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原送你的吧。”
于是理亏的我又陪着自己闹别扭的欧尼酱去吃饭了。
角落小店的名字就叫作「角落小店」,开饭店的似乎还是条野先生的朋友。店主是个乐呵呵的胖大叔,我刚进门他就带着我们走到有隔板的方桌前,上面已经放好了散发着热气的食物。
条野先生扯着我直接坐下,喝了杯乌龙茶润润嗓子:“你今天去了武侦社,情况怎么样?”
“武侦社的嫌疑可以排除了。”我趴在桌子上眯着眼睛:“而且他们怀疑,这其中存在着一个可以借助媒介控制思想意识的异能者。”
“精神系的吗?”
末广先生语音一落,店内的服务员送来了我的白桃气泡水,上面还搁置了几朵装饰性的小白花。
“那个不能吃。”条野先生瞥了我一眼。
我用筷子把那几朵小白花挑出来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咬着吸管望着坐在对面的末广先生疯狂地在他的白饭上挤上一大堆蛋黄酱。
“今晚看能不能进到月池屋里看一下。”条野先生语塞了一下,终于是注意末广先生。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十分冷静地开口:“米饭配蛋黄酱和牛奶,麻烦您去死一下,我再送您免费的白布盖好不好啊,铁肠先生。”
“要来点吗?”末广先生直接抬起手,在条野先生的豚骨拉面里挤了坨粑粑形状的蛋黄酱。
我幸灾乐祸地向自己可怜无助又弱小的哥哥禀报军情:“哈哈哈…粑粑诶。”
“这次挤得要比上次好很多了,起码没有软趴趴地塌掉。”末广先生认真地琢磨起来:“看来他家蛋黄酱的品质不错。”
条野先生看上去很淡定地放下了筷子,然后在我眼皮子底下拔出了他放在身后的刀。
“哥!哥!真的没必要动怒,哥!”
我连忙抱住他,一个手滑甚至差点没抓住。
直到店家又重新上了一份拉面,狭小空间内冷窒的气氛才得到了缓和。
“你的体力完全不行。”末广先生续了碗饭,看着趴在桌子上累得半死的我点评道。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
末广先生的动作一顿,瞪着我打量了一会儿,开口嗤笑:“首先排除中原中也。”
我就应该让你被条野先生打得去吃粑粑!
面目狰狞了好一会儿,我拿起自己的饮料一饮而尽,无意间瞥到了条野先生的拉面。
我绷着表情,扯了扯便宜哥哥的衣角:“我想吃里面的叉烧。”
条野先生直接拿了一双新筷子递给我,扭头和末广先生说道:“请不要下次再擅自给别人的食物进行一些奇怪的搭配了,铁肠先生。”
末广先生瞪着豆豆眼十分不服:“否则呢?”
“绝对杀了你。”条野先生没有一点犹豫地回应道。
嚼着条野先生碗里最后一块叉烧肉的我只能斜着眼角小心打量,丝毫不敢说话。
条野先生吃饱喝足后心情看上去好了不少,我颠颠地跟着他跑回办公室拆那一大堆土特产。
“你这样很容易把东西搞坏的,不能回家再吃吗?mafia的伙食是亏待你了吗?”在我背后路过的条野先生像是一个孤独寂寞的老父亲一样捧着茶杯唠叨起来。
我挺直腰板,吧唧吧唧嚼着坚果巧克力球反驳道:“巧克力又不占多少肚子。”
坐在我身旁的立原撑着脑袋笑了一声:“条野先生,您这次出任务还真是下了血本啊。”
门忽然被咔嗙踹开,烨子小姐走进来,边将头发扎起来边十分不爽地说道:“那个黑尾客曾经无意间撞见过月池屋里见不得人的生意,不过介于他本身异能的特殊性,月池屋的幕后老板便没有杀了他,反而与之达成了协议。”
“协议?”立原微微蹙眉,翻看了几下手里的材料:“难不成…”
“他负责帮月池屋转移人员和物体,但具体是什么,具体是哪些人,他并不知道。”烨子小姐单手抱腰说道:“作为回报,月池屋会负责销赃的后续工作,利益划分尽归于黑尾客,月池屋分文不沾。”
这样的话,那天原本藏在乡下避暑别墅里的清河岁突然出现在那里…
【“你忘啦,小时候我们两个人一起在奈良的避暑别墅里住过两三个暑假的。”】
【“坂本司佑啊。”】
【“坂本家的少爷三天前就下葬了。”】
我抬起头望着在那堆土特产里翻找零食的烨子小姐,问道:“黑尾客去清河宴会上单纯地只是想偷珍珠披肩吗?”
