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静默了几秒才再次开口：“……敦那家伙还在等我，我先过去了。”
——本次的任务是营救一批被抢劫犯挟持为人质的银行职员和客户。据说抢劫犯事前在银行各处埋了炸/弹，种类和数量尚不清楚；且抢劫犯当中有一位异能者，因此警方才会向侦探社求助。
中岛敦在前面走，松田阵平在后头跟着。平常一聚头就势必要在白延的人生中争个番位高下的两人难得在出任务的车上沉默了半路，最后还是松田阵平受不了这种诡异的安静率先开口：“你也知道你姐的事了？”
坐在后排的中岛敦看了一眼斜前方正开车的松田阵平，用气音“嗯”了一声之后又低下头去，眉头紧皱唇角紧抿，不知在一个人苦恼些什么。
……这孩子真是不坦率到让人鬼火冒。
松田阵平干脆脚踩油门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了那家倒霉被抢的银行门口。
当地武警的负责人满头大汗地迎了上来：“太好了二位总算到了……里头已经被劫匪控制起来了。由于敌方有异能者我们不敢轻举妄动，目前的计划是我们的谈判专家先拖住他们，二位抓紧时间从通风管道绕进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敌方异能者的异能摸清楚了吗？”松田阵平皱眉朝银行的方向看了一眼，“人质被困多久了？”
“案发以来大约已经过去三个小时。”负责人又抹了把汗，“异能者的异能类型和性质都不清楚，但似乎是攻击类的。我们的监控无人机想要接近侧上方窗户的时候被连同窗玻璃一起斩断了。”
“斩断了？”松田阵平不由得重复了一遍，“银行一楼是营业大厅，侧上方的窗户高度接近4米，斩击范围广的同时力度和精准度看来都已经操练得相当成熟，劫匪若被惹怒极有可能在极快速度内同时杀死多名人质——我们得尽快了，中岛少年。”
二人一前一后爬进通风管道时中岛敦总算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一般来说现场警方会向侦探社求助但不会越过社长直接指挥侦探社行动，我总觉得刚才那位警官态度和往常不同……”
松田阵平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位警官，闻言有些惊奇：“是吗？我倒是没觉得他和之前那些靠咱们侦探社才能破案的废物警官有什么不一样——是因为【配角剧情需要为主角让步】这种特性吗？许多刑侦或者奇幻类作品里配角警察都特别无能呢。”
他也是走出来之后才知道《名柯》世界中的警察也已经被大家吐槽许多年了。
“……松田先生，你身为前警察说这些话真的好吗。”中岛敦幽幽地反问一句，“话说我们爬到哪里了？那位警官先生说进入通风管道后直行，左拐再左拐就到了……啊，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了？”被狭窄的通道束缚了手脚的松田阵平艰难地回过头来看他。
“那位警官，他好像——”中岛敦皱眉沉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貌似应该是比之前胖了一点儿。”
“哈？”
话音刚落，中岛敦忽见眼前有一道雪白的亮光闪过，还来不及出声示警他整个人便已从突然被斩断的通风管道内掉了下去。
后背着地的那一瞬间中岛敦发出一声痛呼，但很快压抑住，右臂撑地从地上坐了起来——起身的那一瞬他向侧边疾奔几步避过了角落里一劫匪的连续枪击，伸长右臂抓住了身侧一张会客桌的桌腿，手臂一扬便将那桌子向那开枪的劫匪丢了过去。
大厅中央不知是哪个人质发出了一声激动的惊呼：“是侦探社来救我们了！”
中岛敦即刻转头面向人质：“莫要出声！”
自始至终敦都没有抬头看过通风管道的方向：他在下面弄出这一连串的响动，应该足以吸引在场所有劫匪的注意力、让松田阵平得以隐匿或者逃脱了。
那张桌子果然砸晕了那个持枪的劫匪。中岛敦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是侦探社的吧？劝你别动，不然我就当着你的面杀光人质。”
中岛敦一惊，先答了一声“好”、将双臂高举过头顶，才缓慢小心地转过身去：“我答应你，请不要伤害人质。”
出言威胁的劫匪冷笑一声，手上用力，握在手里的□□顶住了怀中人质的脑袋：“我让你做什么你都答应？那你先自断一臂吧。”
那劫匪戴着橡胶面罩，声音闷在里头显得有些沉钝。
被他拉到身前的人质是个穿着一身红色和服的黑发女孩，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身量还不到她身后那个高大劫匪的胸膛。
她嘴上缠着胶布，望向中岛敦的眼神十分惊恐。
中岛敦心下一沉：恐怕是刚才人质之一传出的那声惊呼彻底惹怒了劫匪。这女孩年幼瘦弱，还穿着一身不便行动的和服，就头一个被抓来示威了。
