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不穿高跟鞋——谢璃【完结+番外】
时间:2024-09-13 14:32:28

  夏翰青不由分说,直接在导航仪输入地点,「跟着走吧,到这地方去。」
  范柔发动引擎,在内心暗暗琢磨了一会地址。
  这地址分明位在一片高级住宅区里,是他的私宅?还是密友的住处?
  但见他一路从容,神色没什么变化,认真俯看手机简讯忙碌回覆,还打了两通公务电话,交涉一些工作内容,不似另有期待,她提吊的心稍微松弛。
  接近目的地,他命她在一幢住宅大楼对面停车格暂停,「妳下车吧。」
  「我?」她摸不着头绪。
  「对。」他将放在后座的一个纸袋递给她,「到对面那幢楼去,告诉警卫,妳要找B座十五楼的夏萝青,直接上去,把东西亲自交给她。」
  「夏萝青?」她两眼倏睁。
  「是,我妹妹。东西拿好,别乱晃,里面是吃的,我亲手做的。」
  「……」她瞪着袋子里的方盒,迟疑不动,「既然是你妹妹,那……由你送上门不是更好?」
  「……」他冷眼睨着她,「我若要亲自送何必让妳跟着来?怎么了?有困难?妳不会连这点小事也办不成吧?」
  「……」她面有难色,「倒不是──但夏小姐会随便让陌生人进门吗?」
  「不用担心,我联络过了。下车吧。」
  她瞥了他一眼,看见不容商量的表情,她要是临阵脱逃,他会就地开除她吧?
  「东西给了就可以离开了,我在这等妳。」他注意力又回到手机上。
  她颓然下了车,越过马路,脑袋里演练着待会可能发生的各式各样应对台词,一面对夏翰青狐疑──不肯亲访,假他人之手传递关照之心,可见夏翰青和这个妹妹芥蒂尚存;专程送吃的,足见他仍然疼惜着妹妹,这样的人为何把手足关系弄拧至此?
  走到警卫室报上来意,夏翰青说得没错,警卫通报住户后很快放行,没有刁难,她顺着指示走进隐密的中庭,绕了一会长廊便寻到B座,楼下出入的门禁和电梯均已解锁,她顺利上楼,抵达欲拜访的宅邸前,犹豫一番,终于举手摁了铃。
  门户很快开启,一名年纪和她相彷的女子倩影立现,乍见范柔,女子嘴半张,一双大眼不可思议地眨了又眨,伸出食指指着她;她叹了口气,尴尬万分地自首:「对,是我,我替妳哥送东西来了。」
  
  两个女人隔着茶几对坐,范柔东张西望打量了偌大的客厅几眼,假装对装潢陈设很有兴趣,但空间风格实在太简约,不知是夏萝青太会收拾了,没半点购物狂的迹象,还是新居刚入宅?她看无可看,只好勉为其难把眼光移回正前方,已瞪着她良久的女子身上。
  「妳搬新家啦?宝宝几个月啦?」她笑咪咪问,看向对方微隆起的肚子。
  「快六个月了。」
  「噢,厉害厉害,恭喜恭喜。」
  「妳还没回答我。」夏萝青不领情,面带薄瞋。
  「──我以后会解释清楚的。」她迴避对方的目光。
  「现在就解释!」
  「……」她咬着下唇挣扎一番,最后,索性摊牌:「我现在是他办公室助理,他不认得我,完全不认得。」
  「妳这是做什么?」夏萝青大惑不解,「不好好跳舞做什么助理?妳根本不是做助理的料,别看我哥文质彬彬,他可不是好相处的人。」
