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开封的咖啡粉,片装的奶酪,同样片装的面包,甚至还有包装完好的巧克力棒。
比较可怕的是,这种巧克力棒偶尔在片山翼家也能看见,难道她很久之前就开始……?
不,还是别想太深比较好。
诸伏景光制止了自己跌入思考深渊的想法,直起身子来,环视了一圈四周。
zero人很好地也在办公室帮忙到处找,另一个不认识的人则毫不嫌弃,已经用垃圾桶里翻出来的面包和奶酪组了个简易三明治,很不见外地开始吃喝了。
或许,这间办公室、甚至是这家公司都只有这一张巫术纸。
“我们出去看看吧。”
苏格兰最终只能如此宣布。
除非到走投无路的地步,否则他是不希望自己这个节点死去的。
虽然琴酒话里话外有些怀疑他的意思,但琴酒那个人说话一贯如此,如果真掌握了确凿证据,应该早就拔枪杀人了。
「苏格兰」在组织中的位置已经快能接近核心了。尽管他资历尚浅,但经过了几次仪式举行、藏宝地探险之类的事情后,再加上他带去的那些资料,「那位先生」对苏格兰的信任有目共睹。
局里那边不清楚他为什么升的这么快,以为是他能力特别优秀所以得到提拔重用,在更关注他心理健康情况的同时,也几次三番劝告他,越是走到关键的地方,「稳」就比其他一切都重要。
「不用太在意进度,我们已经比上头部门快老多了。」
——这是某次联络中,一个经验略显欠缺的后辈所说的话。
一般警方派出去的卧底之间互相也是不知道身份的,那次让诸伏知道了组织内部还有其他卧底的存在。现在看来,说不定指的就是……
“你又想干什么,苏格兰?”
金发的波本对上他的视线,停顿了一两秒,马上摆出一副略带敌意、却又不绝对排斥的态度。
对一个初次见面就对自己做了莫名其妙失礼举动的上级,这是非常恰如其分的反应。
不愧是zero。
诸伏景光在心里佩服了一下幼驯染的高超演技,马上也摆出相应的冷淡态度来:“不做什么。我们出去,继续找那种纸。”
“……就是你刚才用来印我脸的那种?”
“没错,”苏格兰点头,反问:“有什么问题吗,波本?”
“不,当然没有,苏格兰。”
波本同样阴阳怪气地回答。
克利夫顿吃喝完毕,看他们吵架还快乐地吹了声口哨:“我们不如分头行动,这样效率更高,如何?”
“一般在恐怖电影里分头行动的最后都死了。”
“别这么悲观,小伙子。可你要是真担心我…这样吧,我就去楼下看看好了,那里应该不会多危险。”克利夫顿爽朗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波本的肩,又一次说起了他那奇怪的祷词:
“我们拜请守夜人,指引前路之神。守夜人令我们视物清晰,我们谅必不会走错路。*”
他高声笑着,毫无畏惧地打开门出去了。
剩下两个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有片刻没说出话来。
克利夫顿身上的神秘主义并非来源于他掩盖了什么秘密,灵感更高的人或许能隐隐约约察觉到,他并没有刻意隐瞒什么,只是比别人更理解了这个世界一点而已。
这种不可思议的气质使这类人在任何情况下都看起来游刃有余,好像没有任何东西能动摇他们的从容。
但诸伏景光很清楚地知道,有时候,强大只是一种错觉。
克利夫顿身上的辉光正与女巫所带来的黑暗不断地消磨着。而四楼,将会使他身上的光辉比此刻更暗一点,再暗一点。
“……我们也在这层看看吧。”
良久,还是诸伏景光率先开口这么说。
波本自然无有不可。
两个人打开门出去,经过中间电梯的时候,好巧不巧,电梯门正好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
降谷零原以为是克利夫顿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想到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那个早上翻垃圾桶的黑框眼镜。
“……两、两位同事,早上好。”
看到波本两个人,青年显得同样慌张无措,还是紧张地伸手对他们打了个招呼:“还记得吗,我们在大厅的时候见过的,我是布、我是帕斯特纳克!”
