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在上飞机后立刻联系母亲。”
这对宋凌羽来说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在从前，每次到了给宋言心发邮件的时候，她都需要做很久的心理准备。
那些邮件的内容大多以汇报情况和听取命令为主，但这一次，是楚来带着逆转局势的情报出现，让宋凌羽成为那个做决定的人，甚至需要她把情报带给宋言心，让宋言心相信她们，协助她们行动。
二十年的战斗训练让宋凌羽学到一个道理，战斗的局势瞬息万变，想要赢，就不能犹豫，相信自己和手中的武器，相信每一个判断。
宋凌羽终于做出她的决定。
她是独狼，很少答应和别人合作，因此每一分信任都难能可贵。
正当宋凌羽等着楚来对她露出笑容，感激她交付的信任之时，楚来却忽然把头盔的挡风屏放下了，她用空着的那只手去取宋凌羽挂在后备箱侧壁上的手枪。
宋凌羽眼神一凛，拽住她：“你做什么？”
“替你拿枪。我都给了你这么重要的情报，作为交换，你替我摆平一些麻烦，不过分吧？”
刚才响彻别墅区的跑车声停了，随后传来的是几个人的骂声。
宋凌羽接过枪，直起身，从车尾往远处看。
七个人，从另一个方向来，他们正穿越草坪，往不远处的那栋别墅走去。
头盔内屏弹出建立通讯频道的申请。
宋凌羽点击通过，随后发现这是个三人频道，白昼和楚来早就在里面了。
楚来一边在频道里安排着，一边抱着那袋金条，朝喧哗的别墅门口走去。
【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宋凌羽在后面开枪，先杀他们的老大，白昼在车里。】
她没有给宋凌羽思考的时间，就像是早就知道宋凌羽会答应一样。
而宋凌羽默默地给枪上膛，没有反对。
只有白昼把脸贴在车窗上，在频道里抗议。
【为什么不带我？】
楚来头也不回。
【杀人是干坏事，你又没经验。以后想行动，有的是机会，这次是教学，在车里看好了。】
宋凌羽移动到一个隐蔽的藏身处，险些因为楚来的话直起身暴露。
哪有一上来就教这个的，也不带她学点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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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隼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外，和金指的打手们隔空骂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有立刻掏枪，只抢过身旁手下的甩棍，装模作样地挥着。
“让那个女的滚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躲到这儿了。”
打手们一头雾水，他们还在庆幸金指终于把楚来赶走了，她怎么可能有脸回来？
光头男嚼着口香糖，在猎隼越骂越难听的时候往前走去，站在一个几乎可以拽住猎隼领子的位置，近距离地瞪着他。
“少在这里嚷嚷，我们老板早就像踹条狗似的把她踹开了，她就算现在过来求着老板救她，老子也不会放她进去！”
猎隼迎着光头男恶狠狠的眼神，也有了片刻的动摇。他知道这群金指的属下彼此之间的明争暗斗，可他明明从下属那里听到了楚来前往别墅区的情报。
而就在此时，一个含笑的声音在他们身侧响起。
“嗨，找我吗？”
猎隼和光头男一起转头。
不远处的路灯下，楚来抱着个大袋子，头盔的挡风屏后露出一双笑眼，正脚步轻快地朝这边走来。
在某一瞬间，门口的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她不是在被到处追杀吗？
现在就算要来，不是也该像条落水狗似的跑到前任老板的地盘上来吗？
怎么还有心情笑？
猎隼手里的甩棍随着他旋转的动作发出呼呼风声，他朝楚来走去，那群和他一起来的下属也各自拿出武器，围过去。
而金指的打手们则默契地往一侧退开，谁都不打算插手这场一打七的战斗。
光头男没动，甚至饶有兴致地继续咀嚼起嘴里的口香糖。
他所在的位置简直是最佳观赏位，而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那个趾高气昂的女人会遭到怎样的报复。
楚来怀中袋子的拉链没有拉紧，猎隼注意到里面的金条，却故意不提钱的事。
“一个人来的？有胆量。”
楚来没回答，只是掂了掂手里的袋子，将它换到左手。
猎隼脸上的笑容扩大了。
想用钱谈判？
可以，他会看在这袋金条的份上放过她。
