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助。”屋子里传来第四个人的声音,那声音冷情又懒散,还隐隐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疲惫。
佐助循声去看,见卡卡西掀开了病床前的帘子,放下手里的书,温声训诫道:“不要这么跟自来也大人说话。”
佐助哼了一声,说:“看来你也没什么大碍,竟然都有精力教训我了。”
自来也倒不在意,他甚至对这位一直执着寻找由纪的少年非常愧疚。
佐助如今能被木叶如此纵容,也是因为愧疚。
他的哥哥为了木叶死去。
如今,他寻找多年的姐姐也为了木叶下落不明。
自来也看着佐助那张肖似鼬的脸,踌躇半晌,看向了卡卡西。
卡卡西闭上眼,叹了口气,道:“您就直说吧。”
反正佐助是不会信的。
自来也沉吟半晌,点了点头。
他捡起鸣人递过来的笔,现在纸上写:[佐助,我有一件事需要告知于你。]
“有话就说。”
[我之前在雨隐打探情报的时候遇到了宇智波由纪。]
自来也写字其实挺快的,但是佐助在看到“由纪”两个字后,便呼吸一滞,心神完全被夺去,他立即紧张起来,嫌弃自来也写得太慢,急急等待着他写的其他关于由纪的讯息。
可自来也接下来写的东西佐助根本不想看。
他写:[由纪没有背叛木叶,她潜伏在晓,为我们争得了珍贵的情报,但也因此,她暴露了。]
写到这他停了停,眼睛变得酸涩,似乎觉得写接下来的很困难。
但他是个强大忍者,不管遇到再残酷的事也能忍受着继续往前走,他深吸一口气,又把笔落下来:[由纪为了送我离开雨隐,死了。]
佐助忽地瞪大眼睛,眼里的写轮眼飞速旋转,他一把挥开自来也的纸笔,不准他再胡写了,并且拽住他的衣服,吼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佐助!”
“佐助。”
鸣人和卡卡西同时制止他。
只是一个慌张地抱着他,往后拉,另一个坐在病床上,疲惫地蹙着眉。
佐助怒气被强行遏制下来,但是他的怒意却越涨越凶,他看着鸣人的慌张无措,看着卡卡西的冷漠疲惫,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了。”
“佐助,你别难过......”鸣人想安慰他。
“闭嘴,”佐助喝止完,冷道,“你懂什么?!”
他自小无父无母,一开始就一无所有,所以不存在失去什么。
可是,佐助不一样。
他自小就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和由纪,他几乎是在保护和宠爱的包裹下长大的,可是他过的这样好,这样幸福,失去却只需要一瞬间,命运在他成长的瞬间,给了他当头棒喝,惹得他到现在还疼痛不堪。
他问卡卡西:“你也这么认为吗?”
卡卡西冷静又冷漠:“由纪当时的情况能活下来可能性确实很低。”
佐助冷冷地看着他,口吐恶言:“你是不想找了吧?”
卡卡西一顿,没有回应。
佐助一直在找由纪,他当然清楚木叶这些年为了找由纪到底付出过多少人力和物力,这些东西成为了木叶一个负担,自卡卡西卸任后更是成了没有任何意义的事务,每个人都在敷衍。
整个木叶,只有佐助在认真寻找下落不明的由纪。
如今,木叶重创,人手不足,更不可能抽调出来人手继续寻找由纪。
这下子,是连敷衍也不肯了。
佐助不是鸣人这种天真的人,他自一开始就对木叶没有抱希望,所以,他这些年一直是自己亲自找,为了寻找由纪,他很少会回木叶。
他越长越像鼬,好不容易走出阴霾的父母看到他会伤心,而看到失去一手建起新木叶的功臣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照常运转的村子,他也会寒心。
所以,不管鸣人怎么说,怎么劝,他都不肯回来。
他冷眼扫过懵懂的鸣人,愧疚的自来也,沉默的卡卡西,说:“不想找就不找,不必专程拿这种消息糊弄我。”
鸣人说他们没有糊弄他。
可是佐助哪里会听?
这种死讯,他怎么可能会听?!
