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现在她就不会死了?
她鲜活的记忆和感情还在我的脑子里,那些我不曾参与设想的琐碎日常和骰子弄出的奇妙状况真实到让我深刻觉得她是我,她又不是我。
真实到当她消失后,我不愿意接受这个真相。
她是真正的人类,因我而死的人类。
我曾经是如此真切地希望她能为世界所爱,哪怕抱着希望她能带着世界的爱意去爱那个纸片人的私心。
与谢野叹了口气,虽然没明白为什么我要道歉,但她很体贴地等我哭完,一直到我只会抽噎以后才拍了拍我:“我去给你倒杯水。”
与谢野出去了,我倚靠在病床上,抱着枕头猫发呆,并试图让自己情绪缓和过来。
一个穿着沙色风衣的高瘦身影走了进来,我抬头看向他,声音有些沙哑:“太宰先生。”
他捞了一个椅子在我床边坐下:“你感觉怎么样?”
我把告诉了与谢野的东西又给他说了一遍:“抱歉,我可能没法给侦探社提供太大帮助了。”
“没关系。”他坐在那儿以一种包容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或许是他的微表情,还是说什么动作暗示,当他这么说后我很离奇地就平静了下来。
“对了,君君。”太宰摸着下巴一脸正经地询问我:“你的异能力,和以前的君歌一样吗?”
嗯?不一样吗?
太宰的表情过于正经以至于我忽略了称呼问题:“应该……一样吧?除了使用条件改变以外……我也不知道?”
“正好我在这里,你试一试。”
试一试的话,许什么愿望呢?
出于对骰子搞事的谨慎考虑,我不太敢许什么死者复生或者白鲸坠落的愿望,琢磨了一下以后我选择了一个简单的。
既然如此,我想现在有糖吃。
『为世界所爱』
奇妙的力量在我体内涌动,骰子出现在我的面前,伴随着滚动声停止,它悬浮在我面前。
啊这,我就不该对我的运气抱有期待。
看着那个五十五,心理阴影严重的我直接一击飞扑试图扒着太宰让他赶紧把骰子给抹了:“太宰先生救命!”
万幸太宰伸手接住了我,避免了病患滚下床增加外伤的惨剧。
不过已经迟了,在太宰接住我之前,异能力发动完成。
“……我只要了糖,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我闭上眼等着诸如糖果车砸烂医务室的惨剧之类的发生。
然后我听见了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君君姐姐想吃糖……啊,太宰先生,真是好久不见。”
这戛然而止后又有点阴阳怪气的语调,我忍不住从太宰怀里把头伸出来。
是似乎因为之前的巧克力想来还礼的梦野久作,不过因为太宰也在,所以这小孩的气息一下子从乖巧可爱变成变态挂了。
“诶,你们认识啊?”
确认没什么意外情况的我挣扎着窜下去,这个眼睛里有星星的小孩是昨天失忆时被我和君歌救回来的,直觉告诉我他应该也是个异能力者,不过想到他昨天乖乖吃糖跟着我走的情景,我就一点警惕都提不起来。
我不擅长带小孩,甚至是被弟弟妹妹带的那个,所以看到他俩剑拔弩张气氛紧张的样子,几乎是下意识地,我干了面对我家小孩时唯一擅长的安抚招数,我把梦野久作抱了起来,举着转了一圈还吧唧一口亲在了他脸上:“哎呀,久作感觉怎么样,还痛吗?”
梦野久作就跟见了鬼一样瞪着我,反应过来后立马搂住了我的脖子:“已经不痛了,谢谢姐姐。”
要我说,亲亲抱抱举高高是无敌的对小孩特攻!以及,弟弟真可爱!被长相可爱的弟弟抱着脖子,我心情一下子就明媚了起来。
“他怎么在这里?”太宰表情不太好看,显然对梦野久作十分讨厌。
“昨天救回来的,他好像被约翰绑墙上了,就很惨。”我这么解释着,然后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久作是来满足我的愿望的?”
我确实听见了他说要给我送糖对吧?
梦野久作点点头,把糖给我后给我展示了他手里的朴素娃娃后补充:“还想要姐姐陪我玩游戏。”
怎么感觉这小孩笑得怪怪的?我看着那个丑不拉几脖子上还围了石膏的娃娃愣了一下,就看见太宰走过来捉住了他的胳膊:“松开她。”
“痛!”梦野痛呼出声拽住了我,仿佛太宰用了很大的力气:“姐姐他欺负我。”
“唔……太宰先生?”
太宰伸手绕到我后脑勺捏住了梦野的另一只手,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一枚锋利的刀片落在了地上。
梦野和我立刻安静如鸡,看着那个刀片我后知后觉,我是不是差点要被暗杀了?
