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璧辉【完结】
时间:2024-10-04 23:01:15

  程砚靳将人猛地向后掼,两人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面色铁青:“不要脸的倒贴货也敢说配不配,爱做小三,你就一辈子都躺在阴沟里看我们恩爱偕老好了。”
  原楚聿掸了掸衣服,那手在面前晃过,程砚靳凶狠的目光忽然凝在他的手腕上,不动了。
  手绳偏移了位置,藏在手腕内侧的桃花扣贴在腕骨旁,另一边是一颗圆润光滑的月光白珍珠。
  想起曾经无意提起时,原楚聿从来不欲多言的模样,程砚靳现在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控制不住的怒气快要淹没了他。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懂的?
  引狼入室,狼子野心,早有预谋。
  程砚靳的指骨因为握拳时绷得太过用力,发出“格格”的声音,他指着人:“摘下来。”
  原楚聿掀起眼皮不冷不热地瞧他一眼,当着他的面将手绳重新转回位置,还光明正大地在那颗珍珠上抚了一下。
  程砚靳声音骤然拔高,怒喝:“摘下来!”
  “呵。”原楚聿丝毫不惧,“我在书房里还有一对玻璃工艺品,里面有数不清的珍珠,就像我们之间数不清的回忆一样,你让我摘掉?你摘得掉吗?!”
  “对了,珍珠是我们一起开的,玻璃瓶是她选的,至于手绳――”
  他的话语恰时停下,下巴稍抬,像是回到了记忆的锚点,每一个片段都让他回忆起来时露出当下这样温柔缱绻的、遭人嫉恨的笑容:
  “手绳,是我们一起约会的时候,用她的发绳做基底手工编的。”
  程砚靳上去就是一拳,阴狠诅咒道:“你永远也没机会上位的,再买房子再倒贴,她晚上回的也是我们家,有几次睡你那儿了?”
  他看人的表情像一只露出獠牙的狼:“她年纪轻,压力大,偶尔被心怀叵测的贱种勾引着开了个小差,就这么一两次而已,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真爱了?老子熬也要熬死你!”
  剩下这句话,程砚靳其实说得毫无底气,可他纵使肩膀手臂都在颤栗,也要自欺欺人地当作那是打架斗殴时的肌肉痉挛。
  他说:“又不是她主动选的你,是你穷追不舍。”
  彻底不欢而散。
  走之前,原楚聿斜靠在墙上,抚着被拽掉扣子的领子,警告:“你要是敢到林琅意那里去发脾气,敢让她受到半点委屈,我今晚就带她走。”
  程砚靳什么东西都没带走,闻言扭过头,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
  “滚。”
  见他要走,原楚聿不耐,两人之间连窗户纸都没了,彻底打破天窗说话:“你现在上去干什么?她还在休息。”
  程砚靳冷冷地丢下一句:“不用你教我怎么体贴她,这是我老婆。”
  *
  程砚靳还是扬长而去,原楚聿摸出手机,导航到林琅意爱吃的那家布丁酥,打车离去。
  坐在后座,他用帕子压住额头,血沁透了雪白的帕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驾驶位的司机频频小心翼翼地透过反光镜偷瞄他。
  大概是觉得这种负伤的男人来历凶险,出租车开得又快又稳,仿佛急着把这尊大佛赶紧送到目的地。
  原楚聿视而弗见,只顾着在置顶的对话框里输入了一句:
  【30min】
  他发出后手指停在她的头像上……不知道她睡醒了没有,离开之前,她睡得可甜了。
  手机一震,秒回了一个问号。
  他冷淡的表情顷刻融化成春水,眉眼柔和下来,打开相册,像是有精准雷达定位一般找到他想找的那张照片,点击发送。
  对话框里,是她之前在朋友圈发的一张吃馄饨的照片。
  彼时,她配的文字并没有提到这家馄饨店的只字片语,可他当时觉得她吃到美食时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太过于可爱,于是将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还点开放大看了许久,在镜头里出席一角的纸盒装纸巾的印刷logo上知道了这家店。
  她喜欢吃这家的蟹籽鲜虾馄饨,加葱加双份香菜。
  果然,林琅意很快将想吃的东西滴滴叭叭地发了过来,与他心里的菜单分文不差。
  原楚聿唇边的笑意更明显,换了一只手按住额头上的帕子,单手打字:
  【想的美。】
  对方没有再回,他将这短短的一截聊天记录看了数遍,最后快到了才收起手机朝窗外看去。
  怕馄饨时间久了影响口感,他先去的甜品店。下车进店,他的伤看起来还是吓到了人,身边总有人偷偷摸摸地看他。
  原楚聿神色自若地点了一整大份的玉米布丁酥,买完后还拍了一张货柜的全身照,问她还有没有别的想吃的。
