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曹本松开玩笑:“那你在里面扮演什么?小矮人?”
“我在里面什么都不是。”
他一愣,“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的笑话很烂。”
林明夏这次倒是配合他,“我想演皇后,亲手把毒苹果送给王子。”
曹本松想要继续说些什么,随着曲哲炆他们的到来,话题被逼中断,“哎,外面天气热死了!”
“你们等了很久?”张益袆问道。
“我和阿松也是刚到不久。”林明夏说,“你们想喝些什么,我帮你们点。”
“我要珍奶半糖去冰!”曲哲炆挑个位置坐下,张益袆倒是无所谓,“跟他一样吧。”
她来到柜台点餐,在等餐的空档无意中瞥到角落里那群女生们。她们激动地讨论昨晚电视剧的剧情,其中一个女生想插入她们的话题,却被选择性无视。她缩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样子让林明夏不禁多看两眼。
“妹妹,你的奶茶好了。”
店员捧来两杯奶茶,林明夏顺势拿起,不以为意地回到曹本松身边。她把奶茶递给曲哲炆,随口一问他们在聊什么。
眼见人齐,曲哲炆掏出一张通知单问他们:“迎新晚会,去不去?”
——
学校每年都会辞旧迎新,举办一个迎新晚会,和全体师生一起庆祝新的一年。林明夏见识过两年的迎新晚会,确实热闹,有各种表演,同时也会在校园里支起各种摊位,形成一个小小的夜市。
而她的同桌,新转来的转学生却是第一次见识迎新晚会。
她带着何双双穿过一排排的档口,终于和曹本松他们汇合——他正和曲哲炆几个朋友靠在角落聊天。
曲哲炆把刚买来的章鱼小丸子塞进林明夏手里,“快尝尝,巨好吃!”
林明夏毫不客气地和何双双分食了这一盒的小丸子,末了被她好意提醒:“明夏,你嘴角沾到酱汁了。”
她闻言抬起头,小花猫的样子被瞧个正着。
“林明夏你这样子好好笑。”曲哲炆先行笑道,被她狠狠一瞪。
“唔。”林明夏空不出手,表情惨兮兮地。
何双双拿出纸巾帮她拭去嘴角的酱汁。
曹本松问她们:“你们想先去哪里玩?”
曲哲炆先抢答:“我想玩枪击游戏!”
“枪击有什么好玩的?”一旁的张益袆则不屑,“捞鱼如何?我刚刚看到人好多,好热闹。”
想起何双双没经历过迎新晚会,她便道:“双双,你来决定,我们今晚陪你。”
何双双碍于两道炙热的目光,苦恼着要怎么回答才不得罪人。
“我……要不我们先去礼堂看表演,再去玩射击和捞鱼?”
曹本松附和道:“那就去吧。”
张益讳和曲哲炆还在嘀咕‘表演有什么好看的’,就被林明夏一人一手拉着走。他们来到礼堂,早已坐满了人,黑压压的人头。他们站在后头,离舞台有些距离,隐约能看到个大概。
舞台上在表演相声,林明夏双手抱胸静静观看,听到有趣的部分也随着观众们大笑。相声之后的节目有些无趣,曲哲炆和张益讳不断交头接耳说悄悄话,倒是曹本松看得津津有味。
好不容易熬过无聊的话剧节目,主持人惯例地介绍下个节目,“有请我校的管弦乐团为大家带来精彩的演奏。”
灯光应声暗下,台上的工作人员迅速摆放好乐器和椅子,而乐团人员有秩序地进场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灯光再次亮起时,温思茜已经站在指挥官的位置,朝台下的观众鞠了一躬。
曹本松第一次目睹真容,她打扮得特别漂亮,一头顺发被她半扎着,温柔的气质搭配姣好的面容,一举一动都夺目迷人。
他回头和她小声叹道,“确实是公主本人。”
林明夏:“……”
演奏开始,温思茜不急不缓地指挥着,林明夏倒是没在认真听这场演奏,反正她听不出其中曲目,也因此产生不了共鸣。
和她有相同想法的还有曹本松一行人。
只有何双双小声道:“是斯拉夫舞曲E小调。”
“啊?什么夫妇曲?”
何双双又重复一遍。
她往台上望去,眼尖地捕捉到安瑞那熟悉的身影,这才明白夫妻曲的意义。
她从来不知道,安瑞也在管弦乐团里。
——
林明夏在表演中途去了下厕所,却没料到再次回到礼堂,已不见曹本松他们的身影。
她想起曲哲炆说过的话,便走出礼堂,打算去捞鱼摊位捞他们。
安瑞刚好从舞台下来,见她朝夜市的方向走去,略过前来寻他的温思茜,急忙跟上去。
“林明夏!”
