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雨衣吧唧吧唧收起来,接过条野先生递给我的纸巾,擦拭着止不住的鼻血。透过光影斑斓的玻璃窗,我看到了站在车窗之外的柘木峰。他弯下腰走过来,伸出指头在雨水雾蒙的窗户上画着笑脸。
“真是感人至深,我已经期待中原中也看到这幅场景的表情了。”
我立马回过神,转头看向冷嘲热讽的便宜哥哥:“再给我点纸巾。”
“把你尊贵的脑袋扬起来,帮我节省些吧。”条野先生塞给我一沓纸巾,顺手将我聪明的额头往后一按。
“要死要死,喝到鼻血了!”
“仰着。”
“QAQ。”
第35章 35.在横滨的第三十五天
等到我第二天被条野先生扛着进办公室的时候,妈妈桑和樱的口供已经整理成文字放在桌子上了。
“怎么每次见你,你都是这幅半死不活的?”烨子小姐拍了拍我的脸问道:“淋个雨就能感冒发烧一条龙。”
“谢谢,我也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坐在椅子里捧着感冒冲剂的我吸溜着鼻子吐槽道。
虽然天还没有很冷,但是办公室里已经开了暖气。我围着围巾半眯着眼,快要睡死在自己的椅子里。
约莫眯了几分钟,一阵手机铃声驱散开我的睡意。
“谁的手机响了?”看资料的条野先生抬起头问道。
“不知道啊。”我抬起眼皮看着立原:“你的吗?”
立原的目光下移到我的口袋,我沉默了一会儿,抬着酸痛的胳膊拿出自己的小破手机。
“伍仟陆佰柒拾捌号?”
武侦社那个名侦探,他给我打电话干嘛?
我顿了顿,掩着话筒超小声:“你是不是点心劵用完了?”
“笨蛋笨蛋!乱步大人是有正事要和你说。”
“哦。”我松开手,囊着鼻子说道:“那你说吧。”
“凶手既然能够靠异能控制他人,一定是靠着什么样的媒介。而当初为了保密,爱伦坡写作小说的地点除了我以外谁也不知道,因此,他所接触的东西不可能有机会给凶手任何调动的机会,除了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花,一捧插进玻璃瓶里的百合花...说是他新搬来的邻居送给他的。”
“花?”我推开椅子站起来:“你是说,他们是借花控制了爱伦坡的写作。那邻居呢?”
乱步淡淡地开口:“跑了,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监控也不行?”
“监控被人为破坏了。”
“那爱伦坡应该对那个邻居的长相有印象吧?”
“有印象又怎样 ?精神系异能者最麻烦的就是,没有任何可以具体的、准确的定罪的理由。”
“即使太宰治也不行?”
“太宰当然可以。”乱步拉长了声音:“但是太宰不乐意。”
“拜托,我和他是好朋友,帮个忙又不会死!”
“所以,这件事要靠你。”
“靠我?”我抬眸对上慢慢把手里材料放下来的条野先生,顿了顿回复道:“你要我怎么做?”
海鸥纷飞的海边墓地,寥落无人却又四处都贯穿着海浪的喧闹。
“事情越来越大了啊,姐姐。”
柘木峰将一束黄色玫瑰放在崭新的一座墓碑前。他抬起头,手指微微缩动,语气舒缓而释然地笑起来:“等到终章来临,可真期待我孙子的表情。”
浪潮再次卷风而起,狂躁地吹拂过他的头发。
“对了,我看上一个女孩子。曾经和她约好了,但是她们不愿意她想起来任何细节。所以…”柘木峰将乱掉的头发别再耳后:“她喜欢上了其他人。”
沉默了许久,远处一声轮船的汽笛响起,柘木峰才勾起唇角:“不过,没关系。喜欢罢了,总会变的,对吧。”
武侦社的合作计划得到了烨子小姐的认可,她决定等我感冒好了以后,就把我塞进那个我孙子的富贵人家里当个女佣。
正因为如此,条野先生灌我药灌的更加肆无忌惮了。
好在我健康的体魄依旧非常强大,过了几天我就可以活蹦乱跳地去找中原先生了。
我坐在海边长椅上啃着早上的饼干,顺便将手里的饼干屑扔到脚下,引来好多啄食的海鸥。
“你身体刚好,别在这里吹风。”
我回过头瞥见正往这边走来的中原先生,他没有戴帽子,也没穿风衣,脚步利落地跃下大理石筑成的高台。
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叭叭扑过去:“中原先生!”
“等等,你不要一见面就…好吧,抱吧抱吧。”中原先生妥协地耸耸肩,他垂眸凝视了我片刻,开口:“你什么时候走?”
“下午吧。”我探出脑袋,小心地打量着中原先生:“你不会寂寞吧?”
中原先生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寂寞也不可以找别的小姐姐哦。”
“我才不会干那种事情!”
