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恶作剧看起来只是年少时的玩笑, 但落在女人身上就变成了一种不可忽视的折磨和痛苦。
很多人都劝他,对星野冬今好一些,也不止一个人说过,曾经的他一直都把女人当做会喘气的玩具, 肆意玩/弄, 毫无怜爱之心。
包括星野冬今自己也曾经对他控诉过,他一直都把她当成充/气/娃/娃。
但五条悟对这些事, 并没有很深刻的体验。
他只是觉得,星野冬今不喜欢自己这样对待她,那么他改掉这些习惯就好了,只要她一直爱自己,只要她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只要她不再难过,这样就够了。
他对自己的恶行所有的反思,都建立在星野冬今会流露出难过或是悲伤的表情,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这些行为本身就存在着很严重的问题。
而现如今,当他以旁观者的视角,亲眼看到这一切的发生, 才知道他对星野冬今做过的那些事,究竟意味着什么。
更可气的是, 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就像曾经的他一样,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反而毫不在意地和他开着玩笑。
“这么生气做什么?”年轻一些的五条悟有些好奇地问他,“你有多久没碰过她了?三个月?五个月?还是更久?哇,她现在真的特别敏——”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像是被一种突如其来的力量推开,后脊撞在了落地窗上。
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凭空撞在了空气上。
是无下限。
五条悟没有犹豫,直接就启动了术式。
而后,他伸手接住被另一个自己扔下的女人,将她捞进怀里。
十九岁的五条悟很强,而且是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强,但这仅仅是把他放在一个世界的维度来比较得出的的结论。
正所谓人最大的敌人永远是自己,五条悟也不例外。
虽然这世界上再没有比五条悟更强的人,但未来的他一定比现在的他更强。
十年的时间,无数战斗经验的积累,足以让他飞速成长到另一个次元。
二十九岁的五条悟,对上十九岁的五条悟,就是毫无悬念地瞬杀。
五条悟从小就无法无天惯了,这世界上根本就遇不到势均力敌的对手,哪怕被巅峰期的天与暴君逼入绝境,他都没有现如今的感觉。
“快停下来。”冬今看着五条悟的表情,知道男人现在彻底动了杀心。
她扶着他的胳膊,努力劝他停手,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用处。
冬今扭过头,就看到对面那个十几岁的少年被无下限压得抬不起头,瞬间就感觉到一阵后怕。
她从来都没见过五条悟这样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就算很多年前他浑身是血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冬今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
下一秒,被无下限压着的少年从落地窗上滑落,跪在地上。
他的手掌撑着地面,低着头吐出一口鲜血,明艳的血色瞬间染红了客厅地面上白色的大理石砖。
“小悟!”冬今马上推开身边的男人,跑到少年的身边,急切地问他,“你怎么样?还能说话吗?”
冬今想伸手去扶他,却不料被无下限术式挡着,无论怎样都碰不到少年一丝一毫。
“快点解开术式!”冬今急得不行,“你继续这样他会死的!”
“死了就死了,”苍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毫不在意地说,“人渣而已。”
“小悟!”冬今急得快哭了,“你不能这样,你快把他放了,我真的没事。”
她不再顾及自己的难堪和羞窘,拼命地求着五条悟快点收手。
毕竟,比起来自十年前的这个少年的命,她的这些心情上的问题,都不值得一提了。
“什么啊……居然这么小心眼。”
跪在地上的少年单手撑着被无下限压着的身体,另一只手捂着胸口,身体里的内脏被强劲的咒力搅碎,呼吸之间甚至能感受到鲜血和内脏碎片在身体里翻涌不止。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抬起头,那双同样漂亮的苍蓝色眼睛死死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服输地出言嘲讽道:“别生气嘛,带你一起玩就好了。”
听到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的挑衅,五条悟的眉忍不住抽了两下。
他越来越觉得,曾经的自己真是应了庵歌姬的那句话——“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人渣啊?”
