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远远去看她,看她过得好不好。
不能干涉历劫者的因果,即便她在凡尘之中与他人相爱,他也无法阻拦。幼童不知父亲心中的忐忑,他总是怀抱着一种担忧去看望自己的发妻,见她破开万难取得成就,他会替她高兴,可见到有人向她献媚,他又醋意大发,恨不得把对方绞死。
幼清就没那么多心思了,出去几次都没看到娘亲,她也学得精明,这次出门,爹爹又想带她去集市买零食将她搪塞过去,幼清大闹一通,大有今天见不到娘就不回家的架势。
父王只好告诉她:“你娘亲正在渡劫,若我们贸然相认,会破坏因果,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幼清立即捂住小嘴,吓得泪水涟涟,见女儿如此,做父亲的同样心疼,只能把她抱起来哄了又哄。
正打算离开市集,他忽然定在原地。
熟悉的气息自身后传来,那人的说话声同样静止,就连灵力微弱的幼清都察觉到母亲的存在,立即回头去寻。
人潮之中,唯有那抹红,亮得灼目。
母亲黑发高束,身披软甲,腰带长刃,英气逼人。
见了男子的背影,她忽而伸出手,开口道:“殿下?”
听闻此声,他猛然转头,目光交错,她顿时眼眶发酸。
幼清忍不住叫了声:“娘…”
话尚未说完,就被父王捂住嘴巴。
“清…”她吃力地叫出幼女的名字,“清清…”
可那黑袍男子转瞬便没了踪影,仿佛她之所见,不过是一场幻梦。
同行者将她拉回现实,她仍是十分恍惚。
刚才的究竟是谁?为何会觉得如此熟悉?正在渡劫的剑仙自然不知他们是她的丈夫与孩子,但惊鸿一瞥,恰如那年初见,自此之后便念念不忘。
本是流落市井的孤儿,应当历经万苦,悲痛而死,却被她逆天改命,成了一代英明神武的女将,更谢绝皇族贵胄,终身不嫁,南征北战后孤独终老。
始终无法遗忘的容颜…在弥留之际重新浮现眼前。
她伸出手,想要握住眼前的幻影,这次,她摸到了他的脸。
她想,他是来接她的。
于是了无遗憾地闭上了双眸。
事后…渡劫完毕的剑仙重回龙宫,宫中大设宴席,幼清哭得涕泗横流,抱着阿娘不撒手,嘴里念叨着“小鱼没有忘了阿娘”,做母亲的足足哄了一个月才哄好。
就是苦了不见发妻多年的龙主,有女儿在,就连抱着妻子都要隔着一条肥嘟嘟的小龙,他想要借用龙身去缠,也被妻子拍开,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她们对岸,伸长手臂去拍妻子的胳膊,聊以慰藉。
那时的幼清怎么懂得父亲的局促?她还在责怪爹爹占用了一半的位置,让她不能随便甩尾巴哩。不过…依偎在母亲怀里,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抱着她,也很幸福。
她做得多好啊…不管阿娘走了多久,她都记得她的面容,她的味道。幼清从未忘记母亲,以后也不会忘记。
“娘…”她喃喃叫着,手牢牢抓住一片布料。
幼清犹在梦中,浑然不知自己早已置身星海,母亲早已不在,她抓着的是景元的衣襟,但这个怀抱同样令她安心,所以她才睡得如此沉,就像回到了那片温暖的海。
第86章
幼清几乎是睡到罗浮的。
沉溺旧梦之中,她又回忆到不少儿时往事,时笑时哭,景元放心不下,挠着她的下巴,她怕痒,躲不开就会变成小龙,景元往脖子上一搭,走到哪里都带着她。
等回了罗浮,白珩这个经验丰富的飞行士居然因为晕船吐得直不起腰,镜流拍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幼清也徐徐睁开双眼,晕乎乎地左右张望,景元摸摸她的小脑袋,幼清没有理会,钻进他的衣领躲着去了。
也不知摇晃了多久,等幼清彻底清醒,从他衣服里钻出来,外面已是黑夜,景元给她盛了一碗水,幼清飞进去甩水纳凉,景元则在一旁更衣,她小声问他:“我们这是回来了?”
“不然?”景元失笑,“这酒劲足,日后可要提防着你再偷喝了。”
幼清甩甩尾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但见他敞开上衣,精壮的脊背裸露出来,那翻滚在血管中的酒精又发挥了作用,她化形立在他身后,一把握住他的窄腰,景元被她的凉手冻得一激灵,扭头问她:“怎的?”
