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有短暂的失灵,一阵电流刺啦声后,一个富有朝气的青年声音加入频道,“喂喂,能听到吗?喂?”
“谁?”中原中也拧起眉头。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立刻抓住那个造成城市混乱的罪犯!名侦探已经猜到凶手的目的了,□□的重力使,要不要合作!”
“我为什么相信你?”
“因为我是天下第一的名侦探!要不是侦探社人手不足,我才不会找你呢,罪犯的下一个出现位置是鹤见区的金和大厦,大厦的对面是一家妇科医院。你现在过去,直接能看到犯人。再不动作犯人又要转移位置了哦?”
中原中也心中迟疑,而下属的消息也在此刻传来,“中原大人,目标在金河区出现过!”
金和大厦就在金河区内,中原中也再不迟疑,立即动作。
“不,来不及了,直接去紫金寺。”莫名插入的声音又一次说道。
中原中也此时已经倾向于相信这个人的话,而现实也容不得他多做纠结。“就信你一次。”中原中也飞快动身。
赶路过程中,青年又提出了几个位置,“接下来,你按照这个顺序去抓人,可以提前派属下去埋伏。”
“你怎么知道?”这种仿佛预言般的话语如果全部属实,实在叫人不得不想到共犯这一类词语。
“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名侦探怎么可能是一个犯罪者的共犯,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我的异能力是超推理啊,可以推理出一切问题的答案。”
推理真的可以做到这种地步吗?中原中也有些怀疑,但以他所知的情报,在横滨有一家侦探社可以做到这点。惊人的察觉能力和推理能力齐聚于一人之身,与那位侦探超绝的业务能力一起宣扬开的,还有那位侦探令人头疼的任性、唯我独尊的脾气。
“你是武装侦探社的。”侦探社只有一位侦探,名叫——江户川乱步。
“所以,这是你接到的委托?”如果是这样,事情就说得通了。中原中也打消怀疑。
“只有一半是委托。”乱步道:“另一半是和朋友的约定。”
“约定?”中原中也发出疑问,但这次江户川乱步没有回答他,而是将注意力放到眼前这件事情上来。
“之前的几场爆炸看似毫无规律,但是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百米之内必然有医院存在,对比医院擅长治疗的科目你就能发现,其中妇科医院占比百分之八十。”
“我通过社长的关系拿到了这些医院二十年内的所有病人资料,袭击者的目的如果是医院本身的话,那么医院之间的病人一定有某些共通之处。妇科医院能叫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生育,说到生育,跟生育直接相关的只有孩子。”
中原中也一点就通,“你是说石原尽夏的身世可能跟这些医院有关系?”
“不仅仅是她。”
第75章
“十四年前,政府曾经破获一场大型医院拐卖人口案,而被交易的孩子是那些刚出生就被医院谎称死亡,从父母身边夺走的孩子。医院方自称跟殡葬行业有交往,可以代替家长处理孩子的尸体,悲痛欲绝的父母不敢再见到死去的孩子,往往都会同意。而医院确实和殡葬行业有交往,他们会购买火葬后多余的骨灰用来充当幼儿的骨灰,并且对孩子的父母收取一定费用。”
中原中也听的眉头皱起,十四年前他还被关在黑暗的空间里,因此并不知道这件事。“那些孩子被卖掉了?”
“只有一小部分,那些被卖掉的孩子运气好些,可以在镭钵街当个孤儿,运气差些的,已经成为实验品死掉了。你们这位曾经的暗杀组组长,就是实验品中的一员。”
这倒是和石原尽夏加入黑手党时交代的身份一样,只是有所隐瞒。
“所以石原尽夏才要炸掉医院,为自己报仇?只是为什么她会选择这个节点?如果她选择对组织坦白一切,以她的能力,应当可以交换到更多为自己报仇的筹码。”
没等中原中也询问出更多消息,变故突然发生,耳麦里传来爆炸声与人发出的痛苦惨叫,惨叫断断续续响了一分钟,隐约间还能透过惨叫听到女人疯癫的低笑声。
“因为,她快没时间了。”江户川乱步道。
远在另一端的江户川乱步沉凝着站在一间被挖空肚心的山洞里,他身侧站着充当临时护卫的孤剑士银狼,也是武装侦探社的现任社长。
岩石的墙壁上固定着许多用处不明的线路,山洞里有发电机和各种各样的操作台和试验器具,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中某个操作台前堆积着一座小小的骨山。骨头以点燃柴堆的形状落在一处,头骨滚落的有些远,黑洞洞的眼眶正冲着江户川乱步的方向。
“社长,她是一瞬间白骨化死掉的。她的血肉直接崩碎,所以骨头会堆落在一处,而不是腐化后尸骨以‘人’的形态存在。”
福泽谕吉直接便相信了江户川乱步的判断,哪怕这个结果听起来十分离谱。以这个结论为基础判断,轻易便能联想到石原尽夏现在的疯狂与这个结果息息相关。
“所以,她制造混乱除了复仇这一目的,还是因为她的行为与想要自救有关?一瞬间尸骨化,虽然从未听说过,但应当有这种异能力存在。”福泽谕吉沉思着,“对了,乱步你之前说的实验体,这种现象是因为人体实验的后遗症?石原尽夏也是实验体的一员,这几年她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事情的真相,同时也得知了自己身体存在的隐患,所以才会这样做?”
