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项链的锁扣被扣紧。
“好了。”
林耀远后撤一步,拉开了刚才过分近的距离。
陶茹之轻轻
地呼气。
她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胸口的珍珠,转过身冲他兴师问罪:“……我没拜托你让帮我戴。”
“顺手啊,免得工作人员还要从柜台里出来。”他不置可否,“你对一个刚才还帮你戴项链的人态度是不是有点?”
“不会啊,谁让你多管闲事。”
林耀远理所当然道:“怎么是闲事?那是我送你的项链。”
“拜托……”陶茹之纠正他,“是我赢来的项链!”
“可是我掏的钱。”
她懂了,这家伙是在反向逼她说出一句那我干脆把钱给你。
算盘打得倒响亮,可惜她早已看透。
陶茹之抱起双臂,啧声:“心疼啊?心疼也没办法,你输了就是输了。”
他不承认:“没有啊,不心疼。”
陶茹之切了一声,死鸭子嘴硬。
林耀远见她不信,于是又淡然地补了一句佐证。
“物有所值。毕竟你戴上还挺好看的。”
语气坦诚到仿佛她真的是他姐,而他为家里人买上合衬的东西心甘情愿。
*
离开水族馆前陶茹之在出口的周边商店里逛了逛,发现了一样很有趣的扭蛋,是一个很卡通的录音机。
起初她以为只是迷你的模型,结果发现那个录音机真的可以打开来,里面装了一个小磁带,只要按磁带边上的红色按钮就可以录音。
只是起先她不知道按红色按钮是录音,按了一下之后又按了下绿色的键,磁带里忽然发出了她刚才的自言自语,吓了陶茹之一跳。
她又研究了一番,发现再次按红色键就可以再次录音,覆盖掉之前的内容,以扭蛋的价格来说功能相当惊喜,美中不足的就是有时常限制,不超过五秒。
不过这个东西买来也没什么用……陶茹之玩了几分钟就腻了,打算当作吊坠挂到单肩包上,突然又停下动作。
等一等。
她好像想到了这个扭蛋录音机的最好用法——
*
在返回酒店的电车上,陶茹之坐到林耀远身边,把这个小东西掏给他。
“送你的。”
林耀远正在戴着耳机听歌,没接,只扫了一眼问:“这什么?”
“在水族馆扭到的录音机扭蛋。”
他收回视线:“没兴趣,你自己留着吧。”
“这个东西很有意思的。”
“有意思你会想要给我?”
陶茹之拿出早已想好的说辞。
“给你这个,你不许再说项链是你买的了,别再膈应我。”
“这个扭蛋三百日元吧?你可真会算账。”
陶茹之被他说得一愣,险些绕进他的逻辑中,仿佛自己真的占他便宜似的。
她赶紧回神:“你别偷换概念。本来我就是赢家,我可以不给你任何补偿的。”
他敷衍地点头:“那你还真是好人。”
“我是想让你有点见识。你以前没见过这种可以录音的迷你录音机吧?”她打开里面的磁带,指着那两个按钮,“真的可以录音的。”
林耀远虽然还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不过比起刚才多了一点点关注。
“是吗?”
陶茹之轻点那个绿色按钮:“你按下这个就可以录音,不过不能超过五秒。”说着递出手心,“要试下吗?”
林耀远的视线扫过坐在斜对面的陶康笙和林棠娟的两个人,叹口气说:“行吧。”
他接过扭蛋录音机,摘下耳机,顿了一下,大概在酝酿要录点什么。
随后他清了清嗓子,按下绿色按钮。
没等他开口,迷你的磁带吐出一句经过机器处理后有点变调,但依旧能听出来属于陶茹之的忍着笑的声音——
【按下的人才是巴嘎。】
第20章
看见林耀远的表情后, 陶茹之忍耐得特别辛苦才没有在电车上笑翻过去。她记得有一次停电了一晚上,放在冰箱里的牛奶变了质,大家都没意识到, 林耀远睡醒迷迷糊糊去冰箱拿牛奶,喝下一口牛奶就是这个表情。
她忍不住在心里高呼自己真是天才, 怎么能把这三百日元花得这么物尽其用。自己玩也玩了, 最后还把林耀远给玩了。
陶茹之装模作样地露出尴尬的表情:“哦, 我搞错了,红色的才是按钮键。那句话是我自己试录着留下来的,如果不新录的话就删不了, 不是故意让你听的。”
林耀远斜睨她一眼。
就在陶茹之以为他想好措辞要反唇相讥的时候, 林耀远却笑了笑,然后哦了一声,说这样么, 就把扭蛋录音机塞进了口袋。
陶茹之狐疑:“你不试了?”
