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应宁的脚步驻足在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前,她侧身望着里面展台上的一辆贝壳粉色的法拉利,灯光下美的不像样子。
谢陆言往里随意扫了眼,捏捏她的手心,低声问她:“喜欢吗,送你台。”
说的就像送颗萝卜青菜一样简单。
应宁立刻收回目光,义正言辞摇摇头,并且觉得他疯了,“我一个工薪阶层开豪车啊?”
“工薪阶层。”谢陆言品了品这四个字,这个词好像离他很遥远。旁边有个在卖玩具气球的老太太佝偻着身子吃着手里的盒饭,一对穿着朴素的小情侣骑着共享单车从他们身边驶过,应宁忽然觉得很伤感,她抬头望天,好像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巨大的参差。
可悲剧降临在每个人的身上,好像又是平等的。
“在想什么?”谢陆言轻轻摇晃她的手,似乎已经想好为她订哪一台适合她的车。
应宁突然抱住了他。
她没有什么别的奢望,其实老天并未亏待过她,她所期盼的一切,已经通过她自己的努力实现了。
所以现在,“我只希望你永远健康快乐,阿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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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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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边走边玩,原本十多分钟的路程,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才到。
到了医院门口,应宁正准备说再见,谢陆言便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捧起她的脸。
他不舍地望着她,“亲一口再走?”
傍晚医院门口的人流量也不少,何况谢陆言又自带流量,总是有路人纷纷往他这边看。
应宁不好意思,摇了摇头说不要,她拒绝。
谢陆言笑了,也没再强求她。
应宁走后,谢陆言站在医院门口等谭叔。
他点了根烟,表情逐渐冷了下来。
谭叔很快把车开来,谢陆言一手掐着烟蒂,挽起袖子,弯腰上了车。
“夫人生气,回海淀了。”
谭韵泠名下的房产不计其数,她最大的爱好就是买房,世界各地的房产数都数不过来,光在北京就有七十多套,全是顶级豪宅的楼王。
她平时住在朝阳的缦合,位置就在东山墅边上,目的就是离阿言近,有事没事过去打一照,自从从西郊搬出来,她就很少再去西边了。
谢陆言挺烦的,他妈这个脾气,真就比他还暴躁,不开心了就搬家,像小女孩儿心情emo的时候动不动换头像一样,后者好歹是内耗自己,他妈纯粹是玩命折腾别人。
合上手里的文件,谢陆言疲惫取下眼镜,一手捏着眉心。他让谭叔给秘书打了个电话,问问会议那边的后续情况。
秘书实话实话。有些人倚老卖老,外加他大伯在一旁煽风点火,有几个老股东差点掀桌子。
谭叔又问:“少爷,那夫人那边?”
谭叔是谭韵泠的远房表亲,虽然现在已经成了谢陆言的人,但心里到底还是关心他妈的。
他是想着让少爷过去哄哄她呢。
不过夫人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次次闹次次哄,又哭又吵的,少爷每次回来都是心力交瘁。
可不过去哄,他知道少爷心里也是放不下心的。
谢陆言闭着眼睛默了默,疲惫的面庞全是倦色,过了一会儿,他把眼镜重新戴上,睁开眼对谭叔说,“过去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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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韵泠搬来了海淀的万柳书院,这地儿前一阵子在网上挺火的,但谢陆言从来没来过。
刚一进门,随身照顾他妈的阿姨就立刻迎了过来。
她手里还端着托盘,上面是一碗粥和几碟子小菜,阿姨眼瞅都急坏了,“您可来了少爷,太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水也不喝饭也不吃,您快去瞅瞅吧!”
谢陆言解开西服扣子,伸手接过托盘,端着来到了谭韵泠的卧室。
推门进来的时候,谭韵泠正半靠在床头,捧着谢陆言他爸的遗照擦眼泪。
身上只穿了件玫瑰金色的睡裙。
听见响动,她微微侧了侧身,立刻把照片扣在了身下。
似乎很怕被谢陆言发现。
谢陆言走到她身边,把托盘放下,朝她笑了笑,“吃点饭?”
谢韵泠气道:“我死了你也别来管我,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这么严重?”谢陆言故意逗她,他掀开被子一角坐下,把汤碗拿起来,用勺子搅拌两下,亲自喂她到嘴边,“听话,吃点。”
谭韵泠披散着头发,偏过去头擦眼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她抬手时不小心露出相框一角,谢陆言装作若无其事扫了眼,淡定收回目光,继续朝她笑,“别生气了,生气是会长皱纹的,您不是最讨厌长皱纹了吗。”
谭韵泠看向他道:“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又对宁宁起心思了?她一回来就把你魂儿都勾没了,你看看你今天那副不值钱的样子!你难道忘了她当初是怎么抛弃你的吗?你忘了你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些苦,妈妈不想你再吃第二遍!”