如果让她多活一晚上也算放过的话。
“砰！”
金属的光芒在路灯下一闪而过，枪声随之响起，却不是来自她这个方向。
楚来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一个人来的了？”
猎隼不可置信地睁着双眼倒下，装着金条的袋子也一并落地，完成了它的第一个使命――替楚来掩饰她掏枪的动作。
剩余的六个打手在惊慌中四散，有的想掏枪反击，却被楚来的子弹打中手腕。
紧接着是更加密集的枪声。
楚来在开枪，宋凌羽也在暗处开枪，安静的别墅区里每一道枪声都宛如炸雷。
老式左轮准头不够好，那些人在死前多感受到了一次疼痛，但宋凌羽补上的子弹每一发都准确地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战斗发生得太快，当那群打手们反应过来时，眼前只剩一片死寂，七具尸体横在别墅区的马路上。
在刚才子弹击中那群人时，溅出的血和脑浆飞到了光头男的脸上。
但此刻，他甚至来不及擦，因为楚来忽然在这个时候摘下了头盔，视线落在他身上。
光头男望着她提起袋子，从那些尸体上迈过去，朝着自己走来。
而另一个方向上，那个身份不明、在暗中开枪的杀手也朝这里移动。
其余的打手们早就退开了，正沉默而警惕地注视着这边的动向。
没有人会来帮光头男解围，他们巴不得多死一个人，金指身边也能多腾出一个位置。
光头男这时才发现自己甚至还在惊讶地张着嘴。
他连忙闭上嘴，踉踉跄跄地往后退，抬手想掏枪，却不知道该打哪边，最终只得放弃。
他知道楚来正将自己的狼狈尽收眼底，还看到她脸上正露出他以前最讨厌的那种“趾高气昂”的笑容。
但楚来手中有枪，她的笑容证明她有底气在这里多杀一个人。
他所能做的只剩祈祷，祈祷这个突然杀回来的女人不要对他动手。
楚来站在光头男面前不动了，她叫了一声他的大名，掂了掂手里的袋子。
“替我通报一声，我要找金指做交易。”
他甚至顾不上掩饰自己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连忙转身，想从楚来面前逃离，却在走出几步后突然听见楚来叫他。
光头男心里一紧，转头，看到楚来视线往地上移动，脚尖点了点。
“你这个人好没素质，怎么在别墅区乱扔垃圾？”
是那块口香糖，在刚才光头男张嘴时落在了地上。
他胡乱地上前，去捡那块口香糖，尴尬地将它捏在手心，黏腻的触感让他恶心，或许更让他恶心的是那份屈辱。
而与此同时，楚来已经从他身边走过去了，光头男能听见在他头顶响起的嗤笑声。
当光头男涨红着脸站起来，甚至想开口骂一句楚来时，他看到别墅门口那群鸦雀无声的打手们让出一条道，终于把最后一点怒气也窝囊地咽了回去。
楚来迎着所有人的视线，从这条道路中穿过。
人群尽头，金指站在那里，她注视着楚来。
楚来没有躲闪她的目光，昂着头走到她面前，把那袋金条扔在两人中间。
上位者从来不会被跪地哀求唤起同情心，想获取自己需要的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跨过那些阻碍走到她眼前，面对面地和她做交易。
金指却没有低头看那个袋子。
她脸上一贯毫无表情，楚来在她的地盘上大闹了这么一通，已经做好了看她冷脸的准备。
但金指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回来了？”
楚来却说：“我要走了。”
金指的目光越过她，落在远处戴着头盔的宋凌羽身上：“和她一起？”
楚来摇头：“我来借你的私人飞机送她，袋子里的是酬劳，她的身份值得你做一笔顺水推舟的人情。”
金指依然没有检查那袋金条，却点点头。
她不需要检查那里面有多少钱，也不用听宋凌羽自我介绍。
宋凌羽的头盔和身上穿着的衣服，她手里的枪，楚来和她一起行动时毫无忌惮的气势，都能让金指判断出她的身份。
正如楚来了解金指，金指也一样了解楚来。
没有足够的底气，她才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跑到自己面前来。
金指朝一个下属招手，那个人上前，听着金指的嘱咐，帮她准备接下来的事宜。
楚来站在一侧，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通过频道给宋凌羽发消息。
【接下来频道联系，我就不送你了。】
她想起什么，又补充一句。
【去A区之前，找个高端一点的服装店买身能上台面的衣服，不知道穿什么的话，就参考我旁边这位。】
宋凌羽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到楚来在金指身边，不动声色地对她偏头。
金指身上的西装被熨得很平整，宋凌羽了解这个风格，以前宋言心在公众面前发言时也是这副打扮。
