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她的眼神都仿佛携带重量，沉甸甸的压在三人肩头。
“当初杀我，是雏鸟授意的？”她开门见山问道。
三人知道局势对自己不利，但也不失倔强，面对姜醒的提问他们都选择了缄默。
姜醒笑了一下：“你们未免太相信雏鸟了。”
这几天她躺在垃圾山里，将整件事从头到尾都仔细思考了一遍，从上面下令给她注射致死药水开始一直到她诈死坠楼，里面的桩桩件件她都联系起来捋了捋。
她发现背后其实有股力量无处不在，却容易被人忽视，那就是雏鸟。
人类太自负了，以为他们在操控着雏鸟，其实雏鸟也在对他们进行着渗透。
郭央强调是他一手策划将姜醒逼上了复仇之路，可是姜醒思考过后却不见得，她更觉得是雏鸟。
就是这个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人们生活里的守护者，要在反馈资料中做点手脚简直太容易了。
姜醒：“雏鸟可能是故意策划我死的，然后又在我的行动中大开绿灯，让我慢慢走到祂需要的指定位置。”
依据就是她发现雏鸟可能在做手脚。
姜醒在火锅店事件那天应该就暴露了，当天的行动是在雏鸟的严密监控中进行的，这么大阵仗，上面不可能不关注，只要雏鸟系统一查，就能知道姜醒当天曾出现在超市卖场。
而不是像沉幽撒谎说的，超市里只有她一个人。
只要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上面注意到她是分分钟的事情。
可是那天之后三大家族并无动静，说明雏鸟并没有主动反馈过这部分信息，甚至在有意替姜醒隐瞒。
接下来就是天宫区秘密转移当天，姜醒作为一个传播信息的中间人被三大家族盯上。
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没想到上面能这么快将她直接确认为姜醒。
这几天她一直都在想，上面究竟是靠什么将她的身份认定的，哪怕是沉幽偷偷带走她的DNA ，也只能证明她可能是杀害许秉生和李训峰的人。
仅此而已，谁能证明这是姜醒死而复生？
所以姜醒想来问个清楚，雏鸟到底提供了什么信息，让三人一下确认了她的身份。
这番话是三位家主从未考虑过的，面面相觑。
什么叫做雏鸟策划了姜醒的死亡？又为什么要给她大开绿灯？
话说开了之后，魏双全觉得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雏鸟最后提供了一个DNA检测报告，显示摆渡人小陈身上有你的血。”
当晚小陈在废弃区被化奴杀害，在此之前，他可能接触过的只有摆渡车里的尸体。
姜醒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曾经挟持过摆渡人小陈，身上沾有她的血也是正常的。
“可是这个报告应该很早之前就可以出现了吧？”至少在姜醒化身成为江不眠进入到生活区开始，这样的血液匹配就可以进行了。
不至于在几天之前，雏鸟才将这部分报告比对出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
姜醒：“雏鸟觉得我是时候死一次了。”
祂自有打算，在合适的情况下拿出这张决定性的检测报告，知道上面一定不会放过她。
姜醒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中再死一遍。
也正是因为这次死亡，她开发出来这具身体的最大异能，吞噬了人类之神，帮助人类躲过了这次浩劫。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位城市护卫者的计划之中。
楚凤三思考了一下：“雏鸟为什么要这么做？”凡事都是需要一个理由吧？
“这个问题，恐怕只能问祂。”姜醒慢条斯理站起身准备结束这场谈话，她只是来问一个关键性证据的。
触手们可以带她找到雏鸟，无需在这里浪费口舌。
她打开门的刹那，几条触手接收到脑海中的命令，咔嚓一声，一瞬扭断了三人的脖颈。
动作之快，那三人根本都没反应过来，死去的面容还算平静安详。
砰！砰！砰！
三位老家主接连倒地，了无生气。
姜醒头也没回：“你们杀了我两次，我只动手一次，算是便宜你们了。”
走廊里仅有黎愠一人，里面重物倒地的声音让他思考到了真相。
姜醒抬手拍拍他肩：“现在黎家是一盘散沙，机会给你了，好好把握。”
黎愠眼眸微动。
他明白姜醒的意思，借此机会翻身掌握黎家再好不过。
作为这次战役的指挥官，由他代替黎风天统领黎家，除了黎家本家的那些人，下面的人们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黎愠看着姜醒的背影：“……谢谢师父。”