不管怎么说,看起来挺好说话的。
波本心里有了个想法,他立刻扬起让人眼花缭乱的笑容回应:“早上好,帕斯特纳克先生。能再次见到你真是让人太高兴了,其实现在有件正在困扰我们的事,不知道能不能请求你帮个忙……”
两分钟后,苏格兰手里多了一张巫术纸,仔细看还能发现边角上沾了两滴血。
第28章
在确认了这就是苏格兰所需要的巫术纸后, 波本笑着对青年说:“非常感谢,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作为报答,有什么我们能够帮助你的吗?”
帕斯特纳克温和腼腆的表情一下又紧张起来:
“不、不, 就是……两位知道巫术纸的话,难道也是为了、那个、而来的吗?”
或许这是个套取更多情报的好机会。
波本和苏格兰对视一眼, 后者压低声音:“你是说……女巫?”
“原来你们也、……真是太好了。”帕斯特纳克肉眼可见地身体放松下来。
本身找到与自己境况相同的人就会让人产生心理安慰。而且起码目前为止,帕斯特纳克对这两位新同事的印象都很不错:
他们既不会突然发狂攻击人,也能够正常沟通, 看起来是两位十分优秀的人才。
如果有了他们的帮助,自己也许能更快地完成任务吧。
在对待第一份工作的同事们时,帕斯特纳克身上还残留着过分的真挚之心,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就选择对面前的两个人说:“其实关于这份工作, 我已有了一些头绪。或许你们愿意和我一起?”
波本脸上的笑意愈发亲切:“要是我们能帮上忙就太好了,一起加油吧。”
诸伏景光在后面看完了全程。从点头之交到一起工作的好伙伴,整个过程演变不超过十分钟。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情报组。
相比之下, 诸伏觉得自己或许更像个单纯的狙.击.手。
……
你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过了一会儿看到龙博士从松田阵平的病房里走了出来。
这回她离开的时候步伐匆匆, 像是急着做什么事一样。
你知道自己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接下来, 龙博士会误将你送给A先生的那本书当作「无形之术的遗赠」, 设计去抢夺。而在炸弹犯A先生眼中, 龙博士想要的则是有可能揭发他犯案的证据。
这次任凭他在摩天轮, 医院还是警察局装炸弹来威胁,都不会有用了。
龙博士不会在乎的。
“这样就可以了?”
换回原来那身衣服的松田阵平坐到你旁边, 皱了皱眉。
“是的。”你矜持地点了点头, 说:“有时候想做成一件事,我们只需要一个机会, 以及一点点运气。然后上天会告诉我们结果。”
“……很久之前我就想问了,”松田阵平说:“你这种古怪的说话方式,是因为你信仰的那个宗教,还是因为你是归国子女、国文说的不太好?”
你很想站起来就走,但你是个讲礼貌的人,所以你说:
“不,是因为我读书多。”
他挑了下眉,不说话了。
医院人多眼杂,警察出没的频率并不算低。为了避免松田阵平被认出来,你们到附近公园长椅上去坐着等了。
天气很好,日头暖暖的。即使是冬天也不太冷。松田一到公园就找地方把脸上糊的病妆给洗掉了。
萩原研二画的妆确实惟妙惟肖,但不管再精妙的技术,毕竟是在脸上生造一层皮出来,憋闷是在所难免的。
“真不知道hagi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
松田在水池边上洗脸的时候,你听到他这么喃喃地说。
那些精巧密布着老人斑和皱纹的膏粉状物质在水流冲刷下慢慢软化,最终变成一滩污水流进下水道里。
附近没有其他人,你姑且认为他是在对你说话,仔细回忆了一下:“拉丁语,希腊语,3/4的梵语书。所有性相的2级密传。化妆是两年前学会的,在外面长时间戴着口罩不方便,他就买东西自学了化妆。”
你回想起他每次尝试不同妆容后,会刻意在你面前走来走去的样子,忍不住歪头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他做什么都很有天赋。”
“hagi会经常出门?”松田阵平的语气里有一点惊讶,好像你是那种变态监.禁犯一样。
你同样对他的态度感到困惑:“为什么不呢?”
