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瞥了她一眼,心中积聚的怨气其实已经消散了大半。
很难和白姑娘这种人生很长时间的气,主要是他本来就笨了,如果你一直斤斤计较,那你可能会被气死。
二哥的眼光真差,居然选了个笨蛋。
……
李云睿朝着范闲看过去,他此时正在用帕子擦着脸边的血。
“没想到你竟会来送我?”
作为一个斗输了的人,李云睿脸上一点失意都没有露出来,反而露出了一个放肆张狂的笑。
“臣范闲,代婉儿,恭送长公主殿下!”
“还好你昨夜来,不是为我求情。”
范闲笑眯眯地回道,“长公主似乎不希望我为你求情。”
“那是当然,我这人一向很是记仇,报复心也重,你若为我求情,我都不好报复了……”
两个人脸上都带着笑,但说的话却很直接。
“现在这情形刚刚好,我好花些心思,筹备手段,然后送你个大礼,让你高兴高兴。”
“不必了,臣现在就很高兴,我曾说过要你滚出京都,现在做到了,我早上起来脸上都笑着的,饭都多吃了几碗,那是一个神采飞扬呀!”
“那是好事,养好身体,养足胃口,等我回来。”
“殿下若是再想回京都,可就未必走得了了。”
“常住京都,心之所愿。”
“让殿下滚出京都,也是臣的心之所愿。”
范闲不欲与其再多说,直接道:“恭送长公主殿下,上路!”
白鹄和太子站在后面排排看着,两人不约而同都穿起了袖子。
做出这样的动作,太子身上的贵气都减弱了不少,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尤其是和白鹄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呆傻难兄难妹即视感。
白鹄听着这二人的谈话,忍不住捅了太子的胳膊一下。
“他们两个说话都不带拐弯儿的,感觉情商比我还低一点,你和承泽天天斗嘴,即使骂的凶了一点也不至于毫不掩饰呀!”
“怎么今天范闲的口才还没你好一点。”
白鹄说着还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一脸可惜的感叹道:“看来范闲也笨了……”
太子无语,皱眉的同时也扯动了鼻子上的二哈痣。
“他们两个都闹到这种地步了,说话还需要委婉吗?”
白鹄举一反三道:“那你和承泽不也是没有余地吗?怎么你们说话就要委婉些呢?”
太子彻底不回答了,他懒得和这笨蛋说这么多。
无论是直接还是委婉,有杀伤力就够了呀,运用得当就好,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再说了,今天和这笨蛋扯了那么多的废话,根本就没什么实际价值。
果然,和什么人待在一起,总会受到影响的。
长公主同样也懒得回应,直接看向白鹄,伸出纤细的手指朝着她勾了勾,“这礼物本来不大合我心意的,但是经过这么一遭,它的价值贵了很多。”
“既是要送我的,你一直拿着算是什么事儿?拿过来给我吧。”
白鹄乖乖把这匕首递过去。
长公主拿在手里细细的打量起来,她将视线停在镶嵌在匕首正中央的红宝石上,她伸手触摸起来。
白鹄见状,沾沾自喜起来,你想着她果然会很喜欢那个红宝石。
结果,长公主反手握住匕首,神采奕奕的看向白鹄,“这匕首我用起来很顺手,希望有一天,她能够插进范闲的胸膛。”
白鹄不知道要怎么把话给接下去,索性不多说了。
长公主不再多言,直接挥了挥手,示意离开。
长公主的车驾离开以后,白鹄凑到范闲跟前,“话说……你受的伤严重吗?”
“不算太严重,总归这是老毛病了,我自己也能治,你别操心。”
“那今天还是得谢谢你……”
白鹄瞅见了躲在墙角跟儿的婉儿,范闲同样也瞧见了,他着急地挥了挥手,“改日再聊,今天我先去陪婉儿,今日她母亲离开,估计她心情不会太好。”
“嗯嗯。”
范闲也走了,就剩她和太子面面相觑。
总归,白鹄不喜欢太过安静的氛围,她客套了一句,“太子殿下,我送你回去吧……”
上次把匕首横在他脖子上的事情,太子仍旧历历在目。
他现在觉得,二哥身边这个神兽真是他的灾星,每次遇上都没什么好事儿。
但是送个鬼啊,是要把他送去给人贩子吗?
“你送个屁呀你!你认路吗?”
白鹄眨了眨眼睛,尬笑道:“我就是想客套一下,不必当真。”
看着太子的眼神,白鹄机智的继续说道:“其实当真了也可以,反正只要你认路就好了,我送你回去,我保护你安全!”
