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早没了力气,被他抱着沐浴后回来,角落沙漏都滴到了二更天的时刻。
她身上只穿了件松垮垮的肚兜,侧身被他从后抱着,他过长的墨发垂在她的身上,少年衣襟松散,浮在她耳畔轻轻喘,咬她耳垂。
“爱不爱我?”
“说话嘛。”
邱绿晚回了几秒,他便垂下头咬她的耳垂。
邱绿紧紧攥着他的墨发。
“爱……嗯……”
“好敷衍,”他咬她的耳朵,越发用力,声音含糊不清,“好敷衍。”
河中的莲花随水波飘荡,莲花心被花瓣一来一去的拂过,他咬她耳朵的牙齿越来越用力,邱绿攥他墨发的手也越来越紧。
“前日,我晌午时醒来了一次,你没有在,昨夜傍晚的时候,我醒过来,你也没有在,”他呼出来的气因生着温病的缘故,又烫又热,伴着他含满幽怨的温顺声音将她裹挟,那声音又因在做这种事情,而含满遇色,邱绿光是听着,就近乎浑身发软,
“你总是不在我的身边,昨夜我醒过来的时候天都是黑的,我一个人……哈……你不在……”
邱绿的神思自青遇之中提拽稍许。
难怪昨夜,丰充过来请她时,她去主殿看到橘子在主殿内忙活。
想来是明玉川气的砸了东西,见到她也闷声不语,再加上精神实在不好,邱绿没待多久他就闷闷不乐的让邱绿走了。
当时她还以为,明玉川是因为生病不舒服的缘故才会如此。
居然还是因为这个……
“我……”邱绿企图与他讲道理,她满面通红,浑身发软,与明玉川的青事让她极为难耐,因没到最后的缘故,每次她都感觉自己快要被这难耐的青遇折磨的发疯,她牵扯着清明,“我每日都在陪着你,但我总没办法做到……嗯……时时刻刻都在你的身边啊。”
又不是连体婴。
明玉川咬她的耳骨,又咬她的脸,“不许你那么说。”
“嘶额——”
他咬的用力了些,听她轻轻吸气,他才在她耳边轻轻笑了。
笑得极轻,又显得特别坏。
“你就是要时时刻刻,都在我的身边,哪里都不许去,”他舔她面上的咬痕,凤眸里含满了她的倒影。
“哪里都……不能去……”
邱绿的思绪,很快又被他拉扯着,牵拽着,落入遇念之间。
她指尖都发抖,听他在她耳边轻轻道。
“你离开我的话,我会恨死你的……”
她没太听清,控制不住的惊颤,眼前发空,隐隐之间,却感觉到一股极为难过的情绪自明玉川身上浮来。
将哭一般的难过……
*
之后的数日,邱绿几乎都没有从主殿出来过。
明玉川病的十分难好,让她越发不安,每次看着自宫里来的医师将熬煮好的药递到明玉川的唇边,邱绿心下都常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近日明玉川缠她缠的出奇。
就好像过了今日便再无明日一样,生怕她离开便一去不回,几次睡醒都是慌乱间喊出她的名字,见她还在才放下心来。
两人的腕间被他用一根长布绳紧紧绑在一起,邱绿提出过想解开,他就要闹不高兴,几次下来,邱绿也由他去了,总之不是什么大事,平常的时候也早就习惯了和他一直在一块儿。
日暮四合间,寝殿内的光线昏暗,邱绿看着药僮将煮好的汤药递上来。
那股药汁的苦涩味泛出来,与殿内熏香都无法盖住的残苦药味融合在一起,越发难闻了。
“殿下,该用药了。”
邱绿坐在榻边,听到那药僮如此说,说完后便不顾邱绿还在,抬手拽着床幔上头悬挂的金铃垂绳,一时之间“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邱绿浅蹙起眉,看到明玉川被吵醒,他撑着身体坐起身,先抬手拽了一下布绳,转头看到她坐在床幔之外,才明显放下心来。
“给我吧。”
自床幔内伸出的手臂越发细瘦苍白,见那汤药要递上前,邱绿忍不住抬手将那药僮的手挡住。
药僮一顿,头一次抬头看她,“绿姬这是?”