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这劫匪选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开刀，说明他充其量是个欺软怕硬之徒，不足为惧。因此不必害怕、冷静周旋，事情应当还有回旋的余地。
中岛敦于是极力压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意：“这孩子看着不谙世事、行动也不方便，关键时刻恐怕要拖累你。不如由我来交换她……”
话音未落，先前被斩断的侧上方窗户忽然传出咔嗒一声轻响，一只拳头大的球状物什从窗口被丢了进来，滚到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
中岛敦眼前一亮：是松田阵平的烟雾弹！
*
“什么？镜花去执行任务了？”
白延吃惊地瞪大眼睛，“最近应该没什么大事件呀？能有什么任务……噢，还是跟侦探社传话那事？”
“唔，顺便去银行执行一个暗杀任务。”太宰治慢条斯理地削完了手里的苹果，又拿起一个金属勺子刮起了苹果泥，“你那个同伙最近常带你弟弟出外勤，这不正好赶到一块了嘛。”
“同伙？”白延愣了一下，“噢你说阵平啊……真是，我们穿越者又没干什么坏事，叫什么同伙啊，多难听的词。”
太宰治没有回答，手上耐心地刮着苹果泥：“说起来我上次跟中也透露了一点点你已经同我剧透过新小说结局的事实，那家伙表面上说没信背地里难受得饭都没吃好，焦虑了两三天也没敢真来问你，那抓耳挠腮的模样还挺好笑的，我之前录下来了你要不要看？”
“……录像是不是我先前和小原头头琢磨过的用来对付你的招啊？你抄袭别人的创意不觉得无耻吗！最重要的是我根本没和你剧透过结局啊！”
“因为其实那个针孔摄像头原本是中也准备的啦，他好像是试图用你之前不肯见我的事来刺激我、录个视频逗你开心只是最后被我反过来设计了而已，所以在录下中也的丑态这件事上提出录像方案的你还算我的同伙呢。”太宰治笑眯眯地将苹果泥喂到她嘴边，“不过你都敢派人去侦探社传话了，是不是说明你的事情快要办完了？”
白延咽下那勺苹果泥，瞥了一眼床头柜上厚度日增的书稿：“小原头头对我真好啊……就算是为了他我也得让这件事尽快结束……”
太宰治温柔地朝她笑了笑：“那就看我们谁能拦得住谁吧。”
第52章
052
烟雾迅速弥漫开来、众人视野被挡的那一刻，中岛敦抓住机会上前两步一手夺过那穿红色和服的女孩一手抓住那劫匪的衣领往地上抡去：“不想他出事的话就都放下枪！”
然而对方显然比他更有准备，中岛敦话音刚落便听到角落里传来“咔嗒”一声，还没等他辨明是哪个方向，一粒子弹就射穿了尚未散去的烟雾，精准地命中了被中岛敦按住的那劫匪的脑袋。
那人的枪装了消/音/器。
中岛敦当机立断抱紧了刚救下的少女，身子一矮躲进了一旁的柜台内。
那“咔嗒”声果然又连续响起两次，全打在了已死的劫匪附近的空地上。
开枪的人或许是见连续两枪都落了空，暂时停止了攻击，周围陷入一阵短暂的静寂。
中岛敦躲进柜台之前看见大厅内的大致情况：除去那个已经挨了枪子儿被匪首处决的，门口还站着两个劫匪，人质周围守着三个劫匪，人均持枪。他回忆了一下那个劫匪被杀时的情况，子弹似乎就是从人质所在的方向射来的。
但烟雾尚未完全散去，他也不敢确定银行内到底还有多少劫匪。
“有四个人去金库了，还没回来。”身边的和服女孩忽然开口，“原先一共十人，现在还剩九人。”
中岛敦惊讶地转过头，这女孩脸上已经没了怯意，漆黑的双眸沉静如水，“你可以让你那个没有露脸的同伴先去金库解决那四人，扰乱他们的阵脚之后事情解决起来就会容易很多。”
见中岛敦愣着没动，泉镜花严肃思考了几秒：“你不相信我是吗？我叫泉镜花，是个黑手党，是白延小姐派我来给你传话。白延小姐说过，如果你不相信我就对你说——黑手党虽然不是正规单位，但是福利还不错，生病了还有病休、重大伤病补助和友爱同事的轮流照顾，请你不要担心。”
“……什么轮流照顾，怕不是轮流监视吧。她要是拿得到手机就不会让你来传话了。”中岛敦神色凝重，“但这倒确实是我姐说得出来的话……她的病情怎么样了？说起来她是要传什么话？”
“月底的时候带她去见你们侦探社的与谢野医生一趟。”泉镜花复述一遍之后略停了停才道，“至于病情……已经有所好转。”
中岛敦不是没看出她后面一句是在撒谎，但他现在没空计较这个。拿出手机迅速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松田阵平之后中岛敦又把泉镜花往柜台深处塞了塞，准备单独出去迎敌。
泉镜花拉了拉他连体裤上的带子：“我可以帮你。”
“不。”中岛敦摇摇头，“这是我们侦探社的案子，不能把无辜的人卷进来。”
泉镜花一愣：臭名昭著的黑手党成员也算“无辜的人”吗？
中岛敦在她愣神的时候已如一道白影般窜了出去，窜出去时或许是为了吸引那帮劫匪的注意力还特地撞倒了一排铁制的长椅，椅子腿被中岛敦的脑袋磕出来一个深深的凹痕。
泉镜花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个少年会把黑手党成员当成一般人质来对待，原来他的脑子差不多可以算是铁打的，和正常人实在不太一样。