……
(本章待续)
第五十二章 画师
太子怎么可能还会答应?
让她给送回去了,他怕回城的时候是完整的,等到了东宫,他就变成一块块的了。
白鹄无奈,她也只是热心了一点而已,太子殿下,何必避她如虎狼?
不管了,今天事情完了,回去睡大觉,大吃一顿!
谢必安真是个贴心boy,还特意来找她,把她给送了回去。
今天承泽在白府等着她回去。
其目的在于,他想和白鹄一同入画。
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想要留下些回忆,年老以后拿出来瞧瞧,就只能依靠人的手了。
普通人家可没这待遇。
但李承泽是皇室,莫说是画一幅画了,要他随便吩咐下去,有的是画师抢着替他画。
今天来的是个陌生面孔,但大抵上,是他某个精于此道的门客。
白鹄了解了原委,和这位画师礼貌打了招呼。
“二殿下,对画面有什么想法吗?”
这画师笑盈盈的,看向李承泽的目光只有尊敬,没有谄媚。
白鹄跟在承泽身边多年,见过了太多想要抱他大腿的人,这个画师眼神很干净,或许这才是承泽选中他的原因。
承泽是个很有审美的皇子,他也有文化涵养,所以并没有犯难许久。
他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看着画师说道:“我让小白舞一段剑,我看着他舞,你让我们两个入画,捕捉你认为心目中最美的画面即可。”
画师点头,“是,殿下。”
白鹄赶紧摆手制止道:“既然要入画,那要不要我去换件衣裳什么的?而且我早上起来也并未梳妆……”
“不必。”李承泽直接摆手。
“无论穿什么,你都是你,穿衣和装扮都只是点缀而已,在你八岁时,我们就认识了,小白你什么时候最美,我自然是晓得的。”
李承泽嘴角抿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画师看着二殿下从未在外人展露出的一幕,会心一笑。
他来京都,本就不是为了官职,而是为了陪爱妻治病而已。
他是个画师,靠替人画像为生,他的手艺不错,倒是勉强能够养活一家。
还有幸,与青梅竹马成了婚。
原本他以为,他能够和相依为命的老母亲,以及相濡以沫的妻子在那个边陲小镇上平静地生活下去的。
岂料成婚不过一年,妻子的身体每况愈下,继续待在那镇子上,他就得眼看着心爱之人离开。
不顾母亲的反对,他带着妻子来到了京都。
京都物价,相较于他们生活成长的那个边陲小镇,还是要高上许多的。
他带着妻子,走遍了整个京都的医馆,
但是得到的回复,均是让他回家准备后事。
救他妻子的人还没有找到,多年以来的积蓄却已经要花完了。
他绝望了,只能重操旧业。
再次拿着自己的字画到街上去卖。
他不肯放弃,要在京都继续生存下去真的很难。
但是整个南庆的贵人都聚集在这里,他不愿意放弃那样的机会。
总归,在他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摊位上的字画被二皇子瞧中了。
二皇子逛街,照例是要清街的。
他在京都待了一段时间也算对此有所了解,但他还蛮高兴的。
他的字画不太好卖,有时候一天到晚都卖不出去一幅。
但是只要二皇子清了街,这街道上每家每户他都会买单的。
这俗称包场。
这样他就可以回家去陪伴卧在病榻上的妻子,能陪着她,还有钱赚,他倒是乐意。
他在家里熬药的时候,便有二殿下身边的侍卫找了过来。
意思是叫他去见二殿下。
二殿下见到他以后什么都没说,把他摊位上的字画全给买了。
最后才问他,要不要到他府上去当画师。
如果能谋个差事做,他每个月就有例银,这样他就不用每天风吹雨打出去摆摊了。
所以没多少犹豫,他就答应了。
二皇子说,他的画特别干净,有一种很有灵气的韵味,这是在京都久住的画手画不出来的。
不过二皇子真是个体贴的人,偶然得知他家中还有一个病弱的妻子以后,轻描淡写的就把太医叫来给他妻子诊治了。
但是诊断的结果仍旧不太好,他无力承担治好他妻子的药费。
哪怕把他整个人四分五裂的拿去卖了。
他也供不起。
只有三分医治好的可能,但是要用到的药材却是极为难寻。
即便你有钱也未必能买得到。
他那是真的很绝望,那时的二殿下看他如此,表情十分冷漠。
似乎毫不关心。
“失去她,你会怎么样?”