背后汗毛直竖的我感觉太宰心情十分之不好,老老实实听他的话把这个手里藏刀片的小孩放在地上,然后就看见太宰拽着梦野往外拖:“我先和他聊一聊,异能力的事回来再谈,你好好休息。”
“……好的,太宰先生一会儿见。”
唉,梦野久作这孩子,明明带回来的时候都还是个小可怜,怎么今天就变了这副嘴脸?
我把刀片捡起来比划了两下,也不知道他哪儿拿到的,看起来还挺锋利,一刀下去保证划一条长口子。
“你在做什么!?”与谢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抬头,就看见她手里端着杯水,表情僵硬地看着我手的方向。
我猜她可能是误会了,于是飞快把刀片撂桌上开始证明清白:“我不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是刚刚那个叫梦野的小孩带来暗杀我的,暗杀失败后他被太宰带走了。”
“梦野久作?”显然与谢野也知道那个孩子,她走进来把杯子和眼药水递给我:“你离他远点,那是港口Mafia的小孩,异能力有点邪性。”
“嗯嗯?”我坐回床上洗耳恭听。
“听说好像是谁伤害了他就会被他拖进可怕的幻觉里,阿敦前两天也中招了,差点伤害到社里的事务员。”
啊,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前两天直美给我打电话说的那个袭击了他们的异能者,不过……
“Mafia这么黑心的吗?怎么总是把小孩子培养出来害人?”
小镜花也是,梦野久作也是。
尤其是梦野久作,明明听起来是自保的能力,没想到居然被开发了这种害人的使用方法,我看着桌上的刀片试图把脸埋进水杯。
不管是暗杀我还是他想我伤害他,听起来都很让人害怕。
幸好我之前喜欢的那个纸片人不是Mafia。
彻底经过一番检查终于确认我现在身体倍棒就是有点精神疲惫后,与谢野开始赶我这个喝了水还赖在床上抱着枕头不撒手的摸鱼怪:“行了,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出去吧出去吧。”
我试图躺平:“我好累的,晶子小姐我想休息,我精神十分疲惫,我觉得我可以再睡一天一夜。”
“不,才睡了快一整天,你睡不着的。”翻脸无情的与谢野戳破了我:“就算是闭目养神你也给我出去养,我的医务室不留人,走一走更能放松精神。”
呜呜,与谢野小姐,好狠的心。我抱着床柱不撒手并试图对她嘤嘤嘤,不,现在出去我只会想到前两天我到底有多倒霉,我不!
就在与谢野强颜欢笑打算掏手术刀时她看向了门口,就仿佛看到了救兵:“太宰,你来把她带出去走两圈。”
我听了自信满满,不不不,我和太宰先生非亲非故他肯定不会带我出去的,我还能和床相依相偎。
“可以哦,正好我找君君有事呢。”
太宰答应得过于干脆以至于我震惊到一时不察被与谢野扒拉了下来。
不愧是自由挥舞柴刀的调查员奶妈,我就跟鸡仔一样被塞到了太宰面前,然后又和他一起被与谢野推了出去。
看着在我面前砰的一声关上的大门,我垂头丧气往外走:“唉,快乐消失,太宰先生走吧,去看看我的异能力。”
然后我被他的问题问停在原地:“君君你……是不是不需要三个月的约定了呢?”
这是个好问题。
我转头看向他,对那个模糊角色狂热又执着的爱随着记忆的消失而消失,君歌也彻底离开了我,按道理来讲,我应该不需要遵从那个开玩笑一样的约定了。
太宰的表情很平静,就好像我说什么他都会接受一样。
看着他的表情,我忍不住有些困惑:“太宰先生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吗?”
“君君失去记忆了对吧,所以那些感情也消失了,本来就不是你自主自愿的约定,你要现在放弃也没关系哦。”
“那么,请恕我放弃。”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试图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变动,我失败了,不愧是太宰,稳的一匹。
估摸不出他想法的我慢吞吞继续说:“与之相对的,太宰先生,请正式接受我对你的追求。”
记忆和感情都可以消失,但既然它们存在过,那说明我的确非他不可。
我才不要放手,我发自真心地讨厌失去和离别。
他终于露出了转瞬即逝的诧异神色,在确认我不是开玩笑后试图提醒我:“君君现在对我并不了解哦。”
我一本正经板着脸,努力不让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但是就算是现在那点相处我也已经喜欢上太宰先生了,以后了解了只会更喜欢的,喜欢太宰先生这件事我有过经验的,相信我,我才不会放弃。”
我固执地盯着他,试图向他寻求一个答案。
“……既然这样,”对视了良久,最后他似乎妥协了,朝我露出一个漂亮得让我心脏砰砰直跳的微笑:“那就加油吧,君君。”
……
糟,糟糕,好像非他不可的这个人魅力过分大了!
