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是吊桥效应?但如果我早就习惯了恐惧, 应该不至于分不清恐惧和好感的区别。
而琴酒并没对我不经意的亲近行为作出任何反应, 就像是对女性毫无兴趣的游戏玩家, 身体力行地证明着「心中无女人、拔枪自然神」的伪科学命题。在他觉得外面已经彻底安全的时刻, 就松开我的手率先离开浴室, 又开始在靠在窗口抽烟。
我现在深切深刻怀疑琴酒以后会是肺癌致死的。
不过我更希望安室透能把他送进禁烟的监狱, 也算是为「我」报仇了。
我在床边坐下,坐了一会儿去门口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门,确认它的锁已经彻底报废, 又慢吞吞地走回床边,拉过枕头,毫无危机感地在床上躺倒,很快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但这时候我却完全没了睡意, 背对着琴酒, 眼神一片清明——为什么助理的尸体会出现在我家门口呢?掉在他身边那支枪属于谁?是凶手、还是助理自己?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助理是拿着枪来杀我的?整天被我无自觉地怼、被我智商碾压、对我的成就感到嫉妒, 也许其中还夹杂着对异性上司的厌恶, 让他愤怒地拿起枪冲到我家门口, 然后被得知他目的的某人一枪毙命。
……不会是琴酒干的吧?
不会吧不会吧,那我能不能现在就送他进监狱啊?我的良心一丝丝都不会痛,不,应该说如果真的可以把他送进监狱,那么为了公众的利益,我很乐意放弃良心。
话说回来,我和贝尔摩德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不像是药物研究员,而且这一年她明明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却长得和十二年后一模一样,原因又是为什么?和工藤一样因为药物而变异吗?工藤变小她变老,然后她的时间就此停止?这得多倒霉啊——
等等,我好像突然萌生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
与十二年前的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并不只有她一人。
如果,夏油杰的初恋,诸伏景光的初恋,东方仗助的初恋,琴酒的“前女友”全都是我的话……不、这不可能,我又不是吸血鬼,况且怎么会有药达到这种效果!
「芙拉格拉,出发。」
琴酒突然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飞快地起身站好,拢了一把头发,便跟着他离开房间。
出去后我这才注意到走廊上的一片狼藉,满地的物件碎片,颇有点台风过境的萧条感,不知道旅馆老板看到这个场景会作何感想。
走出楼道之前,琴酒的左手突然握住了枪,又很快放开,大概是因为看见有个全身包裹在黑衣服里的宽下巴墨镜男向我们走了过来。看这个男人的装束,比起我,明显他穿得更像是琴酒的情侣装。
墨镜男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犹豫着开口:「大哥,这个女人就是……」
「任务。」琴酒冷冷地打断道。
被凶了一下的墨镜男悻悻地缩了下脖子,转身向他来时的方向走去:「车在这边,指向凶手的线索已经安排好了,为了避免条子起疑,凶手的尸体被路人发现大概会在明天傍晚。」
还真是硬核的安排,直接把罪推在尸体身上可还行。
所以事实果然像我刚才推断的那样——
「琴酒,是你保护了我吗?」
是平静的、但仔细听就能找到一丝惊喜的声音。
把我按进后座、自己又在我身边坐下的银发男人眉头微皱,却并没有否认我略去推理过程得出的结论:「我的任务是把你活着带回日本。」
前排的墨镜男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但大概是想到万一说了不该说的话会被大哥骂,所以最后也没能说出口,只是熟练地启动汽车,又熟练地叼起一根烟。
从刚才两人的表现已经能看出他们之间明显的等级关系,所以我似乎还能再任性一点——
我干脆地开口,甚至探过身从墨镜男嘴角抽走了那根烟扔在一边:「不许抽烟,吸二手烟会降低我的智商。」
男人被我哽了一下,看了眼后视镜,有点委屈地控诉起来:「可是大哥也在抽——」
确实,在我抽掉墨镜男的烟后,琴酒也叼上了烟,只是还没有点火。
我咬了咬嘴唇,猛地把头扭向窗外:「你就是不行。」
虽然语气上听不太出来问题,但从金发少女低垂的眼睫和微红的脸颊,我已然看出她未来会被当作琴酒“女朋友”这件事的雏型。如果琴酒的观察力足够强,应该不难发现他的任务目标开始逐渐对他表现得有些不一样,而我也开始不确定,自己的表情究竟是不是仅为了得到信任的精湛演技。
墨镜男也没再说什么,可能是怕打扰到琴酒,而琴酒也只是叼着烟没有点燃,不知道是不是信了那句二手烟会降低我的智商。
车从皇后区北部一路向南,好像是朝着机场的方向,一路无言。
我靠着车窗又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被惊醒是因为墨镜男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我们谁也没寄安全带,琴酒虽然反应极快抓住把手保持平衡,我却被巨大的惯性甩了出去倒在他腿上,下巴还磕到了他的膝盖,痛得我眼角泛起泪花。然而我刚刚单手撑着座椅起身一点,就被他按着脑袋压了回去,接着就是玻璃碎裂和车辆摩擦的声音。
还有枪声。
是袭击。
我立刻全身僵住不敢动弹,乖巧趴伏在他的腿上,闭紧了双眼。
不断有碎玻璃落在我身上,有子弹的落点就在我的手边,因反作用力被弹起的坐垫填充物和布料轻盈地落在我的手背上、腿上、受伤的肩膀上,明明那么轻,我却觉得那么痛,脑袋都要裂开的那种痛。
车还在向前移动着,墨镜男的车技还算不错,我不知道我们有多少敌人,也不知道是否能够逃出重围,我只知道在琴酒身边是安全的,他不会让我死,即便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即便我对他来说其实不值一提,但他还是给了我可观的安全感——
天呐,安全感,太可笑了,我竟然在琴酒身边体会到了安全感!那明明是老板或空条老师那样正义且拥有黄金精神的人才能给予我的力量!他凭什么?
