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了这么一句后他笑眯眯地问白延道,“这么说来,你这些事太宰全程知情是吗?”
“不能算全程知情吧。”白延回头看了看溅满了血的主讲桌,“至少他没见过这里。”
那就是除了这个异空间之外全都知道的意思?
森鸥外走出那教堂之前还回头看了一眼,那位mimic的前头目还是枯坐在长椅上:“不杀他真的没问题吗?”
“森先生希望我杀了他吗?”
森鸥外一愣,不由得轻笑起来:“我看你这个教堂这么宽敞,应当还能关进去不少人吧?”
“不行。”白延摇摇头,“我当初思虑不周全积分也不够,这异能可以说是专为mimic那个头目开发出来的,只能使用一次、只能关他一个人,且只在这教堂起效。这异能既挪不到别的地方去、也不能被误入此地的旁人察觉,可以说是无甚大用……”
“你为什么这么恨他?”
提问的是中原中也,他开口时声音还有些错愕,“而且如果当时你对付他的时候叫上我的话也不至于打得那么辛苦……”
他清楚地记得,两年前对mimic一战结束后白延养了足有两个月的伤都没能好转。
“那不成,必须由我一个人打败他。”白延长叹一口气,“对于穿越者而言这种重要任务决不能假手于人,一旦有人从旁协助,那这人就极易被卷进我的因果,成为和我一样的人。”
“成为和你一样的人有什么不好的吗?”森鸥外兴致盎然地看着她,“具备穿梭任意时空的能力、甚至只需写出本书来便能拥有一项异能,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最重要的是随意穿梭时空意味着穿越者几乎拥有抵消【书】的诅咒的能力,在此基础上白延甚至还有生造异能的本事,不枉森鸥外早在白延回来之前便制定了多个计划并费心谋划至今。
好在最后还是把她抓住了——幸而她自己回到了黑手党,若她找的是侦探社或者特务科,那便得启动其他备选计划了,执行起来只会更加复杂。
“那也没什么值得羡慕的。”白延的笑意收敛了几分,“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事,若有,那一定是因为你已经为此支付了相当的代价。同样的,穿越者若真改变了某件事的前后因果,那或许就会衍生出另一个同样严重的、亟需解决的大问题。”
就像她当时虽然完成了拯救织田作之助的任务,太宰治却也因此被困在了黑手党,所以她只能不顾危险回到此地,因为她知道下一位修正原剧情的穿越者的解决方案很可能就是让织田作和他的孩子再死一次。
“至于小原头头问我为什么这么恨mimic 。”白延回头看了那教堂一眼,“说来好笑,我是在为他实际上没有犯过的罪而惩罚他——在你们几位都没有见过的【现实】里,他为了一个在我看来毫无意义的目的杀害了织田作领养的平均十岁不到的五个孩子,只为挑起织田作的杀意与他同归于尽。所以我偏不让他速死,我把他死在织田作手里的原结局告诉他,还杀了他所有的同伴,让他一个人去面对教堂里那些没有光亮、一模一样的日夜……随他饿困而终去吧。”
一番话说完她咳了两声。
中原中也赶紧去扶:“你怎么了小白,不会是……”
白延扶住他的手臂咳得几乎弯下腰去:“……发病比我想象得更剧烈。我必须在短时间内调整出一个最合适的方案来解决眼前这些问题……森先生,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太宰知道。”
病气席卷而来的同时,白延脑内忽然响起一声久违的系统提示音:“恭喜宿主,由于宿主记忆全部找回,失忆期间的任务积分也已全部恢复,系统商店、系统空间、高分任务榜等相关功能均已激活;检测到宿主目前身体各项指标未达正常值,建议宿主排除生命危险、立刻远离此地。”
第50章
050
一眨眼白延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她病情恶化的速度快到连森鸥外这个原医生都束手无策。为免她病中虚弱时出什么异状,森鸥外把她弄到总部养病,安排部下轮流陪护、喂食,到第二周她已经无法靠自己消化固体食物,以往那样爱吃各路美食的白延,如今想活下去竟只能靠同事好友一碗接一碗地喂粥。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是坚持口述小说内容让身边的人替她打出来,两周过去竟完成七万多字。中原中也曾谨慎地询问过进度,她说还剩一小半。
今天的章节结束时泉镜花正好端着一锅粥进来:“中也先生,今天的粥听森先生的熬了些瘦肉进去,已经炖得很烂了。”
那粥里的米粒果然已经软烂到看不出形状。中也盛了一小碗出来放凉,拿勺子在粥里搅了两圈之后忽然觉得憋闷,又不好在白延跟前发作,更不好跟泉镜花这个未成年发作,只好暂时压下那股气:“小白,你明天想吃什么口味的粥?喝不喝果汁?”