“男孩子也不可以。”
中原先生扶额叹了口气,耷拉着眼皮子望着我无语了好一会儿,张开口问道:”亲吗?”
“亲。”
虽说是很正常的亲亲,但不知道为什么,中原先生亲出了较劲比赛的驾驶,捏着我的下巴就怼上来,直到我眼前有些发黑,他才大发慈悲地松开贴上来唇肉,嗤笑了一声。
“笑…笑什么?”
“没什么…对了,送你个礼物。”中原先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出来,他拉着我坐到长椅上,塞到我手里。
我解开绳结,打开后里面是一条和我眼睛同色的蕾丝choker。
“咳,就是看你喜欢choker,我那个毕竟是男人带的,不太适合你。”
“我,我那个也有东西给你。”
中原先生翘着二郎腿,撑着脸颊好整以暇地挑眉:“什么?”
摸遍全身也难找出一块饼干的我紧张地绷着表情,凑过去在中原先生脸上啵唧了两下:“买…买一送一,不用客气。”
“…笨蛋。”
我孙子府上新来了一位花匠。
沙耶子将手里的一小株郁金香塞进另一个更大的花盆里,抬眸瞥了眼站在外面仰天发呆手上还撒着水的人:“岁团都30岁了,却看上去和大学生差不多。”她说完后嘟嘟囔囔地叹息一声:“再看看我,今年才24,都已经老得像人家的妈了。”
“她不是来体验生活的吗?估计过几天,家里的气消了,人家就回去了。”同花房的水禾望着沙耶子诧异的目光,她单手撑在架子上,垂下头小声说道:“你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沙耶子拍了拍手上的土尘,站起身凑到水禾跟前说道:“她是走后门进来的,说是家里塞了不少钱给管家,才把她安排在这里的。”
“我不是说她怎么进来的,我是说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工作吗?”水禾点了点头:“你看…主管天天只让她浇花浇花,对于她摸鱼偷懒的行为还睁只眼闭只眼。”
“你是说她有什么背景?”
“有没有背景我不知道…”
水禾四下打量了一番,谈论对象猛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哈欠,她连忙凑过去:“但是...她和一个暴走族的男人在谈恋爱。”
沙耶子有些吃惊,她若有所思地问道:“是吗?!”
“她来的那天我还见过呢。那个男人骑着机车不情不愿把她送过来呢。”
“长得好看吗?”
水禾拼命点头:“好看!我可没看过那么好看的人了…只是。”
沙耶子愣了一下:“只是什么?”
“看上去很暴力的样…”
玻璃门突然被拉开,院中橘发蓝瞳的女人走进来,她的头发用桃子玻璃制成的夹子夹在脑后,两侧的碎发垂至下颌。岁团绷着脸,抱着怀里的水壶站在门口:“我浇完回来了。”
水禾和沙耶子对上眼神,然后水禾走上去拿过她手里的水壶放在旁边,揽着她的肩膀凑到沙耶子面前。
岁团后仰着脑袋,眼珠子转了一圈才开口:“你们…干什么?”
“岁团酱,你家里为什么生气啊?”沙耶子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道。
“哦,是因为男朋友的身份问题。”岁团听完后松了口气,她伸手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进嘴里:“真是的,人家都30多岁了,欧尼酱还是一副老顽固的样子。”
水禾惊讶地捂住嘴巴:“诶诶?你哥不同意的原因,难道是他坐过牢吗?”
岁团顿了顿,扭头望着水禾摇摇脑袋:“没有哦。”
“那就是结过婚。”沙耶子斩钉截铁地说道,她举起手里的小铲子上还零星掉落下来了土碎。
“没有!”岁团马上反驳,她扬着脑袋嘚啵嘚啵地说道:“而且不可能!中也是我的。”
“…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不远处走进来的主管皱眉,她看着三个围成团的人已经被吓得炸毛,顿了顿拿起桌子上插好的新鲜花束,转头望着瞪着猫猫眼嘎嘣嚼糖的岁团:“岁团,你去把夫人屋子里的花换成新的。”
“哦…”岁团蹦哒到主管身边,接过那个插满了百合花的花瓶,推开门轻车熟路地跑进另一边的小路。
她脱了脚上的鞋子,跪在障门前轻轻拉开门:“夫人,我来给您换瓶新鲜的百合花。”
侧躺在榻榻米上的人影放下手里的书,转头看着宛如座敷童子蹲坐在门口抱花瓶的岁团,沉了沉声:“进来吧。”
“好。”岁团抱着花瓶站起身,她拿下已经枯萎了半卷的百合花,换上新鲜的之后,抱着转身就准备溜走。
“你,过来。”
岁团叹了口气,老实地走过去跪坐下来。
夫人外头凝视着她的脸,细细看了片刻:“你在哪里工作?”
“在花房浇花。”岁团低眉顺眼地说道。
“今年几岁了?”