勺子放下。谢陆言坐直身子,微微抬手,自顾理着袖口。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您,她当初离开,难道您没有逼她吗。”
“你怀疑我?她要是真的想陪你,我再怎么逼她,她都不会离开!阿言,你怎么能对妈妈说这种话?”
谭韵韵一把扯开睡裙的带子,转过身露出后背那片丑陋的伤疤,她歇斯底里地指给他看,“当年那场车祸,妈妈为了救你,为了保护你!连命都不要了,你觉得妈妈会害你是吗!”
谢陆言最看不得的就是这个。每次吵架,只要谭韵泠把身上的伤疤露出来给他看,无论他再怎么心硬,当场都会缴械投降。
当年车祸那场大火,谢陆言和谭韵泠被压在车下,是他妈,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牢牢包裹住瘦小的他,为了不让他被大火吞噬,她死死将他护在身下,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放过。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中,谢陆言闻到了一股人肉烧焦的味道,不是他的,是他妈的。
谭韵泠的植皮手术极度痛苦,多国整形领域的泰斗级专家联合操刀,随后又前往国外历经数次整形修复。然而,时至今日,她的身体仍未完全康复。当年那场爆炸太过惨烈,即便再顶尖的医术,也无法完全消除她背后那片丑陋的疤痕。
谢陆言弯腰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慰她,“好了好了,我没怪你,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是我不好,嗯?”
谭韵泠在他怀里抽泣着,“这些年……除了妈妈日日夜夜陪在你身边照顾你,还有谁关心过你?妈妈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而你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跑来质问妈妈……”
谢陆言的眸光紧了紧,他嗓音沉道:“您放心,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我知道我要做什么,她影响不了我。”
“您就当她不存在吧,可以吗?”
最后一句,是商量,也是试探。
“不存在?”谭韵泠猛地推开他,谢陆言身子一歪,一手撑在床沿上。
“什么叫我当她不存在?”
谢陆言默了默,开口道:“您别再去打扰她就行了。”
谭韵泠终于明白了,说来说去她这宝贝儿子还是向着外人!她闭着眼冷笑,泪痕满面,“你一定要为了个野丫头这么伤妈妈的心吗。”
谢陆言疲惫扯了扯领子,他嘶哑着喊了声妈,眼睛也红了。
“我活着好累,真的好累,有时候都快喘不上气了,您就给我留点空间吧,行吗。”
谭韵泠不可置信地睁开眼,颤抖地看着他,“你觉得妈妈是在逼你,是吗,你觉得我是在逼你吗!”
谢陆言沉默,他低着头,狼狈的发丝垂落,看起来疲惫又无力,哪还有在外那般盛气凌人。
他哼哼地笑,余光探到相框一角,别有深意地勾了勾唇,“妈妈,我们都互相体谅体谅对方,不好吗。”
那相框被他轻巧抽了出来,玩味端详几眼,谭韵泠瞬间扑过去抢夺,但还没来得及碰到就被他随手向后一扔,像扔垃圾一样摔在了地上。
他指尖划过衣摆,随意一掸便站了起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一脚踩在他爸的遗照上,咔嚓一声玻璃粉碎。
“谢陆言!”谭韵泠气的浑身发抖。
他充耳不闻地朝前走,走到门口时停下,一手扶着门框,回过头来,看着他妈笑,“妈妈,您也不想我当着您面把我爸的坟刨了吧。别再逼我了,成吗,咱们都容对方留点念想,真要把我逼急了,我保证给您一点骨灰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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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宁这几天都没怎么和谢陆言联系,倒不是因为害怕他妈,而是正好赶上下周考试,最近几天下了班她就留在办公室复习,赶最后一班地铁回家。
不过她每天都给奶奶打电话,问阿言有没有按时过来吃药。
倒是还算听话。应宁算算日子,确实该到给他复查的时候了。
这天下班回来很晚了,下了地铁十点多,走到小区门口,应宁意外看到一个熟人。
“陈浩?你怎么在这?”她记得陈浩和他不住在一个小区的。
陈浩是特地过来找她的,已经等了很久了。
有些话,不方便在医院说,平时又见不到她,所以只能守在她家小区门口。
应宁走近,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酒气,感到很意外,“你喝酒了?”
