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转头冲一动不动的乘屿挤眼睛:“真不用送啦。怎么那么客气呢你!拜拜拜拜~”
乘屿温声和她告别,在卫希幸灾乐祸到无法掩饰的眼神中,沉默地离开了酒店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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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城的夜晚也是静谧的。
没有云城那样丰富的夜生活,现在时间还不到九点,街上散步的人已经没多少,很多店铺已经关门大吉,但路过那些居民楼时,各个窗口里都亮着温馨暖色续了一段时间。很快,他们便觉得无聊了。
因为他们发现沈明雾并不怕。
哪怕寡不敌众,哪怕挨打,他也从不害怕,不退缩,也不求饶,看他们的表情好像仍是看一堆垃圾一样。
打上一根不会哭叫的木头,不会让他们觉得有趣,只会觉得手疼罢了。
于是他们换了一种方式。
光头翔的讲述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种方式。
他只是打着哈哈,直接跳到了结局:“现在想想当时把他们整个端掉都觉得很爽,真是出了长长一口恶气――虽然大家都闭口不提,但大家心里都知道是你做的,也都很感谢你,雾哥。”
“要不是你,我们真的要饱受那些家伙欺凌整整三年,说不定高中也会在一个学校,六年!天啊,别说六年,这烈焰帮只成立短短一个学期,我真的都抑郁的差点从教学楼上往下跳。”
“他们当时干什么了?”沈明雾平静道,“我调的灯光,比天上的星星还漂亮。这点也和云城很不一样。
乘屿在街上漫,都同年同月同日生了,还分什么大小,完全没有回去问的意思,更没有把她当姐姐的意思,后来甚至还总是以一副哥哥的姿态自居,让她很是不爽。
……那时候他俩关系还挺好。
没现在这么尴尬,这么奇怪,这么不上不下,让人不知道怎么处理才好。
手机一震,殷容低头看,是卫希的消息。
[小姐,没事吧?]
她回复。
[没事。乘屿晚上在我这里休息就好。]
乘屿看着她手指纷飞地回复,有些歉意似地:“我来的时候可能把卫希吵醒了。”
“正常。”殷容笑,“他睡觉是很灵醒的,是我的司机兼保镖。”
“哦,这样。”乘屿漆黑星眸望向她,笑意温和:“信任的保镖也不好找。”
“当然啦。”殷容深有同感地点头,却没有为他讲解来龙去脉的意思,只是道,“何止保镖。信任的人本来就不好找,首先要有眼缘,其次还要一起经历很多事情才可以呢。”
乘屿和她的思路一致。
信任是一次次的猜疑,一次次的被证实错误,在这之中慢慢形成的坚固。
所以她现在显然是更信任卫希的。
这也是正常。
毕竟连他现在都不太信任自己,都不知道之前的自己到底天天都在干什么,怎么会认识那个奇奇怪怪的光头粉毛。
殷容进了自己的房间,啪地一声把灯关掉:“晚安哦。”
“晚安。”乘屿道。
他躺在床上,手机屏幕荧荧当是病情也有所好转呢。
她很有成就感,觉得自己把他养得很好。至少住在自己家,他是从来一句抱怨都没有。于是又发去。
[还是跟姐姐住的好吧?]
消息发出去就没回复了,殷容无聊地玩起手机,结果没几分钟,房门就被敲响。
乘屿的声音响起来,清凌凌的,隔着门板,有些不清楚:“姐姐。”
殷容:……
她起身趿上拖鞋,几步小跑去开门,先谨慎地打开一条缝:“你说什么?”
“你的房间也是套房吗?”乘屿道,他很温和地笑,“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晚上?”
“你刚刚叫我什么?”殷容才不放他进来,她眯起眼睛,有些狡黠,还是从那条缝里望他,“你再叫一遍。”
乘屿乖巧又道:“姐姐。”
殷容心花怒放地把门打开闪烁着,映在幽深瞳孔里小小一片白框,是搜索的链接。
搜索框里只有三个字。
[沈明雾]
-
翌日清晨,殷容醒的很早。
她起来的时候乘屿已经洗漱完毕,正在房间里收拾,门虚虚掩了一条缝。她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从他门前路过,然后顿住脚步。
几步就撤回来,推门而入。
乘屿被她惊到,迅速回过身去,修长手指还捏在系了一半的衬衣扣子上:“……怎么了?”
殷容也不知道是起床气还是什么,总之感觉火烧火燎,态度冰冷,只是刚醒来,音色还有点软绵,她说:“脱掉。”
乘屿把扣去。
女孩的沁香瞬间包围了他,阳光从他身后的玻璃窗洒进来,被绿荫染的斑斑驳驳,映着她身上的那件珠光色的吊带睡裙,在尽数流淌在他眼底和身上。
那吊带裙,刚刚她进来时乘屿没仔细看,不知领口大小,此刻更是完全不敢低头,眼睛只能往旁处望。
“什么都没有。”他仰着头艰难道,喉结滚动,后脑已经完全抵在冰冷的窗上,“你别动我。”
“是吗。”殷容语气很淡漠,根本不把他的要求当一回事,“没有我不能看看吗?”
