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揉揉她的脸颊,另只手抚她的背,幼清软了腰,望着他说:“你呢?一直与镜流她们在一处么?”
“没,也是过了一天才碰头。”景元垂下眉眼,叹道,“下次我会再谨慎些,也不至于让大家犯险…”
“哪说是你的错了?也是我靠太近了。”
“好了好了,不说是谁的错了。”景元搂着她,手臂收得紧紧的,织了一架摇篮般前后摇动,幼清被逗得咯咯直笑,两手抵着他的胸口说,“干嘛呀?”
“想你了。”
幼清一下没了骨头,仰头和他吻在一处,唇舌交缠,背着人亲了又亲,眼看亲得发昏,景元适可而止,把她抱起来说:“这里夜里会冷,先会帐篷里好好睡一觉,别再乱想。”
幼清确实累了。
她消耗了大量的仙力,又因疏于修行,恢复得慢了些,出门几日,更没有灵力可吸食,幼清久违得感到了疲乏倦怠,就这么靠在他胸口沉沉睡去了。
景元在她身边守了一会儿,见她睡得沉,这才起身,一出帐篷,景元瞬间沉下脸色,步履匆匆地走向了丹枫的帐篷。
应星同在,景元不知丹枫重伤一事,不料应星在这照料他,见到景元神色凝重地走过来,应星立刻握紧剑柄,皱眉道:“孽物卷土重来了?”
“不是。”景元欲言又止,应星并非不会察言观色,而是不想,他一眼看出景元是想与丹枫私下交流,便起身空出位置,景元坐在丹枫身边,轻轻摇动了正在打坐的他。
丹枫睁开双眼,满眼疲累,景元一愣,问道:“丹枫哥,还好吗?”
“无妨。什么事?”城
景元没耽误时间,问起他追上幼清后的所见,丹枫闻言,回道,“我只见她被孽物包围,便投出长枪为她破局,并未看清包围她的是什么…”
像是挂着果子的枝条…不过…丹枫将事后见到一狐人抱走步离首领头颅一事告知景元,景元点头,本想再与他聊聊,可丹枫的模样像是累极了,他按耐住心里的不安,抚上丹枫肩头,压低声音问:“哥?还好吗?我去请医士来?”
听他这么说,丹枫笑了,景元忘了他便是最好的医士,何必去求人为他看病?丹枫哑着嗓子,声音却很温柔。
“我没事。”丹枫拍拍景元的肩膀,盘腿而坐,又恢复了以往冷情的模样,“你去吧,我打坐便好。”
“当真?”
“嗯。”丹枫声音转小,“应星在这。”
意思是让景元去忙,他这里有人照看。
丹枫确实不想说话了,他的胸口疼痛难捱,心脏跳得厉害,**像是要绷开一般…如果再不调息,丹枫都担心自己会爆体而亡。
他的身体出了什么事,丹枫自己都不清楚。即便要死,他也必须死在鳞渊境…
想到这,丹枫忽然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贪生,还是怕断了龙尊的传承了。
他分明清楚,转生又有何意义,他不再是丹枫,而是另一个龙尊了,可…心中这丝侥幸又是什么?
是…即便成了另一个人,也要睁开眼,再看看这世间吗?
*
从丹枫处离开后,景元站在门外,一动不动地沉思着,还是巡逻的云骑见了,拍醒他道:“怎么站着睡着了?回帐篷休息吧,这有我们。”
景元道:“此前种种,都告知将军了?”
