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茹之只是望着他,用手轻轻碰他的发顶。
林耀远绷紧的脸又慢慢松开,扯起嘴角,固执地问:“那他有问过你吗,为什么刻下这副刺青?”
“又是谁替你刺下的这副刺青,他知道吗?”
陶茹之具以沉默回答。
最后,他问:“他碰这里的时候,你会想到我吗?姐姐。”
陶茹之的胸口随着他最后的称呼上下起伏。
他扣住她的双手,膝盖隔开她的双腿,整个人覆上来,嘴唇落在她耳侧,气声说:“会的吧。”
仿佛是在替她回答。
陶茹之双手挣脱开,摩挲着缠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埋进去,深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囫囵道:“你能不能别再说话了。尤其是乱七八糟的称呼——不要再叫了!”
“乱七八糟?”他将鼻尖对准她,呼吸在她的鼻端盘旋,“你难道不是我的姐姐?”
陶茹之忍无可忍,伸手按住他的嘴唇。
他总算安静。
接着,陶茹之感受到手心在被细密地啄吻。
一时之间,陶茹之进退两难。缩回手,怕他又故意胡说刺激她。可再按着他,手心的麻痒已将她逼疯。
陶茹之心一横,松开手,再度环住他的脖子,微挺起头,咬住他作乱的嘴唇。
微一怔愣,林耀远松下身体,将自己交由她主导。
她察觉到他的投降,咬的动作变轻,逐渐转换成舔舐,他主动张开嘴唇,勾着她伸进。
他的手在同时不受控制地抚摸着她的腰际,那处纹身,陶茹之只要一察觉到他在摸那里,身体就开始绷紧,舌头就会毫无章法,惹得林耀远也头皮发麻。
两个人气息混乱地纠缠在一起,她拍掉他的手,他就往上,单手去解刚才隐隐约约把玩后放置的肩带。
然而陶茹之等了半天,内衣还牢牢贴在身上。
她哭笑不得,伸手到背后,握住他的手,引导着帮他解开自己的扣子,一边嘲笑他:“不会解干嘛还单只手耍帅?”
“……”林耀远语气略尴尬,“我以为我可以。”
“你哪来的自信?明明这么多年没有了。”
“因为这些年在梦里也解过你挺多次了。”
陶茹之深呼吸,感觉下腹猛地一缩。
她怒瞪他一眼,忽然话峰一转。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
“什么?”
“当年你是真的不小心落了房卡在口袋里吗?”
他眼睛微弯:“你想听什么样的答案?”
“算了……”陶茹之撇过脸嘟囔,“……你接下来别再说话了。”
“我可以做到不发出声音。”他笑,“那公平起见,你也不准。”
“没问题啊!”陶茹之又搬出当年那一套,“谁要是发出声音,谁就输了。”
林耀远眨眨眼,抿住嘴唇,表示从现在开始。
就该是这样,他们一贯的战争,从少年时代到现在,未来,永远不会停止。
陶茹之闭上眼睛,任沉默蔓延。两个人拼命忍着声音,仿佛正有谁站在门外——或许的确是有,十七十八岁的他们将耳朵贴在门口,正在偷听命运。
*
清晨时分,窗外天蒙蒙亮,陶茹之的耳畔传来鸟鸣。
因为工作关系,不论昨天折腾到多晚,她已经养成了定时醒来的生物钟,而且也不会感到很困。对比以前高三六点起床的时候想炸死全世界的怨气和困倦,她就会觉得自己真的上了年纪,不再那么需要睡眠。
青春离自己已经很远了,但青春里的人此刻却睡在自己身边。
还未清醒的昏沉中陶茹之翻了个身,对上一张侧睡的脸。
她张开模糊的视线看着林耀远,他的轮廓像一张还未显影的照片,让人疑心此时此刻仍是这些年会有的梦境。
柔顺的头发半遮着他的眼睛,让他看上去仿佛还是十七岁时从卫生间洗完澡出发来的样子。
陶茹之静静地盯着他看,思绪万千,然后突然感觉身上有点凉。
……这家伙把被子全卷走了。
怪不得现在冷飕飕的,陶茹之还以为是空调打太低。
她恼怒地伸手去拽他被子,拽到一半,有一种青春也在此刻回来的感觉,他们住在老房子里的少年时代——如果真的躺在一张床上,一定会为一张被子打得不可开交。
林耀远似有所觉,迷糊中伸手一捞,将人拉近到自己怀中。
他的体温代替被子,紧贴上她的肌肤。
陶茹之动作被迫停下,无奈地窝在他怀中。
好吧,他们的十七十八岁绝不可能用这种方式解决战争。
意识此刻完全清醒,她在他怀中赖了会儿,睡意全无,干脆下床给两个人准备早饭。
说是早饭,也就只是打算简单地煎两个鸡蛋烤个吐司,她在英国的时候最糊弄自己的那种。
陶茹之打开冰箱,万幸地看到刚好还有两个蛋。
刚拿出食材,手机就响了。
陶茹之漫不经心地拿起,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心陡然一虚。
“喂,爸……这么早怎么打电话过来?”