“殿下才醒,”邱绿面色极为僵硬,“你先将药放在一边——”
却觉牵扯着她腕间的布绳一扯。
邱绿微顿。
“给我吧。”
她听到明玉川的声音,那药僮忙避开邱绿的手,将药递到明玉川的手上。
她听明玉川喝完了汤药,看着宫内的医师离去,一时之间,寝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格外的安静。
“邱绿,我要睡觉了,进来陪着我。”
邱绿坐在床幔之外,她盯着地面,许久无言。
系在她手腕的布条一扯一拽,邱绿的手被拽的轻晃,她依旧没说话。
明玉川也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不停扯拽布条,越拽越用力,终于将邱绿的拽的回过了头。
隔着朦胧不明的床幔,邱绿望见明玉川的面容,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她,“进来陪我。”
邱绿的胸腔上下起伏,根本都不用想她都能知道明玉川又想要勾着她做什么。
她一下子将床幔用力掀开,却没到他的身边,而是隔着距离注视着他。
少女的一双杏眼黑白分明。
与他不同。
这双眼睛总是这样澄澈,哪无论与他在一起多久,都总是这样,澄澈,且清明。
“今日上午阴文帝姬的拜帖,你为什么推拒了?”
明玉川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明玉川。”
邱绿加重了些语气。
却见他浅蹙了下眉,他的手压着床榻凑过来,墨发蜿蜒垂坠,好似河中要拖拽着行人下地狱的阴鬼。
“做什么?那么凶,”他冰冷的指尖抚摸着她的脸颊,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又浅浅抬起,“那很重要么?难道不可以推拒么?”
“你太奇怪了,怎么会不重要?帝姬在这种时候拜访,不论是善还是恶,你都应该请她进来听听她到底是为何过来,阴文如此聪慧,她若也站在天子一派,到时候该怎么办?!”
邱绿狠下心,拂开他的手一次,他蹙起眉,双臂缠住她的脖颈,幽香与药汁的苦涩沁染而来,让邱绿近乎呼吸不畅,“这药定是有异,次次送来你次次都照喝不误,如此早晚定要出事!”
他凑上前亲她的唇,邱绿往后躲,他越是这样,她越是生气,“明玉川!你只不过是在逃避罢了!这人心惶惶的时刻,你就这样在这里坐以待毙的等死——!”
她被他一下子压倒在身下。
少年过长的墨发落了她一身,明玉川的指尖压住她的脖颈,他紧紧抿住唇,从上往下注视着她。
指尖寸寸探入她唇齿之间。
“生我的气了?”他的声音极为僵硬,却故作轻松般,指尖掠过她的齿关,“对我失望了,觉得我……不过如此,不过是个苟活于世的懦夫,是吧?”
“但在我眼中,还不如就这么死在醉生梦死之中。”
他终于说出来了。
邱绿牙齿微颤,“但我不想!更不想就看着你这么沉溺于醉生梦死之中!”
“那我怎么办!”他的双手紧紧攥住她的衣襟,“那我该怎么办……”
“我是怕了,我恨我当时做错了事情!如今若出了这金云台一步,推了这汤药,我将必死无疑……!”过长的墨发遮挡在他眼前,他凤眸泛红,有泪光落散,“你,邱绿,你唯一的一条路,便是与我一起死,若我死你活,你再次被明音贬为奴籍过的生不如死,那我九泉之下都无法合眼。”
“你注定,”他攥住她的脖颈,泪也落了下来,“只能与我死在一起,死在醉生梦死之中,总比万劫不复的痛更好。”
“我便是死,也定会带你一起去死,要你不受半分苦楚,他人给予你的痛,半分都不可能掠过我落到你的身上。”
他泪眼定定看着她,邱绿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手紧紧攥住,觉他的亲吻,她终是浅浅闭上了眼睫。
天子诏令到金云台的那日,是自上元节的第三个月后。
宫内的寺人时和带着随行宫人一同来到主殿时,却没见到半个人影,正惊疑之际,丰充却是过来了。
他近日消瘦不少,对着时和行了一礼,方道,“惠玉王与夫人都在寝殿内歇息,还烦请进来说话。”
第73章
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会在寝殿内歇息?
时和与随行侍卫对视一眼,迟疑片刻,才跟着丰充一同朝内殿去。
便是惠玉王负隅顽抗,也注定是难逃宿命,他们人数众多,自是不怕。
众人停在垂挂的水晶帘之外,时和常在天子身侧伺候,早练出一双灵慧的耳朵,他本跪在原地心紧紧提起,待听到里头隐隐传出的金铃声响,越发摸不着头脑。
想到那可能,他却是嗬了一跳。
“丰充,惠玉王可醒了?”
