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盛瞻和在时,她不觉得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习以为常,盛瞻和不在了,她才发觉,这是一份多么难得的温暖和亲昵。
果然,人总是要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便是这份珍惜,也没有多少时间让觅瑜感慨。
因为盛隆和又转了话锋:“不过,你让你的娘亲给我把脉,真的只是为了看我身体状况如何?”
她的一颗心微微悬起,注意着不流露出心虚的神色,道:“自然如此。殿下不放心瑜儿吗?”
他微微一笑,反握住她的手,道:“我只是有些好奇,因为你看起来很心虚,像在隐瞒着我什么事。”
觅瑜登时更加心虚。难道她的演技这般拙劣,瞒不过他一刻?
她强笑着道:“殿下误会了,瑜儿没有心虚,瑜儿……只是担心殿下,又不想殿下知道,怕殿下笑瑜儿多想,没想到还是被殿下看出来了。”
盛隆和很明显没有信她这话。
但他贴心地,或者说是故意地没有拆穿,扬起一抹笑,凑近她道:“其实你瞒着我也没事,这是你的本事,只要你真的能瞒过去就好。”
他的吐息温热,像酿出来的一壶醇酒,浸泡着觅瑜的芳心,让她几乎沉醉,丽靥染霞带粉,娇艳欲滴。
“殿下……”她漾声唤他。
盛隆和还是没有吻她。
他就像是一名真正的道士,出方入外,不动凡心。哪怕美色当前,他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撷取诱人的果实,他还是坐怀不乱。
觅瑜真是不知道是该感到高兴还是失落,高兴他是一名正人君子,失落在她跟前,他也仍然是一名正人君子。
罢了,来日方长,她不必急于一时……
第84章
祝晴来时, 没有察觉盛隆和的不妥,仍然以为他是太子,依照惯例行礼。
盛隆和也依惯例免了, 扮演太子:“岳母不必多礼。”
觅瑜莞尔附和:“是啊, 娘, 都是一家人。”
祝晴含笑道:“礼不可废。”
话是这么说,但她并没有坚持行礼,坐到榻边,便欲给女儿诊脉。
觅瑜推拒:“娘亲先给殿下看看吧, 殿下在昨日……遇到了些事情,虽然有太医诊治,但女儿还是有些不放心, 想请娘亲一看。”
对此, 祝晴没有多说什么, 应下女儿的要求,给盛隆和诊脉, 显然是听闻了昨日太子遇刺一事。
少顷,她道:“殿下贵体无虞。”
觅瑜如释重负,舒然笑言:“多谢娘亲。”
盛隆和也笑,笑容沉静, 像极了身为盛瞻和时的他:“有劳岳母。”
祝晴同样回以礼节:“不敢当。殿下言重了。”
之后,盛隆和离开寝殿, 给母女俩腾出说话的地方。
祝晴收敛容色, 转向女儿,询问:“娘刚才注意到, 太子殿下手上有伤,包扎的手法是你惯用的, 太子殿下受伤了?”
觅瑜点点头,学了盛隆和的说法:“皮外伤,十来天就能愈合,不碍事。倒是殿下的身体,真的没事吗?”
祝晴道:“从脉象上看,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休息不足,你平日里多叮嘱点他,让他别太耗费神思,就行了。”
“不过,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你爹回家后也是表情严肃,偏偏又什么都不肯说,叫娘心里不安。”
觅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外头都是怎么说的?”
祝晴道:“说什么的都有,大部分是说,太子在查案途中遇刺,澜庄公主遇害一案内情复杂,牵连甚广。”
觅瑜道:“只有这个?”
祝晴道:“别的自然还有,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说法,什么太子与公主之间——总之都是些谣言,一听就知道不是真的,不用往心里去。”
觅瑜听了,若有所思。
看来太子发病的消息没有传到外头……是被皇后压下了,还是流言尚未成气候,就被盛隆和扮演的盛瞻和打破了?
她思忖的模样被祝晴看在眼里,生了误解,神色变得紧张起来,询问:“那些流言不会是真的吧?太子殿下与澜庄公主——”
她回过神,笑着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殿下与公主素无交集,娘亲无需多虑。”
祝晴松了口气:“那就好。原本你爹这几天神色就有些不对劲,昨日又出了那样一桩大事,娘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你受了委屈。”
觅瑜安慰:“娘亲多虑了,殿下对女儿的感情,娘亲还不明白吗?”
