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吧。
你怀揣着这种恐惧去门口查看,发现敲门的人的确不是道格拉斯,是松田阵平。
是好消息,但也没那么好。
起码装作没人的策略是行不通了。他既然会这么目的明确地敲这一户的门,肯定是手里掌握有什么线索。
“片山,我知道你在里面,”松田阵平的敲门声维持着一种机械频率:“开门。”
你能从他表情里能看到一种、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强行破门而入的可能性。所需的物资条件都在这套房子里,现在也没时间像上次那样慢慢转移到其他地方……
敲门声在外面又响了几次,你很快做了决定:把人弄进来杀掉。
这次连茶也不用泡,直接用【镜中少女】强行停止他的生理功能。
你在做好准备之后,打开了玄关的大门。
就在那一瞬间,在你能通过视觉确认他的准确位置前,你失去了意识。
……
「好久不见。」
再睁开眼睛时,这是你在白色显示屏上看到的第一句话。
你茫然地站起来,以为自己重归于死亡。
不是简单地被枪击中要害、近距离接触炸.弹爆炸或是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那样简单的死亡。而是像第一次,你被迫以溶解的方式降临到这一重历史的、真正的BAD END。
那时候你就是在这片什么都不存在的纯白空间里,通过一台电脑显示器跟那位长生者沟通,完成了你身体的塑造的。
但进程机制中真正的BAD END到来前,会有一段明知要死但什么都做不了的等死时间。
别说你仍有很多秘密没被看破,就算卡牌的机制被完全解读,也不会有人能在一瞬间杀掉你。
「这不是死亡,你只是暂时失去意识了而已。」
在你开始试图给自己的死亡归因时候,显示屏上再次出现了新的字样:
「关于性相的事情,我仍想和你继续谈谈。」
“……好的,”你说,并礼貌地询问:“那么我在醒时世界究竟遭遇了什么事?”
「这个不能说。」
“……嗯,”你欲骂又止,克制地微笑起来:“您想跟我谈什么呢?”
无非就是些老调重弹。
关于「性相的界定并不是那么严格」、「中途更换道路后成功飞升的案例」诸如此类。
“事实上,一些例子我也听过,”你说:“紫晶成虫最初是「飞蛾」麾下的具名者,后来她又与「双生巫女」玩耍。而现在,她成为了「白日铸炉」的具名者之一。”
「没错——」
“但是,”你紧接着说,“这是建立在她已经升入漫宿的基础上。而我甚至还没能拥有穿过三尖之门的幸运。如今我离成功只剩一步之遥,您为什么不断劝说我放弃一切,重新开始呢?”
“在我看见、或是看不见的地方,仍然有许多竞争对手正以升入漫宿为目标争分夺秒。如果我延误了,我对手的成就将会令我黯然失色。”
就像上次一样。
你品尝过失败的滋味,所以更不愿尝第二遍。
白色屏幕上的字迹停顿了很久,忽而化作虚幻消失,新的文字跃然其上:
「那关键的一步,你能够跨过吗?」
你停顿了一下:“您指的是什么呢?”
「那些中途改换道路的人,他们是在不断摸索中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那条。而你的天分的确超群,但真的足够支撑你在一条相性平平的道路上走到顶点吗?」
你沉默不语,而这位长生者则继续长篇大论。
「如果有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不该出现的结果出现了,准则会自我校正……你会总觉得自己运气平平吗?」
“……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多呢?难道我会因为您言辞的多寡就改变自己的想法?即使您是长生者。”
你承认自己有点被戳中痛脚,语气不受控制地变得尖锐。
「我只是在做既定之事,」那位长生者说:「有时我不是那么喜欢灯的固执、或者说专注,它让你变得死板。」
他恢复了那种正经的腔调:「在这里等待一会儿吧,也许多看看这里的东西有助于矫正你的性格。」
在确定你全部阅读完毕后,显示屏上不断浮现的文字终于都全部消失了,屏幕上的界面终于恢复成了比较正常的样子……
好像也不是那么正常。
你像使用醒时世界的电脑那样操作了几下显示屏,发现上面是类似于论坛的画面,有部分无形之术学徒(好像也有长生者)在上面……、呃、「交流心得」?
