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一个毕业生的饭局, 陈谦梵喝多了些。
酒“多”的程度很难判断, 只能对比着看,他从前身上的酒气没有这样的重。
温雪盈去酒店接的他。
陈谦梵牵着她往家的方向走, 安静地听着她滔滔不绝,时不时接一句话茬,给一点回应。
披星戴月地回到家里,温雪盈煮了一点醒酒茶,端给沙发上的陈谦梵。她分享欲旺盛,捧出古道热肠,侃侃而谈。
他闭目养神,轻揉眉心,没有多余的话。
“有很多人说,你这么年轻就搞这种工作呀,哎呀,我说这话什么意思,虽然是夕阳红文化建设,但这不是夕阳产业啊,我们年轻人不搞,那还等谁来搞,对不对?”
接着她递过去的水杯,陈谦梵说谢谢。
温雪盈从沙发后边抱着他,歪着脑袋,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声音变柔了一些:“老公,我吵到你了?”
他本来对她就没脾气,这声老公也是过于悦耳,陈谦梵抿一口茶水,表示不介意:“你放心说。”
温雪盈自知话太密了,识趣地点到为止。
尤其他今天还有应酬,好在是和学生,没有那么多规矩,就是喝个醉也是为了高兴。应酬完了学生还得来应酬她,陈谦梵也没半点脾气,就认真听着。
温雪盈不说自己的事了,看着他把茶喝了,意味深长地看着陈谦梵宽衣解带后了无拘束的样子,她笑笑说:“我现在觉得,其实两个人过日子挺好的,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都能聊一聊,虽然呢,大多数时候你充当的是垃圾桶的功能,辛苦你啦。”
陈谦梵很会抓重点,看她一眼:“什么时候觉得两个人不好了。”
她坦白说:“就刚开始相亲的时候啊,完全不想有另一个陌生的人进入自己的世界,也不想分享心里的秘密,心事,我就想相敬如宾的,谁也别碍着谁,最好是柏拉图,形婚,美滋滋。”
他揣摩了一下她的话,极淡地一笑:“这想法很天真。”
“对啊,傻不愣登的,把人想得太好,还以为你们男人也跟我想的一样呢。”
那个时候好傻,把婚姻当做生意,不过她运气太好,真的有人保护好了她的天真。
陈谦梵笑而不语。
温雪盈盯着他,逼他就范:“你就承认自己很邪恶吧,别装得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把我骗了。”
陈谦梵如实说:“相敬如宾可以,柏拉图不行。”
温雪盈突发奇想:“我要是宁死不屈呢。”
他看了看她,不以为然:“你这不是屈了吗?”
“……”
放长线钓大鱼。
他总能循循善诱引她上钩。
美貌也好,招数也好,技巧也好。
所以,没有这种如果。
“你喝多了,今天我照顾你。”温雪盈说着照顾他,脑袋往他怀里一靠,手指拧住陈谦梵所剩无几的衣扣,驾轻就熟地解开了。
陈谦梵轻轻攥了一下她的手腕。
是有消息进来了。
他打开震动的手机。
陈谦梵看到了他妈朱思云发来的消息:【我明天回洛山。】
妈妈有了假期,准备过来商量婚礼的事。
陈谦梵回:【嗯。】
他心里有些想法,斟酌了一番要不要提,避免父母期待落空,还是讲出口:【雪盈的父母在打离婚官司,如果没有时间参与讨论,我们自己做决定也可以,都是大人了。】
朱思云并不知道温家的地动山摇:【啥呀,这就离婚了?怎么了这是。】
陈谦梵说:【见面再谈。】
朱思云:【对了,琦琦跟我一起过来,他放暑假了在家闲着,来玩一礼拜。】
琦琦?
令人望而生畏的名字。
陈谦梵旋即回复道:【不建议。】
朱思云:【已经买好票了[偷笑]不要对小朋友这么冷漠。】
陈谦梵苦思冥想:【三天后我们有毕业旅行。】
朱思云:【雪盈说25号才出去呀。】
陈谦梵谎称:【提前了。】
朱思云:【我问了雪盈,是25号。】
朱思云:【她很欢迎琦琦[偷笑]】
陈谦梵看了一眼正在热情打字回复朱思云的温雪盈:“……”
温雪盈一脸热情洋溢的笑,抬头看向他:“你妈妈说你侄子明天过来哎,他多大啦,上学了吗?”