“没吵醒你吧?”
“没有,我做早饭呢。”
“哦哦,那就好。”他突然有些支支吾吾,“那什么,今天可能会有人来加你微信,爸事先跟你说一声。”
陶茹之一头雾水。
“啊?谁来加我?”
“昨天爸爸和以前单位的人出去吃饭,席间聊到了你的婚礼,我只好说取消了,大家就追问怎么回事,然后有个阿姨特别热心,说要给你介绍。爸本来推辞了的,她今早突然给我发消息
说要不还是认识一下,对方条件很好,也在京崎工作……”
他语气为难地讲出来龙去脉。
陶茹之脑袋嗡嗡,沉默半晌说:“知道了。”
陶康笙小心翼翼:“爸真没有催你相亲结婚的意思,你就当作多一个认识朋友的途径,毕竟你也刚回国不久,有人陪陪你挺好……如果聊聊不开心就把人再删了。”
陶茹之听到他说把人删了,心里总算没开始听到时那么排斥。
“如果我把人删了,那阿姨那边你怎么交代?”
“简单啊,我也把她删了。”
陶茹之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陶康笙又絮叨了一些话,正要挂断电之际,她没注意到林耀远打开房门出来了。
昨晚刚做完,早上起来怀里人没了,居然是在和别人打电话——像是充分宣誓着自己的占有欲,林耀远很“不刻意”地放大了声音,状似随意地发问:“你这么早在和谁打电话?”
陶茹之心跳骤停。
电话里刚说完再见,她一看界面,显示已经断线,前后差不过一秒。
第60章
林耀远看到陶茹之的脸色, 也意识事情不太对劲。
他理直气壮的神情慢慢变虚,顿了下道:“难道是老陶?”
陶茹之无奈地点了下头。
“不过他应该没听到你说话。”陶茹之惴惴地猜测,“不然他现在应该又打过来了。”
“他刚才打电话过来跟你说什么, 是有事吧?”
陶茹之没打算瞒着他,承认说:“他之前单位里有个阿姨知道我分手了, 想给我牵线。”
林耀远陷入沉默, 就这样发呆似的倚在房门边, 然后仿佛玩笑般说:“现在我倒希望老陶刚才能听见我声音就好了。”
陶茹之动作微滞,继续打蛋搅拌,转口问:“你想喝牛奶还是苹果汁?”
*
那天下午的时候, 陶茹之果然收到了对方的好友验证。
他像发求职简历一样, 把自己的身高体型工作家庭背景整理成一段文字发给陶茹之,陶茹之也礼貌地回复自我介绍:「一个女的。」
对方先是回了一串问号,看她没再补充, 然后是一串省略号。
他又试图抛出话题, 但陶茹之通常都是隔很久才回, 说自己工作很忙。久而久之, 她不需要自己主动删,对方很识相地不再来打扰。
她和这个人的聊天记录林耀远都有看,甚至有几条是林耀远拿着她的手机回的。
她对此很纵容。不过陶茹之偶尔会反思,自己好像对林耀远太纵容了一些。自从重新厮混在一起之后,她的公寓就像样板房一样被林耀远空置了。他总是来接她下班,再把她接回他的住处。
至于她需要用到的衣服和化妆品, 偶尔他来她这里过一次夜, 就会有意识地把那些东西分批次都搬到他那里去, 以致于她就没有回家的借口。
陶茹之因此很崩溃地发现林耀远在某些方面的癖好经过这些年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他头几次就是很正常,并且陶茹之可以轻松拿捏他。
到后来熟能生巧, 他就开始慢慢玩一些花样,一些让陶茹之彻底败下阵来的花样,她就会想起自己十八岁的时候造谣他的那个玩笑是最打脸的事情。
他越发能忍耐,在很关键的时候,他就会突然停下,忽然问她说姐姐这样ok吗。
陶茹之有气无力,勉强对他竖起中指说神经病,不许再这么叫!
他表现得很乖,说好那我不叫。下一句却是:“你不要让我叫你姐姐,那我叫你妹妹?”