“我会想随着她一起去了。”
李承泽听到这句话,讽刺的笑了,他不相信这世间还有人会拥有如此炽热的感情。
“可我听说,你家里还有个老母亲。”
“若不能为母亲送终,乃是不孝。若内子无救,我便回到家乡替母亲养老,母亲若去了,那我也是没有活路了。”
那时的画师,眼神无比的坚毅。
那样的眼神似乎触动了李承泽,他终于是松了口。
“我可以帮你救她,能不能救的回来?我不能保证。若要我出手,你就得替我画一辈子的画。”
那时的李承泽,当然清楚自己或许可能不会过完完整的一辈子。
但他从不愿意毫无代价的给予别人,总归想要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就必须得付出。
画师当场就磕头道谢,画一辈子的画而已,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如果能保的母亲能够安然享受晚年,二皇子当场要他的性命,也未尝不可。
他叫谢允安,二十三岁,是二皇子府的画师。
白鹄又问道:“即是作画,需要我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吗?”
谢允安温柔摇头,“万不必如此,姑娘只需放松去做就好,一段剑舞完,该画什么,我心中自然了然。”
这是谢允安的绝技,他的画从来不会画那些刻板僵硬,故意做出来的动作。
而是捕捉一个人身上最自然,最灵动的神态。
而且也不需要一直停在那个动作上,只要他看到了,画就已经出现在脑子里了。
他画画速度也不慢,等到晚上吃晚饭。
他的作品已经出来了。
他抬起来给二皇子和白鹄欣赏。
画面正中,是二殿下支着下巴,眼神带着欣赏看向面前的姑娘。
而面前的姑娘,神采飞扬,剑意锐利,除了特别清澈的眼神以外,她的眼中满是自信。
看了画,白鹄突然明白了承泽话语当中的“灵气”二字。
谢允安,是个很好的画师。
在中午休息的时候,李承泽也把他和谢允安之间发生的故事,全数告知给了白鹄。
白鹄看完了画,脑子里面冒出一个灯泡。
“谢画师,其实我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大夫。”
……
(本章待续)
第五十三章 随行一起出使北齐
此话,自然吸引了谢允安的注意。
“姑娘说的是……”
“监察院三处主办的弟子,范闲。”
李承泽也瞧过来,“我觉得,他连婉儿郡主的肺痨都能治,或许能够让他瞧瞧你娘子的病。”
“太医当然有治愈的可能,但是如果能有更好的方案的话,兴许你就不用受那么多罪了。”
谢允安激动了起来,“如果有可能的话,那还真得请你小范大人来替我家娘子诊治诊治……”
“那等我有时间问问他。”白鹄把这事包揽在了自己身上。
承泽这时却摇摇头,“他估计近一段时间没法儿来,陛下拿他的婚事作为要挟,要他押送肖恩去北齐,然后把言冰云安全带回来。”
“还有这么一茬。”白鹄嫌弃的摇摇头,“陛下真是鸡贼呀!拿捏住了范闲的命脉,这下子即使他不想去,也必须得答应了。”
谢允安有些失落,但心中也清楚小范大人要去办的事情事关南庆和北齐。
他一个微末小人,如何能够影响得了大势?
白鹄自然也无奈。
思考了一下,白鹄直接道:“我也要去北齐。”
“你去干什么?担忧范闲的安全?”最不乐意的当然是李承泽。
“我去找高手打一架,然后看看能不能冲击一下大宗师之类的……”
“说的容易。”
“其实也不容易,我觉得要面临生死可能才会有突破……”白鹄抓了抓脸,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忐忑。
李承泽瞪着她,什么话都没说,不怒自威。
“但我肯定会努力活着的!你想想一个练武的人,怎么可能不想着站上顶峰?”
“站上顶峰比你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吗?”李承泽问道。
“我的命不重要,一直卡在这儿,我心里焦虑,活的不舒坦,这才会让人很难受……”
“一个人活着,什么都得经历的难过,悲伤,喜悦,这些情绪只有活着才能感受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活着当然重要,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要你与我一起活着!”
李承泽看着白鹄这犟种一般的眼神,知道他们今天谁都无法说服谁了。
放她走,或许才是正确的。
只有她自己变得强大了,她个人的话语权才会越大。
“我放你走,但是你得活着回来!”
白鹄重重点头。
“还有一件事,在范闲出使北齐以前,你们得见上一面,包括太子也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