祝晴道:“娘是明白,可娘更明白男人的心性。这天底下的好男人啊,十个里也难挑一个,娘亲怎么敢确定太子殿下是十中之一?”
觅瑜有些不解:“娘亲从前不是很确定吗?”
祝晴道:“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自从得知太子殿下插手这劳什子的公主一案,为娘心里就在犯嘀咕了,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管这桩事?”
觅瑜不觉得这有什么:“澜庄公主一案事关重大,殿下身为太子,自然要替圣上分忧。”
祝晴有自己的理解:“那他为什么不在一开始插手此案?”
觅瑜道:“娘亲忘了?这桩案子刚出来的时候,正碰上女儿小产,殿下的一颗心都牵挂在女儿的身上,如何分得出心思去查案?”
祝晴被她提醒,也想了起来,登时露出满意的神色,点头道:“也对,是娘思虑浅薄了。”
又道,“但你现在不是还没有出月子吗,为何太子殿下有心思查案了?”
觅瑜道:“女儿的身子已经大好,不必再劳烦殿下陪伴。女儿总不能一直拘着殿下,即使殿下愿意,圣上也不会乐意的。”
祝晴再度露出赞同之色:“你说得对。”
“不过,还是委屈你了。”她爱怜地端详着女儿,片刻,微蹙起眉,略带疑虑地道,“一段时日不见,你怎么清减了许多,看着竟好似憔悴了?”
话毕,她伸手给觅瑜诊脉。
觅瑜往后抽了一下手,有些心虚,因为这些天她都没有休息好,她不用诊脉就能知晓自己身体亏虚,更不消说她的娘亲。
果然,祝晴脸色一变,道:“你脉细无力,紊乱不畅,气血两虚,这是怎么回事?太子殿下没有照顾好你吗?还是下人懒怠,疏于伺候?”
她连忙分辩:“不关殿下的事,青黛她们也很尽心,是……是女儿自己有些事,想不开……”
祝晴追问:“什么事想不开?”
她摇摇头,细声道:“不是什么大事,这两天,女儿也没有再想了……”
这是她的实话,她原本以为,会一直困囿在压抑的情绪中,没想到出了盛隆和这一桩事,霎时让她无暇再想更多事情,只想着他。
包括现在,她想起前段时日消沉的原因,想起那本令她胆寒的邪书,都不觉得有多么重要了。
邪书又如何?预知未来之事又如何?它能预测盛瞻和什么时候回来吗?能让盛瞻和的病好起来吗?做不到的话,它再邪也与她无关。
她想,她有些理解盛瞻和的心思了。
他身为太子,一定遇到过许多让他焦头烂额的事情,一本小小的邪书算不了什么,惊不起他心中的波澜。
反倒是她,从小在家里与清白观两处地方打转,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才会被一本邪书摄了心神,是她错了……
心念几转间,觅瑜仿佛拨云见日,灵台清明了许多。
祝晴不知她的心思,仍然皱着眉,但见她神情平静,带着些许释然之色,不似受了委屈的模样,才有些将信将疑地道:“当真?你可别骗娘。”
她认真颔首:“女儿不骗娘。前几日,是女儿想岔了,撞了南墙,现在,女儿已经想开了,娘亲不用担心。”
祝晴还是不放心:“你想什么事想岔了?太子殿下的?”
她摇摇头:“与殿下无关。”
避免娘亲生出误会,想到男女之情方面,她又加话道:“殿下对女儿很好,没有给女儿委屈受。反倒是女儿,在前几日想着自己的事,有些冷落了殿下。”
闻言,祝晴勉强收起大部分疑虑,道:“好吧,既然你这样说,娘就信你一回,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下次,娘若再诊出你身子不好,定会向太子殿下讨要说法。娘可不管他是什么殿下,只知道他没有照顾好我的女儿。”
觅瑜乖巧点头:“女儿向娘亲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祝晴看她一眼,摇首叹气,轻点她的额角:“你啊,嫁进东宫后,别的没学到,一套一套的话倒学了许多,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她忸怩地笑了笑,撒娇:“娘……”
祝晴不买账:“行了,别来这套。娘等会儿给你开张方子,你照着方子吃药,这几日多多休息,补好气血,听到没有?”