“诶?”立原喝水的动作停下来。
烨子小姐微微一愣,然后猛地暗骂了一句:“那个混蛋竟然敢敷衍我!”说完甩手就走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迷茫地扭头看着思忖之中的便宜哥哥。
他捏着下巴嗤笑了一声:“黑尾客确实很聪明,在真相中隐瞒真相,一半真实一半虚假,就算被人怀疑他吐露出的东西是否是所有的事实,也是可以将自己置身事外的上上之策。”
“说的也是呢…”立原应和了一声:“这么说来,又不是拍卖行所公开的东西,清河家的祖传珍宝一般不会轻易向外界透露,黑尾客要想知道这条消息,必定有一定的消息渠道。”
“知道清河家内情的人不会很多,如果但从这里排查的话应该不难找出嫌疑对象…只是。”条野先生顿了顿。
“你是不是担心,里面有异能者的参与啊?”我凑到便宜哥哥脸面前嘟囔道。
条野先生嗯了一声,他瞥了我一眼,嫌弃地抽了张纸巾扔在我嘴巴上。然后转头对着立原说道:“立原,等到队长拷问出来之后,你结合信息去缩小一下怀疑范围吧。”
“没问题。”
“至于你,别再啃巧克力了,你是土拨鼠吗?”条野先生慢慢拿起那个放在他脚边半天也不让我动的衣服袋子,扔进我怀里:“这是神奈川高中的校服,你换上后我们就出发。”
“你要让我去上高中吗?”我愣了愣。
条野先生一顿,语气突然十分缓和地说道:“没有,我是想让你充当高中生以调查研究现存艺妓发展的名义,进入月池屋。”
“哦~”
我抱着衣服跑进休息室换上了校服,背着塞了几本动漫书的书包蹦哒出来。
“怎么样,还不错吧!”
立原看着我一愣,便开口说道:“不错嘛,意外的很合适。”
推门走进来的末广先生愣了愣,后退一步关上门后,又推开一条门缝,瞪着豆豆眼:“…您哪位?”
“当然是我啊!”
“你在做什么?离万圣节还有好一阵子呢。”
“笨蛋末广,你就不能夸夸我吗!”
末广先生进来合上门,走到我跟前捏着下巴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扯起嘴角:“看上去是很容易被忽悠的类型呢。”
我成熟稳重地抬脚就对着他踢了一脚,旋身对上条野先生刚准备告状,口中的话语却团成胶水一样堵住了喉咙。
便宜哥哥是唯一一个没有对我的穿着发出评价的人,而我也知道那是因为什么。不过,虽然他看不见,却很用力地在听着末广先生叭叭叭叭的挑刺找茬,脸上莫名其妙浮现出暂且还愿之后解脱的平和。
“还有,你的围巾上怎么都是羊驼啊?”
“末广先生…您不挑刺是不是就活不下去了?”
“立原你也看见了吧?我看看啊,一、二,啊,二点五…”
条野先生走到我跟前,垂下头十分寻常地开口:“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总觉得。”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条野先生:“你刚刚差点就立地成佛了。”
条野先生叉着腰:“所以呢?”
“有些惊悚。”
“你是不是想挨打?”
我顿了顿,察觉到他并没有开玩笑,只能绷着表情发出一声:“哈哈。”
“好了,把你的围巾取下来,起码别再让那个死变态数羊驼了。”条野先生抱臂嗤笑一声。
我回过头,看着立原紧张兮兮地直起身子:“我没有!”
末广先生倒是很坦荡地瞪着豆豆眼:“一共三十五点三个。”
“你那零点三个是怎么数出来的?”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因为那只羊驼露出了三只蹄子。”
第34章 34.在横滨的第三十四天
事实证明,穿裙子引来的变态不是末广先生就必然会有他人。
我抱着条野先生的胳膊仰着天发呆,尽量忽视一旁存在感极强的人。
“伍仟,你原来在神奈川高中上学吗?”柘木峰身上穿着靛蓝色的校服,他探着脑袋极为兴奋地说道:“不如来我们学校吧?神奈川高中里也就弓道部和网球部还行,其余都很差劲的。”
在末广先生第六次粗暴地把柘木峰拽开后,我面无表情地扭头看着他:“你没有社团活动吗?”
“请假啦。”柘木峰对着我笑了笑:“呐呐,你饿不饿,我知道做水信玄饼很棒的老婆婆,女孩子们都喜欢她的点心。”
“我不饿。”我顿了顿,忽然蹙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过来?”
柘木峰立刻反驳道:“我没有跟踪你!只是机缘巧合地碰上了而已。”
“…那可真巧。”
傍晚的水寮街弥漫着淡淡的海风与水汽,雾蒙蒙地吸取了夕阳上的霞光,使得时间的界限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一路沉默的条野先生在月池屋前站定,他对着连忙走出来迎接的服务员小姐姐,提前开口说道:“您好,我是已经预约过的条野。”
“是,条野先生,您的雅间已经备好了,请换了鞋子进来吧。”
我脱下鞋子踩上木地板,忽然想起跟在后面的柘木峰。旋身望过去,
我回头瞄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柘木。
柘木峰单手拽着书包带子,仰头的瞬间仿佛脸上的面具掉落在地。他艳丽的面容沉浸着深沉的死气,当淡橙色的光雾缭绕飘过身侧的时候,柘木峰才移动了一下他竹绿色的眼珠,落魄模样一般抬手撕扯开水汽,对着我勉强扯起唇角笑起来。
干嘛搞得我好像是负心汉一样…
我垂眸犹豫了片刻,好容易鼓起勇气想叫他一起进来,脚上猛然传来一阵碾压过后的剧痛。
“柘…等等,末广先生,你踩到我的脚了!”