除非需要他们的时候,平时你对信徒的要求就只有两条:忠诚和活着。
即使是你召唤出的行尸,大部分时间也都是有自己个人生活的。只有萩原稍微特殊一点,由于他在购入和调配物资上的才能兼职管家外,其余时间干什么你也不太管。
就算你是教主,信徒不愿意念书你也没办法强迫他们。
所以那天晚上在巷子里的时候,你才会对诸伏景光说他们没有对你的事业给予足够重视。
你在物色接班人了。
更确切点说,是在物色日后能托举你更加向上的、你的使徒。
虽然现在你还没有足够高级的【灯】相密传,但那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假以时日,再多组织探险队去几次藏宝地探索,再过五六年,你就能够像导师那样飞升至漫宿。
甚至于,自己单纯的飞升还比托举导师要简单不少。
但你太理解【灯】相了,不敢将信任托付给你这种无情之人。
所以你想,【启】或许也可以?
【启】是好奇与拆解的准则,与【灯】追求的辉光与绝对理性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也许、……你是说也许,【启】相的信徒同样能作为你的使徒,将你在漫宿中托举得更高呢?
于是这个冬日上午,在等待龙博士消息的间隙里,你站在日光明媚的公园中仔细地,认真地观察松田阵平脸上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想要从中读出他内心活动的痕迹。
他的脸在阳光下显得英俊极了,略显小麦色的皮肤还带有不可忽视的年轻光泽。他盯着你看了很久,忽然笑了一声,说:
“你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什么意思?”你诚恳地问。
“没啊,”他挽起袖口,露出小臂上流畅的线条,微微朝你挥手示意站远一点避免被溅上水滴:“只是想不通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在那时候爬上摩天轮代人去死的,之后还要特意把犯人引导给警察。我还以为是因为……”
你没跟他说龙博士现在已经变得心狠手辣,犯人A先生大概率会命丧黄泉而不是进局子的事情。
你追问:“是因为什么?”
松田说:“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你听不懂啊。
还想进一步追问的时候,水龙头中流出的水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墨绿绒布隐约浮现其间。
【我的圈套成功了!】
【一个对手不谨慎的刺杀行为最终使他自食苦果,他被逮捕了,尽管逮捕他的人并非是我。但现在,我的对手大概无法再成为我飞升路上的阻碍了——永远不能。】
【你获得了了「纳塔丽娅·龙博士:俘获!」、「人类尸体」*1】
你按耐下心中的喜悦,对松田说:“走吧,时间到了,我们去个地方拿点东西。”
这几年你逐渐发现,警视厅对【邪名】、【秘氛】这类传闻的调查并不会太深入,但是对【人类尸体】好像一调查一个准。
纳塔丽娅还以为自己在上世纪伦敦呢。
既然她被抓进局子了,不抓紧时间去她家里搜刮一下真的说不过去。万一她有什么你没见过的密教书籍和工具呢?
“请帮我打开门。”
站在纳塔丽娅住处的门前,你对松田阵平请求。
“哈?”他的表情称得上莫名其妙,但还是伸手拧了拧门把,然后对你说:“锁着呢。”
“……对啊,当然是锁着的,”你也开始困惑起来:“所以我请你帮忙打开它……你是【启】啊?”
他沉默一会儿,不太确定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撬锁?”
你点了点头。
松田阵平又沉默了。
他戴着墨镜叼着烟,双手插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姿高大挺拔,像一具为世人展示古希腊黄金比例身材究竟有多完美的雕塑。
过了一会儿,雕塑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出残影的手指迅速拨通了某个人的电话,不管那头有没有在听:
“你就不能管管她?你知道她今天带我出来干什么了吗?出来撬别人家的门锁!”
你听到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紧接着传出来萩的声音:
“小阵平,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现在你知道我去诈骗你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吧?”
松田阵平额角上青筋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