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应t颔首走上前,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到司嫣身上,将人抱起往外走。
夜半飘起了雪,扫在司嫣红扑扑的脸蛋上,又冰又凉,她缩着脖子把脸埋进赵应t怀里,嗓音哝哝的唤:“……大人。”
“嗯。”
“大人。”
“嗯。”
司嫣漫无目的胡乱唤着,赵应t则不厌其烦的应声。
酒意搅的司嫣脑袋晕晕乎乎,那些不敢说的隐秘全都被放大,她想说,可是又有一个声音在阻挡她,不让她开口,她为难的用手捂住嘴。
赵应t看了眼紧捂住嘴,快把自己捂的不能呼吸的小姑娘,失笑问:“这是干什么?”
司嫣将手放下一点点,小声道:“我想说话。”
“那说就是了。”
司嫣把头摇成拨浪鼓,“不能说,不好。”
完了自己又委屈上了,轻撅着唇珠,瓮声瓮气道:“可我想说。”
往日小姑娘可没这么孩子气,赵应t只觉整颗心都被她软化,“那就可以说。”
司嫣不确定的看向他,对上赵应t笃定的眸光,翘唇一笑,“那我说啦。”
“好。”
“我喜欢大人。”她说着一把抱住赵应t的脖子,抱得可用力了。
“小嫣知道什么是喜欢吗?”赵应t笑问。
司嫣把头点的用力,发丝蹭在赵应t的脖子上,痒痒的似猫挠。
“可我怕大人不喜欢我。”前一刻还雀跃的声音转瞬就变得沮丧,她抬起眼眸,醉意迷离的乌眸内湿湿的像有眼泪。
“我什么都没有,像小草。”她两根手指捏在一起,比划一下,又举的高高,“大人是大树,那么高,可我马上就要长大了,长大了大人会喜欢我吗?”
司嫣问得小心翼翼,一双眼眸牢牢望着赵应t,带着细碎的光亮,赵应t有预感,他若说不会,小姑娘眼里的光一定会瞬息熄灭,他又怎么舍得。
而且,小姑娘不会知道,她是他永世的唯一所求,没有她,他才是没了灵魂,空有躯壳。
“当然。”
司嫣眼里亮出一片星海,高兴的晃了晃脚,“那大人会娶我吗?”
“当然。”
“会永远与我在一起吗?”
“当然。”赵应t说完,接着道:“我求之不得。”
*
宿醉清醒后,司嫣整个人都头昏脑涨,浑身更是没有力气难受的紧,看着熟悉的床幔发呆,显然还没回过神,她不是在沈府,怎么……
赵应t来看她,对上她茫然怔懵的双眸,便知她将喝醉后的事都忘了。
“感觉好些了吗?”赵应t轻抚她的额头问。
司嫣小幅度摇头,“我喝醉了吗?”
她浑身发软,嗓音也如昨夜那样软乎乎,她压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的府中。
“还醉的不清。”赵应t点点下颌,失笑说。
司嫣怔怔眨眼,有些不能接受,她见过一些喝醉酒的人发酒疯,又是吐又是哭的,自己不会也那样吧。
司嫣窘迫掩面,眼看是想把自己埋进床底去,赵应t笑说:“就是喝醉睡下了,你第一次喝酒,喝醉也是正常。”
得知自己没闹出笑话,司嫣这才长舒出一口气,暗暗下决心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喝酒了。
年关一过,赵应t也忙了起来,老爷子即将抵达都城,月泉首领也向天下人散出消息,将向天地请命,为神女测算天命之人,消息很快在百姓中流传,百姓无疑认定,能娶神女者乃是天命所归,真正的江山之主,。
而这也是老爷子想看到的效果。
平山王赵骁在三月抵达都城,赵应t和赵循一同出城相迎,赵循骑马行在赵应t身侧,偏头一脸狐疑的问:“二叔,你怎么总也不让我去你府里坐坐。”
赵循其实是听了些谣言,也不算谣言,他早就知道二叔救了一女子带在身边,只是来了都城后,更是听人说二叔对那女子不简单,那他可不得要去看看。
赵应t不紧不慢的说:“你若寻我有事,日日都有机会说,偏要上我府里是为何?”
赵循自然不好说自己就是好奇,笑笑把这茬揭过。
赵应t则问:“我听闻你打算南渡。”
赵循慢悠悠的牵着马,“二叔也知道我不堪大用,如今天大大定,我爹又得看我碍眼,省得他又处处挑我刺。”
赵应t轻笑,“那你这会儿就可以拍马走了人。”
“那不是我早晚还得回来,这回要是不在我爹和爹爹跟前孝顺几天,下回再见,不得把我腿撇了。”赵循说着朝赵应t一挑眉,“二叔说我考虑的可周全?”
赵应t但笑不语,回到府中,已经是傍晚,司嫣还在等他用膳。
赵应t接过碧潭递来的碗筷,对司嫣道:“接下来我怕是要忙,不一定能日日回来陪你用膳,下回就自己先吃?”