他也才刚睡醒没多久,此刻大脑和某个地方开始一起突突地跳。
殷容终于解完那几颗扣子,伸手就要拉开他的衣服,指尖从他腰腹处划过,被空调吹的微凉,却让他觉得滚烫战栗。
乘屿猛地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的动作。
“你别过来,”他耳根通红地道,接着扭头朝门外喊:“卫希――”
……
卫希敲了门,门没有开。他听见殷容带着愠怒在里面道:“没事。”
他只能应声“好”,然后犹豫要不要退开。犹豫之时还听到大小姐的声音,她很趾高气昂地训斥对方,声音又脆又娇:“你叫人做什么?我叫你脱掉……”
卫希身形一顿,然后脚下生风,以最快的速度蹭蹭溜走了。
这种男女之事实在很不好插手。他现在也觉得脑仁疼。
昨天晚上乘屿突然起身,说小姐要他过去。他当时还不明人事,牙尖嘴利地反问了一句,说这么晚叫你去干什么,乘屿很平和地看他一眼,说你觉得是干什么?
卫希当时就略有开窍,于是他沉默地看着他出门,又在猫眼里关注着他和殷容的动向。
他看到乘屿笑着,殷容也笑,两人在门口好像拌了几句嘴,也或许是打情骂俏,之后乘屿就成功地进了她的房间。
卫希左思右想,决定还是要再仔细确认一下,于是给殷容发了条消息,得到了准确的回复,这才多少有些大石落地。
小姐过得太紧绷了,偶尔开心一下也不错。他想。
当然,如果乘屿存了什么非分之想,他会一拳打爆他的脑袋――只是没想到,在房间里慌张喊着他的名字的人,竟然是乘屿。
这就很尴尬了。
真的很尴尬。
卫希弱弱地想。
第27章
三人一起吃早饭、又开车去工厂,沉默是今天的康桥。
在车内密闭的空间之中,卫希感谢自己天生不爱说话,轮不到他来承担这调节气氛的重任,就算他努力调节,估计也收效甚微――
后座的两个人一个往左看,一个往右看,明显拒绝沟通。
卫希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应该站在小姐这边。乘屿这不识好歹的家伙,怎么敢惹怒小姐?
但小姐的脾气他知道,想到乘屿早上那声明显的求救,卫希心里也莫名其妙地发毛。
这这这,他们都子一颗颗系上,直到衬衣包裹住他的脖颈才转过身来,眉头微蹙:“什么?”
“你以为我没看到?”殷容蹭蹭冲过去,越想越恼,“叫你脱掉你还系上――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又没好好吃药?”
谁也别想骗过她的火眼金睛。
虽然只是路过,虽然只是余光的一瞬间,但他腰间好像有新鲜的淤紫痕迹。
这让殷容很难接受。
她昨天还觉得他肯定很有好转呢。是真的淤紫了吗?到底怎么会这样?
殷容步步逼近他,他跟着后退,几乎被她整个人抵在窗玻璃上:“……你要干什么?”
她还是那句话:“脱掉。”
乘屿很后悔自己的大意。他真的只是随便换个衣服而已。
门没有完全关上是想关注她醒了没有,但他一点也不想让殷容知道自己和卫希打了一架,更不想让她误会自己的精神状况。
但如今箭已经在弦上,那双纤纤玉手已经自顾自地解起了他的纽扣。而他完全无力反抗。
从中间部分往下,正一颗颗解下玩了点什么啊?
……
一路开想一想。
-
王琳已经站在工厂外等。她身边还有一位中年男性,黢黑,瘦高,皱纹很深。
王琳的态度已经比昨天熟稔很多,接了殷容下车,介绍旁边的男人说叫江有振,是工厂另一位负责的同志。昨天出差跑业务,今天刚回到禾城。
殷容与他握手,感觉他身上的烟酒味很浓郁,像多年在烟酒场合浸染熏出的味道。定睛一看,觉得他眼睛颜色也很浑浊,黢黑皮肤泛着些隐隐的红色。
她笑着问:“江厂长昨天去哪儿跑业务了呀?”