修长的腿迈了两步,高大的男人走到少年面前,垂眸望过去,两双同样漂亮的苍蓝色眼睛,瞬间四目相对。
“到这个地步还能说得出话,该说不愧是‘我’么?换成别人,早就连命都没了。但是——”
话音刚落,五条悟再度加大了术式的破坏力。
少年被无下限压得再度垂下头,双手撑着大理石砖,连手肘都在颤抖,略微发甜的血腥味瞬间变得更浓郁了。
他又咳出了一口血。
“小悟!”冬今忍不住喊着他的名字。
因为是同一个人,所以两个人一时之间不知道她到底在喊谁。
“快点放了他吧,”冬今抓住了男人的外套下摆,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恳求着他,“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
五条悟侧眸,就看到了女人担忧的神色和心痛的表情。
她睡裙上的吊带已经被剥了一半,堪堪挂在手臂上,被吹风机吹干后显得蓬松的黑色长发垂在腰际,卷曲的发梢上粘着一些很可疑的不明液体。
五条悟扶着她站起来,然后把落在地砖上的薄外套捡起来,披在她的身上,将她整个人包起来,似乎想用这样的方式保护她。
“你怎么一直都是这副快哭出来的样子,”五条悟忍不住问他,“被他欺负的时候是这样,看到他被欺负了也是这样。”
男人眉头紧锁,似乎并不理解她现在的心痛和焦急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问她:“冬今,你就这么护着这个人渣吗?”
冬今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重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很认真地对他说:“他不是人渣,他是你。”
听到这句话,五条悟突然觉得浑身一震。
冬今继续说:“他是十年前的你,你把他杀了,十年前的我该怎么办?”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五条悟就是星野冬今的人生锚点,是她的全世界。
如果五条悟不在了,星野冬今该怎么活下去?
听到这些话,男人突然失去了一切执行力。
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动,术式解除,跪在地上的少年如释重负般地长出一口气。
他看着星野冬今用单薄的肩膀撑着少年的胳膊,将这个比她高了许多的人费力地扶到了沙发上。
靠在沙发背上的少年,唇角溢出血色。
他一边用反转术式飞速修复着内脏中的致命伤,一边用那双苍蓝色的眼睛挑衅般地看着十年后的自己,似乎在嘲讽对方根本不敢把他怎么样。
五条悟气得握紧拳头,但是却不敢再做些什么。
他僵在原地,冷眼看着星野冬今为了这个被他重伤的少年跑前跑后。
女人拿着药箱和用温水浸泡过的毛巾,坐在少年的身边,轻轻地将他唇角的血迹一点一点擦干净。
她甚至还会用很温柔的语气,关切地问他:“感觉怎么样?还痛吗?需要去高专找硝子小姐治疗一下吗?”
少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要紧。
但冬今还是非常担心他的一切。
她亲自扶着他走回一楼的客房,又帮他盖好了被子,然后拍着他的胳膊,哄着他睡觉。
“别害怕,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冬今安慰着他。
十几岁的五条悟望着女人那双水汪汪的杏眸,似乎想问些什么,但最终他还是没有说话。
“怎么了?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吗?”
冬今只需一眼就看出他心里有话,于是出言问他。
少年犹豫了一下,然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他……我是说,十年后的我,为什么会生气?”
他不能理解,自己又没有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值得他如此大动肝火?
更何况,他不觉得自己是这么小气的人,
明明他们是同一个人,而且也说了带他一起玩,怎么说完了之后好像更生气了?
听到他的问题,冬今忍不住笑了一下。
果然,这只猫猫还是一只幼年期的猫猫,虽然已经被评为了特级,也学会了二十四小时开着全自动的无下限术式,但在恋爱这方面,依然什么都不懂。
“他这么生气当然是因为我,”冬今解释着,“因为你在欺负我。”
“欺负?”
十九岁的五条悟好像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话。
他甚至觉得有些委屈,反问道:“我怎么欺负你了?”
