  她还不会叫爹爹,但小家伙呀呀笑起来的声音,就似那清越的玉石相击,他便给她起名唤作“玲琅”... ...
  邓如蘅的心无时无刻不想飞出这四方院落,可层层困守,他一步也踏不出去。
  邓如蘅晚间看了一阵书,书页在他手里翻了翻,就翻不下去了。
  他想着起身捣捣药,心里也能静一静。
  然而刚走到了院子里,竟就听见了层层院外,有叫声突然传来。
  “汪,汪,汪!”
  邓如蘅手中的药杵,险些砸落在地上。
  那是,那是他的大福吗?!
  早在几年前,他想让大福试着出去传信,被发现之后大福险些被朱霆广打死,是他狠狠护在了身下,朱霆广才直接将大福卖了了事。
  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了大福的音信。
  但此刻,叫声就在层层院墙之外。
  “汪汪!”
  真是大福。
  可大福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总不能是大福自己找回来寻他,那难道是... ...蕴娘?!
  叫声很快消失不见了。
  然而到了第二日晚间,大福的叫声又响在了墙外。
  邓如蘅忍不住地颤栗了起来。
  真的是蕴娘来寻他了!
  *
  滕越一连五日都让人带着大福到了那院外,前两日,院中没有什么回应,但后面三日,只要大福叫起来,院中就隐隐有捣药的声音传出。
  邓如蕴听说有捣药声的时候,眼泪都落了下来。
  而滕越已经不准备再等,他见朱霆广这几日都在府里,照看病了的砚山王爷,便准备这一夜动手救人。
  邓如蕴早已迫不及待,也想跟他一起前去,却也怕耽误了他行事。
  “我在外面给你放哨,行不行?”
  她恳求他带着她同去,今夜之事,哥哥与他都身在事中,她怎么能放心等在城里?
  滕越见她焦急至此,倒也答应了下来,就让她在外面等着,他进到里间救人。
  朱霆广这院落确实派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地看管,但他砚山王府滕越闯过,连那大太监的火器营他都闯过,今次滕越也交上了沈言星给他帮衬。
  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寻到了邓如蘅的院落外面。
  邓如蘅听见今日院外没有狗叫的声音,心里已经有了预想,可也怕是被朱霆广的人察觉,所以才没了动静。
  他不禁在院中踱步。
  就在此时,院门外忽的有门卫问了一句,“什么人?!”
  这声未落,人咣当倒地之声响起。
  下一息,被紧闭多年的院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咣当踹开了来。
  邓如蘅睁大眼睛向门前看去,穿堂风吹得来人衣袍翻飞,他看向来人,惊诧一步。
  “滕将军?!”
  滕越亦看到了他,快步上前,他刚想说他是替蕴娘来解救兄长的,不想这位舅兄先开了口。
  “是爹和娘... ...到底去了你家提亲,把蕴娘嫁给你了吗?”
  这话说得滕越心下一滞。
  不是邓家提亲,甚至也不是他去提亲,而是一纸契约... ...
  他不知要怎么跟舅兄解释,又或者蕴娘的兄长知道之后,还肯不肯让蕴娘跟他在一起。
  但此刻这些来不及细说,他只道。
  “蕴娘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咱们先走!”
  邓如蘅早已被囚困多时,这地方他再不想多留一息。但他倒是想着那两个跟他一起被囚困在这里的小药童,这两人都是朱霆广买来的孤儿,他径直叫了两人,同他一道离去。
  两个药童皆同他一心,眼下见状,都又惊又喜。
  滕越只要不被砚山王府的人抓了正着,就算是闯了他的私宅,一把火烧了又如何?
  他这会带着手下护着邓如蘅同两个药童一路往外去。
  倒是此时,邓如蘅忽的问了他一句。
  “将军知不知道,那朱霆广同砚山王府,这些年一直偷偷与关外鞑子勾结,倒卖兵甲军资?”
  这话一出,滕越挑眉。
  “舅兄有他证据?”
  这可是削爵赐死的重罪!
  而邓如蘅缓缓点了点头。
  他指向关押自己院落的另外一边。
  “这么多年所有的证据,都在那里。”
  朱霆广杀了当年与他同行的同僚兄弟,又将他囚困于此四年有余,更不要说家中早已不知是何情形。
  这仇,邓如蘅从不曾忘记。
  他向滕越看去,滕越也向他看了过来,此时恰好沈言星也带人到了此间。
  他们当然可以就此离去,但这砚山王府同贼的证据,怎么能就这么放过?