——就凭现在是他在保护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操纵自己睁开了眼。
不知何时,枪声已经消失,汽车的行驶轨迹不再七歪八扭,我们成功甩掉了敌人,也许还击伤了几个。
真厉害啊,不愧是酒厂。
「大哥,你没事吧?」墨镜男说着,竟然缓缓将车停在路边,把副驾储物箱中的透明塑料袋拿了出来,里面像是我之前才见过的包扎外伤的工具。
我才注意到,琴酒的胸口已然晕开了一片深色的痕迹,他穿着黑色衣服,不仔细看便看不出是否受伤出血,既迷惑敌人,也能安抚自己。
其实我的身上乃至脸上都有着细小的划伤,但此刻我的眼中只有那片被血濡湿的衣料,我迅速将碎玻璃全都扫去了地上,抬手解开了琴酒的外套和衬衣。
还好,并不是子弹的贯穿伤,像是被碎玻璃划开的细长伤口,我丝毫不怀疑凶器是被他自己取出的,还在不断涌出的血让我的大脑一阵晕眩。
「你怎么能自己——这样的伤要去医院,宽下巴你快点送他去医院。」
声音有些发抖。
然而急救的工具却被递到了我的手边,银发的男人面色苍白如纸,话音却带着嘲讽:「你做不到吗?」
我又不是专业的医生我当然做不到啊!
话虽如此,我却已然开始动作起来——没有伤到动脉,出血量也不算大,伤口里没有异物残留,并不是我处理不了的伤,只要先止血,消毒然后缝针。
出乎我意料的,我的手竟然没怎么抖,明明手上沾满鲜血滑得要命,我却没有手滑过一次,操作非常地流畅。
我只是在哭而已,一边将针刺入薄薄的皮肉,一边压抑着声音流泪。
可痛的并不是我,琴酒比我还沉默,像是早已习惯这种程度的痛楚,也丝毫不觉得我会对他的生命产生威胁,他足够自信于自己对人的判断,又或者这只是他对我能力的测试。
最后剪断线的时候我已经哭得没了力气,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压抑的恐惧,又或许是第一次被人保护的经历。眼泪一直没有停下来,直到我确认他的伤口已经处理完毕,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休息了片刻,很快就疲惫地失去了意识。
隐隐约约地,我们好像又移动起来,耳边好像有他们说话的声音,朦胧地听不清楚,我试着打起精神让自己清醒一点,到最后却只听清了一句。
「这个女人该不会是喜欢上了大哥吧?」
我没听到琴酒的回答,只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并不真切的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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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三千收了呜呜呜谢谢小天使我爱你们比心!
