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多嘴一问他们准备去哪儿,布莱恩二话不说地把他一并带来马伦的庄园。
林明夏以为是朋友之间的小聚,当她看到马伦一身西装领结,站在门前招待客人时,心里倍感背叛。
“你似乎没告诉我是个正式的派对?”
“哦,”布莱恩把车钥匙交给佣人,“马伦姐姐刚好从国外回来,你懂的,他姐一向喜欢隆重华丽的派对。”
“我不觉得我这身衣服能衬得上这场合。”
林明夏想着跨年夜就是到酒吧蹦迪倒数,身上的性感包臀短裙,显然在这种场合上不了台面。
“有什么关系?”布莱恩耸耸肩,他完全不在意,“没人会去议论未来女主人的穿着打扮。”
她一阵无语,更想打死布莱恩了。八字没一撇的事儿,他说得冠冕堂皇。
看出她的窘境,安瑞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它搭在她身上。
林明夏大感意外,外套上还留有余温和淡淡的香水味,充斥着她的鼻子以及内心,掀起涟漪。
他语气不悦,“天气那么冷,你还敢穿这么少?”
“要你管。”她拢紧外套的领子,小声道。
正如布莱恩所说的,到场的宾客都是马伦姐姐的朋友或是生意上的伙伴,也有特别浮夸的打扮,夺人眼目。马伦仅仅邀请几位熟络的好友,此时正坐在饭厅里喝上红酒小聚,气氛颇为轻松。
他不反感布莱恩带来新朋友,相反地,在他听说是林明夏的朋友时,对安瑞更加好奇了。
他加入布莱恩和安瑞的谈话,望着在远处和几位女性朋友聊得欢的林明夏,心里越发喜欢这个东方女孩。
“你们不觉得夏很漂亮吗?我从没见过比她更有征服欲的女孩。”
布莱恩知道损友又要开始他的彩虹屁,连忙打断:“好了好了,你的甜言蜜语跟我们说也没用。”
安瑞在一旁轻轻摇晃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马伦突然对他说道:“我想夏提起过你。”
“她有吗?”布莱恩笑道,完全不记得有这么回事。
“夏不是说过她有个从小陪在她身边的好朋友?我记得她说的名字里有个song。”
安瑞原本不怎么样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他扯出一丝讽刺的笑容:“可惜我的名字里没有song这个字。”
“是吗?”马伦道,“那是我误会了。”
见气氛尴尬起来,他飞快地转移话题,“你的口音听上去像是美式口音,你在那儿生活过?”
“嗯,差不多有七年的时间。”
马伦略有些不解,“那你怎么舍得放下那边的生活,来我们这儿?”
为什么。
安瑞在M国也同样思考过这个问题,他高中毕业后便到M国念书、工作,建立自己的人脉,社交圈子以及兴趣爱好。
他逐渐习惯那边的生活节奏,唯有过年过节才回到国内陪伴家人,或者和朋友们叙旧。
他原本可以安安稳稳地在铺好的道路一路走到底。
前提是他得忍受夜半里突如其来的想念,以及潜在内心深处的不甘。
安瑞不甘心这样的结局,他思考很久,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会导致后来的分离。
他用小号偷偷地关注她私人的ins帐号,她不常分享她的生活,最后几张照片停留在两年前。
——无与伦比的玫瑰庄园,一群人的聚会,以及不知道是谁给她抓拍的照片。
餐桌上的烛火映在她脸上,温柔的橘光映衬她白皙的皮肤,与周遭的环境形成色差。她低着头,一头长发被她随意地绾成马尾,几缕碎发随之落下,嘴角边那抹笑容,数不尽的柔情。
底下的配文是一行英文:“Rose with thorns. ”
岁月或许会给予她风雨后的平淡温柔,却褪不去她与生俱来的尖刺。
只不过那些,都与他无关。她往后的岁月,都与他无关。
安瑞息屏,继续专注在自己的繁琐事务上,企图让工作麻痹自己。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他于某天晨跑中突然想通,与其纠结于过去的错失、无所作为,倒不如把握当下,把错过的统统纠正过来。如果结局不尽人意,至少他争取过;如果结局得偿所愿,自是最好。
——
林明夏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她停下交谈,掏出手机一看,是条新年贺语。
——新年快乐!新一年,幸福快乐!
是曹本松发来的。
她走到人少的窗户前,拨通他的电话。
“喂?”他很快接通电话,那端传来许多杂音,“九号桌的饮料好没好?”
他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手上忙着泡茶,“等我一下。”
待他忙完,林明夏忍不住调侃他:“你餐馆的生意不错嘛,这几年都赚了不少。”
“过得去吧,反正能养活我的公主,一切都好说。”
林明夏被他这番肉麻话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你们都在一起多少年了,你的份子钱我都快花光了,怎么还不发喜帖啊?”