  「不近看我怎么彻底了解他?」
  「妳──」夏萝青陡然结舌,「难怪好几个月不见妳人影,line妳也已读不回──不对,他怎么可能录用妳?他出了名的挑剔啊。」
  「我自有办法。」
  「妳这么大费周章是为什么?」
  她脸一热,不说话了。
  安静了一阵,夏萝青缓了缓语气,换个方向问:「我哥有什么好的?」
  「妳不懂。」
  「就是不懂才问妳啊!」
  「你们还没和好啊?」
  「……」夏萝青掉开脸,面色一沉,「他不该把我牵扯进他的私人恩怨。」
  「可妳现在不是过得挺好?」
  「我之前难受的时候他可没同情过我。」
  「他一定是认为妳有足够的韧性──」
  「妳开始帮他说话啦?咦!妳是怎么再见到他的?是我的关系对吧?妳在我婚礼上看见他了?还是更早之前,他到公寓找我,妳那时就看见他了?」
  「不全对。」她红着脸迎视夏萝青,「妳别问了,改天再说吧,他还在等我。」
  「小柔,我实话实说,他不是好对象。」
  「我也不是多完美。」她自嘲着,从纸袋内取出盒子,「妳不打开看看吗?都送来了。」
  「……」夏萝青默望着圆纸盒,澹定呵口气,动手松开缎带繫成的蝴蝶结,掀开盒盖,一个约莫六吋大小的法式甜点曝光在两人注视下,精致美丽的表层,正渗出一丝丝甜香,盛盘底下压了一张卡片。
  「哇!」范柔惊叹,「妳哥真是不同凡响!」
  夏萝青抽出卡片扫视内文,读完咬牙抱怨:「气死了,分明是炫技,就不能单纯请我尝鲜?」
  范柔好奇地接过卡片展读,卡片上工整地写上甜点做法和烘焙小撇步,附注指出妹妹过去类似作品的缺失。她忍不住放声纵笑,「妳哥真有趣,知道妳喜欢烘焙,送东西不忘教学相长。」
  夏萝青愤愤拿起附上的塑胶切刀,划开两块小三角,盛上纸盘,一块递给范柔,她迫不及待咬上一角,两眼瞬即圆瞠,「卡士达水蜜桃口味欸!妳真有口福。」
  夏萝青尝了一口,不动声色,忽然转头朝里扬声唤:「殷桥,殷桥,出来一下。」
  不久,一名高大的男子从里面施施然走出来,先是讶异有外人造访,接着展颜一笑,有礼地递手和范柔一握,「范柔来了!好久不见。」
  她笑着点头。
  过往殷桥来过几次她和夏萝青及另两位朋友共同租住的公寓里,她恰好都外出无缘一见;夏萝青婚礼当天,她第一次近距离观望新郎,直觉新娘以后有苦头吃了。这名让夏翰青兄妹关系生变的出色男子,连简单的居家服也掩不住天生丰采。对任何男人而言,殷桥的存在多少都会是个威胁,但往后多次接触,横看竖看,范柔被那张美颜震慑的程度大为递减,就像观看明星海报,她的心得是──这是一张生来麻烦的脸,她真庆幸自己对这张脸免疫。
  「殷桥,尝尝我哥的手艺。」夏萝青切了一小块塞进丈夫口中。
  「翰青又送东西来了?」殷桥弯腰观赏有如艺术品的甜点。
  「是啊,和我做的比起来味道如何?」
  徐徐嚥下后,殷桥噙起宠纵的笑,吻了一下妻子的脸,「妳做的好吃多了。」
  范柔眉头陡地一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对夫妻品味异于常人吧?