司嫣知道平山王已经到了都城,在登基之前,大人必定会十分忙碌,她乖巧点头,“我知道了。”
赵应t想了想,又道:“近来城内在筹备迎接月泉族长和神女的事,难免有人浑水摸鱼想生乱子,稳妥起见,近来便不要出府了。”
赵循还在都城内,前世,两人便是因为意外相见,而后赵循对她一眼倾心。至于他,便是在后来利用了这点,哪怕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这么做,也不想让两人相见。
其实无畏,但这就像是他的心魔。
“好。”司嫣不疑有他,颔首应下,她原也不爱走动,一般出府也是因为陪沈梓瑶。
赵应t听得她答应,弯唇缓缓而笑。
……
很快到了花朝节,也是司嫣的生辰,赵应t原意这一天都会陪着小姑娘,老爷子却忽然派人来急召他入宫议事。
赵应t蹙眉看向老爷子的亲卫,“父亲可有说是何事?”
护卫摇头,“王爷不曾说。”
一旁的司嫣在这时开口:“想来王爷是有要事,大人快去吧。”
赵应t朝她歉意道:“我会尽快回来。”
司嫣双手在袖下偷偷攥紧,点头说好。
离开前,赵应t又一次叮嘱:“不要出去,等我回来。”
司嫣心虚的把手攥的更紧,见赵应t在等她回话,立刻乖巧的嗯了声。
待赵应t转身离开,她眼里就流露出挣扎,她的生辰是花朝节,也是女儿节,她从前就知道,有姑娘在会在这日拜花神,祈求能遇如意郎君,她藏着心思不敢说,便也想去对花神娘娘祈愿。
本来想着今日大人一直在,自己也没机会去,没成想平山王那么巧召大人进宫,正是机会,可自己又答应大人会等他回来。
沈梓瑶来送贺礼时,司嫣正纠结的把手绢绕成结。
见她这样,忙问:“怎么了你,心事重重的?”
司嫣还在支支吾吾,沈梓瑶凑近问,“可是因为二公子?”
司嫣呼吸一滞,“你为什么这么说。”
“这不岁节那夜,你喝醉酒自己都说了!”
司嫣脑子嗡的一下,浑身血液都凝住了,什么叫都说了?
沈梓瑶盯着她看,确认她真的什么都不记的了,才把事情都说了一遍,司嫣呆呆地做不出一点反应,“那大人……有没有听见。”
沈梓瑶摇头,也不确定,“我不知道。”
司嫣心乱到无法平静,她现在不知道大人听到了没有,若是听到了,如果他不喜欢她,应该就会刻意避她,可是没有……
司嫣慢慢攥紧手心。
也有一种可能,是大人没听见,她现在已经不能分辨了。
“难怪上回你言辞凿凿说不嫁,那些男的与二公子比起来,可不是连一根小手指都不如,”沈梓瑶说着忧心忡忡的蹙拢眉心,“可他二公子啊,等王叔登基,他就是皇子。”
虽然沈梓瑶没有明说,她知道,她是在提醒她,司嫣抬手掩面,沮丧低迷。
沈梓瑶见不得她这样,“我想二公子也是对你有意的,那日你喝醉了,他把自己的大氅给你,还将你抱回去。”
司嫣没说话,大人一直都待她好,她放下覆在面上的手,“你陪我去花神庙吧。”
沈梓瑶立刻反应过来,“你是想去拜花神。”
司嫣点头,大人入宫一时半会儿一定回不来,她加紧一些,赶在大人之前回来就是了。
花神庙里络绎不绝的姑娘捧花来献给花神,司嫣也将花放到供台上,诚心向花神祈愿,让她可以长长久久的与大人在一起。
祈过愿,司嫣转身往殿外走,准备去找沈梓瑶,然而石阶上人挤着人,她脚下踉跄,手边没有抓扶的东西,眼看要跌跤,自旁横探过来一只手臂,挡在她身前。
“姑娘小心。”
司嫣慌乱之中抓住那人的手,站稳之后立刻放开,口中忙不迭道谢:“多谢。”
司嫣说着抬眸,声音噤在唇边,目光怔怔,眼前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眉宇间,竟和大人有几分神似。
赵循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在看清司嫣容貌的那一刻,划过惊艳,一时竟忘了挪开手。
还是司嫣先反应过来,欠了欠身,“多谢公子。”
赵循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竟然如此冒昧的盯着人家姑娘看,立刻移开目光,前所未有的不自然,让他说话都变不利索,“不,打紧。”
赵循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姑娘没摔着吧。”
司嫣摇头,“我朋友在前面等,就先告辞了。”
赵循点头,往旁边让了一步。
直到人走远,视线都还锁着她。
*
赵应t离开皇宫,等在外头的陆吉便上前道:“公子,府上护卫来传,说姑娘去了花神庙。”
赵应t眉心微折,走上马车,吩咐陆吉往花神庙去。
……
司嫣找到在小摊前挑花串的沈梓瑶,拍拍她的肩,说:“我们回去吧。”
沈梓瑶站起身,两人沿着步道往花神庙外走。
“吧嗒”一滴水落在脸上,司嫣抬头看向天空,不确定的说:“下雨了?”
