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她的哥哥没有听到……她的脸面保住了。
盛隆和含笑凝视着她,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
他问道:“你怕什么?就算盛淮佑说明白了也没事,你哥哥只会以为他真的疯了,疯到做出这种荒谬绝伦的梦。”
她含羞嗔他一眼:“夫君又不是我,当然不能理解我的感受。”
“也是。”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当初一起看那本书时,我就无法理解了。”
“明明书中的我们两人都被写得面目全非,你却表现得好像只有你一人遭了罪,害得我不得不压下窘迫的情绪,花费心思来安抚你。”
觅瑜才不信他的话:“夫君若是真的觉得窘迫,就不会在看完那本书后对我……做出那些……举动了。”
盛隆和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什么举动?”
可惜他脸上的笑容出卖了他,明晃晃地表示着,他记得清清楚楚。
觅瑜羞臊地再度嗔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他笑容愈深:“我真的不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凑近,温热的气息与她的交织,伴随着低哑的询问,氤氲开旖旎的水墨。
“要不然,纱儿帮我回忆一下?”
觅瑜的心跳加速,回想起那个疯狂的夜晚,禁不住双颊泛红,耳根发烫。
她下意识往后退去,推拒:“不……”
盛隆和欺身跟进:“纱儿——”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挑动了她的心弦,拨出一连串颤音。
觅瑜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她似乎被泡进了热酒里,整个人都醉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盛隆和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不过轻轻巧巧的几句话,就能说得她神魂颠倒,意乱情迷。
她的腰肢发软,几乎倒在他的怀里。
“夫君……”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青黛的禀报。
“启禀殿下,吉量总管求见。”
觅瑜一惊,真的倒在了盛隆和的怀中,被他稳稳接住。
熟悉的竹叶香扑面而来,令人心醉,可惜她无暇沉浸其中,手忙脚乱地从他的怀里退出,与他拉开距离,连带着脸上的红晕也一并褪去。
盛隆和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不满之情溢于言表,皱着眉,沉声喝问:“什么事?”
青黛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回答:“总管没有说,只道,是、是十分要紧的事情,求殿下一见——”
觅瑜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下来,轻碰他的手,示意他对自己的侍女态度好点,青黛又不是故意要打断他们的。
不知她的示意起了效,还是盛隆和想起了那件要紧的事,他的眉头逐渐舒展,流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你在这里等着。”他叮嘱道,“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起身下榻,在整理好衣襟后离开寝殿。
觅瑜留在榻上,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旋又压下。
她默默责备自己,这有什么好失落的?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再说,昨晚她被他折腾得那么累,今天早上险些起不来,难道还想重蹈覆辙?明天她可没有被免了请安,要是迟了去长春殿的时辰,那可真的颜面扫地。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装睡?她今天的确有些累了,经受不起另一轮的折腾。
觅瑜思忖着,陷入了犹豫。
她没有犹豫太久,因为不过片刻,盛隆和就回了寝殿,她错失了最佳的装睡时机。
她一面暗自叹惋,一面浮起隐隐的期待,抬起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看向他,询问:“吉量来找夫君,是为了何事?重要吗?”
盛隆和轻描淡写地回答:“不算什么大事,只是因为没有我的吩咐,他不敢擅专,所以特地过来请示。”
话毕,他含笑朝她伸出手,道:“今晚月色不错,我们去赏赏月?”
第128章
盛隆和的邀约, 觅瑜自然不会拒绝。
她矜持又欢喜地抿嘴笑着,点头应下,唤青黛慕荷入内, 服侍她梳洗打扮。
盛隆和在一旁道:“不用太麻烦, 不过随意走走, 简单一些即可。”
但觅瑜还是梳妆得很仔细,毕竟女为悦己者容,哪怕是在晚上,她也想在他面前展示出最好的自己。
好在她小憩前只是卸了钗环, 脱了外裳,不需要怎么重新梳妆,很快便好了, 同他一道离了寝殿。
初六的夜晚, 上弦月皎洁柔和, 洒下一片清辉。
觅瑜在廊上缓缓行着,仰头望着天边的弦月, 不由莞尔。
“今夜的月色果然甚美。”
盛隆和的心思却不在赏月上。
他带她来到了韵心池。
池水粼粼,倒映出一轮碎月,漾开澄澈透明之景。
池心有一方知春亭,居东宫四亭之首, 亭边栽花种草,每当春至, 便有大片绽粉抽绿, 是谓知春。
如今虽在仲秋时节,美景亦毫不逊色, 金桂飘香,红枫遍染。
盛隆和带着觅瑜登上知春亭。
看见里面置备着的一桌酒菜, 觅瑜一怔:“这是……?”