·很难,妹妹恋爱了,但琴酒没有,是货真价实的BE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妹妹为了爱情最终背叛屑老板留在酒厂,十二年后妹妹暗中帮助雪莉逃离,被雪莉问及理由
「为了我喜欢的男人的视线能多在我身上停留。」
我的妈好像还是B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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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恐惧」(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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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个陌生的房间, 像是廉价的汽车旅馆。
身上细小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肩上的枪伤重新换了纱布,看来我睡得很沉, 这一天的经历对于一个柔弱的研究者来说实在太过刺激。
……懒得去想谁脱了我的衣服。
房间里没有别人, 琴酒和墨镜男都不在, 桌上的塑料袋里有一点食物,袋子里还有零钱。替换的新衣服搭在椅子上, 还是全黑的套装,仿佛审美点只在于颜色, 我换上衣服, 在房间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瓶装水, 便拿着塑料袋里的零钱出了房间, 期待着附近有个自动贩卖机。
天已经黑尽了, 我判断不出具体时间, 只是在走廊的窗户向外张望了一下, 停车场里只有一辆车,却不是白天坐的那辆,不确定是他们换了车还是其他客人的, 考虑到我染了头发又穿着一身黑,在夜里不太明显,想着速战速决匆忙跑下楼梯,一眼就看见停车场旁的自动贩卖机。
还有站在自动贩卖机旁的陌生男人。
啊……好像并不是陌生人, 只是这会儿他留着短发, 衣着相当清爽,年纪很轻, 跟我曾在北海道的大雪中遇见的那个酒厂成员气息完全不同, 像是普通的大学生。
竟然是诸星大。
我没有理会他, 迅速买了瓶装水就要离开,却突然被身旁的男人搭了话。
「一个人吗?」
我扫了他一眼,冷淡地回答:「不是。」
他却反倒露出笑容,温柔得让我心里一颤:「新闻上说你是独自逃窜,果然警方根本没有好好调查过,通缉犯小姐。」
他和琴酒不是一起的?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脸上却没表现出来,装作一无所知地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轻轻摇了摇头,一副“你再装下去也没用”的表情,竟然有点宠溺的感觉:「我知道你不是凶手,现场掉落的枪是死者带去的,杀死他的枪是另一支。引发警车爆.炸的也不是你,你只是差点成为受害者。」
有点意思啊,接下来他该不会要说自己的推理了吧?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设定?侦探吗?
「你知道犯人是谁?」
「不知道,我只是从新闻里看到这起案件。」他耸耸肩,随意地打开了手里的咖啡,「说不定会是正带着你逃亡的人。」
虽然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但我并不想把他卷进我正处在的麻烦中:「你是追着我们来的吗?」
男人愣了一下:「不是,只是个巧合,我们自驾去纽约,恰好路过这里,所以——」
我仰起头,声音冰冷:「那就不要妨碍我。」
这句话听起来更像是在说,我知道他是犯人,也是导致我经受无妄之灾的人,但我还是愿意跟他在一起,无论是警察、黑|帮、还是像你这样毫无关系的人,谁都不能挡在我们中间。
他大概是听懂了我的意思,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没再说话。
我立刻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
结果正好在楼梯口遇到了返回的琴酒和墨镜男,我相信琴酒绝对知道我出来做什么,刚买的水还在我手里,但他好像非要确认一下听听我的回答才行:「你一个人想到哪里去?」
回想起不久之前我边哭边给他处理伤口的尴尬场景,我咬着嘴唇把头扭到一边,没有说话。
接着琴酒扬了扬下巴,指示一旁的墨镜男:「送她回去。」
我瞪了他一眼,径直就往楼上走,高傲地扬起脖颈。
「我哪里也不会去。」
这话可说得一点也不高傲啊……
隔天傍晚的新闻上就播出了真犯人已经被害、尸体被找到的消息,杀人动机似乎是报复黑|帮,以及当时的爆.炸是黑|帮想要谋杀我这个被警方认为是凶手的人而引发的,意大利大使馆也公开发表声明要求纽约警方对我道歉云云,不知道其中有没有迪亚波罗的推动作用。
总之案件已经解决,我不再有拒绝酒厂的理由。
琴酒和墨镜男——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在刚入夜的时候把我送了回去,楼下的警戒线还没拆下,外边聚集着一大批记者,琴酒他们明显不想在媒体前露脸,把我扔到一条街之外就开车溜了,说第二天会把机票拿给我,让我尽快收拾好准备出发。
我漠然望着堵在家门口的人群,想了想,还是先去附近便利店找公用电话报了个警。
「嗯,对,我是之前被通缉的芙拉格拉,不是自首,通缉不是都被取消了吗?」
「……我不喜欢你这个玩笑,我想回家但现在回不去,楼下全都是记者。」
「哦,不能派人来帮我?那我就去见记者了,我肩上可是有枪伤,你们会被骂成什么样我可不负责。」
半小时后我在警方的护送下安然回到家,他们出警的时候还顺便带回了曾从我家取走的物证,果然媒体的力量在哪个时代都值得敬畏。
我打开笔记本电脑,给老板发了最后一封邮件,用加密的语言告诉他我很快就能潜入,请等待我的好消息,而后我将邮箱注销,用替身将以前存储过的病毒转存进电脑并运行。
接下来就要开始正式的卧底工作了——我突然想到,安室透在潜入之前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呢?如果诸伏景光曾向他转述过我被一个代号为酒的跨国犯罪组织盯上的事,他在潜入酒厂之后,是否会稍微提起兴趣调查我的存在?
那样的话他就会知道我其实是热情的一员,卧底身份暴露后被琴酒处决……他会不会感觉被背叛了?因为我完全没有跟他说实话,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不、这样当我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就显得很可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