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梨说得没错,那时候他并不是不爱她,只是感情没有那么深,她也还没有那么重要罢了,他想着只要能稳住李潮科就行,万一阿梨真的死了,他就杀了崔德给她陪葬,早晚也会让李潮科去给她陪葬,就当是给她报仇。
现在他已经完全不会这么想了,他不想过一天没有阿梨的生活,也不去想死后的事情,他只想这辈子和阿梨好好在一起,好好活着。
梁津上来看到的就是心神不宁的岳峙和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的加诺真。
“你去过病房吗?”他问加诺真。
加诺真点点头,“去了啊,进去一个人都没有我就出来了。”说着还晃了晃手里的可乐。
他穿着白T恤和篮球裤,连个衣兜都没有,也没有背包,梁津打量了一下,就收回了视线。
“先生,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梁津对岳峙说。
李潮科整这么一出,岳峙不可能只是撞坏他一个大门,或者打坏他一个保镖能罢休的,现在党派重要人物的丑闻已经被爆出,马上就会甚嚣尘上,李潮科想压都压不住,马上就会焦头烂额了。
“嗯。”岳峙淡淡应了一声,不是很在意。
他长手长脚地坐在椅子上,四肢都显得松弛疲惫,西装有明显的压痕,衬衫领口也乱着,他从来不允许自己仪容失态,现在却连拨一下头发的心力都没有。
“阿津,我想要以前的那个阿梨。”岳峙喃喃。
以前的阿梨虽然也是没什么表情,眉眼清冷,话很少,但眼神很亮,总是看着他,充满孺慕和信赖,会因为他的一个戳碰就红了耳朵,会毫不犹豫地抱着他安慰他,她的心和她的眼时时刻刻都是在他身上的。
梁津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有个想法。”
青梨被推出了手术室,麻药过后,她很快就醒了过来,但她没有说话。
岳峙在她旁边坐了很久,她也没有转头看一眼。
无法忍受这样的沉默,岳峙拉住了没受伤的那只手,“阿梨,我们出国去转一转吧,去俄罗斯怎么样,你想不想见见你父亲,我可以带你去。”
青梨一点点回过头,眼神充满惊讶,还有些怀疑,“你想干什么,你不是不许我去见他吗?”
岳峙被她的话伤到,不自然地弓了下身体,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不是不想让你见他,我只是怕你去了俄罗斯就很难再回来了,因为财产继承的问题,但是梁津这段时间一直在联系你那个堂叔,达成了一个协议,以石油贸易为筹码,让他打消了把你留下谋算财产的念头,当然是暂时的,所以我们去待几天就回来。”
他拿起青梨的手吻了吻,“可以吗?”
“当然。”青梨的眼睛发亮,神情也不再萎靡,充满难以掩饰的雀跃,“什么时候走,明天吗,我能出院吗?”
看着她的表情,岳峙才觉得这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他无奈地笑笑,“等你的伤好得差不多才行,这个样子怎么去,就算见到你父亲,他也会担心的。”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青梨眼角有些红,“我不能让他担心。”
岳峙搓了搓她的眼角,带走一点濡湿,“快点好起来吧。”
稍晚一些的时候,岳峙短暂地离开了一会儿,梁津推门进来,看着病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的青梨问,“东西在哪儿?”