他从黎家默默无闻的病秧子走到这个位置，都多亏了姜醒的帮助。
对于男人的感谢，姜醒淡着嗓：“你只是顺便的。”她只是想报仇而已。
黎愠弯了下唇：“嗯。”
顺便他也开心。
姜醒张扬着触手穿过走廊，刚过拐角，就看见封娆摇着轮椅过来。
她有意停下，看着女生靠近。
看见姜醒那一瞬间，封娆将速度加得更快：“不眠姐！”
突然她顿了顿，又试着问，“还是我应该叫姜醒姐？”
姜醒笑：“都行。”
封娆嗯了一声继续靠近，像虔诚的信徒看见了神明那般，满含泪水的仰望：“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姜醒说话从来算数，说过会来找她，就一定能做到。
封娆是被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亟待姜醒这只自由在草原驰骋的孤狼拯救。
现在她真的来了，破开囚牢，即将给予封娆真正的自由。
姜醒垂眸，注意到封娆的手腕还戴着她的头绳，牵了下唇。
总是有些可爱的小细节让她可以原谅这个糟糕的世界一秒。
“离我对你说的自由还差一步。”姜醒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等我。”
封娆用力点点头：“我会的，等你！”
姜醒收回目光，张扬着触手从封娆旁边走过，弯下的触手尖尖还调皮地扯了一下那根头绳。
封娆愣了一下，第一次触摸到姜醒的小触手，感觉没有看起来那么可怕，软乎乎的滑溜溜的，好像还挺好捏。
她微笑着目送姜醒离开，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
晚上九点半，姜醒根据小触手们的指引，推开了一扇科技感十足的大门。
未知房间里，巨大的玻璃水囊占据大半，光线透过清澈的蓝色液体折射出来，有点水族馆的梦幻。
可是与水族馆不同，里面游动的是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人形，金色流苏裹满了祂的身体，于水中悠然浮动，十分鲜活。
每次来到这里，三位家主都会不由自主低下头，不敢长时间凝视这种震撼。
可是今天这位不速之客却一直冷冷地看着祂，不带一丝感情。
姜醒第一次看见雏鸟的真身，感觉祂这种似人非人的样子很奇怪，甚至可以说是很诡异。
似是知道有人来，水囊里的人形渐渐产生动作，头颅的前方裂开了两道细微的缝隙，像是苏醒睁眼。
无暇纯白的眼球轱辘一下也同样注视着姜醒。
雏鸟真身说话的声音非男非女，比平时听见的还要冷漠：【你好，姜醒。 】
【恭喜你将这具身体升到了最高级。 】
这句话，完美契合了姜醒对祂的所有猜想——果真是雏鸟，一手策划了这些。
姜醒默不作声回望着祂，流动性的黑色粘液一瞬充斥她的双眸，幽黑如无底深渊。
第110章
雏鸟的双眸雪白无暇，姜醒的眼睛幽黑如渊，这是一场白与黑的极致对决，不知道最后是雪白被黑色吞噬，还是黑色被纯白浸染。
她听见了雏鸟真正的音色，非人感很重，看来平时祂的声音都是经过处理的，传递出一种女性的平静温和。
姜醒没有打算跟对方礼貌问好：“你到底想做什么？”
先是筹谋了她的死亡，给了她异化的身体，又给她的复仇计划大开绿灯，最后一纸报告再逼得她死一次。
雏鸟这么费尽心机一定有祂的目的。
雏鸟听出来自己的计划暴露了：【你真的很聪明，我没看错人。 】
姜醒皱了下眉，她最讨厌这种口吻，充满了上位者的傲慢，好像她是一颗相当好用的棋子。而祂仅仅是在称赞棋子。
霎时间，肆意蠕动的黑色触手一瞬展开最大，血红色的增殖触手将她高高托起，到达比水囊还高的位置，她可以做到居高临下。
姜醒从齿缝间挤出话：“你想让我吞掉人类之神？”
雏鸟喜欢和聪明人谈话：【你猜得不错。 】
祂运筹帷幄，就是为了这一天。
雏鸟忽视了姜醒的怒意，继续说：【百年前的辐射天灾之后，我是这片土地上第一个获得异能的人，我的异能是可以打开高维空间，获得最先进文明思维，而这种高维思维也让我拥有了一个巨大能力——预知。 】
祂早就知道人类之神会有孵化完成的一天，并为此提前做出了准备。
雏鸟：【在你很小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
姜醒因为拥有S+的高异能，从小被带到天宫区由官方养大，可以说雏鸟是注视着她一天天慢慢长大的。
她倔强，反叛，桀骜，强大……这种骨子里自带的东西非常吸引人。
她看似生活在既定的规矩中，却更像是个冷漠的旁观者，她会选择遵守规则但不代表这是认同，更像是一种观察实验。
对，实验，雏鸟找到了这个准确的词语。
与雏鸟相比，姜醒更像是一台无情的计算机，她不会一开始就将所有东西否认，而是会客观的走进去，亲身体验这些规则。
