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合——法采【完结】
时间:2024-07-23 17:13:54

  她朝着林老夫人就说了过去。
  “娘这样,让我与那些忘恩负义的人有什么区别?”
  她只看着自己的母亲,如同被压了太久终于反叛了一样,大声道。
  “我今日非得要去,谁说都没用!”
  她去意已决,身上又有几分功夫,一两个婆子丫鬟根本拦不住她。
  林明淑也发了怒火,直接让人去叫了人来。
  “一个两个拦不住,就来十个八个,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几分本事!”
  这话传下去,不时就有一大群婆子丫鬟跑来,把滕箫团团围在了中间。
  “姑娘姑娘,快听老夫人的话吧... ...”
  她们直喊得滕箫面红耳赤,一双眼睛都露了红丝。
  她忽的从袖中抽出了一柄小巧的弩箭来,朝着人群外的树,一箭射了过去。
  那弩箭嗖地一声射出,从众人头顶破风而过,直直钉在了院中的树干上。
  围着滕箫的仆从皆吓了一跳,滕箫则拿着弩箭朝着众人扫了过来。
  “我看谁再拦我?!”
  她善做机关暗器,阖府上下没有不知道的,他们也曾见识过滕箫这些机关暗器的厉害。眼下一众仆从全都傻了眼,没人敢再上前,都无助地朝着林明淑看了过来。
  林明淑见女儿竟然在出门前就备好了弩箭,可见她早就料到自己不欲让她去,她却非去不可。
  仆从也是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她没得让府里的仆从中箭受伤。
  她从人群外,拨开一众仆从,一步步走上了前来,正正站到了女儿的面前。
  “你莫要去伤他们,是我不让你走的,你要是有本事,就拿你的弩来射我。”
  她倒是看看她一手拉扯大的女儿,今日为了离开,是不是连她这个做娘的也要动手?
  她直直朝着滕箫看了过去,她赌她独自一人拉扯大的女儿,不敢这样对她。
  先前送她去郑家读书,她不愿意,可也左不过与她吵闹几回,冷些日子。
  她多数的时候,还是肯听话的,哪怕是气闷些,也不至于太过。
  正因此,她没有收回她满院子的技巧玩意,滕越在府里给她找了先生之后,她也默认了,没再逼她非得去郑家学堂。
  但去黄家做赞者这事不一样,她不可能一直闷在家里与这些技巧暗器为伴,若是那般就只能走到沈润的路上去了。
  她总要出去与人交际,去黄家做赞者这样的机会再好不过了。
  可她此时为了沈润,却要弃了黄家,更是拿出了弩箭要射人。
  林明淑看向女儿,见她手里持着的弩箭果然颤了起来,不敢向她瞄准。
  她心下微缓,又开口。
  “你若是此时回乘风苑去,明日好好去黄家做赞者,沈润那边娘亲自替你过去,旁的事我也都不追究了。”
  她料想女儿定还是会听话的,还能真用那弩箭瞄准她这做娘的吗?
  她果见滕箫手里的弩箭又颤了一颤。
  然而下一息,她忽然握紧了那弩,抬手朝着她就瞄了过来。
  “娘,我今日... ...非得要去!”
  话音落地,林明淑看着她瞄向自己的弩箭,愕然怔在了当场。
  心头像是被谁拧了一把,她心口发疼地震惊地看向她养大的女儿。
  “滕箫,你敢用弩箭对着娘?”
  她不敢相信,说出去的话都是颤的。
  可她却看着滕箫,更往她的弩箭前,一步步走了过去。
  “你是敢射我吗?”
  丈夫在女儿两三岁的时候就没有了,她不记得父亲,都是她这个做娘的人把她从那么小小的小婴孩,一点点养大。
  可是她越长大,就同她这个母亲越是不好,从前吵闹冷战也就算了,今日,她竟敢用弩箭朝她瞄了过来。
  林明淑心口酸涩发疼,口中却不松半分。
  “你要不把我射倒,要不然,我不可能让你离开这道门!”
  她这话说过去,见女儿一双赤红的眼睛,眼泪哗啦流了下来,她不住抽泣地向她看来,林明淑也向她看去。
  然而下一息,滕箫手里的弩箭倏然射了出来。
  只就朝着林明淑,朝着她这个做娘的人。
  林明淑骇然看向那支尖利的弩箭,就从女儿的手里射出来,直直朝着自己身上而来。
  她已经不会动了,甚至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了,她只定定看向女儿。
  有人喊着老夫人,也有人喊着姑娘,有人要来推她,却有人一把扯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开了去。
  滕箫的弩箭,就擦着她的手臂飞了过去,割破了她的衣袖,在她的胳膊上划开了一丝浅浅的伤。
  可林明淑却觉这弩箭深深的扎进了她的心里,直扎得她四肢百骸都疼痛至极。
  她一错不错地看着女儿。
  “你真的对娘动手?”