盛隆和微笑道:“如纱儿所见。”
“来。”他拉着她在石桌边坐下,斟了两杯酒,“美景既有,美酒岂能缺席?正所谓举杯对饮,共邀明月,不外如是。”
他将其中一杯酒递给她:“娘子,请。”
觅瑜有些意外,也有些欣喜,含着矜持又羞赧的笑容接过,浅声欢应:“多谢夫君。”与他相敬,浅酌了一口。
酒水甘甜,带着一丝清冽,在这秋天的夜晚不燥不寒,恰到好处,细细品味,还能品出一点桂花的香甜,味道很淡,却不容忽视,堪为点睛之笔。
她问道:“这是桂花酒?”
盛隆和颔首:“最新酿的,陈酒怕你喝不惯。”
他推给她一碗香薷羹:“听侍女说,你还没有用晚膳就歇息了?这可不行,你忘记岳母叮嘱的了?要好好将养身子。”
“倘若我没有带你来这儿,你是不是就准备不用这一顿了?”
“当然不是。”觅瑜连忙解释,“我没有这么想,我只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我觉得有些累,想赶紧休息,就……一时忘记了……”
“累了也不能忘。”盛隆和道,好在他没有责备的意思,只叮嘱她,“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觅瑜乖巧地应了一声,低头用起香薷羹。
羹点香甜软糯,热气腾腾,显然是才蒸出来的,距离放到石桌上不会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难道他之前离开时,不仅见了吉量,还吩咐膳房蒸了羹点,置备了这桌酒菜?之所以会邀请她出来赏月,也是为了让她用晚膳?
说起来,他有用过晚膳吗?是不是审完盛淮佑,就直接到了寝殿里看她?那他有什么资格说她,明明他也和她一样,不注重自己的身子……
觅瑜在心里嘀咕。
当然,面上她不敢有半点置喙。她还记得他白天发怒时的模样,虽然他现在笑吟吟的,但难保不会变脸,就算只是一个平静的眼神,也足已令她心颤。
都是他不好,扮什么潇洒不羁的奇王,扮得久了,让她险些忘了他的另一面——威势慑人的东宫太子。
她舀了一勺羹,送至盛隆和的唇边,柔柔道:“夫君也请用羹。”
盛隆和含笑接受了她的分享。
看着他的笑容,不期然的,觅瑜回想起来,在他们新婚头一天,他也曾命膳房给她蒸过一道香薷羹,并且口味与清白观的十分相似。
当时她还很疑惑,不明白他是怎么让膳房办到的,毕竟尝过羹点的是盛隆和,不是盛瞻和,他怎么知道这道羹是何口味?
现在她知道了,但还是有些好奇。
她问道:“这香薷羹的味道与清白观的如此相似,夫君是如何让膳房制出来的?”
盛隆和不甚在意地回答:“去年冬天,我在太乙宫时,特意跑了一趟清白观,请掌勺的道长写了一张方子,回东宫后让膳房照着做的。”
觅瑜:“……”
这回答真是……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不过——
“道长他们不会觉得奇怪吗?”她问道,“要和我成亲的是太子,夫君身为奇王,却为了这桩亲事花费心思,这……”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理所当然道,“做弟弟的,为兄长的亲事费一点心,讨要一张方子作为新婚贺礼,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但、但是,”她有些磕绊地道,“师叔他们都看出了你喜欢我,你巴巴地去讨要方子,他们不会——”
“不会什么?”盛隆和扬起一抹促狭的笑,“不会觉得我很可怜,喜欢的姑娘要嫁人了,嫁的还是自家兄长?”