他甩甩衣服,不顾鸣人的挽留,转头就走。
自来也看了卡卡西一眼,卡卡西抬起手,累的连个笑都挤不出来了。
他叹口气,说:“您也看见了,他连由纪的死讯都听不下去。”
何况是鼬死亡的真相。
自来也望着佐助僵直的背影,鸣人也看着,难过极了。
自来也揉了揉鸣人的头,朝他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在此时追上去。
佐助很快离开了木叶,召集起他新的同伴。
鹰的成员们很惊讶,本来以为木叶被毁,佐助会在木叶多待一阵子,结果才一天时间,就迫不及待地出来了。
他们面面相觑,看着佐助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酒瓶,瞬间明了他这么快离开的原因。
佐助脸色很不好,他把酒瓶推给香磷,淡道:“帮个忙,我要去雨隐。”
他们后来确实去了雨隐,可是雨隐封锁,由纪余留的气息断绝,已彻底没了查克拉的动向。
香磷看着佐助,没敢说自己的判断。
佐助揉了揉疼痛不堪的眼睛,说继续找,结果找着找着又遇上了迪达拉。
简直是冤家路窄。
上一次是迪达拉拦住了佐助,而这次是佐助拦住了迪达拉。
迪达拉还挺懵,打得快要死了,听到佐助问由纪的下落,茫然地挠了挠头,说:“她不是死了吗?”
阿飞这段时间天天翘班去找由纪的下落,害得他独自飞翔。
宇智波由纪果然是个麻烦精,嗯!
佐助在那一瞬间,眼瞳里的三勾玉迅速扭曲,似乎要变成其他形状。
迪达拉睁大眼睛去看,捕捉到六芒星的幻影,他兴奋地跳来跳去,喊:“我一定要炸了你,嗯!”
他是认真的,为了炸死佐助,他甚至赔上了性命。
佐助和迪达拉一战,伤势太重,被迫停下了寻找的脚步。
而更关键的是,由纪的死讯似乎从迪达拉嘴里确定下来了,鹰小队气氛低迷,他们看着佐助固执又伤痕累累的样子,又想劝,又不敢劝。
“别找了。”
这话很多人跟他说过。
佐助闭着眼睛,只凭屋子里气压的波动就能知道他们想说什么。
他冷淡地喝止:“闭嘴。”
佐助似乎听不得谁跟他说这话,连想都不准想,克制不住念头的同伴们很快被找的快要疯魔的佐助抛下了。
找无可找的佐助去了宇智波旧址。
据说,鼬也是死在那里的。
宇智波旧址毗邻雷之国,因此,也最先摸到冬天的苗头,木叶还晒着太阳,这里就已经阴云密闭,簌簌地落着雪了。
佐助望着雪,见雪落到肩上,偏过头去看,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去拍,任由它留在那里。
他旧址里习惯性地乱晃游,以前他就是这么找由纪的,不然,他也不会不小心晃到蛇窟里去,差点把自己坑死。
不过,他就不是个能妥协的家伙,只要坑不死,就往死里坑。
哪里危险去哪里,只要有找到由纪的可能,刀山火海,他都敢去闯。
由纪期盼他自由地长大,希望他能够成为他自己,于是,他没有遵循忍者该有的样子,而长成了一个无所顾忌,自由自在,四海为家却心有牵挂的浪客。
他站在空荡荡的石屋里,每走一步,屋子里都会传来清幽的回音。
屋子里暗沉沉的,一边走,一边感受到屋子里诡异的气压。
他环顾四周,默默将手压在了腰间的刀上。
忽然,静谧的屋子里传来响动,身后流动的空气忽然变了速度,佐助迅速抽刀,那人却比他更快,冷硬的刀锋抵在了他的背上。
空气在眨眼间凝滞。
佐助想要偏过头,看看来者何人,结果身后的人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她往前一步,佐助敏锐地感受到她从身后吹来的呼吸。
她应该受了很重的伤,呼吸沉重,喷洒在他后脖处,又湿又热。
佐助皱起眉,他才不管刀会不会砍他,当即拔刀,就要反击。
“佐助,”熟悉的声音冷声喝止道,“把刀放下。”
佐助一怔,霎时间愣在了原地。
第154章 最爱
佐助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由纪了。