话音才落下,噼里啪啦的雨滴就没有征兆的,如瀑般倾落了下来。
沈梓瑶失声道:“真的下雨了呀!”
周围的人全都到处找地方避雨,司嫣也被沈梓瑶牵着躲进一处石亭。
两人互相拍着身上的水滴,沈梓瑶嘀咕道:“怎么好好的就下雨了。”
司嫣望着茫茫的雨幕,心里泛起焦急,若再不回去,只怕大人就要回来了。
倒不是不敢让大人知道她出来,只是不敢让大人知道她来这里。
“姑娘?”
正焦灼,一道陌生的清绢嗓音传来,司嫣转过头,“是你。”
是方才那人。
赵循正懊悔没有问她的名姓,这就因为一场雨又遇见了,莫非是缘分不成。
被司嫣挡住一半身影的沈梓瑶探出头,“赵循?”
“梓瑶。”赵循声音微诧,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一走,“你们认识?”
高梓瑶则好奇反问:“怎么你们不认识?”
看了眼两人的神色,高梓瑶出声介绍:“这是二公子的侄儿,赵循。”
司嫣恍然轻笑,原来他是大人的侄儿,难怪她觉得有些相像。
赵循见她笑起来眉如弯月,秋水剪的瞳里雾波轻泛,让他生出一种会溺进去的错觉。
正看得痴,便听沈梓瑶又介绍:“这位就是司姑娘。”
……
雨一直不见小,赵循让小厮牵来马车送两人。
司嫣着急赶回去,便先送了她,她下马时,雨还在下。
司嫣抬手挡在额头小跑上石阶,一柄伞撑过头顶,抬眸,是陆吉。
她轻眨眼,呼吸也慢了下来,陆吉在这,那说明大人已经回来了。
“姑娘回来了。”陆吉唤了声,笑道:“大人在书房等姑娘。”
……
司嫣一路都在绞尽脑汁想,该怎么解释自己出府的事,若是如实说,一切便都藏不住了,她还是没有勇气……
司嫣心神不宁的去到书房,门半掩着,她将手贴到门上,轻推开。
阴雨的天,使得屋内也昏暗一片,她推开门,一丝光亮也跟着进去,赵应t坐在书桌后,一手搭在扶手上,看起来一如往常般闲适。
应当没有生气……司嫣思忖着唤:“大人。”
“去哪里了?”赵应t在笑,声音却没有笑意。
在看到赵循看她的眼神时,他就发现自己克制多年的情绪在失控边缘,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哪怕只是他们站在一起,都足够刺激他的神经。
司嫣支吾了一下,眼睛里满是挣扎,反复纠结着要不要将她心思都说出来,每每到嘴边,盘桓一圈还是退缩了。
司嫣避重就轻道:“阿瑶说让我陪她出去走走。”
赵应t未置可否,“你过来。”
司嫣心里似有预感般忐忑起来,慢慢走过去,赵应t也从靠坐的姿势改为直起身,慵懒的影子拉直,他探手拉起司嫣的手。
“答应了等我回来,却自己出府。”赵应t缓慢说着,轻轻点头。“不仅如此,还撒谎。”
极缓的声线,却把司嫣的心弦绷紧似一张弓。
“这一次,还是不说原因吗?”
大人生气了,这是司嫣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他的不虞,原本挂在墙上的戒尺,也被摆在桌上。
她心乱如麻,下意识遮掩,“不是的。”
赵应t极快的拿起戒尺,啪的一声落在司嫣掌心,细细的刺麻,算不的多痛。
但那声清脆的声响,直接让司嫣纷乱的情绪溃不成军,双眸霎时通红一片,分不清是委屈还是羞愧。
她想攥拢掌心,藏起自己的狼狈,指尖却被尺身压着,袒露的掌心,就像她随时会暴露人前的心思。
司嫣找不到掩藏的法子,只能胡乱道:“今日是我生辰。”
她想大人一定会心软,紧接着响起的声音却一点慈悲。
“生辰便可以犯错了么?”
伴着他嗓音一同响起的,还有戒尺打在掌心的清脆声响。
“呜……”轰然的窘迫和羞耻一涌而上,司嫣泛红脆弱的掌心颤缩,比起似痛非痛的刺麻感,那股禁锢的压迫感和戒尺带来的威压,才是真的让她招架不住。
“若是事出有因,那么可以既往不咎。”赵应t步步紧逼,盯着小姑娘噙满挣扎的眼睛,容不得她有一点逃避的说:“当然,也可以松紧往后我再不过问你。”
司嫣慌了,聚泪在眼下,摇头央求,“不要……大人别不管我。”
赵应t心脏缩了缩,继续循循善诱:“那嫣儿告诉我,都瞒了我什么,什么原因都可以,只要是嫣儿说的,都可以,在我这里,嫣儿想什么做什么都可以,但是我要你亲口说,亲口明明白白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