遇见有问题的，她会毫不犹豫进行破坏。
高位者天真的以为可以控制姜醒，因为很多时候她都一声不吭的完成了要求，可是在雏鸟看来，这其实是姜醒主动选择的一种升级利用。
姜醒知道这些人会将她的异能发挥到极致，便选择了安静的顺从，其目的就是为了变强。
姜醒从始至终追求的就是强大与自由。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雏鸟将她认作最适合应对这场暴乱的武器，因为她足够强，可以经受得住身体异化的啃皮蚀骨之痛。
姜醒对生的欲望十分强烈，哪怕是一根头发丝的希望，她也会牢牢抓住。
其他任何人都达不到姜醒这样完美的条件。
姜醒手捏紧了，眉头下压：“那天，你把特殊的异化血清放进了致死药水里？”
雏鸟承认了，但纠正了她一个细节：【不是放进了致死药水，而是那天的五瓶之中就有一瓶是我准备好的异化血清。 】
【这是人类接下来再进行升级时会得到的异化身体，这具身体拥有超强的愈合能力，拥有三颗心脏，寿命也得到了成倍的增加……你算是这座城市中第一个进行了二次升级的人类。 】
从化奴到异能者，这是属于人类的第一次升级。
姜醒这是第二次，她是目前最高级别的人类。
人类之神再强大，祂也不过是旧时代的产物，敌不过最高等级的姜醒。
如果现在用金字塔来排序，姜醒绝对是唯一位于金字塔顶尖的人，并且没有人能与她并肩。
“然后呢？”姜醒居高临下看着水囊里的雏鸟，“你会得到什么？”
无利不起早，她才不相信雏鸟培养这具异化身体就是为了保护人类。
雏鸟平静地告诉她：【我需要升级。 】
祂的异能打开了神秘的高维空间，就像一台高精度的计算机，需要接受不断的升级才能够变得更为强大。
这也就是雏鸟为什么很早之前就注视着姜醒，因为在祂看来她们都是一样的，为了升级为了变强，可以不择手段。
【浅水湾的确在守护着我的修正系统，或者应该说是升级系统，我需要和孵化完成的人类之神最终融合，完成又一次巨大的升级。 】
【但是我们之间还缺少一个联系桥梁，一根数据线。 】
雏鸟是不能与人类之神直接相容的，其中需要一个媒介。
姜醒冷笑一声，听明白了，她就是雏鸟培养出来的那条数据线。
雏鸟筹谋了这次计划，让她获得了最高级别的异化身体，然后借着她的这份恨意，一步步将她牵到自己面前到达指定位置。
在姜醒融合了人类之神之后，接下来就要帮助雏鸟进行升级。
对于人类来说，人类之神的降临是次浩劫，可对雏鸟来说，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升级机会。
姜醒料想得没错：“你一直都在操控人类。”
安装在心脏中的井，异能等级的检测和分化，负积聚指数的判定……等等这些，不过都是这位人工智能控制人类的手段。
雏鸟对此不予否认：【但你应该承认，这是一次很好的实验。 】
用异能划分人类，每个人就会知道以后会在哪个领域做出绝佳的贡献，早早就可以定下目标，不需要再为未来的选择而迷茫。
【至于那枚井，你可以将它看做一种力量的收集器，虽然你是异洞调查机构的指挥官，但我想你应该不知道异洞展开的真正用途。 】
姜醒之前可能不明白，但结合这句话不难猜测：“你的异能源自于异洞展开的力量？”
似乎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快，水囊中的雏鸟歪了歪头，雪白色的眼眸轻轻合了一下。
【对，这股力量积聚到一定程度，可以开启神秘的高维空间。 】
而且这股力量稍纵即逝，仅仅在异洞完全吞噬人体的那一瞬间出现，所以雏鸟必须想办法用井收集起来，然后传输到这边。
人类对祂而言，是进行自我升级的一种辅助道具。
化奴是祂维持运转的燃料，异能者是祂源源不断的力量来源。
雏鸟表面是想要打造没有犯罪的纯白世界，实际上祂是最需要人类不断展开异洞的。
当发现天宫区的人类开始制造镇静类药物抑制异洞的产生时，祂便暗中筹划着要阻止这件事。
于是，祂将纯白体质的郭央推到了姜醒的面前。
祂知道姜醒一定会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遏制住药品制造的源头。
同时这也是逼死姜醒的契机，一石二鸟。
雏鸟看姜醒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毫无感情的诉说道：【我能感觉到你想杀我。 】
姜醒扯唇：“感觉不错，你很聪明。”
这个口吻够冷漠也够傲慢，就像雏鸟一开始夸赞她那样，她也反过去“夸赞”了雏鸟。
雏鸟读懂了这语气中的不满，冷漠宽慰道：【你应该很清楚，我在这片土地上重新建立了制度实行了先进技术，你要是杀了我，整个城市都会陷入瘫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