“小悟,你知道吗?其实我很讨厌那种视野开阔的地方,我还是更习惯卧室这种正常的环境。”
“拜托你不要总用奇怪的地方去做奇怪的事,因为头皮真的很痛,我的发量比你少很多,你多拽几次我可能就秃了。”
“还有,水果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玩的,你知道我有多少年都不敢吃草莓和车厘子吗?”
……
冬今絮絮叨叨了好久。
她看着少年从不解到疑惑,最终变得大为震惊的表情,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对这个小朋友说得太多了。
“这些……你都很讨厌吗?”苍蓝色的眼睛第一次这么好奇地看着她,很认真地问她。
冬今点了点头,对他说:“是。”
“可是,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
“这种事……就算我说了,你会听吗?”
“……”
五条悟沉默了。
好像,也许,大概,可能。
如果没有今天这一顿碾压式的暴打,他根本就不会在意这些事。
浓密卷翘的银色睫毛慢慢垂下,遮住了那双苍蓝色的眼睛。
好像在少年的内心里,有什么东西突然倒塌了,现在正在废墟残垣中拼命地重新建设着。
“早点睡,现在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冬今隔着被子拍了拍他,这样对他说着。
心事颇多的少年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她坐在床边,陪着自己入睡。
费了这么多精力,又受了伤需要睡眠休养,所以他很快就睡着了。
冬今帮他关掉了床头灯,再一次回到了客厅。
大理石砖上的血迹已经被来回转圈的扫地机器人清理干净,白色的地砖洁净如新。
而从外地出任务回来的那个风尘仆仆的五条悟,依然僵着站在客厅里,没有移动分毫。
“小悟,你不去休息吗?”冬今走到他的身边,抬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胳膊。
下一秒,她就被五条悟抓住了手腕,扯进了怀里。
男人紧紧地抱着她,就好像生怕她会丢了一样。
“怎么了?”冬今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问,“因为我帮十年前的你说话,你不高兴了吗?”
她能感受到男人有力的胳膊箍着自己的腰,似乎心情很差的样子。
想来也是,五条悟的占有欲一向很强,哪怕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他都会很不高兴。
“对不起。”
“……欸?”
听到他的道歉,冬今瞬间陷入了某种混乱。
她慢慢地推开他的胸膛,然后抬起头去看他的表情。
男人的表情带着十二万分的不忍和歉疚,望向她的那双苍蓝色眼睛里,盛满了无数自责。
“你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说这个做什么?”冬今好奇地问他。
五条悟垂眸看着她,这声迟到了十年的道歉,似乎并没有让女人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她从来都没有埋怨过他,也在很多年前就默许了他对她做的那些事,自然不知道这声道歉的意义是什么。
五条悟看着她,语气里带了一丝隐忍,似乎有些不忍开口:“我只是……只是突然发现,我曾经……”
曾经做过的事有多么不堪。
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将他曾经的模样完整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让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多么可恶。
这一刻,冬今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要多心,你曾经也很好,当然,现在更好。”冬今这样说着。
她将双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好像是一种很温柔的安慰。
随后,她看到男人的脸颊慢慢地变红,随着他侧过头不敢再看她的动作,让这种颜色也渐渐爬上了他的耳尖。
五条悟现在看起来好像很害羞,或者说,这更像是某种被人戳穿了心事后带来的窘迫。
冬今环住他的窄腰,重新让自己整个人埋进他的怀里,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隔着外套听着他已经有些加速的心跳声。
她心里忍不住想,这个男人怎么还是像小时候那么可爱。
“我没有埋怨过你对我做的任何事,哪怕是发现在未来的世界里孩子没了,我都没有怨过你。”
“至于其他的事,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小悟,我不在意这些,我知道你那时候还小,所以会比较任性。”
五条悟很想说,十年前的他一点都不小。
那时的他已经成年了。
他走在马路上,根本就见不到一个比他更高的人;
战斗力也是强得离谱,整个日本的咒术师加起来都不够他打;
而且各种欲/望也是比普通的成年人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