“我想瞧瞧你有没有伤着。”
景元张开手臂,大方地给她瞧,幼清用手指勾着他的肌肉轮廓,悄悄抬眼看他的反应,景元一派坦然,眼底有几分戏谑,像是在笑话她的幼稚行径。
相伴多年,幼清也只会这一个荤招,他的手却像一柄烙铁,烫得她又疼又痒,他捧着她的脸,幼清对他努努嘴,景元啵了一口,捏着她的脸颊说:“好了,舟车劳顿,快些睡吧。”
罗浮早已开动,现在热得出奇,他敞着上身,仰躺在床上,等她过来,搂着还能纳凉。
幼清趴在他的胸前,低头点着他的鼻尖,她的龙尾绕住他的裤脚,又从脚踝的位置钻进去,轻轻勾弄他的皮肤。
她脸颊泛红,嘴唇润润的,景元见她衣裳半敞,垂眸为她拉上衣物,幼清却一把扯开,穿着一条单薄的抹胸望着他。
景元错开视线,幼清又捏住他的下巴,将他掰了回来。
于是对视。
幼清呼出两个透明的小泡泡,在他眼前炸开,景元一笑,问:“做什么?”
幼清低哼:“想你。”
“还好没有分离太久。”景元按着她的腰说,“若是多过几日…”
“我肯定会闹得天翻地覆,直到把你找出来。”幼清微微嘟起嘴,点着他的唇说,“你若是受伤,我还要把伤你的碎尸万段。”
“好生霸道。”
幼清亲亲他的唇,埋在他的颈窝说,“你不喜欢?”
景元在她耳边说:“喜欢得紧。”
幼清耳垂发烫,睫毛刷在他的脖颈,过了会儿,她忽然说:“那些孽物阴险狡诈,又有仙舟内部与其里应外合,今天去将军府,腾骁将军是不是给你安排了新的任务?”
可见她睡时也会留意一只耳朵,什么都让她听得分明。
景元叹道:“再过几日,我要率兵前去玉阙。”
“都带谁?”
“我的部下。别看我如此,如今也是一方将领了。”
“那…我,或者镜流,都不同行吗?”
景元摇头,“此次支援唯有我与应星率队前往,我为护卫,应星则是为了修缮玉兆。”
“玉阙受袭了?”
“不错,还好我们的情报及时,玉阙有所准备,如今它们已经驶入新的航线,除了罗浮与玉阙内部几人得知,其余人并不知晓玉阙的前行方向。”景元拍拍她,“此次前去多是为了善后,若非你消灭活化行星,玉阙腹背受敌,情况必将紧急万分。”
“可…”
“这是将军的意思。何况…”景元转换神色,微微蹙眉道,“丹枫哥的情况比预想中的严重,将军希望你留守罗浮,帮忙照料。”
“丹枫受了重伤,确实需要时间恢复。等我明天清醒些了再去看他。”
原来她知道自己并不清醒。
景元笑笑,用手指勾她的脸蛋,幼清不满道:“不许再笑!”
景元略带委屈地望着她,幼清又说:“不准这样看我。”
“我怎样看你?”
“用你可怜的小狗眼…”城
这么说着,人已经靠近,将她含入口中,眯着眼睛看他,哪还有刚才的装模作样,分明一派狡黠的、势在必得的样子,幼清咬他一口,景元吃痛,送开后的目光多了几分清澈,看样子是真的疼了。
幼清又咬了他的脸颊和耳垂。
城
紧接着便是喉结。
她在此处停留,用唇舌勾勒,喉结滚动,她轻轻含在口中,手也向腰带摸去。
一番折腾,景元出了薄汗,她也不再泛着凉气,两人都热气腾腾的,他挨不住,将她抱在床上,起身去开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就连紫藤都蔫蔫的,几只雀鸟泡在楼下的水池里不肯出来,景元见外面并不如屋里凉快,便将窗户关上了。
幼清在床上质问他:“怎么还不回来?”