听到他居然能在这种场合厚颜无耻地把妹叫出口,陶茹之更崩溃了,差点甩他一巴掌。
她发誓下次再也不上他的车,然而下次看到他的车,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他该感谢自己沾了雨滴的光。
要不是雨滴被他养这么多年,陶茹之肯定狠狠心把狗偷走,这样就不必频繁去他那里。
她缺失了太多陪伴雨滴的时间,不知道剩下的时间还有多久,之前为了避嫌她克制自己不要经常来,现在没了这层顾虑,陶茹之想尽可能地多陪伴它。
两个人工作太忙的关系,只有深夜有时间,在凌晨的街道上遛着雨滴慢慢走。偶尔雨滴走不动,林耀远和她就轮流抱着它。
路线并不长,就是从家到街口的便利店,他们一起散步到那里,像是游戏终点会看到宝箱一样,就算当天没什么想买的,也一定会进去买一些小零食当作犒劳自己的奖品。
陶茹之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得出了一个新的乐趣,就是尝遍所有口味的果酒。
她精心挑选好果酒放进购物筐里去结账,抱着雨滴的林耀远就会风轻云淡地凑过来,他通常都往里扔一包糖,恶趣味的是同时扔进去的套一定和糖同一个口味。
这让陶茹之养成了一个很奇怪的条件反射——上班的时候和同事去楼下便利店买东西,她看见套反而没什么害臊的,但经过那一堆糖果区,反而会心跳加快。
偶尔两个人有谁要加班,只有一个人带着雨滴深夜溜达的次数也不少。有一次陶茹之独自去,值夜班的也是那个最常看见他们一起来的收银员小姐姐,两人已经熟络,她会笑着叮嘱说:“男朋友没陪你来吗?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哦。”
陶茹之在听到对方理所当然说出来的男朋友三个字,很难描述那一瞬间心动又很心痛的感觉。
她最后笑着低下头,说:“他要工作。我们家很近,你放心。”
然后她拎着一罐果酒和鱿鱼丝回林耀远的公寓,轻车熟路地上楼,按开密码进屋,安顿好雨滴,再去衣柜里取来自己的睡衣去浴室洗头洗澡,用他橙花味的沐浴乳,洗面台上是两个人混在一起的护肤品,贴完一张面膜去客厅投屏综艺,喝掉刚才买的果啤,茶几下面有上周末两人一起去超市买的鱿鱼丝。
她逐渐熟悉他公寓的所有构造,什么东西摆放在哪里,一清二楚,甚至包括一些他应该不想让她发现的东西——当时林耀远有份落在家里的文件要她帮忙闪送,她在他书房翻箱倒柜半天,找到文件的同时,还发现了另一份胃镜报告。
那份报告的诊断日期就在他说他预约了全麻胃镜却没人陪,想让她帮忙的前一周,在不同的医院开具的。
陶茹之微愣,最后装作没发现,悄悄把报告放回原位。
*
十月国庆的时候,陶茹之趁着假期独自回了白菏。
林耀远原本打算也回来,但他手头上正在打的案子很棘手,最多只能呆个两三天,陶茹之建议他还是老实呆着不要来回折腾。
当然她不是心疼他,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害怕两人一起回去会立刻露馅。
除非过年两个人必须要回家的情况,能不一起在二老面前露面就不露面。她可不敢随意挑战为人父母的直觉。
也趁着这趟回去,陶茹之给陶康笙和林棠娟两个人都预约了全套的体检,打算陪他们一起去做。
回去当晚,林棠娟也难得回来了,陶康笙下厨给她们做了一桌子菜。陶茹之胃口大开,吃得肚子鼓胀像怀了三个月。
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躺在沙发上陪着他们俩一起看电视,白衣飘飘的男女主角正在五毛钱的特效中上演你死我活的爱情,陶康笙看得津津有味,林棠娟在一边直打哈欠。
陶茹之见状说:“要不换个台嘛,这个不好看。”
陶康笙嘟囔:“哪里不好看哦……放到关键呢,她马上要跟他表白了呀!”
“情情爱爱很无聊啊,有什么好看。”
陶康笙斟酌道:“你这是失恋后遗症,才对情情爱爱提过敏。”
陶茹之笑出声:“你这都哪里查的名词?连我都没听说过。”
林棠娟摇头,没辙地吐槽:“老陶他最近听了好多情感播客,讲电话的时候一大半都是这些东西,分析什么情感逻辑。”
“爸现在已经是半个情感专家了。”他得意洋洋,“你有什么问题就来找爸爸。”
陶茹之讪讪:“我能有什么问题。”
林棠娟此时起身说我去看看厨房炖的银耳粥,聪明地不加入战场。
陶康笙振振有词,一副你就是嘴硬我早已看穿的态度说:“你不能封闭自己,要保持开放的心态才能从上一段感情中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