“你不是说重新录的话会覆盖掉之前的吗?”
“是啊。”
“我在想我覆盖掉你那条有点可惜, 毕竟能录下这么幼稚的话的人不多了。”
好吧, 嘴还是很贱。
她猜他恨不得现在就扔掉那个东西吧, 可惜日本街头哪里都没有垃圾桶,他要一路揣着这句骂他的扭蛋录音机回酒店,这么一想她就一点都不动气了。
陶茹之不痛不痒地打了哈欠:“我只是因材施教。”
“……”
车窗外风景继续流逝,路过高楼,路过河流。陶茹之坐在林耀远身边,身体随着车厢轻轻晃动。
其实当时录扭蛋录音机的那句巴嘎后面, 自己还想说一句话的。可是想说什么呢?还没想到, 五秒就结束了。
五秒真的很短暂啊。
又或许她该庆幸只有五秒。
*
当天晚上下起了小雨, 但天气还是很热,临海的城市像一个冒着热气的蒸笼。陶茹之缩在酒店的房间, 就像闷在一格蒸笼里。
睡下前看了眼天气预报,显示是个雨天。
她烦躁地闭上眼,期望能出现意外。毕竟明天要赶路去下一个城市,拖着行李在雨天中转绝对不会有好的体验。
然而没有意外。第二天醒来陶茹之迫不及待地掀开窗户往外看,悠悠叹了口气。
她的箱子还是二十八寸的!拖着在雨里走真是要死了。
好在地铁站可以寄存行李,无事一身轻地玩了一天,雨也湿漉漉下了一天。
他们赶傍晚的车去下一站。周转不像国内高铁,只要买张票就可以高枕无忧,而是得在不同的城市地铁间来回切换。
林棠娟查了下实时的谷歌路线,说要换乘三次。
复杂的换乘就会导致纰漏,在第三次换乘的站台上时,陶康笙一拍脑门,惊呼出声。
“不好了,我包好像落车上了。”
陶茹之第一反应是烦躁,刚想数落爸爸丢三落四,却听见林棠娟情绪平稳地安抚他说:“别着急,你还记得是落在第一站还是第二次换乘的车上?”
“好像是第一个……”陶康笙皱眉,“又好像是第二次。”他语焉不详,“真是记不太清了。”
林棠娟摆摆手:“没事,那我就都打电话问问。”
她走到一边开始打电话,过了一会儿神色轻松地过来说:“在刚才那趟的列车上,东西已经在失物招领处了。我帮你去拿吧。”
陶康笙愧疚道:“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你知道路线吗?等会儿连人也丢了。”
陶康笙语塞,妥协道:“那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也行……”她对着林耀远和陶茹之道,“那我们行李就放在这里了,你们俩在这里坐着等等我们。”
林耀远点头,陶茹之指了指对面问:“等会儿我们是要去那边换乘坐车吗?”
“对。”林棠娟看了眼谷歌的换乘时间,“下一班车还要很久,你们先坐在这里等就行。”
两人又坐回了反方向的列车,陶茹之扫了一眼整个车站,萌生出一股淡淡的崩溃。
在东京和冈山的两天坐电车出行都算方便,车站都能找到直梯运送行李。但是这里——日本的乡下车站,一眼就能望穿全部构造。
两个面对面的站台,然后就是出站口,外面就是一片荒野和连绵的高山。如果要走到对面的换乘站台只能依靠连接的天桥。
天桥,上
上下下的阶梯,雨天,再加上行李箱。
简直Debuff叠满了。
林耀远没想那么多,已经悠哉悠哉地坐下,陶茹之没那个闲心,正郁闷地盯着自己的行李,想着到时候该怎么把箱子搬过去。
打伞的话就只能靠单手拎起二十八寸行李箱,现在也没有大力水手的菠菜让她吃,只能等等看雨一会儿停不停。
总之现在,雨不停歇地下着,乡下的列车许久不见一辆,没有别人进站。空荡的候车位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坐在两端,互相不说话,各自玩手机,任夹杂着水汽的风穿过他们之间的缝隙。
就这样玩了半小时手机,林棠娟在群里发了张照片,是陶康笙的双肩包。他们取完准备回来了。
陶茹之抬头看天空,雨势没有停歇的架势,再等下去也没用,还是趁电车没来前先慢慢把行李箱都搬过去。
她从包里摸出伞,对着林耀远说:“我先把我和我爸的箱子拎到对面去,你等我搬完再搬吧,先看东西。”
虽然并没有看守的必要,这个乡下的旧车站此时只有他们两人,其他人来来去去,站台已经空了。
林耀远坐得太久,缓慢地伸个懒腰,目送着陶茹之撑开伞,先拖着自己的箱子走上天桥。
陶茹之能察觉到背后的视线,他就这么盯着自己看,完全没有来插手帮忙的意思。
她累得直喘气,忍不住向后一撇,用眼神传递某种你该识相点的讯息。
林耀远接收到她的目光,头微微一歪,接着起身走过来。
他问:“需要帮忙吗?”