末广先生挡住柘木峰的身影,伸手把我的脑袋死死往下按住:“请问,餐饭里有加了酱油拿铁和青椒炒山葵吗?
我大声反驳起来:“才没有那种东西!”
“啊,原来你在这里啊。”末广先生无辜地望着我。
站在几步之外的条野先生转身叹息一声,伸手把我往前一扯就摆脱了末广先生的控制。转角一过,我想转头看看柘木峰是不是还站在屋外,却被条野先生敲了一下头。
他淡淡地垂头说道:“你不要中原中也了?”
谁不要中原先生?
中原先生是我的!
谁也别想和我抢!
“才不是!”我嘴硬地掰扯了几句:“我只是看他...”
“可怜?”条野先生直接打断我的话,他捏了捏我的手心:“你若是觉得他可怜,那中原中也岂不是更可怜?自己的女朋友竟然心疼纠缠她的变态。”
“…哥。”我尽全力离这个喜怒不明的哥哥桑远了很多,斜睨着眼睛望着他:“你还懂这些啊?”
走在一旁的末广先生噗嗤笑了出来,随后立马面无表情地撇过头看着院中的风景。
“有意思的是,那个柘木峰很害怕。”条野先生没有管末广先生的嘲笑,反而开口:“我感受到了他,从进入歌舞伎町时一直在拼命掩饰的失落情绪,尤其是当你走进这家酒屋的时候,他的失落瞬间转换成了愤怒和胆怯,同时还有翻涌而出的杀意。”
“不至于吧…我就进个酒屋,他要弄死我。”
“…你是笨蛋吗?他想杀的人当然不是你。”
“那他想杀谁?”
“我怎么知道?”条野先生不耐烦地捏住我的嘴,禁止我再开口。
引导的服务员小姐姐在对应假山的房间处跪坐下来,她拉开障门,优雅娴静地说道:““请各位暂且于此等候,我们马上请花魁来此为各位表演。”
“好。”条野先生路过她的时候脚步一顿,随即把我拽进房间。
里面穿着传统衣服的服务生将我们引到自己的位置上。我等着条野先生盘腿坐下,把自己的食案扯到他的食案边并上。
“你是小孩子吗你,和我离这么近做什么?”
我把条野先生桌子上刚放上的酒壶搁到一旁,从书包里拿出三瓶酸梅汁出来,一人一瓶放好后,义正严词地说道:“工作期间不能喝酒,会被烨子小姐骂的。”
条野先生显然被我的操作搞傻了,他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老实地拿过酸梅汁。
“...这个颜色的酸梅汁应该可以搭配烧鳗鱼。”
末广先生一本正经地说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过了片刻,前方表演台后慢慢走进来衣着华丽的花魁,我抬起头看过去,她下唇瓣上的屉色红像是金鱼的鳍尾一样。
好熟悉,我肯定是看见过这个颜色的…
到底在哪里…
“铮!”
我一愣,抬头望向扇子掉在地上的花魁。她似乎自己被什么东西吓住了,而且诡异的是,我也被吓住了。
至于被吓住的原因,是因为我注意到了坐在角落处弹奏三味线的女人的侧脸。她鬓侧的头发垂落下来一段,掩盖不住的青绿色刺青在衣服的边缘钻出一角。
她死了的,我相信条野先生和末广先生是不会骗我的…
女人抬眸侧眸看过来,她苍白色的嘴唇微微合动:“你吃药了吗?”
吃什么药,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吃药了。
“你为什么不吃药?”
“我…我不用吃药,阿菊没让我吃药的。”
“你为什么不听话!今天的药是不是又没有吃!!”
“我见到哥哥了,我不用吃药!”
我跪起身想要逃走,但双脚却被一双腐烂掉的手死死摁在地上,回过头去,望进不知何时爬在我身后的她。
【“这次U先生不在,如果不吃药的话,R女士肯定会做主把我们扔进禁闭室的。”
“再吃的话,我就记不清阿菊了。”看着盘子里一大把红白相间药丸的我抬起头望着坐在对面的看不清脸的伍仟陆佰柒拾柒说道:“我差不多已经快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我也记不清了,或许…我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做丽鹤的姐姐。”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抬头望着右上方的监控摄像头顿了顿,抓起一把药拼命塞进嘴里,借着白水全部吞进肚子里:“你也吃吧。”
“我不吃。”我鼓着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