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回来了。”他推开门,喊了一声。
厨房里,传来锅铲翻炒的声音,谢晚芳正在准备晚餐。
听到儿子的声音,她笑着回应:“回来了阿綦,先放东西,妈妈马上就好。”
云綦放下手中的蛋糕和礼物,走进厨房,从背后拥抱了正在忙碌的谢婉芳。
他把脸轻轻贴在她的背上,闭上眼微笑,“生日快乐,妈妈。”
“谢谢云儿。”谢晚芳笑着摸了摸云綦的头,“去洗洗手,等你爸爸回来,我们就准备吃饭”
听到“爸爸”这两个字”,云綦的嘴角在谢婉芳背后逐渐阴了下来。
餐厅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餐桌上的菜都快凉了。
云綦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十点了,他对谢婉芳开口,“妈妈,我们吃饭吧,爸爸应该不会回来了。”
谢婉芳坚持:“再等等吧,他说了会回来的,兴许是临时有任务耽搁了,再等一会儿。”
云綦看了她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妈妈,他不会回来的,因为他压根不会记得你生日的。这么多年了,他有哪一次记得吗?您还不明白吗?”
谢晚芳沉默了片刻,眼眶微微湿润,然后缓缓开口:“今天他会的,今天日子很巧,正好也是我和你爸结婚三十周年的纪念日,他会记得的。”
云綦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妈妈,他不会记得的!他不会记得你的生日、我的生日,甚至你们的结婚纪念日,他不会记得,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他说完便起身,走向阳台,拨通了云永平的电话。
电话那头,只有无情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的提示音。
云綦紧握着拳头,挂断了电话,返回餐厅。
他走到谢婉芳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柔和了许多:“妈妈,我们吃饭吧。爸爸今天真的不会回来了。”
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推开,云永平醉醺醺地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屋,顺手抓起玄关柜上的纸袋,开始呕吐。那个纸袋,正是云綦送给谢婉芳的生日礼物,一件裙子。
谢婉芳惊呼一声,试图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云永平吐完之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看着被呕吐物弄脏的裙子,又看了看桌上的蛋糕和鲜花,还有谢婉芳特地点的香薰蜡烛,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这么多年了,还整这些没用的东西!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大小姐吗?你看看你现在,这么多年事业都没点进步,就靠着你家的背景。现在谢家这些破事儿成了笑柄,我在外面都抬不起头!”
谢婉芳被他的话刺痛,眼中泛起了泪光。
她试图解释:“今天是我们……”但话还没说完,就被云永平粗暴地推了一把,撞到了衣架上。
云綦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看着母亲受伤的神情,听着父亲无情的指责,心中竟然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波澜。
他就站在那里,被一面穿衣镜映照得清清楚楚。
他凝视着镜中那张麻木的脸庞,那双充满仇恨的双眼,仿佛穿越了时间,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
那时,云永平事业受挫,每逢酒醉,总会与谢婉芳发生激烈的争吵。他因不适应官场的政治游戏,心中郁闷烦躁,便常将情绪发泄在柔弱的谢婉芳身上。
那时的谢婉芳还没被PUA得这么厉害,第一次遭受家暴,她就提出了离婚。然而,云永平却像失控的野兽,紧抓她的头,一次次将她的头撞向穿衣镜,面目狰狞地咆哮:“还敢离婚吗?还敢吗!还敢吗!”
那时候的小云綦就躲在沙发角落,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自己,大气都不敢喘。
此刻,云永平摇摇晃晃地朝他走来,一边解着皮带,一边大声吼叫,“看什么看!”
