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吃披萨!”
“姐姐,大晚上我去哪里给你买食材?这附近没有超市啊。”
“点外送不就行了?”我拿起手机说,“反正苏格兰会付钱的。”
“先生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胖老板有些替苏格兰打抱不平。
“没关系,橘酱想吃什么就点吧。”苏格兰大方地说。
他现在努力要取得我的信任,走的是暖男路线(我觉得是男妈妈,但他不承认),自然对我有求必应。
“爱你~”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拨打了披萨店的电话,兴高采烈地订了多人份的披萨。
由于我心情太好,甚至对广津柳浪客气道:“如果到时候吃不完,就给广津先生吃一点,如果吃的完,那就不给你吃了。”
披萨备胎广津柳浪额头青筋暴起:“……不必给我。”
“我去问问外面的帅哥,他要不要一起吃?”
走出咖喱店,我看到那名异乡人正站在店外的电线杆下,望着远方。
“先生,你是从国外来的吧?”
他仍是一声不吭,于是我依次用英语、德语、法语挨个问了一遍。
“不愿意理我么?”
“那我来猜猜看,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你应该一名军人,有着深刻的信仰。”
……其实有没有深刻的信仰是我乱说的,但大多数人都是有信仰的,像我这样完全没有信仰的人毕竟是极少数。
“现在会出现在日本,衣着朴素,只能吃廉价的咖喱饭,鞋子里面的袜子大脚趾估计都破了洞,像是落魄的偷渡客。”
偷渡客是波本查到的情报,但具体什么身份,还是不明。
“难道你是,”我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失去了生而为人的意义?”
青年终于将停留在远处的视线收回,落在了我的脸上。
很好。
……终于有效果了。
“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你的那些同伴都是一帮愚蠢的废物,只会令自己的国家蒙羞。”
青年举起了他的枪。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人身攻击:“在我眼中,你就像个笑话,反正如果我是你,是没有脸活下去的。”
“落魄的男人居然苟且偷生,真是连狗都不如——”
砰、砰、砰。
连续三枪。
……太过分了,一枪就足够致命。
“你该死!”
这是我在中枪后,他对我说出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我听到自己的回答,声音很轻,“那么,如你所愿。”
“橘酱!”
听到枪声后的苏格兰和广津柳浪,以及胖老板等人都出来了。
我艰难地回过身,慢慢向他们走去。
“……我只是想邀请他共进晚餐。”我捂住伤口,“他不领情还生气了,果然还是苏苏最温柔。”
“橘酱,你不要动!”
我脚下一软,跌倒在了苏格兰的怀里。
他穿的是白色的衬衫,从我身上淌出的鲜血很快将他的衣服染红了。
“快叫救护车!”他对胖老板说道。
“是!”
广津柳浪也被惨烈的场景震住了,确定我不是装的之后,神情复杂地说,“津岛小姐,你为什么不躲开?以你的体术,根本不必——”
“……我累了。”我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叹息,“我的一生就是个笑话。”
“才不是笑话!”
苏格兰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激动的多,可能我死了,他这些天就白干了。
“你不要说话,等一下救护车就来了!”
救护车当然会来,而且来的人里会有苦艾酒和镜次郎。
我的计划其实很简单,纯粹是仗着自己掌握了相对完整的情报链。
先是招惹异乡人,从而中枪,命悬一线,然后在救护车到达这里之后,由伪装成医生的苦艾酒和镜次郎接应,镜次郎会触摸除了我和苏格兰以外的每个人。
我伤势过重,苏格兰肯定要陪我上救护车,我再委托广津柳浪留在店里保护胖老板和孩子们,半小时后,他们由于事先被镜次郎触摸过,都会变成猫。
返回的苦艾酒伪装成送披萨的外卖员,踩着精准的时间点进屋送披萨,将所有的猫关进披萨箱子里带走,并打开厨房的瓦斯,装上定时炸.弹……
短时间内,我只能想出这种粗制滥造的计划,但这里没什么聪明人,加上我中了三枪,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基本让他们无暇思考了。
五个孩子也下楼了,看到半死不活的我,哭成了一团。
“大姐头你不要死——”幸介哭着说,“我还没把织田作介绍给你!”