江户川乱步目光怜悯,直接否认了福泽谕吉的猜测。“真相往往比想象更加荒诞。我们面前这具尸骨,应该就是那起重大人口拐卖案的罪魁祸首,同时也是人体实验进行的源头负责人。而她做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自救而已。”
“……自救?杀害上千人的自救?”福泽谕吉应该感到愤怒,也正为此愤怒。而引起他愤怒的人也早已经不知何时死去,于是这愤怒也不知该冲谁而去了。
“侦探社偶尔会接到寻找尸骨主人的无头案件,那些尸骨都是在隐蔽处被人发现,因为被发现时已经是白骨化了,所以被认定为尸体已经死了很久。而实际上,那些死者可能前一秒刚刚死去,每一个路过发现尸骨位置的行人都可能是凶手。这种尸体的呈现方式太过正常,反而叫人无法联想到异能力上去。
“而凶手,最终也会以相同的方式死去。她想要摆脱这种类似于诅咒的命运,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逃脱。”
了解模糊的真相后,福泽谕吉忽然发现一个盲点,那就是江户川乱步的称呼,“她?”
“她。”江户川乱步肯定道。
侦探推理真相时,重力使已经抵达了之前说出的位置。中原中也正巧看到了石原尽夏与自己的一个属下站在同一处,看清那个属下的模样时,中原中也瞳孔放大,随即被怒火浇上额头,他愤怒地咬着牙,“你竟敢……做这样的事情……”。悬浮在身体四周的污浊红色更加厚重。
那人被根茎扎进地面的藤蔓挂在半空中,绿色的藤蔓从尸体的血管与皮肉中穿过,不时有破开皮肉的藤蔓在尸体身上缠绕。那位打过几次招呼的下属此时闭着眼睛,身体随着枝条的晃动微微摇摆,血液顺着身躯滴落在地面,形成小小的血洼。一朵娇艳欲滴的白色百合从失去呼吸的下属眼眶中钻出来,娇艳欲滴。
石原尽夏的棕色卷发随风轻轻晃动,注意到中原中也的愤怒,她脸上的笑意更加温柔,扭过头去对小苍树说话,「你看,生命的本质就是这般脆弱,对此我深有体会。」
小苍树沉默着,眼睛呆呆地盯着面前这曾经带给过自己快乐的植物,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这阴郁而污浊的悲伤啊……”
“请别再……”
“将我唤醒。”
异能力的拥有者万人中不过才只有一个,拥有特殊能力是上天对选定之人的馈赠,有时也是诅咒。无法调幅的异能力,最终只会将拥有者带入不可挽救的深渊。
“啊啊啊——”!
不详的黑色纹路在中原中也脸上攀爬,超过身体承受限度的重力被打开了“门”,源源不绝的从那个娇小精干的身躯中爆发出来。
空气的浓度受重力影响更加粘稠,而他脚下更细微的尘土,与无附着之地的石子悬浮在半空,表面包裹着一层赤红的重力光芒。中原中也弹跳到半空停滞,一记踢扫席卷了大半悬浮之物攻向石原尽夏,那是比核弹还要快的发射速度,只是更微小,更精巧。
石原尽夏旧招再用,一念之间玫瑰花墙便随着她的意愿层层生长,短短一瞬间便覆盖了十几层,只是这次她面临的攻击与上次相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石子爆开玫瑰的防御,将花墙射成凹陷的形态,最后将这繁复的风景直接射穿!