“别忘了,你现在还在坐小月子,经受不起更多的病痛。”
这话提醒了觅瑜,她吩咐青黛取来装有琼露丸的瓷瓶,递给祝晴道:“这是殿下……托人从太乙宫带来的秘药,专给女儿服用。”
“女儿服过一丸,发觉此药固本培元之效甚佳,不必另行服药。娘亲看看,可是如此?”
“秘药?”祝晴嘀咕一句,接过瓷瓶,倒出一枚药丸,望闻一番,眼前一亮,询问,“这莫非是琼露丸?”
觅瑜道:“依照殿下的说法,是琼露丸没错。”
祝晴的笑容立即变得明亮起来:“这可是难得的好药!有了它,你的确不用再服别的药,娘也能安心了。”
“不过,这可是太乙宫的不传秘药,大名记载在《药王经》上的,太子殿下竟然给你求来了此药?”
觅瑜不解:“这药很难求吗?”
祝晴点头表示肯定:“很难,便是太乙宫的弟子,也无法确保能求到。”
她将琼露丸塞进女儿的手里:“这药你好生收着,照着太子殿下的叮嘱服药,有它在,不愁养不好身子。”
觅瑜有些怔怔地望着手里的瓷瓶,没想到它这么珍贵,她还以为这药只是对外珍贵,对内则人人皆有,就像清白观的保心丸一样。
不过,这应该也不算什么?以盛瞻和的身份,自然是他一求取,太乙宫便给了。
祝晴显然也是这么想的,笑道:“娘听说,奇王殿下的师父乃是通达道人,掌管太乙宫药堂,待人一向亲厚大方,想来这药就是从通达道长手中求的。”
“等冬日里,奇王殿下出来了,你便以奇王妃的身份,跟着他回太乙宫,想来能蹭上不少好东西。这也是太子殿下所患臆症,最大的安慰之处。”
觅瑜暗自苦笑,心想,不用等到冬日,现在奇王殿下就出来了,方才还和娘亲说上过几句话。
对于盛隆和,她的心态已经较为平和,纵使他与盛瞻和性情迥异,也仍然是她的夫君,她心慕的儿郎。
但问题是,盛隆和不这么想。
他或许也对她有意思,但绝对没有视她为他的妻子,他的王妃。
她垂下眸,带有几分低落地询问:“可是……女儿要怎么以奇王妃的身份跟过去呢?”
第85章
祝晴没有明白这话的意思:“他是太子的时候, 你是太子妃,他是奇王的时候,你自然是奇王妃。”
觅瑜试图描述清楚:“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 可女儿并没有嫁给他, 在奇王殿下的眼里, 女儿是他兄长的妻子,不是他的王妃。”
“难道在他成为奇王殿下之后,会多出一段和女儿成亲的记忆,知道自己娶了女儿吗?”从盛隆和目前的情况来看, 很显然是没有的。
祝晴愣了一下:“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娘在治他的时候留意过,发生在太子殿下身上的事情,奇王殿下是不清楚的, 就算知道一些, 也是通过所谓的书信往来, 而不是切身经历。”
觅瑜对此深有体会,低声附和:“是啊, 在奇王殿下心里,女儿恐怕只是他的嫂嫂,不是他的妻子……到时,女儿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祝晴皱眉想了一会儿, 忽道:“要不然,娘去向皇后殿下提议, 等他成为奇王殿下后, 再给你们办一场婚礼?让你正大光明地嫁给他,成为王妃。”
觅瑜一呆:“这……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祝晴的神情颇为肯定, 仿佛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主意,“反正大家都知道太子就是奇王, 再让你们成一回亲不碍什么事。”
她越说越兴奋,笑容满满地合掌:“对,就是这样!等到奇王殿下一回来,就说皇后给你们赐了婚,择日便即完婚,奇王殿下就算想拒绝也没用。”
“而且娘觉得他不会拒绝,太子殿下都没有拒绝呢,更何况本来就喜欢你的奇王殿下?到时又是一场皆大欢喜,娘的纱儿也能再当一回新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