  她拿起叉子,不客气地大快朵颐;酱料的温润和水蜜桃果肉极为和谐地嵌合在一起,入口即化融在心里,底层饼皮意外地香酥,不知用了多少功夫调制成的;夏翰青日理万机,还不嫌烦地为放在心上的人做甜点,光这项就抵得了十个缺点。
  她一口接一口,有点遗憾甜点不是为她做的,但今天至少搭便车吃它个够。
  「妳们聊吧,我进去忙了。」殷桥摆摆手,走时顺手捏了一把妻子的腮帮子,把空间留给两个女人。
  「妳老公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功力很强。」人一走,范柔压低嗓门。
  「不,他是真心的。」夏萝青认真看着她,「他不在乎我技不如我哥,只要是真心为他做的他就觉得好吃;我哥做得再好,吃了也不舒坦。范柔,回去跟我哥说别再送了,他工作也忙不是吗?」
  「怎么老往坏处想啊?妳哥若不真心何必浪费时间?」
  「谁知道他啊!」夏萝青伸手抹去范柔嘴角的酱渍,「别吃了!妳都吃了半个了,不怕发胖?」
  「不怕!」再吞下一口,勐然想起什么,「糟!他还在等我,我得走了。」
  「小柔,」夏萝青送她到门边,意有所指道:「早点收手,我哥可不好玩。」
  「别担心,我很强的。」她轻拍对方隆起的肚子,「小萝,不管妳怎么想,我真的很替妳高兴。」
  发自心底的笑意终于在夏萝青脸上展开,「谢谢。」
  范柔三併两步离开了大楼,穿越对街,开车门坐上驾驶座,夏翰青一脸波澜不兴,没抬头,只是收起了手机,澹声道:「妳去了二十分钟,什么事耽搁了?」
  「没事,聊聊罢了,聊开了,没注意到时间,下次不会了。」她随意搪塞。
  「聊聊?」他偏头望向她,流露出疑惑,「妳们不认识,能聊什么?」
  「当然能聊啊!」她扳直腰,理直气壮道,「聊她肚子里的宝宝,聊她的手艺……你也知道我很能聊天的不是吗?」
  夏翰青没作声,迳自瞅着她,那审视般的眼光在她脸蛋上下来回梭巡,令她背嵴发凉;她硬是撑住他的静态攻势,眼睫瞬也不瞬,不懂自己真这么不济事露出一副扯谎的模样?
  瞧上半天,他冷不防探身逼近她,整个上身越过中间置物箱,大动作令她吃了一惊,她背抵车座,屏息以待──两人的脸相距不到十公分,她的鼻尖和唇侧立刻感应到他唿出的热息,和脸庞散发出的洁颜后的澹澹香气;她再怎么喜欢看他,也不致採取这种夸张的距离,向来矜持守礼的他是哪根筋错位了?
  她一手抓紧排档杆,慌张地寻思因应动作,万一他──万一他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她是欣然接受还是悍然推拒?但眼前的是夏翰青啊!她长久心心念念的夏翰青。
  纷至沓来的念头不过在脑袋里迴盪了几秒,时间却像是停滞不前,她的背嵴转为发热,俯近她的深邃眼眸却还是凉意一片,在她面颊烧起来之际,夏翰青敏捷地拉离身躯,回归先前的坐姿。
  「妳吃了我做的甜点!」他冷觑她。
  「嗄?」她登时傻眼。
  「妳脸上都是甜味还不承认?」
  「……」这下她终于脸红了,为的是自己多余的遐思。她下意识用力揩拭嘴唇,窘迫不已──他的嗅觉是有多灵敏?「怎么了嘛!人家好客请我尝一尝也不行?」
  「吃了不少吧?」
  「放心,还剩一半呢!」
  「一半?」他谴责地瞪视她。「难怪妳待了那么久,我是让妳送东西,不是吃东西的。」
  「又怎么了?你没这么小气吧?」她心虚地缩一缩肩。
  「不是这个问题,妳如果喜欢吃,我可以特别为妳做,但今天既是为别人做的,妳就该节制一点。」
  「真的吗?」她万分惊喜,嗓音不自觉拔高。
  「什么真的?」她的反应总是出人意表,他方才的话浅白直接,她又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了?
  「你真的会特别为我做?不是骗我的吧?」
  迟疑片刻,他言不由衷答:「──不是。」还真的失言了。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双盈满期盼的圆眼里像是闪烁着星星碎片,令人不忍拂逆,仅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足以令她雀跃不已,她到底有多爱吃?