“……不知道。”
陈谦梵这辈子没觉得和什么人相处的时候是特别煎熬的。
但如果陈琦出现了,事情会变得不可控。
陈琦其人,他大伯的孙子。
叫陈谦梵叔叔。
掐指一算,今年应该是七岁。
真是让人束手无策的年纪。
朱思云这个老好人,对亲戚一向迁就,对孩子也无度包容:【答应了伯伯,毁约难看,玩几天我就带他走,顺便让你适应适应。】
陈谦梵觉得她话里有话,直白问道:【适应什么?】
朱思云:【没准你们以后会有孩子呢,小孩到了最会折腾的年纪,看看能不能教育,怎么带,先让你体验一下痛苦[偷笑]这叫什么呀,先用后付】
歪理真多。
陈谦梵扣下了手机。
洛山的夏天气候很闷热。
即便在室内,冷气打得很足,也不能避免汗流浃背的情况发生。
比如说,早晨被折了四肢,硬生生地闯入,肌肤相贴,不过片刻,身上就湿透了。
温雪盈在陈谦梵的怀里醒过来,身上落下欢爱的余裕,痕迹鲜明。
她企图在梦里等着他结束,再进入下一个梦,但是脚踝挂在他的肩膀上,韧带紧绷,敞露的幅度太大,睡是再也睡不着了。
对上他漆黑双眸,娇柔一声浅溢而出。
“干嘛这么早啊……”
陈谦梵帮她擦汗的时候,温雪盈嗔了一句。
再次闭上困蒙的睡眼,双臂倒是很自觉地张开,让他抱起来,用干毛巾擦背上的汗。
陈谦梵搂着她,声音就落在她的耳侧:“昨天精力有限,现在补上。”
哦,昨天喝了酒,怕双方体验度都不高,他忍到现在。
温雪盈闭着眼笑:“你怎么不说我太美了,让你欲壑难填。”
他放下毛巾,片刻,“嗯”了一声。
陈谦梵看着她在阳光里毫无遮掩的纯澈模样,倦怠的眼角,睫毛长得不像真的,他看着她的眼睛,又慢慢往下,上下扫了好几遍,又定睛细看,毛巾擦过身前,他恶劣地停留,让擦汗这事变得不单纯,嘴上说着:“的确是欲壑难填。”
这四个字可不简单。
扯掉了冠冕堂皇的大旗,就露出卑劣贪婪的底色。
真的等到各自满足,已经日上三竿。
陈谦梵用“我爱你”来记录频率,末了还要问她:“我说了几次?”
温雪盈支支吾吾:“三……三次?”
陈谦梵一边穿衣服,一边意味深长地弯唇笑。
显然,这是错了的意思。
温雪盈捞了枕头砸过去:“求你了,你少点心眼子吧。”
他淡定地接过,放到一旁:“起来吧,我妈到了。”
朱思云今天过来。
她没空着手,带了很多东西,都是她相熟的医生那里得来的这方那方,身后还……跟了个小孩。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系列——
陈琦上蹿下跳地进了门,扶正了他脑门上的“紧箍咒”,哼哈一声,表演了一出玩转金箍棒,“急急如律令,定!”
“……”
陈谦梵看他一眼,视若无睹地走过去。
被定住的温雪盈配合地做出一个举手投降的姿势,她说:“哎呀我动不了啦,快给我解开。”
陈琦龇牙一笑,做了一个解穴的手势。
温雪盈呼呼一声,做出松口气的表情。
“……”
陈谦梵余光看着,实在佩服,让他跟人类幼崽打交道,不如把他关在实验室里三天不要出门。
两位女性倒是很有慈母心肠,一直在配合小孩的玩闹。
于是,顿饭吃得很不正经,到桌子上,正事没聊几句,有个边界意识模糊的小孩在旁边,话题基本上就围绕他在转了。
紧箍咒是要带着的,金箍棒是要夹在咯吱窝里的,饭是要捧着碗吃的,米是要漏出来的。
陈谦梵腹诽,如果他小时候也是这般德行,这将会是天大的耻辱。
饭后,温雪盈和朱思云在闲聊,陈谦梵在书房处理了一点邮件上的信息,突然有人闷声叩门。
笃笃。
他还没说请进,戴着玩具的脑袋就探了进来,高喊一声:“小叔,我想下棋!”