床上的白延艰难地转过头来:“……葡萄汁。”
“我去准备。”泉镜花转身出门。
“镜……花。”白延叫住了她,“你替我去办一件事。”
泉镜花恭敬地走到她床边:“好的,我在听。”
“你去……侦探社找一趟我弟弟中岛敦,让他月末来这里一趟,带我出去见他们侦探社的与谢野医生一面。”
让侦探社成员来黑手党总部一趟?
泉镜花迟疑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对方朝她点了点头:“这事先去跟森先生汇报。”
泉镜花这才领命而去。
“传个话的事,为什么让她去?你和她不怎么熟吧?”中也等泉镜花出了门才开口问,“你不是有那个中岛少年的联系方式吗?”
说完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莫非…… boss把你私人物品都收走了?”
白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吃力地笑了笑:“其实镜花原本也该是侦探社的成员,所以我得创造点儿她和侦探社成员接触的机会。”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侦探社招人全靠从黑手党挖墙脚吗?真是卑鄙。”
白延让他逗乐了,虚弱地笑了笑:“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该想出一个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所谓大家都满意,指的应该是所有人都还在原剧情的位置上,但织田作还活着。”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织田作如果想继续安全地活下去,加入侦探社或许是最合适的……但恐怕现实情况不允许。所以我想……如何在织田作还留在黑手党的情况下保证他的安全呢……”
二人之间静了一会,中也挠挠头:“今天太宰和那个织田先生先后提出要见你,都让我拦在门外了。”
白延点头:“好,麻烦你了小原头头。”
她发病以来整个人急剧消瘦,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几乎瘦成皮包骨的身子埋在轻柔的羽绒被里头,呼吸时几乎不见胸腔起伏。头几天时还会听到她咳两声,近几天连咳嗽都停了,多说几句话就出气多进气少,吓得他们一度不敢和她搭话。
后来她说如果大家都不说话那周围就太安静了,于是大家话又多了起来,只是黑手党大多数成员演技不佳,说话时总带着一股子刻意的谨慎小心。
“我上回生病的时候小原头头也来看过我吧?”白延眯起眼睛,余光瞟到了床边的吊瓶,“那回我是与mimic一战结束后负伤,结果养了很久也不见好,某一天太宰那家伙忽然猜出来是系统拖延了我的伤情,吓我一大跳……”
“不过这破系统你就真的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中原中也勉力压住心头的烦躁,“你看上去病得比上回还严重。”
“上一回我是病了俩月之后开始神志不清的,这回就不知道能撑多久了。”白延叹了口气,“这也没办法,谁叫我当初选职业的时候那么不谨慎呢。”
“不谨慎?怎么回事?”
“哦,说起来我没和小原头头讲过这事?”白延尽量言简意赅,“我出生在一个叫'千鸟'的宇宙海贼团里头,是千鸟的首领和一个不明来历的女人的私生女。据说我一出生我妈就跑了,我父亲因此迁怒于我,在我出生后没多久就砍断了我的双腿。所以我从小就坐在轮椅上,残存的下肢自我懂事起就没什么用处,直到我的系统找上了我。”
中原中也沉默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的腿才治好了?”
“是,当时我还以为我倒霉了十来年,总算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了一回呢。”白延说到这里歇了歇,连吃好几口中也喂的粥才缓过来,“夜兔真是生下来就会打架——双腿恢复机能的当天我去找我父亲报仇,一开始还不太习惯,会被他那些部下伤到,但后来越打越顺畅……我父亲当时虽然病重,但也不怕我,只是同我说,他选定的继承人是我姐姐,如果我毁了千鸟,等于毁了我姐要继承的事业……”
中也被气笑了:“一派胡言。”
白延惊讶地瞧了他一眼:“我姐姐也是这么说的。不过当时我还真被他唬住了,犹豫了半秒钟脑门就挨了他一拳,险些死在他手里。”
又是她姐姐闻讯赶来救了她一命。
“从小到大我姐姐救过我太多次了。”她半闭上眼睛,“早知如此我就该许个更好的愿望——系统问我成为穿越者之后想做些什么,我说想成为那种很酷的旅者,亲自走一走以前没能看过的世界、四海为家锄奸扶弱。系统实现了我的愿望,将'原生世界'这个概念从我人生里彻底剥除了。离开我姐姐的那一年我还没意识到我再也不能回到她身边了。”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也就是说系统把你出生的那个世界也算成旅居世界、半年后你就必须离开?这都什么破事?”
“系统的认知有很大缺陷,对应策略也很简陋。”白延说多了,脸上已经显出些疲态,“它说至今为止,任何穿越者对于任何后悔之事都只能用积分去解决,所以我……本来还想着如果失忆这一招能行的话之后回银魂也可以试试来着……”
她眨了眨眼睛,“我好像有点困了。”
中原中也赶紧把剩下的粥喂完:“抱歉,好像一直在引你起话头。”
“是我自己想说啦。”白延本就细如蚊蝇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你之前是不是问我明天吃什么口味的粥?想吃南瓜粥……”
“行。”
中原中也收拾完锅子和碗筷,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又整理了一下这些天打出来的文稿,用纸镇压好之后关灯出去了。
——小原头头出去后白延又睁开了眼睛,盯着黑黢黢的天花板等了好一会,病房门果然又被人缓缓打开。
太宰治进门后动作一顿,开口时话里听着却没有意外的迹象:“你还醒着?是因为身上疼吗?”