他的声音被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林明夏毫不犹豫地往前走,直到在鱼摊前停下脚步。
如同张益讳所说,一群人围着大盆,用小小的捕渔网,不断捞鱼。
只是那捕渔网并非正常渔网,而是用纸制成,在水里时间长了就会破掉。
“老板你这个渔网不好捞啊,我都捞了十几分钟,捞破好几支,一只鱼都没捞到!”
老板嗤之以鼻,“捞鱼也是要有技巧的,你看我啊。”他随即拿过旁边的一支捕渔网,手快地往水里一捞,捞起几只小小的孔雀鱼。
那人越捞越气,老板的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他一定要把这盆里的鱼全都捞光!
林明夏本想着边等人边看热闹,安瑞措不及防地从她身后冒出,“你想玩?”
“哎!”她吓一跳,“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喊你,结果你越走越远。”他再次问道:“你想玩?”
林明夏看着那个一碰水就破的纸渔网,心中一动,“玩啊。为什么不玩?”
她不信她捞不上一只。
第7章
她朝老板喊道:“给我两个捕渔网。”
她把其中一个分给安瑞,老板给他俩另一个大盆,里面满满都是幼小孔雀鱼——一只都捞不起就说不过去了。
两人蹲在大盆前,面面相觑,谁也不轻举妄动。
安瑞率先去捞,他下手没个轻重,一个不小心,纸渔网就破了。林明夏在一旁看他丧气的模样,顿时乐得去尝试。
结果乐极生悲。
“你的渔网好容易破啊。”她抬头向老板抱怨道。
老板摊手作出无奈状。
安瑞则在一旁再接再厉,全神贯注地留意鱼的走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成功捞上几条小鱼。
他拿过林明夏的小碗,就这么把鱼放进去。
“轻轻松松。”
林明夏捞几次,次次纸破,她捞得心累,干脆把网丢了,在一旁指挥安瑞。
“那条,对对,逃得飞快的那只!”
“左边一点,不是,你靠近我这边……”
他听话地往她方向靠拢,果然一捞就捞起她要的那只。
他兴奋道, “碗!快!”
万一让小鱼挣扎破了纸网,那全白费功夫。
她连忙递过去,安瑞刚把那只小鱼放进碗里,老板就按下秒表:“时间到了。”
老板接过她手里的碗,将小鱼装进塑料袋里,打包好拎给安瑞。
“你的。”
他转眼就把小鱼送给林明夏。
“谢谢!”林明夏欣然接下,这些小鱼深得她心,“明天放学我去给它们买个好看的鱼缸养着。”
安瑞看着她的笑颜,心情愉悦,“你刚刚来看我表演了吗?”
她点点头。
“夏夏!”
他的视线越过林明夏肩膀见到来人,瞬间沉下脸。
她闻声回头,发现何双双他们一群人找过来了,同行的还有温思茜。
何双双说:“夏夏,我们找你好久,原来你在这儿捞鱼。”
“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你们都走了,我只好来这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你们。”
曹本松注意到她手中的塑料袋,以及……身旁的安瑞。
他似乎不太喜欢这群人的出现。
曹本松一把拉过林明夏到身后,“既然找到了,那就走吧。”又对随行的温思茜说道,“温倩倩,你的人也找到了。”
温思茜被喊错名字也不恼,她走过去挽起安瑞的手,“我们走吧,其他人都等着呢。”
曹本松护着她的动作落入他眼眸,安瑞什么也没说,跟着温思茜转身就走。
林明夏拽紧手中的塑料袋才不至于让它掉下去。
——
迎新晚会结束了一段时间,同学们依旧沉浸在玩闹的气氛里,完全没有意识到明年升高一的重要性。
除了少部分人群。
比如一班、二班的学生们,以及何双双。
何双双曾问过她:“文理分班,你考虑过这个问题么?”
林明夏问:“理科难吗?”
“难。”何双双毫不犹豫地说道。
那不就得了。
以她的成绩,还需要去考虑文理分班?
“我就去文科混混日子吧。”
她这次的月考又考砸了,和曹本松他们几个包揽班级的最后几名。班主任不止一次点名批评,上课总是有意无意地为难他们,曹本松干脆逃课去。
却没料到惹祸上身。
他被停学了。
班主任的车侧后视镜被人恶意打破,据当时在场的女生说明,是曹本松干的。正值上课时间,周围并无人经过,在场的人只有她和曹本松。
班主任气得火冒三丈,在训导室嚷嚷着要他退学,对纪导仅让他停学的决定,愤愤不平。
“老纪,你护着他有用吗?这种不读书又整天闯祸的学生,你指望他有多大出息?!停什么学,我车子的维修费找谁负责?!”
纪导被她的大嗓门嚷得头疼,“我已经通知他父母了,如果真是他干的,那他们肯定会负全责。”
“什么叫真是他干的?就凭他嘴硬不承认,你就觉得不是他做的?!”
