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就坐在台阶上,一声不吭的抬头看着他。
像是从一开始,就哪里都没有去。
“……怎么?”明玉川唇角浅浅抽搐,他泪眼朦胧,又有泪落,面上却半分不显窘迫般,笑着垂眼望她,“阴文不收你,才回来我的身边?”
邱绿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台阶上望着他。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杏子眼,像是直直往人的心头里去探。
“你留在这里做什么,要我去替你举荐?”
“明玉川,”邱绿吸进一口寒凉的气,她拽了下他的衣摆,见他僵站着不动,邱绿站起身,她拍抚着自己结满雪花的墨发。
“从方才开始,我哪里都没去。”
“说谎……”明玉川笑起来,“早厌倦我了吧?”
“没有。”
“你最是贪生怕死,好逸恶劳,肯定早想逃开了,我如此尽力去护你,但你还是受了危险,还反要你去装傻装——”
四下无人,风雪夜寂静。
邱绿摸着他的泪,踮起脚跟儿亲蹭他的唇。
“唔——”
“太冷了,”邱绿视线复杂,她的指尖一寸一寸,抚摸着他的脸。
“咱们进去再说。”
她牵住他的手,带他进屋。
他病的厉害。
一进屋内,便摔坐到床榻上,邱绿费了番功夫才脱了他的外衣。
屋内的灯笼早熄了。
邱绿没去点蜡,因她的手被他紧紧攥住。
明玉川与她盖着一床被褥,一手攥着她的手,一手揽抱着她。
明明才几日而已。
邱绿却觉得,好像许久没有被他这样拥抱过了。
他身上的腊梅花香味浓,散着过高的体温,贴上她的皮肤。
“邱绿,”
他亲她的唇,又是咬,又是舔,不大会亲,却磨人磨的要死,邱绿微喘着气起眼,少年凤目在夜色间,因温病的缘故,显得水波粼粼般。
“你有没有嫌我?”
第47章
邱绿被他吻的昏昏怔怔。
她指尖被他紧扣,抬头看着他。
什么都没有再管,像是卸下所有内心的枷锁,她倾身上前亲吻他的唇。
太用力的缘故,两人牙齿轻磕,邱绿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软。
“哈……唔……”
耳畔,是少年轻轻的喘息。
“衣衣,你这笨蛋,”邱绿这辈子也想不到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来,她望着他,面庞涨红的厉害,脚趾都蜷缩在一起,“张开嘴。”
明玉川轻眨了下眼,“张开嘴?”
邱绿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见他因方才缠绵,而颜色过艳的唇微张,邱绿上前,一点点试着轻轻舔舐他的唇珠。
对此,她也没有任何经验。
但现代人,总是要比古代人……
阿不。
应该说,总是要比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明玉川,知道的多一些的。
她忍着心跳的飞快,撬开他的齿关,甚至不敢看他一眼。
柔软相碰,似水缠绵。
闷顿的喘息声时不时浮现,拉扯着呼吸都越发浓稠,邱绿只觉得自己好似被滚烫的藤蔓轻轻缠住,一寸寸往上,藤蔓将她整个人缠裹。
他学的更快。
平白要人心下气怒。
邱绿觉察他反守为攻,甚至越发肆无忌惮,忍不住害怕起来。
“唔……”
“邱绿,”她退,他便凑近,指尖如藤蔓,将她整个人紧紧缠裹。
这种即将万劫不复,再也没有回头路的感觉,令邱绿不禁感到后怕,恐慌。
她抬起头,望向他,少年瞳色幽黑,几近将人溺毙。
是毁灭。
明玉川这个人,从一开始,之所以令他人恐惧。
就是因为,他象征着毁灭。
他指尖轻擦唇上落下的银丝,邱绿只感觉他的体温再不断的升高。
哪怕漆黑之下,什么都看不见。
她都能想象出明玉川现下的样子有多美。
“邱绿……”
他将她缠住,指尖寸寸,摩挲着她后背的骨,另一只手却在前,令邱绿无端心慌。
与她心口相贴。
亲吻令她越发思绪混沌。
鼻息间,满是他身上的香味,几近将她溺死在花林之间。
却听他浅笑。
“我终于知晓了,”他声音带着细微的喘息,却因笑意,无端显得病态,“原来是这种感觉。”
“好想你去死。”
邱绿浑身一顿。
“唔——”
他的指尖轻揽着她的脖颈,亲吻她。
“好想此刻,便是永远,”
“好想你永远,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他好似呓语。
竟揽住她柔软无力的手,轻咬着她的指尖。
少女躺在榻上,满面红晕,视线微涣,眼睫一点点垂着要闭合。
每当触碰她,他都会觉得身体奇怪,她也会吧?