“你怎么像我老妈子?我妈都不催呢。”曹本松吐槽她,“说不定是你先结婚呢。”
“男朋友都没影,哪来的结婚?要不你给我介绍,我可不喜欢洋鬼子。”
大厅这时传来钟响,当它敲至第十二下,烟花忽地窜起绽放,点亮整个夜空,随之点点坠落,像似繁星布满整片天空。电话里传来曹本松的声音:“你那边12时了吧,明夏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她回忆起过去美好的时光,烟花一如既往地灿烂耀眼,“阿松,我好想念大家。不知道其他人过得如何。”
“肯定都好。”曹本松没停下手上的活儿,“先不说了,我这边有点忙,你好好享受你的新年假期。”
她挂断电话,望着窗外的烟花秀出神,陷入过往的岁月,丝毫没察觉安瑞来到她身旁,直到他出声才将她扯回现实里。
“你那天说的吃饭还作数吗?”
林明夏没回过神来,“嗯?”
“你上次说请我吃饭,还作数吗?”
她想起来有这么回事,本来以为他已经忘这事了,眼下再次被提起,她略有些迟疑,内心下意识地想与他保持距离。
安瑞看出她的犹豫,“忙得连一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吗?”
“是挺忙的。”她附和道。
“那两个星期后的周末呢?你应该忙完了吧。”
“好像有其他事情……”
安瑞打断她,“那就下个月,下个月总该有时间吧?”
“……”
林明夏放弃全部借口,安慰自己,不过是一顿饭而已,早吃早超生。
以他执着的性格,不达目的不死心。
“下周末吧。”她说,“楼下有间不错的中餐馆,我们去那里吃。”
“都行,我不挑。”
那位不挑食的人真到了餐馆,却是盯着餐单看了半天,没能做出任何选择。
林明夏抽出点单纸,熟练地填写食物名称,顺口一说:“你告诉我你想吃什么吧,我帮你写。”
安瑞勉强从一系列的川菜里挑出几样清淡的,一一报上菜名。他在国外这么多年,饮食向来清淡,对重口味实属无能。
“再来一杯清水。”他补充道。
“怕什么,这些菜都不会太辣。”
安瑞半信半疑,很快地,他迎来第一次的重击。
率先端上来的是水煮鱼片,林明夏示意他尝尝,他夹上一片鱼肉放进嘴里,瞬间被辣得直冒冷汗。
“林明夏你这个骗子!咳咳咳……”
他不小心呛到,连忙拿起水杯一口干。
林明夏吐糟,“有这么辣?”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其他菜陆续上桌,这次安瑞学聪明了,先把肉过一过清水,才敢吃下去。
林明夏倒是吃得挺舒坦的,毕竟她有阵子没来这儿吃饭,怪想念他们家的菜肴。川菜就是要够辣才有滋味嘛。
“你时常来这儿吃饭?”
“偶尔吧,不想做饭的时候会过来。”
“和布莱恩一起?”他涮着肉片,不经意问道。
她夹菜的动作一顿,瞄了他一眼,“我和他只是继兄妹的关系,并不亲近。更何况,布莱恩不吃这些。”
他仿佛松了一口气,近几日不断揣测他俩的关系,她的回答总算让心里的大石落下。
“听我妈提起过,阿姨后来结婚了。”他说,“你那时候一声不响就离开,我从国外回来还带上了你的礼物,结果人却没碰上。”
她忙着吃饭,嘴上敷衍,“都过去那么久了,提来干嘛?”
这句话不知触碰到安瑞哪个点,他沉默下来,气氛骤然变冷。饭馆里只有寥寥几桌,不似他们如此别扭,都聊得火热朝天,偶然间还能听见其他桌的大叔们用方言唠家常。
林明夏突然开口问他:“那你记不记得,高考前我给过你一叠情书?”
安瑞略有些印象,“记得吧,都被我处理掉了,怎么?”
她笑着摇摇头,给自己夹了一片莲藕,“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这件事。”
“……”
“那我的礼物呢?”
他一下就明白她所指的礼物,是刚刚提到的。
不是都过去了吗?不是不准他提吗?
安瑞内心堵着气,口不择言,“丢掉了。”
第6章
安瑞一直认为林明夏和曹本松两人走得近,是因为同班同学的关系。殊不知,林明夏在更早以前就认识曹本松。
得从她挨打的那一次说起。
她某次从补习班下课,几个女生边走边打闹,一时没注意,不小心撞倒她,挂在书包上的钥匙也随之掉落。
等她回家,发现钥匙掉了、有着备用钥匙的安太太一家回乡,又急急忙忙地回去寻找。
她找了许久,找到篮球场附近时,有个男孩坐在石凳上,无聊地拍打篮球,看上去像是在等人。
林明夏走近,想问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串钥匙。
听到关键词,男孩停下手中的动作,“那钥匙长什么样?”