>>▇▇>>▇
>>>【教主互助,飞升怎么不杀爱人?】
会说小情话的卡特卡罗,变成行尸什么的我不要啊[大哭][大哭]马上飞升了想和她一起,在线等特别急
1L:既要又要是吧?别飞,去死……[展开]
>>>【易皮者屁用没有】
两个易皮者去消证据,结果一个比一个拉垮,爆了一地邪名还得心去擦屁股。没有心我可怎么活啊[大哭]
1L:这么菜要不别玩了,你先挂了吧哥……[展开]
>>>【我是一名警探,中期想探险为什么招不到信徒了】
如题,职业警探,现在游戏中期想招人探险,每一次都是「错认身份」。
1L:都让你抓完了还说什么,防剿局有你了不起……[展开]
>>>【记录一下,二周目让使徒帮助卡特卡罗飞升】
灯飞的时候不想把她做成行尸带走就自己飞了。现在二周目找了个使徒,决定让卡特叛教、然后对手飞升。开帖记录[期待][期待]
1L:?你脑子没事吧,哪个使徒摊上你倒大霉了……[展开]
>>>【不懂就问,灯人是不是对卡特卡罗有什么执念】
今年我至少看见不下十个【灯】为了她要死要活的了,这是什么灯相诱捕器吗?
1L:蹲。我的使徒就因为她叛教了,上次见面还嘲讽我没升具名,气得想哭……[展开]
……
你面无表情的脸一僵。
最后那个人怎么看怎么像你那个早该死了但迟迟不死的杀千刀导师。
而且最让你不明白的一点是,两辈子加起来、你也见过不少教主或是长生者,大家说话基本都文雅有礼。讲究的就是一个话都绕着弯、打着谜说,基本遵循密教书籍的文风,怎么一到网上就变成这个样子?
要知道,你在辛特拉给CEO发邮件的时候,也是「Dear(亲爱的)」开头、「Best regards(谨此致意)」结尾的,中间掺杂对收件人双亲、配偶、子女以及「最近生活如何」、「是否舒心」、「我希望你过得好」等等礼貌问候。
……他们在网上为什么都这样?
你点进去最后那个帖子。
看着那位和你撕破脸时还坚持叫你「我的孩子」的前任教主、在网络上熟练地用一些你看不懂的语言抨击卡特·卡罗,你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好陌生。
看说话语气觉得应该不是你的导师,但他口中说那个「好不容易养大结果被人骗走、现在一心想他死的叛逆使徒」好像、的确就是你。
……?
你感到茫然。
难道「双生巫女」的栖木茶话会上大家也都是这么说话的吗?难道整个漫宿都是这样的?
那你即使飞升了,会不会也因为跟漫宿格格不入而无法再进一步?
要不然想办法努力把这些司辰具名者全都杀了,重新找二十九个说话风格和你一样的人组成新的漫宿……?
啊……?