“别恩将仇报,穷男人我才不要。”我奄奄一息道,“烧点纸钱给我,小鬼,你要好好读书,长大了之后当个——”
“我长大了会当个黑手党的!”
幸介的话让我直接吐出了一大口血。
居然想成为黑手党!
这孩子算是废了。
“津岛橘你不要再说话了!”
苏格兰简直急疯了,连名带姓地叫我。我缓缓地抬起手,将他的脸也抹上了极其悲壮的色彩。
“不说,就没、没机会了咳咳——”我给自己立完flag,又继续安排后事,“苏苏,把我葬在长野,那里墓地最便宜,还能分期付、付……”
“你不会有事的,我也没钱给你买墓地!”苏格兰也开始胡言乱语,“给我睁开眼睛!”
“广津先生,你发发善心,保、保护孩子们。”我艰难地吐字,“来生无论你是牛是马,我都喂你,不会嫌、嫌弃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广津柳浪叹气,“为何你始终如一?”
血越吐越多,也越流越多。
救护车终于到了,我费力地睁开眼睛,满意地看到了朝我比暗号的苦艾酒。
“苏苏,我好像看到我未曾谋面的太奶奶来接我了——”
苦艾酒:“……”
“让一让,担架来了!”
混乱中,镜次郎依次触碰了胖老板和五个孩子,但广津柳浪似乎警惕着四周——
不妙,我得引开他的注意。
有什么比谈恋爱更吸引老年单身狗的东西呢?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我捧住苏格兰的脸,吻上了他的嘴唇。
第一次的亲吻,冷冰冰,血淋淋,充满死亡的气息。
广津柳浪眼睛都看直了,感慨道:“都这样了还不忘亲热……现在的年轻人,哎。”
伤风败俗四个字就差没写在他脸上了。
镜次郎也触碰到了他,第一部分的任务圆满结束。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该死的广津居然吟诗来吐槽我的一生,回头看我不搞死他。
上了救护车,我脑子里计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橘酱,你不会有事的。”
我确实不会有事。
独特的身体天赋使得我即使不用异能,也不会受致命伤。
苏格兰在我耳边碎碎念:“放心,我一定会把你从那里带回去。”
……带回去?
带回他的出租屋吗?
“……抱歉。”这是我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真心抱歉。
因为在我的计划里,苏格兰是被排除在外的。
我必须先诈死,安顿好那些猫,才能放手去查清那些异乡人以及森鸥外的目的。
虽然对苏格兰很抱歉,但我不希望再把他卷进这些烂事里,否则他迟早丢掉性命。
就此死别,后会无期。
——太宰治亲传,心跳暂停术,华丽登场。
“病人心跳停了!”
苏格兰一直握着我的手,一瞬间变得比我这个死人的手还冰冷。
第37章
我的心跳在救护车上一旦暂停, 就会被除颤仪救回来。
反复折腾了几次,终于挨到医院,进了手术室。
这是组织旗下的医院, 主治医生也是苦艾酒提前安排好的,取完子弹缝好伤口后, 便拔掉氧气管,睁着眼睛说瞎话, 宣布抢救失败了。
“我们已经尽力了。”他对从手术室外冲进来的苏格兰说道, “请节哀。”
“不可能!”
苏格兰一时无法接受,居然大不敬地掀开了遮盖我“遗体”的白布。
“这位先生,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她的伤势太严重了。”
“她不会这么容易死掉的。”
他甚至再次确认了我的心跳。
……太奇怪了,苏格兰怎么会这么破防, 我和他关系有这么深吗?
医生和护士轮番劝他,他仍然不从我的“遗体”旁离开,也不说话,不发出任何声音。
完蛋, 我想上厕所了。
脸有点痒,也不敢抓,否则一动就露馅了。
我不想白忙, 只能忍耐。
“苏格兰, 津岛她真的死了吗?”