再看陈浩,领子褶皱,眼神也迷离,印象里他向来斯文有礼,不像是会喝醉酒的人。
陈浩打了个酒嗝,朝她笑了两下,明显在说醉话,“我、我没喝醉,我很清醒……”
应宁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看了看表,这会儿地铁已经停了,她说我给你打个车吧,你赶紧回家休息。
“我不走!”陈浩突然上前一步,捉住她的手,满眼通红,似有埋怨,“为什么你最近总躲着我……”
应宁吓了一跳,想往回抽手却怎么也抽不出,她不知道陈浩怎么了,至于躲着他,根本就是他的多想,无缘无故她躲着他干什么?何况她最近确实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社交。
“陈浩你先放开我。”
陈浩越抓越紧,语气也愈发激动,“难道医院里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你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
“不不!”他不相信,“你不是,你不会是那种女人,你告诉你不是你不是!”
应宁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确实最近有些有关她的闲言碎语,说她榜上了富二代什么的,进医院工作也是走的关系。
有人亲眼看到她从不同颜色的跑车上下来,还有那个前不久刚出院的孟少爷,两个人在病房里也是不清不楚的,就有传言说那位住院都是为了泡她。
不过流言始终是流言,这种事你压根没必要解释,越解释越黑,越解释反而热度越大,你置之不理,这种无聊的八卦很久就过去了。何况应宁始终相信白的终究不是黑的,她人品怎么样,日久自会见人心。
只是没想到陈浩竟然当真了。
不过,他有什么立场质问她呢,应宁好像明白了他的心思。
手腕被攥红了,好半天才挣脱开。应宁立刻拦了辆出租,看在同事同学一场的份上,她倒也没和他计较,“你快回去吧,再晚就不好打车了。”
这会儿陈浩好像也清醒点了,他看了眼应宁通红的手腕,脸色露出一丝愧色,刚才他实在太冲动了。
“对对不起,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应宁笑了下,“你也是关心我,不过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病人是我朋友,就这样,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师傅,麻烦您了。”应宁主动和他挥手,还贴心为他提前预付了车费。
陈浩走了以后,应宁嘶了一声,感到手腕一阵酸痛,正好门口有家药店,她进去买了贴膏药。
应宁没把这个当回事儿,甚至一进家门就将其抛到了脑后,可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件事就到了谢陆言的耳朵里。
谢陆言正在集团顶楼的办公室里看文件,刚开完会,他大伯要弄一个新项目,两拨股东产生了分歧,结果闹的不欢而散。
这几个反对他的老家伙曾经都是老爷子的人,原本就是中立派,以前大事小事根本不敢吭声,现在估摸着觉得有人撑腰了,这才敢站出来。
谢国忠虽然从董事长的位置退了下来,但毕竟执掌集团多年,依旧握有实权,一般来说他的话没人敢反对,尽管现在是谢陆言当家,但他一个刚上任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威信?谢国忠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会上谢陆言默默听着,也不发表意见,谁也没偏帮。
项目就这么搁置了,但是他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和他大伯做对。
……
“谢总和几个部下约着去会所了。”秘书给谢陆言汇报,“随后李家的车子也到了。”
谢陆言摘了眼镜背对着秘书,面对落地窗闭目养神,他没说话,这时手机响了。
“言哥。”大力顿了下,不知道言哥那边是否方便,所以在等他指示。
谢陆言挥了下手,让秘书出去,随后对手机开口,“说吧。”
“应宁小姐受伤了。”
谢陆言皱了下眉,大力很快把整件事情说了一下,“您说不到万一不叫我们露面,我看应宁小姐不是特别严重,所以……”
倒不是谢陆言故意派人监视她,实在是他不放心他那个妈,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心里不踏实,所以才派人在暗中保护她。但他知道应宁应该不愿意自己被监视,而且他也不想被应宁发现自己派了人跟踪她,所以就嘱咐他的手下不到万一不要暴露行踪。
大力机灵,来的路上就已经把陈浩的资料收集齐了,他捡重点汇报。
“嗬,天才外科医生。”谢陆言冷笑扯过手头一份文件,随意翻了两页,“我妈那边怎么样。”
“没什么动静,最近经常去雍和宫上香。”
“哪只手碰的?”
“啊?”言哥这话题转的太快,大力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回忆着,不确定道,“大概是……左手?”
谢陆言没什么语气地哼了一声,“给我剁了。”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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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浩手受伤的事情闹的挺大的,很快就在私下纷纷传了起来。毕竟是外科大拿金主任的关门弟子,据说还是百年一遇的好苗子,平时又勤奋又刻苦,医院也挺重视他的,甚至还曾被选派到哈佛医学院进行交换生深造,本来大有可为,结果……大家都说他年纪轻轻可惜了。
应宁知道后很震惊,得知他住在本院,立刻从网上下单了一束鲜花去看了看他。
陈浩刚做完手术,整个人很低落,医院照顾他,给他安排了一个单间。应宁是上班时间抽空出来看他的,不能久留,陪他坐了一小会儿就匆匆赶回了科里。
只不过一整天心情都很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