  她让他看着办。
  原楚聿将这句“随便”的意思拓展成了什么都想尝一尝。
  他少量多类地点了一圈,最后满满当当地出了门。
  重新打车,去馄饨店。
  取号排队等待的时间,手机忽然又传来新消息的提醒。
  他出神的状态一断,立刻低下头打开手机查看新消息。
  她的消息提示音也是独一份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听到声音,他就知道是不是她发来的。
  原楚聿喜欢这种与她有来有回的说悄悄话的感觉,这种浮世间毫无营养的对白一页一页地记录着他每一次起伏的心情,每一条旁人看起来无聊透顶的聊天记录都是他每每翻看时唤起好心情的灵丹妙药。
  他在期待她发过来的话语。
  他能够自动在脑海里冒出她说这句话时的小表情,语气,以及落下尾音时不同的语气词。
  他因这些用想象扩展补足的场景感到甜蜜,他已经相当擅长这件事了,因为在无名、无份、无理由站在她身边的每一秒,他都是这样一帧帧为电影画面上色勾描,将她的一颦一笑刻入脑海中。
  就好像,他与她的回忆,真如玻璃瓶中的珍珠一样,数也数不清。
  他垂下眼看去。
  屏幕上:
  【别来了,也别联系我。】
  他安静地将这句话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广播播报了几次76号,他都没有反应过来是自己要过号了。
  “小伙子,是不是你的啊?”系着店里统一围裙的阿姨将盘子端到他面前,“我记得你,脑袋磕破的那个,76是不是你?”
  原楚聿怔怔抬起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反应了好久才点了下头:“啊,是。”
  “听着点号啊!叫三遍了。”阿姨责怪,用袋子将密封打包盒装好,递过去,“好了。”
  “谢谢。”他依旧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所有的对话仿佛是设置好的标准机器人,一板一眼。
  热气腾腾的、新鲜出锅的馄饨放在他面前,他却没有如甜品店那时一般分秒必争,而是重新看回了自己的手机。
  打字的速度很慢,他输入:
  【小馄饨和布丁酥都买好了,还想吃吗?】
  鲜红的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置若罔闻,依旧在对话框里输入:
  【要不要给你放在门口,还是叫跑腿?我不进来好了,不会让他起疑的。】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松开手,将贴在额头的帕子取下来,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头上的伤口传来阵阵隐痛,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千百根细针穿透皮肉,深深地扎入骨髓中。
  最后的一段话他打了很久,删删减减:
  【珠珠,我额头上不小心磕破了,最近可能不太方便见人……刚好你也不方便,没关系,等……】
  等什么呢?
  他的手指悬在空中,迟迟没有按下去。
  【伤口有点疼,但是血已经不流了,不会留疤的,你别担心,如果……】
  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如果你在的话,伤口怎么会疼?
  他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背后缥缈地叫唤着“79号!”,周围来来往往熙攘人流,馄饨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是虚化的电影背景,模糊不清。
  而留给他的,只有鲜红的感叹号。
  和永远发不出去的信息。
第80章
  程砚靳回到地下停车场, 现在他连车也没有了,只能将行李箱往墙边一贴,并排靠在墙上怔忪发愣。
  他没有第一时间上楼, 因为原楚聿刚才还在说些什么“她刚睡着”这种欠揍的话。
  可面对外人, 他能用词粗鲁地怒骂回去,关上门面对她, 他却像个热脸贴冷屁股的怂货一样在考虑他是不是应该再给她一点时间?
  程砚靳在楼下神志恍惚地停驻了不知道多少时间, 等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的腿开始发麻,等手臂上破皮处终于开始后知后觉地发疼, 他才转身按下了电梯。
  16层,电梯不到一分钟的路程, 他越是靠近, 就越是克制不住地呼吸凌乱,身体发抖。
  他直勾勾地盯着电梯门反光映出的自己,衣冠不整,头发蓬乱,一眼就能看出刚干过架。
  恍惚之间, 他想起自己曾答应过她再也不打架的。
  可是那种时候, 要让他忍气吞声, 让他恭敬谦让,不如让他去死。
  有谁能够在那种双重背叛的场合下保持理智?