中岛敦冲出去的瞬间四肢同时化成了白毛黑纹的虎爪，那排椅子被撞歪的同时金库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接连爆炸的声响，门口的劫匪很明显浑身一震。
敦抓住这个机会四肢并用朝门口的劫匪奔去，在对方开枪之前将其连人带枪拍飞出去，撞碎玻璃门后重重怼到了玻璃门外侧的卷帘门上。
剩下那个还没能反应过来就也被拍到了卷帘门上——中岛敦用了十足的力气，卷帘门在遭受第二击时被破出一个半人高的洞来，门外的警车队一览无遗。
大厅内看守人质的劫匪指着人质怒斥：“再不住手，小心他们的性命！”
中岛敦果然停手，但说话时语调沉稳，已与刚才全然不同：“金库的异动相信各位也听见了吧？我的同伴此时已经保住了金库，门外的警队也随时准备突入。我劝你们尽快投降，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那些劫匪很诡异地没有应答，双方陷入一种沉默的僵持之中——半分钟后厅内不知哪个角落忽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
中岛敦心中正在惊疑，忽觉眼前闪过一道雪亮的刀光，人质当中一位男性银行职员的脑袋倏忽落地，血雾哗啦喷出，几乎遮断了敦的视野；同时一道黑影从他身边闪过，自那卷帘门的破洞中窜出，直直撞到正指挥警员接近卷帘门的领头警官跟前。
正是中岛敦和松田阵平刚到时出来迎接的那位警官。
中岛敦转身去追的同时，那警官的脖颈内已深深没入一截锃亮的刀刃。
刀柄则握在那个穿红色和服的黑发姑娘手里。
警官倒地的瞬间，中岛敦总算明白先前他看到这警官时为何会觉得他胖了——他外套内绑满了炸\\弹。
“我说过。”泉镜花转过头来，“我可以帮你。”
说完她握紧短刀砍伤了身侧的两个警察，突破包围窜逃出去——她身后漂浮着一个雪白的幻影，成人女性模样，身上穿着一身同色的和服，手里握着一把同色的长刀，正是杀死人质的那把。
中岛敦在她逃走后才缓过神来，沿着卷帘门的破洞将金属制的门帘彻底撕烂，同时转过身回到大厅打晕了尚未醒过神来的剩余劫匪，朝刚进门的警察说道：“匪首已死——混进人质堆里、死在黑手党手上的这个男性职员就是匪首；请尽快抓捕剩余劫匪，我和同伴会去追那个黑手党！”
恰在此时解决了金库问题的松田阵平从断裂的通风管道里跳了下来：“金库那头都收拾好了，人数确实是四个不错，一个不少都躺那了，快点让警察去抓……你怎么了中岛少年？”
“松田先生！”中岛敦急切地走到他跟前，“先前那个警官为了误导我们提供了错误情报——劫匪里并没有异能者，那异能者是黑手党派来的人，无人机、匪首、警官都是折在了她的手里，击毁无人机是为了掩人耳目；杀人则是为了灭口。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今天的银行劫案恐怕正是黑手党的手笔。我们现在……必须把黑手党的那个杀手追回来。”
*
“……啊，这么说来镜花是去处决叛徒的啊。”白延摸着手里的文稿，有些嘲讽地笑了笑，“最近黑手党的叛徒卧底什么的是不是有点多？这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进得来呢。”
“近年人才选拔的确是个问题，人员消耗太快导致人事方面简直漏洞百出。”太宰治叹了口气，“但毕竟是黑手党么，人员损耗过度看起来竟然很正常。再说了如果不是黑手党实在是人不够用，当初白延你也不能那么轻易就被录取嘛。”
“说得好像我捡了黑手党多大便宜似的。”白延撇撇嘴，“好进不好出，该说不愧是暴力组织吗？为了我下半生的薪资水平和福利待遇我也算是殚精竭虑耗尽心血了……”
她想收拢手臂抱一抱手里的文稿，但没想到如今的自己已经连几张纸都抱不动了，手臂略抬了抬就无力地垂了下去，纸稿从病床上跌落下去，散了一地。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弯下腰去将那些稿子一张一张捡了起来，按顺序叠好放回桌上：“你还是不见织田作？”
白延知道他是在故意转移话题，心下其实有些感激：“……不见。”
想了想她又说道，“唉，其实也没什么好矫情的，我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会保持太久，应该很快……”
很快就能恢复原状了。
太宰治不愿听她说这些：“可是织田作那家伙没任务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来呢，在你病房前一等就是一天，每次都只等来你不见他的消息……”
白延轻笑：“两年前我准备去杀mimic残党的时候就选择避开织田作，如今还是避开他，理由也是一样的。”
太宰治收拾好稿子，用纸镇压住：“好吧，那我就去同他说一声，某个网红作家第18次残忍拒绝了与他这位头号粉丝的会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