很不舒服。
却又觉得欢愉,痛苦。
很想多碰触她。
更想她,碰触自己。
他轻咬着她的指尖,‘折磨’着这个,令他感到痛苦的‘罪人’。
听她的声音,呼吸,他都会欢愉,心口填的满满当当。
他忍不住,想起许多,许多的事情。
他幼时的过往,忘记了许多,但最清楚记得的,便是他人说他的母妃,是善妒可憎的恶女。
“纵然窈姬有仙人般的美貌,又当如何?她实在太过可怕了。”
“太可怕了,怎么能做那种事情?”
他问他们,母妃究竟做了什么。
为什么,从前会偶尔来看他的其他人们,全都不来了。
他们闭口不言,直到有天夜里,经常来看他的妹妹拿了尖锐的尖刀,对他行刺未遂。
她被宫人们拖拽下去时,哭叫的声音,让他想要捂住耳朵。
他却还是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说,窈姬可怖至极,窈姬因嫉妒杀了她的母亲,将她母亲的眼睛,脸庞全用尖刀捅烂,如此可怖非人能想,窈姬怎么能还好端端的活着。
窈姬善妒。
窈姬杀害嫔妃,行巫蛊之术。
但在他的眼中,母妃总是哭泣,十分可怜。
“明明他说过我才是他的心中人,”她总是泪流满面,“我只是要会妨碍到我与他的人消失而已……”
他们都说窈姬疯了。
他的身体越发不好,母妃不让他出宫殿,他只能留在殿内,哪里都不能去,也去不了。
父皇偶尔会来看他。
那时,母妃总是十分开心。
但那之后,父皇来的越来越少了。
母妃那段时间,时常对他说抱歉。
他不知母妃为何要对他抱歉,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像个残废一般只能躺在榻上,连似从前一般绕着宫殿走上几步,都没有力气。
那段时间,父皇时常会过来看望他。
但有一日,父皇明明在,母妃却一直,一直都没有回来。
他问母妃去哪里了。
父皇只是牵着他的手,看着他的脸,眼神十分复杂。
那之后,他的身体很快就好了一些。
宫人们都说他受了太多委屈,太可怜。
他问每日的汤药为什么不必喝了。
宫人们只是流泪,看着他说,那些有毒的汤药,再也不必喝了,因为会逼迫他喝汤药的人已经走了。
他们说母妃被关了起来。
他完全病好后,父皇同意他去看了一次母妃。
母妃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表现得十分开心,她抚摸着他的头。
母妃瘦了许多。
看起来十分可怜。
“衣衣,你是不是长高了?”
“对,是长高了些,看起来可真好……”母妃自问自答,看着他,眼神一点点灰败下来。
“你也不中用了。”
这是母妃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许多许多的人,说他的相貌与母妃相像。
父皇大抵是因为这点,极少会看他,每当看到他的脸,便会发怔发愣,眼中隐隐有厌恶忌惮。
他常照镜子。
却没觉得他与母妃哪里相像,不如说,他觉得每个人都生的很像。
他询问其他人,照顾他的宫人说,是因为他从以前开始,就被关在殿内,没怎么见过他人的缘故,才会觉得大家都生的差不多。
“殿下是所有皇子皇女之中,”宫人替他拿着铜镜,“生的最美的,便是风头最盛的阴文,其实也并不比您的美丽。”
是吗?