  「说了不许反悔,打勾勾。」她忘情地伸出小指。
  「……」他冷瞥了眼范柔的指头,她忘了他是她的上司了吧?「用不着,我说话算话。」
  她讪讪地缩回手,欣喜之情不减,「那现在是要回公司了吗?」
  「不用。」他看看时间,「妳的下班时间快到了,直接开到妳兼差的地方吧,省得再搭捷运。」
  「啊?」出乎意料的指令,她呆坐不动。
  「怎么了?今天星期四,我记得妳总是早退一小时从不加班,不是为了和兼差的时间衔接吗?」
  「……」她再次呆愕。他竟然记牢了她的出缺勤时间?是他的大脑天生能容纳的事物比他人繁多,或是他只记得想记的事?「可是你说过之前的协议不算数……」
  「是不算数。」他接腔道,「我没说妳以后可以这样,今天只是顺便罢了。」
  「呃──」她大脑努力运转,「我觉得──不用麻烦了,你忙,不必送我了,我在这下车吧。」她按开门锁就要脱身,夏翰青不慌不忙掣住她右手腕。
  「范柔,妳在我身边做事,就得坦诚相待,如果老要遮遮掩掩,或是另有打算,我就不留人了,简单一点不是比较好过?」语毕他松开手,郑重凝视她。
  「……」她关上车门,看向他,「我没有遮掩,我只是一时没有心理准备。」
  「我很好奇,妳的兼差见不得人吗?要什么心理准备?」他扯动唇角。
  她在他笃定的目光中看出了心思。他是刻意安排的,他早就想好今天的行程了;他并不信任她,他不会以为她是某个不明对手埋伏的奸细吧?如果世上有这么蠢的奸细的话。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出发吧。」她发动引擎,踩踏油门。
  「记得,别动其它脑筋,是真是假我分辨得出来的。」他冷言提醒。
  她叹口气,他真是不放心她啊!
  但,夏翰青当真不放心她吗?不,他并不担心她,她从头到脚并未透出值得他担心的诡谋气息,他仅仅是困惑──她行事特异,完全缺乏对上司的恭谨,做事不求表现,每天眉开眼笑地吃喝,彷彿毫无目的性,但他可不迟钝,她显然有个标的,她的标的直指他,虽则他实不明白她意图达成何种目标,可以确定的是她对工作成就不具野心,却想引起他的注意。
  避开了塞车时刻,范柔轻车熟路开得很快,不到十分钟车子停泊在社区一处付费停车场。她转头对他道:「到了。你真的有兴趣下车看看?其实没什么的。」
  「不介意请我喝杯水吧?」他保持微笑,意志坚定。
  她领着他走进附近一栋住商大楼的地下一楼,入口便看见充满时尚活力的招牌,那是一间舞蹈运动中心。
  从转角开始,一路迎面走来穿着各式韵律服或运动服的男男女女都向范柔举手招唿,显然和她极为相熟,直到服务柜檯前她才停步。一名手臂肌肉贲张的年轻男子从柜檯后起立,困惑地打量西装笔挺的夏翰青。
  「这是我老板。」她指着夏翰青。「这是我的工作伙伴。」她指着宙斯。
  两个男人互望数眼,夏翰青无动于衷,宙斯则在内心暗惊,两人不约而同伸手相握,完成陌生招唿。
  「这是我兼差的地方,你随意看看吧,我得去上课了。」她向夏翰青道,转身又对宙斯附耳,「倒杯水给他,别跟他胡说八道。」
  宙斯呆杵了一会,才转身到饮水机前斟了杯水,回头正要递给贵客,竟不见人影。他张望了一下,发现夏翰青迳自朝教室方向移步,左右环顾,状似在观察中心设施。他穿着有别于四周的学生,引起不少瞩目,却只顾负手前行,举止从容澹定。
  宙斯紧追在后,尚未出声叫唤,夏翰青已陡然停步。他停在一间舞蹈教室外,透过玻璃窗朝里探视。教室隔音不完全,墙面传出低频共振,里面已扬起韩式舞曲的前奏,年轻女学生们列队站好,望向前方带领课程的老师,仔细一瞧,不正是换上了一袭束身运动衣,扎起长髮的范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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