  滕箫方才也惊惧到了极点,此时听见母亲问过来的话,心上难捱地连站都快站不住了。
  她只在惶恐中转头,看向了人群里挤过来的邓如蕴。
  “嫂子... ...”
  她一把扔下弩箭,直扑到了邓如蕴怀里。
  邓如蕴闻讯赶来,方才那一幕,她看见了。
  此刻滕箫直扑进她怀中,她连忙将小姑娘抱进了怀里,可转头去看林老夫人,却见林老夫人发红的双眼下,眼泪也持不住了,不住地从脸边滑落下来。
  垂花门前寂静无声。
  滕箫哭在邓如蕴怀中,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去城外看师父,她只能无助地哭泣。
  “师父怎么办?嫂子,师父怎么办?”
  邓如蕴不知要怎么回答,却听见旁边的林老夫人,嗓音沙哑到几乎无声。
  邓如蕴从没见过林老夫人有过这般时候,她见过的林老夫人,多思多谋,十拿九稳,纵然焦虑心急也总有办法。
  但此刻,她只见林老夫人的眼泪停不下来,她一直看着滕箫沙哑地开口。
  “原来你眼里,没有我这个娘... ...”
  天光暗淡了下来,混乱之下,垂花门边的灯笼也无人点燃,只在风里遥遥打晃。
  半空的云层里,远远滚来两阵雷声,雨意在干热的土地上暗暗与闷热较着劲。
  邓如蕴抱着滕箫,听见她在这句话里抽泣更厉害了。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去,只能闷在邓如蕴的怀里,紧紧抱着她。
  林老夫人也不知女儿这般,自己还能不能拦,亦在这一刻,向着邓如蕴看了过来。
  邓如蕴不该管这些事,她若不让滕箫去,一旦沈润今晚去世,滕箫会痛苦半生。若是劝林老夫人放滕箫过去,她又有什么立场?
  她左右一想,开了口。
  “我带着箫姐儿去一趟城外沈家吧,若是沈姑母无事,明日城门开启,我们必从城外返回。”
  她这话一说,滕箫攥紧了她的衣襟,而林老夫人看向邓如蕴,眼中也凝住了光亮。
  这个折中的办法,既能让滕箫去看了沈润安了心,也不耽误明日黄家的及笄礼。
  母女二人先前各执一词,都不肯退让半步,相互伤到泪流不止,可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邓如蕴的这句折中之言。
  但这个办法如何,还是要林老夫人拍板。
  滕箫从邓如蕴怀中偷偷看向母亲。
  林老夫人没有开口,却跟邓如蕴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邓如蕴这便叫了人去套车,滕箫一听,更加抱着她不肯松手。
  “嫂子,嫂子!”
  要是没有嫂子,她可怎么办?!
  邓如蕴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先去马车里等着她。
  林老夫人看着女儿飞跑出去,直到她消失在墙角半晌,才收回目光。
  只是神色依然仿佛重伤了一般,她看向邓如蕴,嗓音低落至极。
  “蕴娘,麻烦你了。若是沈润真太不好,那明日,也不必非把她带回来。”
  林老夫人说完,似乎已经精疲力尽,她默然转身,慢慢地离开了去。
  邓如蕴看着林老夫人的背影,轻叹一气。
  ... ...
  翌日天刚亮,邓如蕴就带着滕箫回来了。
  沈润无事,沈言星提前到了,还从西安城请了大夫,她们赶过去没多久,人就醒了过来。
  滕箫放下了心,主动让邓如蕴早早带她回家。
  这会,邓如蕴叫了滕箫往沧浪阁给林老夫人问安。
  林明淑隔着门没有见女儿,可默然坐在房中,心跳止不住地加快。
  但是她到底没开门,滕箫在门外等了片刻也就走了。
  有一瞬,她想要开门叫住她,可想到她昨日射向自己的箭,又抿了唇没再言语。
  滕箫眼里,没有她这个母亲。
  … …
  黄家的及笄礼很是顺利,滕箫这个赞者的事宜做得一丝都不错,黄三夫人还当众夸了她好几句。
  而黄家及笄礼过了没两天,滕越就要回来了。
  可他人还没到,升迁令却到了。
  由黄西清举荐,朝廷考察滕越近年功绩,擢升他为宁夏游击将军,统兵勇三千,驻守宁夏,巡防三关口一带长城防线,镇守一边!
  升迁令一到,滕家整个欢腾了起来。
  次日,滕越也到了家。
  邓如蕴在心里深深沉了一气,有些话,她要跟他说出口了。
第65章
  升迁令先一步到达滕府, 滕越却在第二日才回来。
  原本孔徽同他从下面卫所返回,就叫了他往自己的地方去,道是他舅舅黄西清从京城派了幕僚回家办事, 顺道同他们见上一面,有什么话要传回京城的, 正好借此说了。
  但幕僚耽搁在了路上一时没到城中, 滕越便没继续留在等待, 他道。
  “多半月没回家了,我先回家。”
  “哎哎,人再过半日就来了, 你就不能晚半日再回家?”孔徽跟着他拦着。
  可他却道“等人来了, 你再来叫我不迟。”
  孔徽拿他没点办法,晓得他回家心切, 便也没再多拦。
  可升迁令已下,调令已出,他这几日就要返回宁夏驻守边关,家可就没那么好回了。
  到时候他可要怎么办?