觅瑜没有吭声,但默认的态度表明了,她就是这个意思。
盛隆和看在眼里,笑意愈发悠然:“放心,在你的师叔们看来,我即将把他们最疼爱的小辈娶到手,还不自知,可怜没有,可恨倒有几分。”
觅瑜的双颊微微泛红,羞嗔:“夫君又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等今年冬天我带你去清白观,你问问他们,就能知道了。”他优哉游哉道。
“再说,你怎么确定,我是巴巴地讨要方子?而不是命令他们给我?要知道,我可是奇王,他们都得听我的话。”
觅瑜的脸不红了。
她开始有些变色。
“你,”她结结巴巴地道,“你不会对师叔他们无礼了吧?”
盛隆和笑得更深:“你猜?”
“夫君!”
“好,不猜,我直接告诉你。”他安抚着,端过她手中的香薷羹,舀起一勺喂她。
“我像是那么不分轻重的人吗?他们是你的长辈,我自然万分礼敬,唯恐有哪处不周,我又不是真的有病。”
觅瑜闷闷咽下:“谁叫你那么含糊其辞……夫君真讨厌,总是喜欢逗弄纱儿。”
他又喂了她口:“那也建立在你不信任我的前提上,你若信任我,哪里需要担心?”
觅瑜不喝了,抿着唇嗔视他。
盛隆和举手投降:“好、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说。你快把这羹用完,再放下去就真的凉了。”
“……夫君也没用晚膳。”
“对,我也没用,所以我置了这一桌酒席,和你一块用。”
“……我不想用这羹了,我想吃别的。”
“行,你想吃什么?”
“我自己来……”
喁喁间,弦月悄然高升。
周围忽然亮起一盏灯,紧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数盏灯笼自亭角延伸至湖边,灯火辉映,照亮了大半个池面。
灯笼样式各异,图案也不尽相同,构成一幅别具风情的池灯夜景,有彩蝶飞鸟的图案映照在亭间的柱子上,随风振翅,栩栩如生。
觅瑜又惊又喜,起身环顾四周:“这、这是——”
盛隆和跟着她一块走到亭边,含笑看着她,充满柔情地道出祝贺:“生辰快乐,纱儿。”
觅瑜高兴得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她清眸潋滟,倒映着四周飞舞的蝶鸟,晃动着池水的波光:“这、这是——夫君送给我的生辰贺礼吗?”
“算是吧。”盛隆和道,“比起贺礼,我更愿意称呼它为惊喜。怎么样,是不是感到很意外?”
觅瑜用力点头。
“这太不可思议了……”她凝视着亭柱上翩飞的烛影,继而远眺周围的灯景,“这是怎么办到的?”
“一点小技巧,知道了就会觉得无趣,纱儿还是不知道的好。”他笑着和她一起欣赏,“只能说,吉量这回总算没有办坏了差事。”
觅瑜反应过来:“他先前求见夫君时,所说的要事,就是这件?”
“对。”他承认,“原本的计划是带你在湖中游船,游到这韵心池,没想到你的生辰宴出了事,打乱了计划,我便改成了直接带你来到这里。”
觅瑜恍然。
难怪她让青黛收好花笺时,他的神情看起来有点微妙,似是想说什么,原来那并不是他送给她的生辰贺礼。
她询问盛隆和,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吉量说漏嘴后,我还在苦恼要怎么瞒过你,没想到你直接误会了,正好。”
她抿着唇,漾出柔美的笑影:“夫君可真是能沉得住气,半点风声也不透露……”
他笑着道:“我若是沉不住气,早早告诉了你,这会儿你如何能感到惊喜?”
觅瑜的确非常惊喜,甚至在心里觉得,她会一辈子记住今晚,永不忘记。
但她不想让他太过得意,故意装出一副怀疑的模样,道:“其实夫君是忘了有这一回事吧?要不然吉量怎么会来求见?”
盛隆和发出一声嗤笑:“他因为口风不严,害得我的惊喜险些泡汤,心里正惶恐着,想要将功折罪呢,可不得上赶着来见我?”
“还好他这次没有再搞砸,否则他就真的别想在我这里办事了。”
她不信:“他是夫君的心腹,怎么会因为一次说漏嘴就不得用?”
他道:“正因为他是我的心腹,嘴才要更严,不然我要他来做什么?”
闻言,觅瑜的眸光闪了闪,没有做声。
盛隆和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变化,询问:“怎么了?他还说漏过什么事?”
觅瑜有些迟疑。
人家为了她的生辰忙前忙后,花费这般大力气,她在这里说三道四,坏人前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