青梨慢慢睁开眼,“我不会交给你的,那是我的筹码。”
“你到底想干什么,帮岳峙扳倒李潮科以后,再用那个视频的内容要挟岳峙放你走吗?”梁津逼问。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想过要离开。”她是个无处可去的人,离开这里也没有归处,“我要扳倒李潮科,给岳峙真正的自由。”
没有李潮科牵制的岳峙会是什么样子呢,或许只有到了那个时候,她才能决定以后的人生到底该何去何从吧。
第87章 87.尽头(七)
即使青梨每天都恨不得第二天就出发去俄罗斯,但这件事还是拖了一个多月。
一个是因为她本身的伤势比较重,虽然不是致命伤,但为了不影响手部机能,手术后续还需要观察和复检,另外岳峙的车祸里,梁津胳膊也断了,西极的鼓膜也裂了,都需要时间去恢复。
她等待着,心情沉重又轻松,她想岳峙是不会反悔的,因为自从辛哥塔出事到现在,她都能感觉到岳峙面对她时的那种焦躁,每次说话甚至都要考虑措辞,是一种急于想修复两人之间的关系却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无力。
和曾经的岳峙完全不同了。
她有种报复的快感,疼但痛快。
“阿梨,厨房送了水果上来,吃一点吧。”岳峙端了一盘水果上来。
青梨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岳峙剥了一颗红毛丹喂她,她看也没看就吃进嘴里,没一会儿又自然而然地把果核吐在了伸过来的掌心。
“再看什么,这么认真。”岳峙问。
“俄语的线上课程。”青梨道。
“你的俄语不是已经很熟练了?”自从三年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俄国人以后,青梨就开始抓紧一切闲暇的时间去学习俄语了。
“嗯,我想再巩固巩固。”青梨终于抬头看他,“我想和我父亲好好说说话。”
即使已经没有一点记忆,单从那些照片也能看出,瓦连京对她是非常疼爱的,她想好好听瓦连京解释,解释这么多年没有再来找他们母女的原因。
岳峙点点头,不自觉地拉过她受伤的右手,掌心和手背都是横竖交错的缝合疤,有厚厚的一层增生,让她的手没有办法完全伸展不说,就连对温度和物体的感知也受到了影响。
医生交代要没事就揉一揉,好把里面受损的韧带筋膜都舒展开,所以他这一个多月已经养成了有事没事就帮她揉掌心的习惯。
“我们后天出发,今明两天你看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就可以交代下人去收拾起来了。”岳峙道。
青梨睁大眼睛,背一下就挺直了,手机也扔到了沙发上,上面的俄语老师还在说着课程的内容,介绍着俄国的历史古迹,“后天就走?这么快,确定了?”
岳峙看着她的眼睛,想起了她通过考核后自己说要带她去新加坡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表情看着很淡然,但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快乐和期待。
他一把将人搂进怀里,重重地吻住,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才放开,最后看了看外面大亮的天光,依依不舍地用手摩挲着她紧致的下颌,“嗯,确定了,用私人飞机去,已经计划好了。”
“不是说要坐航班过去,怎么突然要自己开飞机了?”
“我把你带去自然得好好把你带回来,万一你那个堂叔搞什么鬼,自己的飞机到底是要方便些。”最让岳峙不安的就是这个了。
他倒是不在乎青梨能够继承多少遗产,如果青梨放弃权利,能够彻底自由也好,但就怕就是放弃了遗产继承权也没有办法随便离开。
“我去俄国能见见兰斯吗?”青梨抬头问道。
岳峙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勉强保持着平和的语气,“见他做什么?”
“在找我父亲这件事上,他帮了我很多,而且因为你,他被他爸揍了好几次,于情于理,我都该去道谢并且道歉。”她直接道。
岳峙听着她的话,突然有种老公做错了事情老婆出面赔礼道歉的感觉,莫名心情就好了起来,也是,他和青梨才是一体的,青梨见兰斯也是为了他,当然该见见。
“可以,我陪你去。”
青梨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起了她要带去俄国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东南亚的特产。
“嗯,你说,我都记下来,每样都给你准备妥帖。”岳峙道。
青梨看着他认真地表情,不自觉地像从前那样拉了拉他的手晃了晃,“有些水果就要新鲜的才好。”
“我让人后天凌晨去现摘,直接生鲜打包送上飞机冷藏,等到了莫斯科,我们第一时间就去看你爸爸,你亲手切给他吃好不好。”岳峙想了想建议道。
他说的正好是青梨心里想的,她不知道能为父亲做点什么,见面了要怎么才能开始自然地交谈,她想着自己的刀用得不错,不如就切点水果给父亲,也能缓解尴尬。
“嗯,听你的。”
说着这些几乎是家长里短的事情,两人之间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好,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岳峙看着她清丽的脸,捏着她的后脖颈,将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这样就挺好的,阿梨,等以后我们就过这样的日子好不好,去采采水果,天南地北地走一走,坐在一起聊聊天,这样就很好。”
青梨看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眸,点了点头,“好。”
五月二十五号,天气难得晴朗,他们一大早就从新加坡的机场出发,前往莫斯科,整个航程需要十三个小时,青梨从来没有觉得十三个小时这么漫长过。
她似乎有些紧张,难以安定地坐在一个地方,除了中途在卧室里休息了一会儿,就一直在机舱里来回走动,不停地换位置,或者是拿着飞机上准备的水果在那里切果盘。
西极吃了一肚子芒果,觉得自己连呼吸都能喷出糖粉来,他拿掉为了保护耳朵特意戴的减压耳机,“别切了,你没看那边厨师看你的眼神都哀怨了吗,你这是要跟人家抢饭碗啊。”
青梨看着手里的红心芭乐,讪讪地放下了刀。
岳峙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切就切吧,不会浪费的,都能吃完。”
青梨靠在他胸口放松紧绷的神经,但到底没再继续了。
他们的私人飞机到达莫斯科时,是莫斯科时间下午五点多,天还大亮着。
从VIP通道出去,青梨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情愉悦起来,“兰斯!”