他面色颇为难看。
却是因记起来,从前他在窈姬身侧伺候过,窈姬的床幔之上尤其喜欢垂挂金铃,每每天子行至她宫,金铃声便是如此般响彻不停,故意一般,让殿内同住的其余姬妾嫉妒。
她自是不怕招恨,只恨不得那金铃声响越闹越响才好,时和当时尚且还是个刚入宫的寺人,一开始听着那金铃声,他都睡不着觉。
如今听来。
这金铃声,与从前他听到过的,几乎一模一样。
果不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都这种时候了。
“早早便醒了,”丰充道,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般,“我方才已进内殿通传,你自在此处等等便是。”
时和头上都落了虚汗,尤其闻到那自内殿内燃出的香极为馥郁,宛若往人骨缝之间钻去,他们跪在原地等着,心下越发惴惴不安,时和却听内殿金铃声一顿,丰充也退到了一边。
时和跪地磕头。
听到那脚步声轻且闲适,停在他的面前,时和以头伏地,却奇怪的看到一根宛若布条般的东西,垂下来。
难道是惠玉王那过长的头发吗?
“惠玉王殿下,接天子诏令。”
时和方才跪地是奴礼,现下起身直视惠玉,将手中诏令递过去,也看清楚了眼前的明玉川。
少年穿一身黑衣,衣襟松散,泄露出大片苍白如雪的皮肤,他过长的墨发低垂着,一张玉容似往日一般美到总似将将荼蘼的花。
今日,他唇上却蹭了模糊的猩红口脂,蜿蜒几抹,蹭上下巴,配着耳垂上戴着的红色琉璃珠,映衬肤色极白,面上却泛着极为绯意,唇上水意明显。
宛若画中仙,更似山中鬼。
这般模样,竟比窈姬还要更美。
时和光是看了一眼,便觉目光好似被火烫了一下,忙忙移开。
对方抬手,手腕上绑着一根红色的布绳,布绳过长,垂挂在地上,他垂眼将时和手中的诏令接了,话音浅淡,一如既往,却是笑着道,“惠玉接令,诸位慢走。”
说完,人拖着过长的衣摆转身便走了。
*
“绿仙,绿仙……”
寝殿内拉着竹帘,光线昏暗,白烟浮沉。
明玉川端着玉质的合卺杯,撩开床幔坐下,将喝的醉醺的少女揽抱在怀中。
她浑身都发软,身上套了件极为繁复贵重的宫装,内里却什么都没穿,刚被明玉川揽抱在怀中,便软了身子倒在他怀里。
听他轻声笑。
“诏令,我拿回来了。”
他将金封诏令压在手下,拿着合卺杯喝了一口,又将另一杯递到邱绿的唇边。
“绿仙,喝下去,听话。”他极为爱怜的亲吻着她的鬓发,指尖抚弄着她的脆弱,听她出声,合卺杯抵上她的唇,她仰头将酒喝了下去。
又转过身,与他亲吻。
这杯中酒水加了少量催青之药,喝下去不过稍许,便觉极为遭惹难耐。
邱绿坐在他的身上,她毫无所觉,眼中泪不断往下掉,边流泪,边与他亲吻,“衣衣,咱们……咱们该挖一个,地道之类……”
看她醺醉。
明玉川浅笑,亲吻她眉目。
“都是我无能,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邱绿攥紧他的衣衫,趴伏在他的身上,泪将他的衣衫烫透了,滴到他的心口。
他将她紧紧地抱住,恨不能扣入骨血之间。
若能就这样,将她扣入骨血之间该有多好。
平生他从未想过要守护一样东西,一个人,连他自己,他都不知该如何才能活下去。
明明早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感受到她的眼泪,他却极难割舍。
“邱绿……”
“你不无能的,”邱绿趴在他的身上抬起头,她泪落了满脸,“你一点都不无能,不如说还要你怎么办才好?不要怪自己,衣衣,不要怪自己,你不无能,一点都不无能。”
“我的心都快要痛死了……”
她学他说话,埋在他的脖颈间,泪不断往下掉。
明玉川浅浅闭上眼,抚摸她的墨发。
“我自幼便是废物,后来是他人眼中的蠢材,棋子,”他唇瓣抿起浅笑,“绿仙,天底下只有你一人,会如此对我说。”
“我也只想听你一个人,如此对我说。”
其他人如何看待他,他早不在乎了。
如今他的心,他的一切,全都奉献给了一个人。
他的邱绿。
他的绿仙。
纵使众生待他,苦难三千。
“有你,”他亲吻她的墨发,将她箍在怀中,“便足够了。”
两人的手腕被一根红色布绳紧紧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