“就一把普通的钥匙,上面还有一个太阳的吊饰。”
男孩从口袋掏出一串钥匙,上面果然挂着一颗小太阳,是林明夏的没错。
林明夏接过钥匙,男孩又叫住她,“你要回家?”
她点点头。
他眼里闪过一丝担忧,斟酌半晌,最终还是开口,“你腿上的伤……怎么回事?”
林明夏后知后觉,自己穿了短裤出门,那些还没消散的鞭痕一一映入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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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再经过那个篮球场,她会下意识地寻找那个身影,他疾跑在球场,敏捷地穿梭在高个儿之间,把球运到篮筐下,从身一跃,球就这样投进篮筐内。他瞥见不远处的林明夏,朝她高兴地比个耶。
久而久之,林明夏和他混熟后才得知原来两人同年,期间也上了同一所初中、同一个班级。
打从第一次见面,曹本松不知为何对她照顾有加。
初二那年她和班长那群人闹纠纷时,自己在班上受到无理的排挤以及谩骂,也是他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这边。
“明夏,打着朋友名义来伤害人的,从来都不是真正的朋友。如果你觉得你会失去朋友,那我可以做你朋友,我会一直站在你这儿、保护你。”
他一番话,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中学的女生们热衷于搞各种小团体,她原以为是朋友的人们,却在背后插她一刀。这些尔虞我诈、成日议论别人的是非、撕逼搞事的友谊只会侵蚀身心。
她远离那群朋友,无视背后的指指点点和排挤。
若是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从而否定自己,那她早就死了。
她们不敢轻易招惹林明夏,主要是招惹不起她身后那班混混小子们。
只能嘴碎讽刺她抱上大腿。
这事被曹本松知道,他趁课间休息,老师还没进班的那会儿,拉过张椅子坐到班长旁边。
“听刘小易说,你到处和人讲林明夏缠着我?”
“造谣造得多了,活在自己的妄想世界里?”
“先说好,明夏是我朋友。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可以为了朋友插别人两刀的人。所以不想让你校园生活留下不愉快回忆的话,就闭上嘴巴安安静静地读书,明白?”
听出他话里的威胁,哪怕有再多不甘和不满,班长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
不知道是谁突然喊道,“老师来了!”原本还在吵闹的同学们顿时动作极速地返回自己的位置上,装模作样起来。
他坐回原位,林明夏从后门溜进来,经过曹本松座位时拍拍他肩膀:“阿松,今天陪我去打耳洞好吗?一排那种。”
“傻子,痛不死你。”
话虽如此,他还是陪着她一起去,在等待的同时挑了几副好看的耳钻送给她,见她通红的右耳又多出三个耳洞,“不痛吗?”
林明夏心情特别好,笑着说:“不痛啊,好看不?”
他笑出声。
“你真是……要不我也打一个?”
林明夏享受和曹本松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哪怕放学后和他们去篮球场看他们打球、去漫画店看漫画,总比一个人在家或是去安瑞家写作业轻松。她喜欢这种热闹的气氛,他们不似其他人势利眼,更不会肆意评判他人。
老师们从不阻拦他们的来往,毕竟她的成绩很差,劝不劝都徒劳无功,还不如盯紧二班的安瑞和温思茜。
新的学年,安瑞和温思茜的绯闻稍微消停一点儿,但偶尔还是会受到其他人的调侃。
比如班上同学把他们俩的座位安排在一起,仅仅隔着一条走道。
当事人无所谓,该坐那儿就坐那儿。
谁都懂,同学们看热闹不嫌事大,越大反应他们越是起劲。
他私底下约过温思茜,想要解释清楚。
“不好意思,林明夏可能是想整蛊我,却没想到把你牵扯进来,让你被误会。我替她给你道歉。”
温思茜笑问:“你为什么要替她向我道歉呢?做错事的人不是你,你不必为谁向我道歉。”
应该道歉的是林明夏。
她有一双笑眼,笑起来特别甜,加上为人温柔和气,不乏追求者。她家庭出身特别好,在那个年代,能配有司机接上下学的孩子,少之又少。
林明夏和曹本松放学后在学校对面的奶茶店边聊天边等人,无意间瞥到司机为温思茜打开车门,推了推曹本松:“快看,是温公主。”
“哦?抢了你竹马的人?”他顺势望过去,只剩下司机上车的背影。
林明夏虽然讨厌他俩,但不得不说:“你不觉得公主配王子,才是天经地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