宋凌羽没好气地关掉频道通讯。
她人还没离开Q14，楚来已经替她关心起和母亲见面时要穿什么了。
当宋凌羽和金指的人一同离开时，距离开船只剩下最后一点时间了。
楚来朝宋凌羽远去的方向招手，在心里默算着，如果把油门踩到底，应该能在开船前赶到。
离开别墅之前，她回头，看到金指还在远处站着。
上一次循环的记忆还历历在目，楚来以为自己此刻会感到扬眉吐气，会因为能和金指在一张谈判桌上说话而骄傲，毕竟从前她那么想得到金指的关注与肯定，金指又在自己最需要她的时候残忍地给她上了一课。
但到了这个时候，楚来才发现，白昼还在车里等着她，那艘船上的危机仍未解决，宋凌羽此去能否顺利杀掉丁寻理还是未知数……这些事占据了她的思绪，她已经无暇去想过去和金指的恩怨，因为她终将离开这座城市，奔赴更广阔的未来。
夜色下，她静静地与金指对视。
十年过去，两人的关系到了现在的地步，除了刚才的合作，似乎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说。
离开前，楚来终究抬起手，对金指摆了摆。
毕竟那些让她在一次次循环中周旋的技巧，有不少来源于金指的教导，尽管楚来是在疼痛与眼泪中学会的。
在放下十年间的种种复杂情感以后，楚来只想和她好好地告别。
或许是楚来的错觉，她看到金指很轻地点点头。
灯光并不明亮，楚来直到转身前都没有看清，金指脸上是否曾有一瞬浮现出欣慰的神情。
就当她有吧。
楚来在夜风中大步走着，随后奔跑起来。
第64章
在长长的鸣笛声中, 巨轮驶离码头。
登船口的舷梯几乎是踩着楚来和白昼登船的时间收起的，她们刚进电梯就听到了开船播报。
白昼的数据群因为刚才的一路飙车与狂奔赶路而活跃，她在频道里发消息。
【还好赶上了！】
楚来没说话，望着在前方带路的管家, 看到他在侧身时也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毕竟这些船员都在等着午夜上船, 如果她们不能及时赶到, 说不定船方还要想办法编出个延迟开船的理由。
宋凌羽自从离开金指的别墅后就一直没告知她的动向, 此时却突然在频道里发言。
【看到了。我这边已经起飞，网络畅通, 随时联系。】
回得这么快, 一看就知道她在监测白昼的定位。
后半句更是说给楚来听的, 三个人没有同行，她在暗示楚来不要随意断联。
但白昼却毫无察觉，还以为宋凌羽在表达关心, 于是礼尚往来。
【知道了，你是独自行动, 千万要注意安全。】
这下宋凌羽没词了, 半晌憋出一个字。
【好。】
楚来有些好笑, 幸亏脸被头盔挡着, 她可以不用收敛表情。
她在频道里插话。
【你们就不怕这艘船上有人在通过网络监测我们的频道吗？】
白昼茫然地四处看了看。
观景电梯平稳地上升, 外面是中央花园和架设在空中的观景台, 她暂时没有检测到任何可疑的信号。
另一边的飞机上，宋凌羽皱起眉。
反正之前已经和白昼把话说开了, 她直接在频道里质问楚来。
【然后呢？你打算就这样中断频道通讯？】
船上, 观景电梯的门已经打开, 楚来和白昼往套房的方向走。
管家在前面领路，他满脑子都是接下来的行动, 没有注意身后的两人不知何时并肩走在了一起。
楚来侧头看了一眼白昼。
每一次上船都要去套房见乌冬，这次可没有时间让他和白昼慢慢磨合，也没时间再去和章兆绕圈子。
宋凌羽不在，但她可以学习宋凌羽的行事作风。
【遮遮掩掩的太麻烦了，我有个更快捷的办法。白昼，会演戏吗？】
离开C区这么久，白昼大脑的数据群还是第一次如此频繁地波动，甚至不断刷新峰值。
她曾设想过上船后会遇见什么，但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展开。
拆解炸弹、阻止反派的阴谋、拯救所有人……
仿生人很难体会到害怕的情绪，此刻她只觉得新奇――身旁的楚来突然出现，带着自己进入一场前所未有的冒险里，好厉害，好有趣！
白昼在频道里发送语音，声音都带着雀跃：“不会，但我可以学！”
宋凌羽在飞机起飞的轰鸣声中抬手去按额头。
她已经不担心这两人是否在想着逃跑了，现在看来，她们还嫌闹出的动静不够大。
-
套房门打开又关上，管家无声地退出，临走前对站在门口迎接的乌冬意味深长地点头。
乌冬绷紧神经，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紧，他望着眼前的白昼摘下头盔。
那张露出来的笑脸让他仅剩的一点希望也破灭。
真的是她，她还是上船了。
白昼打招呼：“好久不见，乌冬。”
楚来没有透露之前循环时发生的事，只告诉她乌冬参与了这次围捕，但或许他也因此而感到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