“当然,那位百冶大人把消息发过来,我们就回禀将军了,刚刚发生的事,策士修书一封,如今也已送到将军府,可是还有遗漏?你的报告晚一些也不迟。”
“嗯,我知晓了。”
景元回到帐前,点开玉兆,思索了许久,还是点开了军内联络,与腾骁发送了自己的猜测。
如果他们的目标是玉阙,就必须采取措施,但玉阙有卜者无数,倘若最近真要罹难,不可能算不出,如果对方的目标不是玉阙,那就必须委托玉阙为罗浮卜上一卦,以防万一。
可此时不能声张,仙舟面临的不仅是令使级别的劲敌,内部更有叛徒,景元联络腾骁告知此事,也是藏头去尾,说得极为隐晦,即便是被拦截下来,解密也需要一定时间。
景元彻夜难眠,在幼清睡着的帐前来回踱步。
数个时辰后,腾骁终于回应了一则讯息。
唯有一字:善。
他缓缓松了口气,腾骁明了此事,就代表罗浮会有所准备,即便丰饶联军大举来犯,他们也不会被打得束手无策。
事情毕竟还未发生,他宽慰半天幼清,等心沉下来后,他也开始宽慰起自己。
倘若事情终要发生,那么事在人为,他会挣扎扫出一条生路。尽心竭力,仍避免不了失败的结局,那景元坦然接受。
景元撩开帘幕,见幼清蜷在床上,咕噜噜地吐着泡泡,他不禁一笑,掀开背角躺在她身边,把她搂入怀抱。
与其担心还未到来的厄运…不如珍惜当下,珍惜眼前人。
抱着她,紧绷的神经全部放松,困倦、饥渴、疼痛一瞬间将他包裹,为了抵抗这些,景元握住她的肩头,将唇抵在她裸露的脖颈,轻轻含住了她微凉的皮肤。
幼清轻哼一声,用手去触碰啃她的坏人,摸到他毛茸茸的脑袋后,幼清又收回双手,随他含去了。
*
距离启航还有一段时间,得知他们几人合力炸了一颗火化行星,又打得丰饶孽物溃不成军、抱头鼠窜,云骑们对他们几个的仰慕溢于言表,一大清早便热情地邀请他们出来吃酒。
可惜宴席散去,只有应星和镜流算得上清醒,他俩也是简单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白珩睡死过去,丹枫打坐打到呼吸都淡淡的,至于景元幼清那处…两人都没现身,大概是睡在一起,他们也没去打扰。
镜流挥剑数万次,两臂阵痛,吃饭时都疼得皱眉,应星也受了重伤,虽有幼清的帮助,可这座用以安营扎寨的中转行星依旧空气稀薄,睡不安稳,吃得也是米粥,应星捂着额头,起身想要回营地休憩,镜流见他摇摇晃晃,还起身用手托了一把,应星的手臂压在她的手心,他侧过头,道了声谢,也没再矫情,就这么被她搀扶回去了。
一进屋,镜流便见丹枫惨白的脸,她紧皱眉头,伸手试探丹枫的鼻息,丹枫陡然睁开双眼,见是她,又合上眼睛,淡淡道:“镜流。”
“你如何了?”
“无妨。”
丹枫对谁都是这样说,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气色不佳,像是害了一场重病。
镜流想起他赠予的大转回魂丹,便从怀中取出,捏出丹丸放在他口中,丹枫皱眉,向后躲去,镜流却借着他张口的空隙,一下将丹药推进他的嘴里。
丹枫咕咚吞咽,皱眉道:“用不上丹药,打坐调息便可恢复。”
镜流将支离戳在身边,找了个位置落座,应星也坐在她对面,手里摆弄着一个机关,心不在焉。
意外的,她在这不可一世的匠人眼中看到了一丝愧色,镜流挑高眉毛,应星察觉她的视线,眉头一锁,仰着下巴问她:“怎么?”
“无事。”
千年寿数,镜流一眼便看出丹枫变成这般模样恐怕与他有几分关系,不过她并未挑明,而是从腰侧取下一只酒壶,与应星道:“取杯来。”
应星“啧”了一声,随手抓了个茶杯,镜流为他斟满,碰杯对饮,三人各自沉默,继而,像是为了打破这场寂静,应星难能出口问道:“白珩呢?”
“睡觉。”镜流望着丹枫,话却是说给应星的,“此处有我,不去睡一会儿?”
丹枫掀开眼皮瞧了瞧,但也没多话,继续打坐。
不管长了多少年岁,还是一股执拗劲儿,待他老了,没准就要变成一个犟老头。
想到应星老得拿不起锤子还要逞强的模样,竟有些下酒,镜流一笑,把他的酒盏要来,一下倾满,直到两人将酒饮尽。
第84章
镜流在这守到了白珩醒来。
白珩一钻进帐篷便嚷嚷:“怎么这样安静?不是说要出门吃酒吗?”
镜流身旁放了两个酒瓶,白珩拿起来,结果是个空瓶子,旋即拉长脸道:“好不仗义,背着我把存货都喝了!”
说罢又去看应星,应星摊开双手,腰上怀里都没有额外的酒水,方才镜流分享的便是全部了。
“不过我听说这里的原住民有一款奇酿,味道尝之不忘,你们有没有讨来一些?”
镜流道:“想喝自己去讨。”
说罢便掀开帘幕,不知做什么去了。白珩没跟着镜流离开,她坐在一旁的箱子上,用手甩动丹枫的龙尾尖,向应星道:“哎,我人生地不熟,不敢去,不然你和丹枫陪我?打了一场恶战,实在是需要这一口缓缓精神…”
应星瞧瞧丹枫,打坐这么久,他的气色转好,从外表也看不出端倪了,不过…
“不必了。”
“好生绝情!”白珩又拉拉丹枫,笑问,“龙尊大人怎么这样好脾气,能准许我摸你的尾巴?”