陈谦梵椅子转过来,戴好眼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问:“你要和我下?”
“我今年拿了围棋比赛第一名。”没有人问他,陈琦把兜里的棋掏了出来,势要跟他一较高下的意思,抬抬下巴,“厉害吗?”
陈谦梵不语,看着他在桌上摆纸质的棋盘。
“我可是神童。”陈琦说,“不过你别怕,我会让着你的。”
陈谦梵对此表示质疑:“依据是什么?”
“我考双百分!”小孩得意昂首。
陈谦梵思考了这件事情的价值并且给予了肯定:“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说着,指了指桌面,冷酷道:“不过,这不是你的地盘,立刻收走。”
“你不陪我下吗。”陈琦呆住。
“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陈谦梵爽利直言,没心眼的人不需要他拐弯抹角。
陈琦撇撇嘴巴,“小气鬼!”然后哗啦一声撤走了自己的行头。
温雪盈正好过来送果盘,看小孩子面色难看,问:“怎么了呀。”
跟孩子讲话会形成一套独特的交流语言,比如这个捏着嗓子的“呀”。
母爱泛滥,一下就让小孩委屈了起来。
陈琦立刻添油加醋地梗着脖子告状。
我我我,他他他,来龙去脉讲了半天。
温雪盈哄着:“围棋?围棋,嗯……我会,就是围起来就赢了嘛,我能学我能学,我跟你玩。”
她笑眯眯,友好热情得很。
温雪盈拉着小朋友,把他带到小客厅,围着小圆几坐下。
陈谦梵隔得不远,能听见外头传来小孩子激动高昂的声线。
他正在拿着手机看她挑选的毕业旅行的地点。
温雪盈说想去岛上度蜜月,打算借此机会进行踩点,挑了几个海滨国家发过来。
他看得心不在焉,因为耳边不停地传来陈琦嚷嚷的声音:“这棋不是这么走的,哎呀你好笨啊。”
温雪盈脾气好得很:“好好好,你教我,我学呢。”
应该这么走,这么走。
陈琦高傲得很,指教的姿态里有着“你这凡人胆敢和神童一起下棋”的语调。
耐心告急,忍无可忍,陈谦梵起身过去,把小孩子拎起来,关进书房:“我陪你下,少烦她。”
第66章
借了陈琦的“光”, 陈谦梵提前体验了一把带孩子的艰辛。
陪他下了半宿的棋都是其次了,第二天一睁开眼,外边就传来威武的战斗声。
也可以说, 他完全是被吵醒的。
陈谦梵平生最怕不清净,被闹醒的早晨, 再泰然自若的姿态也难免有不悦。
早晨的时间多重要,被影响心绪, 一天算是不得安宁了。
他揉着褶皱不开的眉心, 往外走,心道, 他妈这个“先用后付”的方法用得挺好,成功地打消了陈谦梵对孩子本就不多的憧憬。
但让他很意外的是, 温雪盈倒是并不讨厌陈琦,还跟他顺利地打成一片。
早上, 不见朱思云。
陈谦梵的脚步停在日光前。
陈琦又拉着温雪盈在棋盘前坐下, 他摸着下巴,复盘棋局, 揣摩战术。
起因是昨天的棋局,陈谦梵一招一式就让某神童惨败,神童不肯罢休,势必要夺回这个棋盘上属于他的一切!
温雪盈单膝跪在小凳子上, 手里在百无聊赖地转一个魔方, 认真地瞧着棋盘格,听着一个七岁小孩冲她指指点点。
温雪盈很大度地不跟小孩计较, 还煞有其事地点着头, 她一边转着魔方一边研究着棋局,思考的神色里颇有“一手画圆, 一手画方”的慧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