  孔徽替他犯愁思量,滕越则奔马回了家中。
  他到了家门口, 门房眼见他来了,一边同他行礼一边给他道贺,滕越笑着大手一挥, 让人拿了钱赏来,然后又问, “夫人在家吧?”
  门房连声道在家, 他再顾不得许多, 快步往柳明轩而去,但还没到柳明轩门口, 就在半路上遇见了他的妻。
  邓如蕴刚从乘风苑回来。
  沈润和黄家及笄礼的事情虽然落定下来,但林老夫人同滕箫却还冷着。
  那日滕箫回来去沧浪阁请安,林老夫人没见女儿,后来滕箫的奶娘劝着,她又去了一次,可林老夫人还是没有打开门。
  如此,旁人再劝也没用了,滕箫不再去,只闷在乘风苑里。
  林老夫人则要么闭门在沧浪阁,要么就在小祠堂里,一个人沉默着整日独坐。
  母女二人彻底冷下来。
  今日滕箫有些不舒服,邓如蕴去看了她一回,她没什么大事,只是与母亲的关系如同寒冬腊月的冰越结越厚,令人都郁郁出了病态。
  她见着邓如蕴便抱着她不撒手,把头埋在她怀里问她,“嫂子,我能不能也去城东?跟您家太婆婆和玲琅她们一起住?”
  她这般情形,邓如蕴实在没法告诉她,她们一家包括自己这个“嫂子”,也很快就要离开了。
  她只能安抚了她一阵,待她好些才返回柳明轩,不想刚行到半路就听见外院传来了欢腾热闹的声音。
  她略略站定脚步,往通去外院的路上看了几眼,却见有人一步当先从垂花门后跨了进来。
  他满身风尘仆仆,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眼中惊喜如同从群山后跃出的朝阳,光芒大盛。
  “蕴娘?你在此等我?”
  他几乎是一步就到了她脸前。
  邓如蕴也没想到他就这样出现了,可他却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原本跟在他身后说吉祥话的小厮们,正往门口挤来,不想却见到二爷与夫人这般情形,都“呀”了一声,前面的人不敢再往里面进,拦住了门,可后面的人不知道,还往这处挤过来,众人乱作一团,混乱中哗啦倒了一地。
  这下都看到了二爷与夫人的情形,倏然全红了脸,瞬间犹如打散的雨珠,从荷叶上滑没了影。
  邓如蕴被他一下抱起,他扣着她的腿弯,把她整个高高地抱了起来。邓如蕴直道这般不好地挣了去,他却根本不肯松。
  他抬头向她看了过来,痴痴地看着她,仿佛他的眼眸里只能放下她一人。
  “我升游击将军了。”
  他把这件喜事,亲口跟她说一遍。
  邓如蕴早就知道了,可又在他说来的时候,心头快跳了两下。
  从最开始小小总旗,到能掌管一个百户所的百户,再到如今,他升至统率兵勇三千的戍边大将。
  这条漫长的道路,他凭着自己的功绩全都走过来了。
  往后,他会走的更好吧... ...
  邓如蕴也不由地露出了浅浅的笑来。
  “恭喜将军。”
  他笑道。
  “夫人与我同喜!”
  他话说完,才把她放了下来。
  他牵了她的手往柳明轩去,“你这半月都在做什么?玉蕴堂忙不忙?没需要某些人给你帮忙吧?”
  说到这,滕越才想起刚同妻子小别再见,提不相干的人做什么?没得让她想起旁人来。
  他连忙改口,“我从宁夏给你进的药,你见到吗?”
  他暗暗朝妻子看过来,想看她的反应。
  不知道怎么,她似是有些情绪不高,她说自己见到药材了。
  “将军怎么买了两车队来,那实在太多了,我让秦... ...”
  她话没说完,就被滕越当即打断。
  “你敢?”
  他朝着她瞪了过来,“你我本是夫妻,你敢再跟我提钱的事。”
  邓如蕴向他看去,她一时没有再说,他却轻哼了一声,表示着他的不满,抬脚进到了柳明轩中。
  柳明轩似乎还是他离家之前的模样,但莫名有种说不清的寥落之感。
  他没细思许多,只往房中走去,准备换一身干净的家中的衣裳来,可推门走了进去,只见房中竟空了下来。
  桌案柜几上的杂物少了大半,各处净得空旷,而原本满满当当的书架上,此刻也只剩下了了散落的几本兵书。
  滕越讶然在房中看了一遍,不知怎么心头蓦然跳了一下。
  他调回宁夏,今日回家就是想要跟她商量带她一起去的,但她的家人和刚开起来的玉蕴堂都还在西安,滕越晓得她大多的心思都在他们身上,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把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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