皮带扣“啪”的一声在他耳边弹开,这个声音对云綦来说,几乎是恐惧的条件反射。
他想起那些被皮带抽打的日子,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禁发麻发颤。
云永平走进洗手间,水声哗哗作响。
谢婉芳默默整理衣物和地上的污渍,随后走到云綦面前,轻声说:“来,儿子,我们吃饭吧。”
但云綦却像机器人般挣脱她的手,他冷漠地拿起车钥匙,往门口走去。
谢婉芳疑惑地问他去哪,他回答:“明晚的航班,我要出去一趟,可能很长时间不回来了。你照顾好自己。”
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回过头,用通红的眼睛慢慢扫视这个家。
他听到厕所的水声,看到沙发角落那个瑟瑟发抖的男孩,身上的皮带血痕清晰可见。
最后,他目光落在谢婉芳身上,淡淡一笑说:“当初,你要是能离掉就好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就在他刚离开不久,云永平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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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綦特地从瑞蚨祥为外婆定制了两身旗袍。
次日,他从大栅栏取回旗袍后,便驱车前往南池子。
他是今晚飞香港的航班,干完这一票,他就得去东南亚那边避上一阵,或许几个月,或许一两年,暂时都不会回来。
所以临走之前,他来看看外婆。
说起来这些孩子一同长大,想法倒也真是相似。离开北京时,都想着先来看看老太太。
云綦今天来,正好赶上老太太精神头不错,这会儿正在花坛与周婶儿一起栽花。
见到云綦,老太太十分欢喜,她热情地拉着云綦的手,指向刚栽下的紫荆花,向他细细介绍:“紫荆花是亲情花,花开繁茂,寓意着兄弟和睦、家业兴旺。”
周婶儿插话道:“阿綦少爷,您可不知道,老太太有多宝贝这花呢,紫荆花不喜欢过湿的环境,光是土壤这小老太就调整了好几遍。”
云綦听了,面无表情看了眼那花,并未说什么。
他扶着老太太进屋,说道:“外婆,您试试我买的旗袍,看看合不合身。”
旗袍一拿出来,周婶儿便惊呼真漂亮。
老太太满心欢喜:“好,淑珍,你扶我去试,阿綦,你坐。”
云綦微笑点头,目送外婆进去,独自坐在桌旁倒了壶茶。
品茶时,他余光扫到压在茶托下的一张纸。
轻轻抽出,翻开后,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时,周婶儿忘了拿东西,回来看到云綦在看那张纸,忙笑道:“这是妞妞做的旅游攻略,年轻人都喜欢搞这个,她写了一晚上,临走忘拿了,我就给压下面了。”
云綦嗯了声,周婶儿便回去了。
他继续看那张纸:北京――武汉――长沙――广东――深圳――
一瞬间,目光猛地一收,手中的茶杯险些滑落。
他闭上眼,手指悬在空中,仿佛在模拟一个地球仪,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
从北京到深圳,一条清晰的斜线跃然指尖,而这条线的终点,赫然指向了香港。
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云綦缓缓睁开眼睛,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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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香港维多利亚港湾沉浸在深邃的夜色中。繁星般的灯火如细雨洒落,葵青区的蓝巴勒海峡两岸被点亮,织就一幅璀璨的夜景画卷。
葵青货柜码头,从一号到九号,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在灯光的照耀下,大型先进起重机有条不紊地挥舞着钢铁臂膀,紧张有序地准备接驳即将到来的货轮。
李京岳长身伫立于码头边沿,眼神穿越夜色,紧紧锁定远处海平线上渐渐清晰的“海雾号”轮廓。
就在这时,云綦的电话打了过来,通知他立即撤离。
李京岳眉峰微挑,声音中带着不解:“现在?货轮正要进港呢。”
“现在。”云綦声音甚至很冷静,“我们被监视了,码头有警察埋伏,你想办法立刻离开。”
李京岳心头一震,恰逢此时,一声轰鸣的汽笛划破夜空,手下匆匆赶来,报告通关的准备情况。
瞬间,李京岳意识到,人或许还能逃,但货船恐怕已无退路。
当官的都知道,白道栽了不可怕,可怕的是白混黑,一旦失足,便是万劫不复。
他紧握拳头,觑眼环顾四周,试图在夜色下车辆影子中寻找可能隐藏的警车。
妈的。
“阿綦,船上的货该怎么办?”他咬牙问。
电流那边,传来极其果断的声音――
“通知船上的人,立刻掉头返回公海。其余事情我来处理,你现在带人马上撤退。”
云綦挂断电话。
他垂眸,目光深深锁在手中的薄纸之上,嘴角不经意地勾勒出一抹诡异的笑。
这不仅是一份简单的旅行攻略,更像是一封隐形的战书,一场鸿门宴的邀请函。
一切已经明牌了。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将那纸张用力揉成一团,紧握于掌心。
这样有意思的局,他又怎能不接呢?
云綦的胸膛微微起伏着,如同战鼓擂响前的静默,他猩红的眼底闪烁着微光,那光里,既有野兽捕猎时的凶狠锐利,也不失狼性般的敏锐与对猎物的饥渴。
他血液中的每一滴都沸腾着,带着近乎嗜血的兴奋,在脉搏中汹涌澎湃着。
这一刻,他仿佛已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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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老太太身着新旗袍,在周婶儿搀扶下走了出来。
“好看,好看。”周婶在她身旁赞不绝口,她转向云綦,笑眯眯地问:“阿綦少爷,您的眼光太好了,快看,老太太今天是不是特别好看?”
云綦缓缓自茶桌边立起,转身之际,面容复归温婉,笑容柔和地铺展开来。
他的目光柔情似水,轻轻落在外婆身上,点头微笑,眼眸中洋溢着宠溺:“好看,外婆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女人。”
言罢,他趋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执起外婆的手,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轻声问道:“外婆,假若只能选择一名孙儿陪着您,您会选择是我,还是阿言呢?”