这个匆匆而来的声音是——
波本!
这家伙, 在我死后直接叫津岛了, 以前都是橘前辈长, 橘前辈短的。
苏格兰没有应声。
波本又叫了一声:“你没事吧, 苏格兰,你的衣服上都是血。”
“……不是我的血。”
“津岛她真的死了吗?”
“……是。”
苏格兰的声音在嗓子里打着颤吐出来, 像哽咽。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能从这个字里体会到笼罩在他身上的悲伤。
‘我好像一生都在告别。’
一瞬间,我想起了苏格兰在经历自己内心最沉痛的回忆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告别过他的爸爸,他的妈妈,他的哥哥,还有很多人。
现在轮到和我告别了。
与变成猫,或是从他车上跳下去,决定搬出来住那两次不同,这次不是逃跑,而是死遁。
以后在他的世界里,永远不会再有津岛橘这个人了。
“会不会是在装死?”
波本没有心,竟然在死者遗体面前说这种混账话,“津岛她以前也装死吓过我。”
以前我装死没有掌握技巧,所以很快被波本识破了。
自从学会了太宰的心跳暂停术,我的装死技能提升了不止一个level。
波本和苏格兰一样,依次确认我的呼吸、脉搏和心跳。他一靠近,我就暂停生命体征。
“怎么会这样?”他比苏格兰冷静的多,语气里只有疑惑,并无其他情感,“津岛那么狡猾,不可能这么容易死。”
的确。
无数次从琴酒和基安蒂的枪下安全逃脱的我,在一个普通的傍晚,死在了一个无名之辈的手里,传下去,组织里的大佬们都要颜面扫地。
还是有些遗憾。
我和波本虽然是假情侣,但也交往了一年之久,经历过很多有意思的事,我教他开锁,他教我打网球,我们一起看过北海道的星光,也看过横滨港的万家灯火。
偶尔在结束工作的时候,一人一罐啤酒,边喝边下围棋,聊到遥不可及的未来,不着边际的胡说。
到最后他一点都不难过。
不过,我也不在乎。
我早就接受世界上没人会真的在意我。
反倒是苏格兰,跟死了老婆一样纠结,令人费解。
“我没有保护好她,我不应该让她出去的……”
“这不是你的错!”
波本丝毫不关心我的死活,却照顾起苏格兰的感受。
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比我想象的要更加邪门。
“这是意外,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而且,”波本停顿了一下,幽幽道,“我总觉得津岛没这么容易死,我想——”
我的后背一阵发凉。
有种被盯住的感觉。
呼吸可以屏住,心跳和脉搏可以暂停,但我有个弱点。
——我怕痒。
对于全身都是痒痒肉的我来说,被枪打成筛子也好过被挠痒痒能忍。
万一波本现在过来挠我,我肯定会忍不住当场抖起来。
他没这么变态吧。
啊喂,不要对遗体如此不尊敬啊!
“我想看看她的瞳孔。”波本说。
吓死我了,散瞳我也会。
但是尸僵就很难弄出来了,时间长了,这两人发现我还不僵硬,我就露馅了。可恶的苦艾酒,都不管售后的吗?
正当波本要打开我的眼睛时,外面传来了组织后勤部成员的声音。
“我们是来回收津岛尸体的。”
……得救了。
苦艾酒的售后,虽迟但到。
“你们要把她运去哪里?”苏格兰低声问。
对方冷冷道:“组织的秘密,你也要打听?”
组织内部纪律严明,分工明确,最忌讳打听与自己不相关的情报。
“咳,”波本咳嗽了一声,“他们刚交往,作为恋人,总该知道以后去哪里祭拜女朋友吧。”
……他连女朋友都不要了,直接口头让给苏格兰了。
“无可奉告。”
白布终于被盖回我的脸上。
同一时间,苏格兰的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