丹枫眉尾微动,尾巴自行绕在他的身上,然后消失不见了。
“瞧见你和以前一样小气就好了。”白珩甩甩狐狸尾巴,吆喝道,“哎,是不是明儿就能走了?真不陪我去打酒?我怕我一个人拿不来…”
应星头痛道:“你要拿多少?”
“你和景元可是海量啊!这儿炮土狼烟,连根草都没看到,能酿出多浓的酒?肯定是多多益善!”白珩用手指头数着,“幼清就算了,光是你与景元,哪次不得牛饮我两壶佳酿?最少得拿四壶回来。”
应星啧声道:“叫景元同你去拿。”
“哎,说起来,景元呢?还睡着?”
以往来说,景元肯定会跟两个哥哥扎堆的,她都睡了十二个时辰,景元总不该睡得比她还久吧?
既然幼清不在,哪他俩准定在一起,白珩可不想打扰人家亲昵,于是拉扯应星,撺掇他与自己同去,丹枫此时忽然开口:“随白珩去。”
应星又“啧”了声,抬起长刃,准备要走,白珩扭头问:“怎么?你们还有事?”
丹枫摇头。
他将盘着的腿放下,负手道:“无事了。”
白珩以为说的是他俩没事要处理,但应星明白,丹枫的意思是他的身体没了大碍,不过应星也没打算在这死死守着丹枫,见丹枫脸色好转,他毫不留恋地掀帘离开了。
*
幼清一张开眼,便觉得胸口沉沉,低头看去,上面好像趴了个白狮子,好大一团,她伸手摸摸他的脸,景元吸了口气,倒在被褥上,一手抚着额头,半梦半醒的倦懒模样,幼清直起身子看他,他没睁眼,哑声问了句:“怎么了?”
“你压得我酸极了。”
景元笑道:“哪酸?”
幼清握着他的手往怀里拉,他顺势将她抱过来,背抵着他的胸口,一只大手覆来,轻轻帮她揉着,在家时常如此,幼清只是耳根微红地扭头问他:“还困?是不是累坏了?”
景元亲亲她的脸,幼清还枕着他的一条胳膊,景元便支起小臂,搂着她察看玉兆,眼看睡了好几个时辰,景元关闭玉兆,用她的肩蹭了蹭眼睛,幼清笑着捋起他的头发,等他清醒后,她才陪着他坐起来,景元睡时外袍都没脱,衣摆处也沾了不少粘液血污,幼清见状,便从乾坤袋里给他拿了一套白衣出来,黑色的腰封捆住他的窄腰,再挂上步停玉佩,活脱脱一个俊朗的风流少年郎。
幼清满意地拍拍他的胳膊,景元困得张哈流泪,脑袋蹭在她的肩头,半步不离,他戳在这高大挺拔,而她这只小鸟承担了高山的重量,怎么看都重心不稳,很不和谐。
不过幼清还是拍了拍他的背,哄道:“好啦,也算半个长官,这样懈怠可不好,万一他们有事要同你商议呢?”
“不会,将军早已安排妥当,休整一日我们便返回罗浮。”
幼清抿抿唇,忍不住追问:“那逃跑的那群孽物呢?他们居然也有飞船和舰队!”
景元呵笑,拍着她的肩说:“清清,他们可不是没有头脑的野狼,有些丰饶信徒很有头脑,耍起心计来可真是…”
幼清咬着嘴唇,下定决心般说道:“那我去追,一定不让他们再聚集汇合!”
“穷寇莫追。”景元叹道,“我本以为你清楚这个道理。我如何能应允你一人以身犯险?”
“唉…”幼清搂着他说,“我只是无法心安。”
“安心啦。”景元挂着笑容,捏着她的腰侧把她举了起来,幼清惊呼一声,赶紧抱住他的脖子,景元半搂半夹地把她带出帐篷,嘴里念叨着,“不知大家都休息得如何,丹枫哥和白珩姐都受了伤…”
说到这,景元把幼清放下,低声说起丹枫的情况。
听说他脸色惨白,呼吸微弱,幼清顿感不妙,马不停蹄地冲到了丹枫的帐篷。
被落在后面的景元叹了一声,还是跟了上去。
幼清飞进来时像个尖头的银鱼,白珩被她吓得向后仰去,幼清赶紧用龙尾抓住,等稳住白珩,幼清才冲到丹枫面前,绕着他说:“你怎么样了?”
“无事。”丹枫扶额道,“先将这些搬出去。”
白珩就讨了一壶酒来,而且酒壶很小,可怜巴巴的,但当地的干饼子、风干腊肉倒是没少拿,都堆到丹枫这来了。
“当地人倒是很热情的…不过他们只给了一点点酒,还说什么…”白珩摸摸自己的玉兆,“也不知道是不是联觉信标翻译得不对,总之就是这酒劲儿很足,一人一杯,小酌就好。我也是好说歹说才拿下一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