陶茹之倍感诧异,没想到他还挺上道。
于是她也不跟他客气了,掂了掂手中的箱子说:“需要。”
林耀远勉为其难道:“那我帮帮你吧。”然后伸手——绕过了她的行李箱,拿走了她的伞。
他笑眯眯:“我帮你打伞,这样你就可以两只手提行李了。”
“……”
滚。
陶茹之气得差点没拿稳行李箱,竭尽全力地翻了一个白眼给林耀远,紧接着劈手从他那里抢回伞,头也不回地继续一个人吭哧吭哧拎行李上楼,扛一格停一分钟,反正时间还很长。
接着往上时,手掌却一轻。
林耀远撑开了自己的伞,跟着她往上走时猝不及防地伸手,这次终于顺走了她的行李箱。
他夸张叹气:“跟你开个玩笑呢,你怎么还不了解我?”
“喂——”
林耀远已经快于她两倍的速度消失在台阶上。
陶茹之深深怀疑他们拎的是同一个箱子吗?他姿态轻盈得像握着一片羽毛。
于是接下来陶康笙的行李箱,她也心安理得地让他一并拿了。
两个人转移到站台对面,陶茹之瞥到他因为搬行李而湿掉的半边肩膀,想了想,还是从包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要擦一擦吗?”
这块手帕是在上野买的,街头有家手工缝制的手帕店,图案都很漂亮。她一眼看中了这一条,图案是坐在篝火边取暖的雪人,正伸出雪淋淋的手烤火。
林耀远没有立刻伸手接,而是观望。经过先前的扭蛋录音机,他的警惕心又增强许多。
“是不是你手帕掉哪儿脏了,要借我衣服擦?”
……听上去还真像她会干的事。
不过这次不同。陶茹之把干净的手帕摊开,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能次次都下套,要棒子和蜜枣交杂着,对方才会混乱,分不清哪次才是陷阱。
不过林耀远依然很谨慎,收回目光道:“不要。”
“随你。”
陶茹之将手帕塞回口袋,低下头玩手机。林耀远却把他的手机伸过来,示意陶茹之看。
“干嘛?”
“大周发来的雨滴最新靓照。”
陶茹之这才接手,一张张划过去。
照片有好几张,都是雨滴在窝里睡觉,大周也非要入镜,露出半张脸比了个耶。
陶茹之锐评:“我没想到雨滴居然会有感觉好看的一天,果然参照物很重要。”
林耀远忍不住爆笑。
他作势要去开箱:“你能不能对着扭蛋录音机再说一遍。”
陶茹之玩笑:“那怎么行,雨滴还在他手上!把实话讲给他听万一撕票了怎么办。”
说完她反应过来:“你没有把扭蛋机扔了啊?”
“300日元啊,我为什么要扔?”
也是,清空一下就能继续用了。
她思索着,不知不觉,手指多划了一张,手机屏幕上的主人公从雨滴变成了林耀远。
是在昨日的水族馆拍摄的,他站在着巨大的蓝色水族箱面前拿着手机自拍。蓝色的玻璃上映着他薄淡的影子。
陶茹之忍不住吐槽他:“你可真自恋,看不清楚脸也要自拍。”
想想其实也不奇怪,感觉林耀远就是那种路过橱窗看见自己倒影都要停下来看一下再走的那种臭屁小子。
林耀远立刻来抽走手机:“让你看雨滴,你怎么还看我其他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