老太太闻言,身子微微颤抖,抬头望向他。
她用苍老的手紧紧握住云綦的手,笑中带泪,声音哽咽:“你们都是外婆的宝贝,一个都不能少,外婆希望你们都能陪在外婆身边……”
云綦听后,嘴角上扬的弧度未变,但眼底的温度却陡然降至冰点,流露出一抹冷漠与嘲讽。
那笑似乎藏着几分深意。
未再多言,他轻轻抽出手,转身踱步出门外。
临门一刻,背对着月光,他回过头来,笑容显得格外冷冽:“外婆,这么多年,您还是从未把我放过第一位,我如此孝顺您,哪怕骗骗我都不行吗?您和外公一样,在我和阿言之间,从没真正选择过我,不是吗?”
语落,他决然而去,未曾回头。
“阿綦……”背后传来了一声苍凉的轻唤,似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只化作了这淡淡二字,痛苦萦绕在空气中,久久不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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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丽思卡尔顿酒店。
夜色如墨,维多利亚港灯火通明。
应宁站在套房的全景窗畔,身着一袭奶白色丝滑睡袍,新沐的发丝柔顺地垂落在肩,她倚靠着观景窗,手里举着一杯红酒,波光粼粼的杯面映衬着窗外的璀璨。
而在酒店另一侧的隐秘空间内,警方团队与谢陆言围坐一圈,正在深入探讨即将执行的秘密行动计划。
空气里紧张中夹杂着一丝诙谐,一名警员玩笑道:“托谢先生的福,咱们这回在五星级酒店里布局,倒像是公费旅行的错觉了。”
谢陆言姿态闲逸地斜靠在沙发边角,一手轻松搁在扶手上,另一手持烟轻旋,嘴角勾勒出一抹从容的笑意:“我来香港,也不只是为了协助警方,更为陪我老婆出来散心的。”
警察连忙附和,“是是,这次多亏了应宁小姐的理解和支持,好了,我们开始说正题吧。”
之后一员起身移步至中央黑板,继续分析:“往常,大宗毒品交易惯用隐蔽的‘埋雷’手法,但此次情报指向名为国际货轮‘海雾号’,我们有充分理由相信,其上很可能载有全部的毒品走私货物。”
“明日行动时,我们会确保全员装备无线通信设备。再次明确,行动定于明晚,利用码头演出作为掩护,主力小队将在九号仓库待命,粉蓝烟火为行动指令。验货同时,表演启动――”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会议,监视小组紧急报告:“‘海雾号’原定九点一刻进港,却在八点半突转航向,驶离原路线。”
“请示上级,是否即刻拦截?监视组担心毒贩逃逸。”
房间里,警察面面相觑。
“怎么突然后撤了?他这交易还做不做了?”
“没通知咱们取消啊!”
“难道咱们暴露了?被发现了?”
这一突发状况让会议室内的气氛瞬间凝固,警察各个神色犹豫,决策之重压在心头。
是否立刻采取行动,成为了一道棘手的选择题。
现在还不确定船上真的有货,万一是对方的空城计,贸然行动不仅会因情报失误而扑空,更会惊动对方,打草惊蛇,但若错过时机,这批毒品可能会永远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警察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了谢陆言,似乎在寻求他的见解。
谢陆言缓缓呼出一缕烟雾,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沉吟片刻后提议:“保持跟踪,静观其变。”
警方担忧地问道:“如果他们确实察觉到了什么,会不会放弃这批货,选择撤退?”
谢陆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云綦这个人,你们跟踪调查了这么久,但你们真的了解他吗?他可是17岁就考入麻省理工,高中时代就曾在国际竞赛中力挫常春藤盟校一众硕博,独占鳌头,拿下金牌的天才。”
“即便你们的包围网天衣无缝,云綦明晚一到,他的洞察力也足以找出破绽,行动依然难逃失败。”
警察追问其意,谢陆言眯起眼睛,深吸一口烟,他太了解云綦了,知道他不是会这么容易上当的人。
“他明晚本来就不会亲自现身,之前放出的消息,是抛给你们的烟雾弹。”
所以他故意留下线索,他赌他临走时会去奶奶那里,也赌他会看到那张纸。
他只要看到,就一定会来。
“等电话就好了,这笔交易他一定会继续的。”
谢陆言道:“明晚我也无需替身,我会亲自登船验货,你们放心,只要我出现,他必定会出现。”
警方出于安全考虑,面露迟疑。
谢陆言却笑了,继续说:“正好,我也有些家务事想和他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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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15日,春深露重的北京城,一场名为“雷霆扫毒”的高级别秘密会议在公安部大楼深处悄然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