等一下……
大脑完全宕机了。你带着遭受强烈精神冲击的思维回到现实,导致你发现自己旁边的人是诸伏景光时,心里也升不起任何波澜。
你们好像在一辆行进中的汽车上,看着是六座商务车,你和诸伏景光在最后一排。
“翼,好久不见。”
你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开车的人或是行进路线,就有一双手温柔地捂住了你的眼睛。
你没对诸伏景光反常的问候作出回应。
照常理来说,你们上次见面结束时既然是那种情况,那么再见面时,他直接拿着枪与你同归于尽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就算你所有研习无形之术的对手在网上都是那副嘴脸,大部分时间待人真诚友善的诸伏景光也不会变得如此彻底。
你很想立刻查看一下你桌面上【门徒诸伏景光】现在的性相如何,但身边的人完全没给你这个机会。
和他露出的略显腼腆的笑容不同,诸伏景光做事相当滴水不漏。
他紧接着就用东西蒙住了你的眼睛,又语调和缓地让你将双手背到身后、用手铐将你的手也铐住了。最后,像你对【囚犯】所做的那样,他也剪了点胶布,把你的嘴巴贴住了。
“这样就好了。”
你听到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满意,感觉到头部像是被当作小孩子那样轻轻摸了摸:“从现在开始,翼就不能说话了哦?我会问翼几个问题,翼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了。”
在双方情报不对等的情况下,的确是这种询问方式更有效果。
不过你只是很少撒谎,又不是那种问什么都会坦诚相告的类型,用这种方法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你条件反射地想客套性一笑,却只轻轻扯动了胶带。
不知哪里传来一声轻笑。
“……”
你感到不愉快。
在本该献祭囚犯,正式迈入飞升的最后阶段时,你接二连三遭遇了莫名其妙的打击。再想到【冬】相长生者所说的那句「你会总觉得自己运气平平吗」、……
你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开始试图用听觉弥补被遮住的眼睛、还原现在的情况。
假如换成更简单的环境,无论是户外还是室内,哪怕被蒙住眼睛,你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对这两人动手。然而场景换成行进中的汽车,事情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剩下的备用身体有限。虽然激进点行事对你不会产生实质性影响,但如果摸不清情况,想凭你自己单枪匹马再弄到三张【囚犯】牌就不太容易了。
你一心二用地听着诸伏景光说话。
“第一个问题,”他说,你几乎能从声音里想见他脸上温和的笑意:
“翼,你是不是快死了?”
……
如果现在找到面积足够大的地方打开你的牌阵,那么扑面而来的,就是无数张整齐叠在桌面上的【关于钥匙的梦境】。
【关于钥匙的梦境:又是这个梦。这是给我,还有其他什么人的指示。它将告诉我该做什么。对于那些对辉光有所了解的人来说,它是触及真正钥匙的前兆[此类卡牌不会永远停留在你的桌子上,当它的时间用完,它会变为其他牌]】
每一张牌面上都标着倒计时,正以毫秒为单位在飞快减少。有的还剩好几天,有的则只剩下零点几秒,还有不少时限已到,变成了【入迷】。
【入迷:光透过裂缝漏入。我的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我升得越高,见得越多[此类卡牌不会永远停留在你的桌子上,当它的时间用完,它会消失]】
这上面的每一张都是导师发给你的。
叠三张【恐惧】会在【绝望无助的时节】导致BAD END,而【入迷】在【幻象频出的时节】也有同样的效果。
从你和前任教主撕破脸,他又发现没办法利用长生者组织对你下手的时候,他就开始这么干了。现在这些卡已经多到违背游戏机制,在桌面上叠放了好几层的程度。
像【安逸】能够消除【恐惧】、【恐惧】也可以消除【入迷】。
但一来你能弄到的【恐惧】数量有限,在这些钥匙梦境面前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二来,获得太多【恐惧】也并不是件保险事。
不是没发生过,【绝望无助的时节】和【幻象频出的时节】同时到来。本来准备【恐惧】用于消除【入迷】,结果先一步被绝望时节吸走。
到时候死亡就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死因是【入迷】还是【恐惧】。
对,诸伏景光说的没错。
从概率上看,你确实快死了。
第77章
这些是只发生在你牌桌上的事。除了发牌给你的导师, 在醒时世界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看出端倪。
原本你是比较确信导师会闭紧嘴巴的。杀人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你们都不是会用「除掉多少人」来自我夸耀的类型。
然而在看过前任教主的另一面后,现在你不是很确定他会不会说漏嘴了。
他什么都往网上发。
想到这里, 你感到一阵淡淡的绝望涌上心头。
你不想回答任何问题,于是你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而是摸索着往后靠了靠,慢慢缩在车的角落不动了。
诸伏景光没等来回答,他朝你这里凑了凑, 带着疑惑试探性地叫你的名字:
“翼?”
你不吭声,少见地什么也没想。
即使前任教主有胡说八道的那一面,正巧让诸伏景光听到的概率也是很小的。他们一不认识,二来就算是从你信徒中随机抽取一名,正巧抽中他的概率也只比0.05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