  三人目光触及,又都往那藏着证据的院落看了过去。
  砚山王府这一次,还能再杀人灭口,逃脱死罪吗?!
  *
  朱霆广在他父王床前,当了一日的孝顺儿子,原本想要回自己院中好生休歇一晚,不想眼皮不住地抽跳起来,一下一下不休地扯着人。
  他心里不安,就有点睡不下去了,问了一句手下,今晚有没有出什么事。
  手下并没得到任何消息。
  可眼皮还是跳动不止,朱霆广烦躁起来,让人去把府里养着的道士找来,给他卜上一卦。
  谁料这卦一出,连那道士都冒了汗。
  “什么情形?”
  道士咽了一口吐沫,“将军竟有... ...血光之兆。”
  这话说完,朱霆广差点把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但这道士素来得他父王信重,有些本事,他只能连忙问,“那事出何处?!”
  道士急急忙忙又卜一卦,遥遥向着城外,他藏着人和物的秘密山庄指了过去。
  朱霆广二话没说就当即带着人手奔出城。
  而他刚到山庄外的坡上,就见有人从里面奔出报信。
  来人浑身是血,直道,“将军,有人夜闯山庄,带走了邓如蘅还直奔您藏兵甲之地去了!”
  朱霆广一听,几乎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人。
  滕越,必是滕越!
  他恨到牙痒,可到了这时,反而不能轻举妄动。
  他左右想了想,让人先往山庄外退,然后让人从四面八方将这山庄围拢起来。
  朱霆广双眼眯了起来。
  “滕越竖子!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朱霆广吩咐人手慢慢包抄围拢,却没发现有人看到了他坐在马上的身形,一眼认了出来,立时叫人往里报信而去。
  ... ...
  山庄里。
  滕越照着邓如蘅的指引,未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朱霆广私藏的兵甲,这些军资是他要卖给关外鞑子的,而这些年与鞑子暗中往来,院中还有未处理干净的信函。
  铁证如山,朱霆广同他那砚山王府,是绝对跑不掉了。
  而这时,外面突然有人跑来报信。
  滕越问去,竟是邓如蕴派来的人。
  来人上前,径直就把朱霆广已然赶到,且在外面往里包抄的事情,告诉了滕越。
  邓如蘅听闻朱霆广前来,不免紧张起来,但滕越却只冷哼一声,转头跟沈言星低声道了两句。
  很快,他们带着部分东西,先撤出了此地。
  ... ...
  朱霆广带人包抄地无声无息。
  他见院中自己原本驻守于此的人手尽数被砍倒在地,恨得牙痒,再见邓如蘅院中空荡无人,更是目眦尽裂。
  他手中握紧佩剑。
  他堂堂宗室子弟,皇室血脉,那滕越竟丝毫不放在眼里,两番闯他地盘。他岂能一忍再忍?今日必送那滕越上西天。
  然而就在他恨恨不已,带着人往存放兵甲的院落,包抄而去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山庄格外地安静。
  他脚下一顿,难不成滕越提前走了?
  可念头还没落,眼皮忽的抽搐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倏然射向他后背。
  他急闪着向后看去,只见黑暗之中,有人抬脚自黑影中走了出来,同他缓缓一笑。
  陡然亮起的火把映出了他如剑如星的眉眼。
  正是滕越。
  ... ...
  山庄里火光腾然亮了起来,喊杀之声随即而来。
  邓如蕴站在院墙外面的林子里,明知已经提前传了信,可紧张的冷汗还是出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厮杀声渐渐停息下来,胜负已分。
  守在她身侧的侍卫劝她不要太担心,但邓如蕴怎么能松下这口气来。
  她只能紧紧看着门前,看着门前是谁当先出来。
  不想她还没看到人,却有大福的叫声汪汪传来。
  邓如蕴不仅睁大眼睛向那门口看去,见摇晃的门灯下,大福当先跑了出来。
  而大福身后,紧跟着一个男子,他布衣布衫,身形瘦削。
  可门下的灯影落在了他的袍摆上,又摇晃着,照亮了他的脸。
  邓如蕴一眼看过去,通身颤抖了起来。
  她脚下发颤地从林中走出,难以置信地向那男子一步步走过去。
  她甫一从林中出现,邓如蘅就看住了她。
  林中月色暗淡,只有几缕月光轻轻落在她发间耳边。
  有散碎的细发从她耳边落下,又随风而起。
  风从她鬓边吹来,仿佛带着她身上独有的气息。
  邓如蘅脚下发僵到抬不起脚,却听到她颤声,轻轻叫了过来。
  “哥哥?”