兰斯回头,表情立马亮了,“Cherry!”然后大跨步跑过来,“可算来了,好久不见。”
青梨浅笑着点点头,神情抱歉,“对不起,我现在没时间和你聊天,明天我去找你好吗,我现在着急去看我爸爸。”
“我知道,岳峙打电话找我来的,我负责安排车,送你过去。”兰斯看都不想看岳峙一眼,一边带着青梨往前走,一边伸手,“包给我吧。”
“不用。”青梨拿下双肩包自然地递出去,那边岳峙立马抬手接住,挂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他一身标准的西装三件套,板板正正,但背着风格完全不搭的运动型双肩包,似乎也并不违和,尤其是他脸上淡定从容的微笑让兰斯非常不爽!
不过这种不爽延续到上车就消失殆尽了,因为青梨为了从他这里多听到一些关于瓦连京的消息拉着他坐在了后排,岳峙脸色几乎瞬间阴沉,但又不能放任青梨和兰斯,所以只能憋屈地坐在了副驾上。
“你知道我父亲在哪里吗?”青梨问。
“之前查到了那家疗养院,我还没来得及赶去看看情况,你父亲就因为某人的关系被换了地方,现在这个地方是某人和你那个爷爷交换来的。”兰斯一边说一边瞪着岳峙的后脑勺,他也想借这个话题提醒提醒青梨岳峙的所作所为,给他上点眼药。
但青梨好像已经完全放下了岳峙欺骗她,隐瞒她父亲行踪的事情,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上去拍了拍岳峙的肩膀,“先生,你和老耶格尔先生达成什么协议了吗,他怎么同意我来这里,还把地址给你的?”
老耶格尔就是她的爷爷,但她知道对方不想见自己也根本不会承认自己,所以都这么称呼。
“只是一些生意上的往来,而且我跟他保证过,不管你堂叔怎么干预,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去的。”岳峙说起这个话题也是有些忐忑,生怕青梨情绪不好。
但或许是因为马上就要见到父亲的期待和喜悦撑着,青梨完全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了。
莫斯科很大,他们的车子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达郊外一个看上去风景非常美丽的地方,在苍翠的针叶林的掩映中,山坳里有几栋典型的红色屋顶的俄式城堡一样的建筑。
“这家疗养院也很不错,是以前沙皇的旧别苑改造的,虽然是有些年代的老建筑,但其实是耶格尔家族的私产,被租出去以后,改造成了疗养院。”兰斯说着,车子就停了下来。
青梨深吸了一口气,才下了车。
厚重的金属大门开着,几个穿着白大褂和护士服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为首的男人看到青梨明显愣住了,半天都没说话。
“伊尔科维奇先生,岳先生,请往这边来。”缓过神,男人不卑不亢地用英语说,淡漠地引导他们往里走。
青梨抓着岳峙的手不自觉地收的很紧,掌心全是冷汗,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岳峙将一切看在眼里,用拇指摩挲她的手背以示安抚,然后主动问男人,“耶格尔先生的状态怎么样?”
“今天算是很好的,我们也提前和他说了有访客的事情,他没怎么听进去,但也并没有表示抗拒,一直沉默着。”男人说道。
青梨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问过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会在疗养院?”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惊讶,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这位小姐还不知道情况吗,瓦连京先生患有很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已经保守治疗二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