被她管束,景元丝毫不觉得憋闷,反而很温顺地回到她身边,躺在她的膝上说:“热得不想搂抱。”
幼清变出一颗圆滚滚的水球,它在一旁兜圈子,热量被它吸纳,它则放出凉爽的水雾,幼清倒在他身上,继续啃咬他的肌肤,景元自觉难逃此劫,便随她乱啃,吻到锁骨以下,幼清停住动作,景元本以为恶作剧作罢,哪知她变本加厉,唇舌并用,小小的齿尖刮着皮肤,酥麻痛痒一同刮来,肌肉本能地收缩一下,幼清停顿片刻,又吻住那片腹肌。
她躺在他的腰侧,手也一同摆弄着,景元最难熬过的便是如此,他想要将她抱回来,幼清却不想离开,搂着他的腰,用牙齿标记寻觅,尾巴也要牢牢缠着。
好像在下身缠了一条蛇,所有神经都紧绷无比。
景元摸摸她的头发,幼清抬头,眸中潋滟水光,带着委屈、不舍、担忧,就这么痴痴看着他,景元不禁直起身子,将她扣到怀里,与她深吻。
并无规律,更像是挤压研磨,想要榨取出什么,可除了短错的呼吸与丝丝缕缕的甜,他并不能掠夺更多。
他并非不担心,而是不能展露心底的一丝慌乱,找不到、见不到的彷徨苦闷在此刻一瞬间爆发出来,即便是习惯与他缠吻的幼清都有些措手不及,她用指尖推开一段距离,迷离地对望,几乎是同时的,相互奔赴,一同撞在床上,景元的手烫上背后的皮肤,幼清蜷起身躯,卧在床上等他。
于是又伸到前方,不堪一握。
景元吻着她的脸颊,耳鬓厮磨,用灼热的气息唤她:“清清。”
幼清迎向他,用龙尾去勾他,缠他,绕他,景元挣不来,顺从地让她绞,好似他也化成了蛇,与她缠绕,不眠不休。
吻了不知多久,他尝的不止胭脂,似乎她方才咬的位置,他都原封不动地奉还回去。幼清呼吸发急,用舌尖舔他的臂膀上隆起的肌肉,她面颊上隐约有银色的龙鳞,微微泛着蓝,景元用手拂过,遇着他的热,那龙鳞便越发明显,像是被他烫出来的一般,幼清轻哼一声,枕着他的手臂说:“热。”
景元将吸热的水泡拉来,幼清却一把推远,似乎在说:我并不嫌弃这种热。
她的龙尾上下甩动,啪啪地砸着床铺,景元用手捏捏,龙尾滑溜溜地躲开了,景元笑着握住,幼清一阵脸热,不过还是准许他摸。
城
玩了会儿尾巴,她又缠住他的手腕,仰头亲亲他的下巴,景元侧头回吻,望了会,幼清忽而道:“能不能别去?”
说到底,还是舍不得。
片刻都不想分开,这一去又是多久?他何时才能回来?
景元不愿骗她,可军情紧急,战场上瞬息万变,如若总是考虑私情,便会延误正事。
他何尝不想和她始终在一处?但现在…
景元明白将军为何将所有战力保留在罗浮。丰饶联军的目的固然是玉阙不假,但计划败露,联军的下一个目标未必不是罗浮,将军已秘密告知其余仙舟隐藏行踪,罗浮必须保留主要战力。
将军、剑首、龙尊,以及…天外剑客。
她不能离开罗浮,更要面临未知的危险,景元张张口,最终还是道:“时局动荡,罗浮或许也不能幸免,与丰饶民大战中,仙舟损失惨痛,你的飞船因仙舟而坠毁,我在想…”
“你想让我临阵退缩?”幼清瞬间炸毛,她坐起来,气愤道,“你是这样看我的?”
“幼清,你并非仙舟之民。”
“但我加入了联盟,倘若我临阵脱逃,如何对得起将军的信赖?”
听到这,景元释然一笑,他拍拍她的肩,将她搂到怀里,安抚道:“我怎会那样想你。当我吃了迷药,一时动了私心。”
幼清闷声问他:“你也会有私心么?”
“当然,我的心中,一半都是私心。”景元贴着她的额头说,“如若可以,我想仙舟百姓人人安居乐业,不受战争之苦,更希望战友、部下、前辈都不必参战,我们六人日日饮酒、比武,长长久久…”
这就是他的私心。
幼清垂眸,片刻后,她抬头,望着他说:“那你在哪里?你说的私心,都是为了大家,你呢?”
景元笑道:“我的话…就是和清清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她听过他许多温软情话,在耳畔荡开涟漪,弄得她又热又燥。可没有哪句,像今日般郑重,却被他以玩笑的语气说出来,消解了其中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