  涩意自心头直冲鼻眼之间,他开口回他。
  “蕴娘... ...”
  “哥哥?!”
  “蕴娘!”
  月光将她翻飞的裙摆映如蝶翼,风又吹得她好似冬夜落入凡间的天女。
  她长大了。
  邓如蘅抬脚上前而去,向着她张开了双臂。
  哥哥的怀抱,邓如蕴已经多久都没曾再拥有过。
  这一刻,她自林边向他飞奔而来,离着两步之遥,她就直直向他扑去。
  而邓如蘅伸手,仿如儿时一般地稳稳接住了她,将她紧紧抱进了怀里。
  “蕴娘,我的蕴娘... ...”
第94章 【正文完结】
  朱霆广和他通敌的证据, 皆被滕越一并拿获。
  不过他已经功绩够多,这咸宁伯就让他在某人面前不安,再抓了砚山王府通敌罪证, 朝廷再添一赏,她那小脑袋里还不知道如何作想。
  而护送吴老将军、夜搜大太监火器营, 还有今日擒获朱霆广, 沈言星皆在其中立有大功。
  王复响因着同他里应外合平叛恩华王, 封赏已经到了,这厮正催他们回宁夏一起吃肉喝酒。而孔徽步步稳健,长袖善舞, 日后自有前程。
  只有沈言星先前因着沈家被打压多年, 一直在军中无法出头。
  这一次,滕越直接把这功绩全都给了他。
  “遇川你这... ...”他有些不好意思。
  滕越瞧了一眼呜呜瞪眼且被堵上了嘴的朱霆广, 笑哼着拍了沈言星的肩。
  “这个,就当是我给你和大表妹的新婚贺礼,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坐主桌吃酒。”
  他这样说,朱霆广简直目眦尽裂, 沈言星倒是脸色微微泛了红。
  “我想同阿纭好好办一场,八抬大轿,十里红妆, 迎她过门,到时候你是我兄弟, 又成了我舅兄, 必然是要坐主桌的。只是... ...”
  他微顿, 朝着滕越看了过去,“只是, 你同弟妹?”
  他一说起这个,滕越不由地叹了一气。
  今日他们把她哥哥救了出去,但他因着契约才娶了蕴娘的事,自然也是瞒不了的。他的舅兄还不知道是如何态度。
  至于蕴娘自己,滕越又叹一气。
  “我同她,估摸还有的磨。”
  快则一年两年,慢就不知道了。不过滕越,已经做好了慢慢磨她的准备。
  他这会把朱霆广一干人等都交给了沈言星,往外面寻他们兄妹而去。
  他刚走出这山庄门外,就看到了林边月下的两人。
  洁白月光似雪落下,落在两人交叠的衣摆上。蕴娘扑在她哥哥怀里,把头与脸深深埋到她哥哥的臂弯与怀中,不住地抽泣。
  她一边哭着一边说着这些年家里的遭遇,邓如蘅的眼泪也自眼角一道又一道地落下来,此时此刻除了抱紧妹妹,再做不了任何事了。
  而她哭到身形发颤。
  滕越再没见她这样在他怀里哭过,就像是卸下所有戒备,好像变回了哥哥离家之前的那个小姑娘,把所有的艰难与委屈,一并都哭到了哥哥的怀中。
  兄妹在林间月下相拥而泣。
  经历过漫长的生死与分别,还能在这茫茫世间重逢,又怎么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呢?
  滕越没有打扰,就在林子外面守着他们兄妹二人。
  他亦想起了他的父亲与哥哥,可是哪怕他已经手刃了仇人,父兄也都不会再回来了。
  月光在林中悄然流转,冬夜里的山风呼啸过林间,说不清像怒而低吼还是幸而大笑。
  滕越听着蕴娘一直哭一直哭,抽搭着她的小鼻子,委屈地哭到声音发哑。
  他的眼眶也不住地陪着她发了酸。
  夜风太冷了,他们兄妹在林中慢慢走了起来,慢慢细说着这几年的经历。
  直到天边隐隐有了白亮,远处的西安城于黑暗之中,随着日光驱散晨雾,渐渐露出了这古城巍峨气派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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