石原尽夏的玫瑰花墙本就是幻觉制造的虚幻之物,而中原中也的攻击直接用“真实”打破了“虚幻”,在密集的石子攻击下,那面花墙竟然直接墙身龟裂,破碎成一片一片,细碎着落了一地。
而此时,花墙后石原尽夏与小苍树的身影再次消失。
第76章
暴虐的红色异能力将范围内一切存在的事物通通撕毁,中原中也周深出现一个个黝黑的小圆点,如黑洞般扩大,又如黑洞般消失,完全寻不到出现的位置与规律,但它们唯一的共同点是,当它们消失后,原本出现位置的固态物体与无形的空气也通通消失。
也因此,中也周围的建筑物如同被蚂蚁筑巢过,尽是些无规律的黑色洞孔。若是有活人出现在这个范围内,恐怕那些人的下场也会变成这些被损毁的建筑物一样。
恐怖的力量从中原中也肌肉紧致的身躯中迸发,同时也撕扯着他的理智。中也忍耐着大脑理智的缺口逐渐被重力撕扯扩大,脸上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给我,死吧——”!红色的重力能量球凭空出现在中也手中,他放肆大笑,冲着四面八方投掷重力球,重力所过之处一片废墟。无论石原尽夏用的是什么障眼法,在中原中也狂轰乱炸般的攻击下也无法彻底躲避过去。
而在这片重力场中,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无法瞒过中原中也的眼睛。
而中原中也所在战场的动静,也无法彻底瞒过关注这件事的各方势力。
阴云昏暗的天空下,从高楼之上的落地窗背后俯视这座城市,戴着红围巾的有着紫色眼眸的男人站立着,一只手垂落,另一只手背在腰后,目光平静无波地看着城市某一处升起的烟尘,还有在大多数人没反应过来时,已经攀爬到城市每一个角落的绿色藤蔓。
那藤蔓以不平常的速度疯狂生长,无论是在高楼还是在平房里停驻的人群,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藤蔓已经厚厚围了一层又一层,包裹着四面八方,正试图从窗户里往室内攀爬,及时反应过来的人关上窗户,还来不及松口气,又被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的绿色植物搞的焦头烂额。
恐慌在无声中蔓延,没人知道之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命运。
“如果被异能特务科知道这个叛徒是故意被港口黑手党出去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吧。”金发红瞳的女孩站在森鸥外身后同样望着城市,表情一派天真。
“你在说什么呀爱丽丝酱。石原尽夏叛变,我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虽然我们因为她的叛变承受了不可磨灭的损失,但还是积极为武装侦探社提供帮助,不计前嫌只为了尽快让横滨恢复往日的平静,没有比这更大度的行事方法了。”森鸥外勾勾唇。
“明明只给出了一个联络中也的方式,将利用侦探社说的这么好听,真不愧是肮脏的大人。”金发女孩面露嫌弃。
“爱丽丝酱~”男人嘴里发出恶心的呼喊声,一如既往的得不到回应。
“叮铃铃——”。电话突然响起。森鸥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传达的信息,神情微微一变,说不清是感动还是厌恶,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处,“是太宰啊……”。
“那么,暂时可以不用担心如何收尾了。”
在中原中也密集的攻击下,石原尽夏很快显露身影。她不是力量型的异能力,比起正面对敌,她更擅长暗杀。因此,她在这片空间短暂出现后又立刻躲藏起来,而中原中也在时不时的短暂失明中已经伤痕累累,而对中原中也造成最大伤害的,是他本身的异能力。中原中也的思绪迟钝运行着,用比平时慢一些的速度明白了石原尽夏的目的。
她想利用时间,让中原中也崩溃于自己本身的异能力。明白这点后,中原中也短暂停止进攻,失去视觉的眼睛无神地落在某一处,被重力撕扯的身躯渗出血液,中原中也身上此时除了那些污浊不堪的代表重力的黑色纹路,鲜血从被衣服下盖住的皮肤上流淌,有部分从指间滴落。
他表情忍耐着释放异能力的痛苦,鲜血从指间滴落。
好机会。石原尽夏与小苍树从中原中也身边两个方向共同出现,以相似的姿势手持匕首割向中原中也的喉咙。那匕首造型奇特,由特制的两片铁片合拢到一个方向,但留出足够的空隙,可以制造出将人血肉削去的伤口。
中原中也呆立在原地,直到两人快要接近的一刹那,中也面上忽然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石原尽夏一惊,明白这是陷阱,中原中也还没有彻底失去思考能力,但此时撤走已经来不及了,在她闪身准备离开时,同时释放了一层层的玫瑰花墙遮挡自己的身影。中原中也将手伸过去,玫瑰花墙在他手上直接被无形的能量碾碎。
他一把抓住石原尽夏的手腕,愤怒被压抑在平静之中。“抓住你了。”
「啊——」石原尽夏发出惨叫声,她的手骨直接被捏碎,无力垂落。这不是结束,中原中也将石原尽夏的四肢废掉,确保她没有再逃跑的能力后精神松懈,“污浊”进一步被释放,中原中也几乎要无力控制异能力,而唯一能解除他这种状态的只有太宰治的【人间失格】。
“太……宰……”。中也半跪在地上,喉咙里发出因痛苦而造成的粗重喘息,“给我……滚出来……”。
一声轻笑,一只眼睛缠绕着绷带的单薄身影从阴影处走出,“真狼狈啊中也,没有我还敢开污浊,如果我再晚到一会儿,就可以直接帮你收尸了。帮蛞蝓收尸,怎么想都怪恶心的。”太宰治说着,将手放在中原中也脖颈,手指与中也颈部的皮肤相贴,待他收回手时,手掌上缠绕的绷带已经沾上了斑斑点点的红色血迹。
太宰治眸光暗沉,将视线落在躺在地上几乎要被痛昏过去的石原尽夏身上,语气平静:“真是糟糕。”中原中也一时分不清太宰说的究竟是石原尽夏的状态,还是被自己的血弄脏的绷带。
随着石原尽夏被抓住,小苍树当机立断直接撤走。
石原尽夏目光迷蒙着仰望太宰治向自己靠近的身影,忽然大笑起来,「杀了我吧。」曾身为港口黑手党拷问组的一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组织折磨人的手段,足以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太宰治站在她一步远的位置,伸出一根手指,俯身将指间戳在石原尽夏的额头,而城市里肆虐的百合与玫瑰没有任何变化。
「我已经将异能力通通转移给其他人了,你猜那个其他人是谁?太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