白延“嗯”了一声:“你开灯吧,我睡不着。”
他记得上一次她也曾无数次被病痛折磨到深夜无眠。
太宰治开了灯走到白延身边坐下,试图说些什么转移她的注意力:“唔,要不我给你念书催眠吧?就念我那本常看常新的《完全自杀手册》 ……”
“……大半夜听那种东西除了你谁能睡着啊?我是觉得你差不多也该待不住了,自从那天我把你关进地牢之后我们好像就没有再见过面。”白延喘了口气,“你肯定能打听到我新作的进度——就算我不让他们说,你也能话里套话骗出你要的情报来。既然知道了进度,那你就必得来看看那小说眼下写得如何了。”
“你既然知道,完全可以在中也离开前让他把稿子一起带走嘛。”
“没那个必要,再说我和他加一块都斗不过你,更何况他一个人。”白延面色惨白地笑了笑,“不过我刚才忽然分享欲爆发,给小原头头讲了件我的童年趣事,讲完忽然想到了我的故事的结局该怎么改。”
她看了一眼那叠得整整齐齐的文稿,“我在阵平那个世界挣到了不少积分,应该足够完成我的构思了。”
太宰治却想到了些别的事:“你把你弑父导致你姐姐的未婚夫提前与她决裂的事都告诉中也了?”
“……后半段没来得及讲,原来我还导致了我姐姐和她未婚夫决裂?”白延沉痛地闭了闭眼睛,“这么说来我不仅毁了她的事业还把她的姻缘耽误了。 ”
“不必太担心,你以前同我说过那是你们的父亲为她挑的未婚夫,她一定不会喜欢。”太宰治宽慰她道,“所以你就连那个未婚夫一起收拾了。”
“啊这样吗?看来我脑子开始糊涂了,这种重要的事还得靠你提醒才能想得起来。”白延有些汗颜,“我必须尽快把那部小说完成,也好给森先生一个交代——能麻烦你替我代笔一段吗?”
“……我不觉得让一个病人在这样的深夜过度用脑是个好主意。”
“这个病人再不用脑说不定就没脑子可用了。”白延自嘲般幽幽吐出一口气,“新章节第一段你就写,一路从低级魔法师爬至女公爵之位的女主角历经艰辛终于在北国称帝,成为女帝后她决定直面过去治愈童年,乘胜追击吞并她那个侯爵父亲所在的南国。率兵攻入南国城门时她发现国内街市格局早已大变,她一时间无法找到父亲一家的位置,于是她拿出幼年时姐姐送她的胸针,命令麾下国师布下多重魔法阵全城搜寻……”
第51章
051
今天又是松田阵平险些在例会上睡着的一天。
他醒来后会议室里头的人几乎走光了,还剩江户川乱步坐在桌边哼哧哼哧吃零食。见他终于醒转,乱步便从零食里抬起头来:“你醒啦松田?敦那边有个案子需要你协助,正在门口等你呢。”
松田阵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着急忙慌起身时腰侧猛地撞了会议桌一头,疼得龇牙咧嘴:“……我这就去。”
“哦对了,我得提醒你一下。”江户川乱步又叫住他,“你想了一早上的那事儿是成不了的,白延小姐不久前刚被转移到黑手党总部大楼,那里戒备森严十个你都不一定闯得进去;但你可以沉心静待,过不了多久白延小姐会主动来见我们的。”
松田阵平挠了挠头:“……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你这阵子每个例会都要睡过去,只有昨天的例会上奇迹般地在社长说到白延小姐的时候苏醒了五分钟。”乱步拆开一包薯片,“其实你的行为举止两周前就开始出现异常,说明你至少两周前就开始焦急这件事了,但直到今天都没有行动,是怕擅自行动连累侦探社?”
松田阵平张了张嘴:“抱歉,我会把我的神态举止再掩饰得好一些……”
“没那个必要,无论是谁再擅长演戏也注定被我一眼看穿!”乱步忽然高声,“你这阵子除了侦探社、宿舍和案发现场哪都没去,是怎么得知白延小姐病危的消息的?”
松田阵平颇痞气地笑了笑:“乱步先生连我的消息来源都知道?”
“黑手党派人告诉你的吧。”乱步又拆了一盒牛奶,“那估计是黑手党首领的意思,他治不好白延小姐的病,于是想探一探同为穿越者的松田你的底,就算你也治不了她的病,说不定你还能拉我们侦探社的与谢野医生过去给她诊治一番延缓一下病情什么的——但你看穿了这一点,所以迟迟没有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