纪导头更疼了,曹本松一口咬定不是他做的,让整件事麻烦起来。他不能随意下结论,如果真不是曹本松做的,退学那么大一件事,那不是毁人一生吗。
他不得已劝道:“总之我会彻查事情的经过,肯定给你个交代。”却没法平息班主任的怒火,她连珠炮似地抱怨以此来轰炸他的耳朵和脑袋。
敲门声打断他俩交谈,他朝门口的方向望去,是二班的温思茜。
“老师,我是来拿二班的纪律本和历史作业。”
“在这。”他指向角落的桌子,上面摆满作业本,温思茜确定没落下任何一本后便捧着一叠作业本离开训导室。
林明夏心情和纪导一样糟糕,她放学就去曹本松打工的酒楼找他。他正收拾着桌子,被人挡住去路,定睛一看,是明夏。
“为什么被停学也不告诉我?曲哲炆是你的兄弟,难道我就不是你的朋友吗?”
“曲哲炆那个大嘴巴。”曹本松小声咒道,用桌布包裹肮脏的餐具,一股脑地扔入旁边的推车,“就算回去上课,班主任也会想方设法地找麻烦,还不如在这里打工赚钱。”
她急道,“那你怎么没告诉他们,明明是那个女生打碎了车后侧镜,嫁祸给你。”
她从曲哲炆那儿听来,那女孩没有料到曹本松会出现在现场,所以在训导室干脆把所有过错推到他身上。
“我说了啊,他们不相信,我能有什么办法?换个立场,一个小混混和一个女生,你更愿意相信谁是加害者?”
她顿时无言以对。
见领导朝他们的方向望过来,曹本松扯住她往外拽,途中和关系较好的同事打了个招呼,同事立即领会到他的意思,补上他的空位。
他带着林明夏来到后巷,从口袋里摸索出盒烟,“来根?”
林明夏拍开他递过来的烟草,她不抽烟。
“这样不好吗?”曹本松低头点火,一口一口抽着,片刻才道,“反正我也不喜欢上学。停学了更好,不耽误我赚钱。”
林明夏恼得一拳挥在他胳膊,“被人冤枉退学,能一样么?”
他倒吸一口气,“林明夏!你那么大力气,胳膊都要断了!”顾不上掉落在地的香烟,疼得捂着手臂直皱眉头。
“少来,我下手明明很轻。”
他下颚紧绷,说不出半句话。
她瞧他痛苦的神情没有半分作假,连忙拉过他的手臂,卷上衣袖,他手上的伤痕触目惊心,是被棍子打的。
“你的手怎么回事?!你和人打架?”
曹本松挣脱开来,忍住疼痛将衣袖拉下,“是我爸打的。这不是第一次。他每次动手,都是往死里打。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那么照顾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我误会你和我有着相同的遭遇,都是生长在充满暴力的家庭里。所以啊,上不上学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明夏,我现在只想要赚钱,逃离那样的家庭。”
——
“所以呢?阿松和你说了什么?”曲哲炆从柜台拿过奶茶,放在林明夏面前。
“他忙着赚钱呢。”林明夏插上吸管,啜了一口珍珠,眼神乱瞟,落在角落那群女生身上。
“他没怪我大嘴巴吧?阿松不想让你担心才不准我们说的。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啊?……喂,别不理我。”
张益讳顺着她的目光,扭头去看,意外发现那群女生里竟有他熟悉的面孔。
“你认识邱子宣?”他问林明夏。
她一愣,“邱什么?”
“那个,就是那个中分马尾的女生。”张益讳给她指出,那个中分马尾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笑得正开怀,“听说她那小群体整日霸凌排挤自己班里的同学。”
林明夏回想起那天的后续,她追问曹本松那女孩的名字。
曹本松这人有个弱点,他记不住别人的名字,除非是特别熟悉的朋友,否则任何名字在他那儿都会被改成新花名。
他努力回忆,“我有些记不清。名字有个邱,好像是邱轩轩?”
“认真点!”
“要不然,邱晓秄?”
林明夏拎起书包,迫不及待要去找曹本松和他再次确认,“我有事,先走了。”顺带拿走桌上的奶茶。
阿松不能就这样被退学,至少不是这个时候。她一直都知道阿松和外面的混混玩在一块儿,如果他真的辍学了,难保不会误入歧途,她不希望阿松的人生陷入泥潭。
哪怕是出社会打工,人家都想请个高学历的,谁会愿意去选择次等的。
阿松的人生绝对不能,变成次等。
她到酒楼没见着曹本松,反应过来,又去了上次他带她去的后巷。果然曹本松依靠着墙抽烟歇息,神情略有些疲惫,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