笑一下就被魅惑到的我感受着脸上的燥热手足无措。
第24章 第 24 章
太宰先生是个超级贴心的好人,我一定要再次反复诵读并每天背诵。
整整一个下午,我和他在河堤边各种实验异能力,甚至因为骰子点数的不确定性导致中途数次出现奇怪的意外,包括但不限于:
“君君要不帮我许愿找到无痛迅速的死亡方式?”
数值二十一,路过的看报大爷冷哼一声,把报纸一扔走掉了,报纸头条:“安乐死是否违背人伦道德?”
“不,这种一点都不清爽嘛。”
“……我许愿试了一下看看能不能能看到美人鱼。”
数值九,来了一队人在我们旁边拍摄水下舞蹈,那个美丽男性知名舞者套着鱼尾在水里对好奇围观的我抛媚眼。
“是美男鱼!”
受宠若惊的我当即被太宰拽开:“不要看,没穿衣服辣眼睛的,下一个下一个。”
“不如让蛞蝓再矮五厘米?”
“不……你这太狠了,放过中原先生吧。”
“试试嘛,毕竟逆生长难度应该挺大的吧,我们要看看你的异能力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数值七十七,我倒吸一口冷气怀疑是不是那天大小姐走路的中原中也要长高到一米八,然后看见中原中也不知道为何偶然路过河边振振有词:“政府宣传队雇了Mafia防卫。”
然后和太宰对骂十分钟后气到把河堤踩了个坑,高度下落3公分。
……等如此诸类奇奇怪怪的操作。
最后总结出来就是:『为世界所爱』在失去了强烈副作用后无法再次施展奇迹,随着数值减小,愿望以某种科学正常又巧合的方式实现的可能性也会越大,如果数值大了,那么愿望可能实现的姿势就会变得离谱起来,比如河边三厘米的坑。
不过因为一个下午没有投出大成功,所以对大成功持保留意见。
到最后我坐在黄昏的河堤边捧着骰子激动落泪:“我愿将『为世界所爱』plus版称为脱非入欧骰。”
这一定是天上的君歌在保佑我,相较于原来那个垃圾骰子,现在这个才称得上为世界所爱啊!
我拿着这个骰子只觉得自己赚翻:“太宰先生,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坐在我旁边的太宰笑眯眯地看着我:“嗯?什么想法呢?”
我犹豫半天,还是把猖狂到“我要许愿让太宰先生爱上我”之类又没用又羞耻的愿望憋了回去,默默转移思路:“要不我许愿让组合回老家吧?”
“那个啊,试试吧,不要有压力,不成功也没什么。”
我听了下意识发自内心地感叹:“这时候总会觉得有你在身边特别可靠呢。”
太宰对这句话接受良好:“因为我的能力是能够消除所有异能力的人间失格嘛。”
“并不是这个原因,是觉得如果太宰先生你在的话,不管什么突发情况我都有底气去解决了这种。”我想了想:“就是坚信不管做了什么,背后有人扶着的感觉?”
这么说完,我也没来得及注意他,开始认真地发动能力。
『为世界所爱』
骰子滚动,随着音效停止,我看着那个微妙的五十三忍不住困惑:“五十三……这是回了还是没回呢?”
“过两天看看就知道情况了,”他起身拍拍衣摆伸手拉我起来:“已经很晚了哦君君。”
我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若有所思:“如果骰子不会骰出不好的事情的话,我还想再骰一次……”
如果真的安全的话,我想让君歌回来,试一试呢?反正又不亏。
“不可以。”太宰很突兀地止住了我的话,就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那种想法,想也不要想。”
他一改之前温柔又轻浮的语气,看着我的神情严肃到让我忍不住有点害怕。
“死去的人应该获得安息,”他似乎在告诫我,可我总觉得他仿佛在告诫另一个人:“死者复生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达成的奇迹,不要再有这种想法了。”
“在骰子掷下之前,你也无法保证回来的究竟是什么,所以不要骰。”
我理解了他的想法,也不可否认他说的没错,可是除了我以外,他还是在对谁说话呢?
我直觉自己似乎不该提起这个话题,只好无措地应了一声,试图通过观察他来寻找打破此时沉重氛围的方法。
“走吧,我送你回家。”
最后还是太宰轻飘飘地转移了话题,他牵着我的手往河堤上面走。
我看着面前被绷带捆住的手腕,第一次对绷带之下产生了好奇心。
“太宰先生为什么会想要清爽又充满朝气的自杀呢?”
他走在我侧前方,十分理直气壮:“对我而言,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那么死亡就有意义了吗?”
“至少死了以后就会安宁到不用思考活着的问题了。”
太宰的回答让我有些明悟,听闻太宰先生是看透人心的高手,所以是因为看得太透彻就累了吗?这么说来,明明看透我在想什么之前还鼓励我加油,我是不是超有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