  他不可能,也做不到在涉及到她的事情上保持大度和宽容。
  程砚靳断断续续深呼吸, 颤着长舒出一口气, 极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放松下来。
  在禾木痛哭一场,在异地浑浑噩噩三天, 在今天发泄动手,最后在她面前――
  他决定当作毫不知情。
  绝对, 绝对不可以让林琅意发现事情已经被挑破。
  程砚靳对着电梯门将衣衫和头发都整理好,用纸巾捻去手背上起皮擦伤的血痕,按在伤口上时神经末梢传来滚刀般的郁痛。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心如刀绞的痛楚伴随着无穷无尽的悲哀,他发现自己在做出瞒住林琅意这个决定时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他像是那些没有骨气的原配,只会责难于外界花花绿绿的野花招摇,而对于枕边人的晃神视而不见,甚至还在期待她的回心转意。
  事情败露之后,他第一反应居然是如何将这桩事掩耳盗铃地掩饰过去。
  他想,只要他当作不知情,他跟林琅意之间就能跳过一场激烈的争吵,他就能依然在一整天的工作下班后,自如地回到家中,看到她的脸。
  他就能将现在这种身侧有她的生活延续下去。
  他不想因为这种事断绝了两人最后的联系。
  都是那些杂种的错。
  她没有错。
  她是被人引诱的。
  因为他的失职以及粗心大意下不够严谨的防范。
  这件事,从始至终,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程砚靳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前做足了心理准备,才伸手输入了密码。
  最好她还在睡觉,这样的话他还能够调整一下――
  “回来得这么早?原――”林琅意从卧室趿着拖鞋“哒哒哒”地跑出来迎接。
  她的脸上挂着惊喜雀跃的笑容,梨涡浅浅,那样灿如春华的笑清清楚楚地映入在他的眼底。
  然后,他看到了她乍然褪去所有欢欣期盼的笑靥,措手不及的惊骇在她那双盈盈秋水的瞳仁里短暂浮现,最后,她又镇定地挂上了工整标准的笑。
  不同于一开始的,那种眼眸中亮光流动的笑颜,而是情急之下条件反射露出来的公式化的、礼仪模式的笑容,像是设定好的电脑程序。
  不到两秒的微表情变化,就这样全须全尾地刻进了他的眼底。
  程砚靳定定地站在原地望着她。
  腿边的行李箱还在轻微摇晃,他连脚跟都没有站稳,就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伪装成无事发生的面具裂开了一条缝隙。
  “她不爱你。”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贯入脑海中,浮浮沉沉,好像是原楚聿,好像是边述,又好像,这句话是他自己对自己说的。
  他的睫毛一颤,浑身不可遏制地战栗起来。
  错觉般,他甚至觉得林琅意闪过的装出来的微笑与原楚聿一模一样。
  他看到了他们之间影影绰绰的联系,那种不存在同一空间里但却割不断、分不开的某种相似之处。
  这种暧昧的藕断丝连比他亲眼看到她侧脸的睡痕,看到她红G的唇瓣要更摧毁人的意志。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透明隔膜存在他和她之间,她和他人那些令人嫉妒怨恨的默契变成了一把一剑封喉的利刃,让他一瞬间所有预设好的彩排反应都碎成了齑粉。
  程砚靳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他拼命地告诉自己忍住,不可以露馅,可那些话依旧从喉咙里泄出来:
  “才三天,林琅意,我离开才三天……”
  每一个字都艰难滞涩,他几乎要咽不下冲上眼眶的酸涩。
  他往她那儿走了一步。
  她的反应更加激烈,仿佛是看到了一条失控的疯狗,连连往后退开几步,最后“砰”的一声全身紧绷着贴在卧室门板上。
  慌乱之间,她连拖鞋都踩掉了一只。
  一霎那,他觉得世界都崩塌了。
  几个小时之前,她这样踮起脚贴在门上与别人接吻;现在,她依旧这样紧紧地依靠着门板,却是退无可退,将它视作是壮胆的底气。
  她好像在害怕他。
  她在害怕什么……难道在害怕他对她动手吗?
  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简直输得一败涂地。
  他走过她的面前,他想告诉她他程砚靳这一辈子对谁动手都不可能对她动手;他想说即使是上次她不分皂白地当着旧情人的面甩了他一巴掌,他也从未起过一点反击的情绪。
  他想说,即使是现在,她将情人带到家中,带到他跟她的家中,睡在他跟她的床上,她在他满怀着两人美好未来期望的地方、在这每一寸墙纸、每一样家具都是他费劲了心血和时间的地方,将他所有的自尊、骨气、脸面都像是垃圾一样踩在脚下――
  他都没有想过对她升起一点暴力的念头。
  他永远,也不可能对她动手。
  程砚靳快步走向她,极力稳住自己摇摇欲坠快要崩塌的精神,他想要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去拉她的手,让她不要赤着脚站在地上。
  入秋了,已经不是夏天了。
  他像个孬种一样,只想将两人之间裂开的墙纸修补好,将斑驳的白墙重新漆刷好。
  他只想跟她重修旧好。
  他靠近她,看到她往后仰了下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所有想要伸出去的手一下子缩了回来,像是蜗牛的触角,像是含羞草的叶片,他意识到自己身上的烟味让她不喜欢了。
  像是学生时代打完球后生怕自己身上的汗味不讨暗恋女生的喜欢,程砚靳终于在二十多岁时弥补了缺失的青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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