“是啊,”宫人话音有些微复杂,“毕竟,您可是窈姬的孩子。”
——很像吗?
他半分也没觉得。
但如今。
他知道大家为何那么说了。
少年苍白如冷玉的指尖,一寸,一寸,贴上她的心口。
她在入睡,清浅的呼吸声落在他的耳畔。
“母妃,”他的声音轻轻的,眼眸一点点弯起,“我与您,是很像。”
若能留住她。
他轻咬她的指尖。
想要刺破她的皮肤,吃她的血与肉。
想要紧紧地,合二为一。
若能将她,永永远远的留在身侧。
那不论是刺破其他,会偷看她的眼睛,还是毁掉其他的,会要她侧目的脸庞。
只要她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那不论是要他成为彻彻底底的残废,只能躺在床榻上苟延残喘,用他的苦与痛,让她心疼。
贡献他的一切,讨得她的欢心。
全部,他都会愿意做的。
“邱绿,”他将她的指尖,捧在他的面颊,就好像是她在抚摸他的脸。
“永远也不许离开我,如果你背叛我的话——”他垂下头,过长的墨发垂落而下,好似幕帘一般,将除他与她之外的一切尽数隔绝。
“猜猜,我会做什么?”
漆黑深夜间。
少年浅浅弯起眉目,侧躺在她的身侧,用自己的额头,贴上她的额头,紧紧将她缠抱在怀里。
*
邱绿睡得并不安稳。
总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但她实在太困,兜兜转转,睡梦间还做起噩梦来。
头痛欲裂。
邱绿紧皱着眉,费力的睁开眼。
第一反应,就是勒。
时间大抵还早,外头的光影还泛着薄蓝。
她低下头,看到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忍不住闭了闭眼。
她就说自己那么勒得慌。
这大概还是第一次,她醒来时明玉川也在。
她总觉得明玉川不仅饭吃的少,觉也睡得很少。
大概是因为他生病了的缘故吧。
她想要起床,正小心翼翼的准备起身,墨发就被冷不丁的力道一扯。
她视线僵硬的望着前方。
好奇怪。
是压到什么东西了吗?
邱绿抬手,摸自己的头发,她有些发愣,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散落的墨发。
与少年过长的墨发,结了许多许多根数不清的辫子。
绑在一起。
邱绿盯着两人紧紧绑在一起的发丝发怔,却听一声轻唔。
是明玉川睁开了眼。
少年躺在她的身侧,床幔外探进来的幽蓝天色显露他肤色泛出发透的苍白,他唇色殷红,眼却浓黑,眼眶与眼下都泛着病态的红。
是温病将他折磨的。
他却朝她浅浅笑起来。
“邱绿,你醒了。”
他声音轻轻的,显得十分温顺的样子。
邱绿轻眨了下眼,她抬手,摸着自己的头发。
“啊,昨夜我睡不着,”他坐起身,散了散,两人相缠的头发便松开了,转而是他的手,缠抱住她,“实在太无聊所以才做的,没有被我吓到吧?”
第48章
邱绿怔怔与他对上视线。
“没……”
“没有就好。”
明玉川弯了下眼睫。
他的病未好,皮肤的温度反倒较比昨日更要上升,邱绿总忍不住想,大概是他昨夜将靴子脱给了她,赤脚走了许久的缘故。
上午的时候,天子派了医师下山过来。
邱绿想从床上下来,明玉川却没准许,她躺在里头,望见明玉川坐起身,床幔遮挡在他的身后,却落了他过长的墨发垂在床褥上。
邱绿听着医师与他说话,还端了新煮好的汤药给他。
她却瞧着明玉川的墨发。
与她一样。
头发互相结在一起,编成了许多条辫子的缘故,他原本顺直的长发有些微微的卷。
“惠玉王殿下勿要忧心,温病是小,耐心修养几日便可,陛下特意传口令给微臣,要殿下一定保养好身体,近几日便不必上山去冬盈殿了。”
邱绿分神听着。
瞧见他垂落的衣摆探进来,他的指尖往后摩挲,攥住她的衣摆,一点点勾住她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