“就禾城周边的县城。”江有振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这边谈生意要喝酒,喝得太多了,今天才回来,请殷总见谅。”
殷容笑着摆手说哪里哪里,几人寒暄着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打扫得干净明亮,中心是一个长方形的会议桌,周边摆满了窄桌,厂里各部门的负责人和业务能手、党员代表都到齐了,已经坐得整整齐齐,殷容和乘屿落座上位。
会议就这么开始。
殷容觉得这个座谈会十分有必要。
从生产流程、主要产品线到设备配置,从检验标准、流程到不良品处理,从包装标准、物流运输到仓储管理……所有她在纸面上见过的东西,今天都要在这里了解的清楚透彻。
各部门负责人还没有开始汇报,她就先强调不要拿稿子,不要讲成绩,要直指问题核心。她要开一个真正有用的会。
过程中,她不懂就问,根本不怕自己掉了所谓总裁的架子,问题有时浅显,有时也刁钻,有些她要回去考虑的内容,也一一地进行记录。
中午盒饭送到会议室,大家吃着聊着,气氛融洽又热闹,殷容学到了不少东西,心情也很好。
而乘屿是什么时候起身到工厂,殷容都和乘屿没话讲。
她记得清清楚楚,昨天他说只有“一点点”不舒服,这叫做一点点?
她最讨厌骗她的人了,决心要好好给他点苦头尝一尝。
乘屿也和殷容没话讲。
他最后还是被她剥开看光,她指尖有些发颤,很轻很柔地触了自己的腰间,他看到她细眉瞬间蹙了起来,贝齿咬着唇看了会儿,然后狠狠掼了一圈在他伤口上,扭头走掉。
裙摆和发尾一起甩在他身上。
她出拳很慢,比卫希慢得多得多,他很轻松就可以躲开,但他没躲,任她发泄,好像很想让她打这一下消消火似的。
她打的那一拳正中伤处,明明很疼,但他也不觉得疼,只觉得心里空了一下,空到看到她转身离开时,差点想要伸手拉她回来,让她好好打一通才好。
乘屿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很诡异。
他左右想不明白,要安静下来好好离开的,她完全不知道。
他好像低声和她说了一句话。
说的是去卫生间,还是有事出去一趟?她根本没放在心上。
等到会议散会的时间,殷容一转头才惊觉――
天都快黑了。
乘屿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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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屿从会议室
悠悠扬扬的音乐与喧闹的人声交织,街景像黑白电影逐渐有了色彩,一帧一帧地回放,变得陌生又熟悉。
虽然记忆仍像蒙上了一层灰尘,努力回想也不甚清晰,但乘屿已经恍惚地意识到,自己曾经真的在这里生活过。
而光头翔说的没错,他确实认识架。他知道如何避开最要害的位置,也知道如何在对方放下警惕的时候一击制敌。
这样的事情持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还能干什么,就造谣呗。”光头翔很开心沈明雾现在一点都不在意了,但他还在意的要死,主要是记恨他们抢走又烧掉了他精心制作的cosplay用的假发。
他恨恨地啐一口,道,“垃圾人。造黄谣。”
……造黄谣?
沈明雾微微蹙眉。
造他的黄谣吗?有什么可造的?
“那老师也是个垃圾,就因为烈焰帮那些人父母工作好,就无限包庇他们。他们都那样说你妈妈了,竟然还把你外婆叫来,说你先动了手,就是你的不对。”光头翔又啐一口,“一点水平没有。”
说……谁?
……妈妈?
“到了,雾哥。”光头翔停下了车。
他指指那门口杂草丛生的荒叨地回忆起当年他和自己相识相知相遇的过程,那些片段沈明雾很费力也想不起来,应当并不是他人生中非常需要铭记的时刻。
据光头翔说,当年他们一起上初中的时候,有个小团体特别的火,叫烈焰帮,每个班都只有几个最“优秀”的男孩能入帮。
而这些所谓“优秀”的男孩聚集在一起,目的一是欺负像光头翔这样不合群的男孩子,二是追逐烦扰那些他们认为漂亮的女孩子。
帮派头头当时相中了沈明雾,觉得他是个可塑之才。学习成绩好,运动能力强,性格还倍儿高冷,觉得他有这个资格进入烈焰帮,便主动向他抛出了入帮的橄榄枝。
本以为是给了他脸了,没想到他给脸都不要,冷冷地直接拒绝了,看他们的表情就像看一群垃圾,瞬间触怒了整个帮派。
初中是相当可怕的年纪。
有着接近成年人的个头,价值观却才刚刚开始塑造,有着和孩童一样无知的残忍和莽撞。
他们在放学路上、在男厕所里、在各种能想到的隐秘角落堵他,打他,他们知道要避开脸和能露出来的身体部位,要打得够狠,还要在表面上看不出伤。
沈明雾便从那个时候开始学会打顿,淡淡“嗯”了一声,道:“你记性还挺好。”
对方好像很习惯在原地站了几秒,抬脚走了进去。
进门是一个偏暗的房间。像是车库、杂货间,摆着些桶盆,停放了一辆上了些年头的电动代步三轮车,前面是驾驶位,后面可以坐两个人,车子没有任何磕碰刮擦,座位旁悉心搭了透明的帘,可以防雨防风。
他手指轻缓抚过后面的柔软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