“…三、三十一。”
夫人听完顿了顿,她如蜡像般的脸面扯起一抹冷笑:“那你以后就只负责在花房浇花吧,前院以及送花的事情你以后不要做。”
“好的。”岁团眨了眨眼:“那夫人我可以走了吗?”
“...走吧。”
岁团很麻利地站起来顺手轻合上门一路跑远了。她把夫人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主管,主管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于是岁团有了更正当的理由可以快乐地在花房里浇水躺尸...
以及为其他同事提供瓜吃。
夜晚的凉风微弱地吹过密集的花圃。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院子里喂虫子的岁团挠了挠发痒的小腿,歪着脑袋夹住电话打了个哈欠:“…才不是那样的问题好不好?”
电流稀稀拉拉地偶然穿出一个男声:“那你说是什么问题?”
噔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来回踱步了片刻才抓狂地说道:“首先,那个人我不认识。其次,我也不认识那个男的…”
许是对方说了些什么,岁团瞪大了眼睛,她无语地哽咽了一下,梗着脖子声音略微有些大的说道:“中也,你怎么不讲理啊!”
眼见外面就要吵起来,水禾连忙对着沙耶子招招手,两个人悄悄蹲在角落里扒开绿植望过去。
“那是当然,我又不蠢。”映着院子里的灯光打在岁团脸上,她蹙眉之后的面容透露出微恼的薄怒:“他只是前院里的一个保镖,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水禾扭过头望着沙耶子:“她在说谁?”
“是不是那个新来的,叫…风的家伙。”沙耶子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
“风君啊…”水禾捂着嘴巴震惊道:“难不成他对岁团有意思吗?”
沙耶子翻了个白眼:“不然你以为我们这几天吃的点心是主管大发慈悲自己掏腰包买的吗?!”
话音一落,被气的头顶呆毛都立起来的岁团扭过身:“再说了,你干嘛监视我!”她听到对方不咸不淡地回答,抿了抿唇说道:“我当然喜欢你啊,不喜欢你难道喜欢太宰那个大傻蛋吗!”
“…不是,我没有对太宰有意思,我是打个比方,虽然他长得确实很好看…等等,话不是这么说的好吧,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岁团说完似乎有了勇气,她挺起胸膛点点头:“没错,我不是笨蛋。”
暗中观察的水禾扯了扯嘴角:“她是在和她男朋友吵架吗?”
“真是辛苦她哥哥了。”沙耶子无语道。
得到了对方认可的岁团得意地笑起来,不过这笑容只持续了三秒,就耷拉下来:“你不也是吗?要是我和那个老男人掉水里,你先救谁?”
水禾和沙耶子对视一眼:老男人?
对方似乎没有立刻回答上来,岁团大为震惊地歪着脑袋:“你竟然犹豫了!中也,你还好意思说我!我哥说的对,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就是那个…呃,吊桥反应,对,吊桥反应的影响你才误以为喜欢我!”
吵架中的人焦急地咬着下嘴唇:“好啊,你觉得我不对劲,那就分手啊!”
漫长的沉寂的院子里只有岁团气呼呼的喘气声。
水禾有些犹豫:“她好像哭了诶…”
“情侣吵架哪有不哭的。”沙耶子淡淡地回了一句:“就看对方是怎么哄的。”
“对,没错。”岁团叉着腰说道:“长痛不如短痛,我们现在就分手好了。”她打量了一下四周,没看到有人影,便侧过耳朵斜睨着,按通了外放键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手机屏幕。
清冽干凉的男声浸着鲜血和暗影的杀意混杂着暴怒的心绪,压在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之下:“岁团。”
岁团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干…干嘛?”
男声冷冷地绷着声线:“我错了,不该斤斤计较那些东西。你别离开我。”
岁团愣了愣,转而开口:“…那,那就满足你的愿望吧。”
“…还分手吗?”
“才不分呢。”
男声微微一顿,叹息一声后的他似乎放松了下来:“我说啊,就算吵架也不要把这个挂在嘴上…很容易让我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的。”
“你要做什么?”岁团瞪着豆豆眼问道。
“啊,我想想,可能会把你关起来之类的。”
“非法拘禁可是要被抓起来坐牢的,中也。”
男声嗤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是干什么的?”
还算警惕的岁团呲呲牙,关了外放后靠近耳朵,迈开步子走向花园的中心地带。
水禾松了口气,她身侧的沙耶子站起身转身干起了手上的尾活。
水禾慢慢走到沙耶子旁边,她侧着身子打量着面无表情的沙耶子:“你看上去似乎很不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沙耶子反问道。
水禾靠着桌子说道:“看起来岁团是真的喜欢她男朋友。”
“喜欢又算得上什么…”沙耶子修剪好了手里的花枝,将舍弃的部分扔进垃圾桶里:“你活干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