三年前的阴霾一直萦绕不散, 他都不需要数,就知道距离由纪丢掉的那天至今已有1123天。
一千个日日夜夜啊。
他一直在找。
一直在找。
找到后来,所有人都劝他不要再找了, 由纪很可能死掉了, 而活着的人得往前看,生活还有很多其他重要的事,不要再继续在这个“死去”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但佐助要是能听得进去劝, 也就不是佐助了。
佐助站在原地, 一动不动, 他眼神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望着屋子里空荡荡的陈设,望着专属于宇智波的族徽映在石壁上,只是上头有一道轻轻的裂纹, 是百年前的争执留至如今的遗迹。
佐助张了张嘴, 拳头捏紧又放下,放下又捏起, 他呼吸急促, 情绪激动,眼里闪烁着血红的暗光。
“他们说, 你死了。”
脖子上的刀被他忽然紧紧抓住, 很快的, 锋锐的刀刃划破了他的掌心, 死死抵住了他的手骨, 手中的血肉模糊, 鲜血沿着刀的方向一路往后滑。
在血快要渗到由纪面前来时,她手一抖, 当即松了刀。
刀的主人被人放弃,锋锐的一端被它的敌人抽手拿去,佐助拿着由纪的刀,缓缓转过身,然后看到了由纪如今的样子。
被血浸透的样子。
她身上雪白的和服将这世上一切的污秽都展露的淋漓尽致,什么东西在这样的洁白的雪色中都掩藏不住,由纪被佐助皱着眉打量的神情烫住,往后退了一步,藏到了阴影里。
“由纪。”
由纪抢回了自己的刀,抬手谢绝了他的关心。
她抵着冰冷的石墙,勉强站定,看着微光里身影模糊的白衣少年,问:“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佐助显然很不满由纪疏离的样子,直截了当地说:“找人。”
“找谁?”
“你。”
由纪一僵。
“他们说,你死了,”佐助笃定地说,“你活着。”
他知道,由纪一定会活着的。
他从上到下打量由纪的样子,她还是以前那样穿着白衣,脖子上围着暗红色的围巾,长发披肩,容貌清丽,只是她眼里没了曾经的笑意,耳边也多了显眼的金色玫瑰。
他此前,一直在想找到由纪。
他想了无数次,却没想好见到她该怎么表现。
他只能冷冰冰地朝她伸出手,对她说:“跟我回去。”
由纪推开了他的手。
她扶着墙,往外走,佐助看她走得艰难,想要去扶,却被由纪一把推开。
他被找了这么久的人强硬地拒绝了。
“由纪!”他皱着眉喊。
由纪没有回头,继续往外走。
佐助看着由纪离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莫名慌起来,他刚刚找到由纪,正处在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得而复失的不安中,他快步跟上,可他现在比由纪高,走的也比她快,不过几步,就把她落到身后了。
佐助又赶紧回到由纪身后,尽量与她的步调保持一致。
就像很多年前那样。
但是,佐助越是在意一致的步调,他们越是不一致。
他要么太快,要么太慢,总是跟不上由纪。
所以,也总是丢掉她。
终于,由纪走出了屋外,走到了漫天飞雪之中,背影变得神秘又遥远,他不安地喊:“由纪。”
由纪没有停下脚步。
“宇智波由纪。”他开始不甘。
“我已经找到你了,”因为不甘,因为不安,他又变得恐惧和愤怒,“你又打算去哪里?!”
由纪身影一顿,然后,转过身,在白雪中,与屋中一尘不染的佐助相对而视。
她不能跟佐助靠的太近。
他越来越像他哥哥了。
她开始感谢模糊的视线,因为模糊,所以只要离得远一些,只要在冰冷的大雪里,在漫天的白色里,她就可以装作无所谓,装作不在乎。
“佐助,”她咳了咳,又强忍着不适将喉咙里涌上的热血咽了回去,“你不该见我。”
佐助往前走了一步,冷声问:“为什么不该?”
由纪一直都陪伴着他,从出生到变故发生的那一天,一直一直在他的人生里。
幼时,由纪作为影子间接地出现在他身边,长大一点,哥哥变成了影子,他终日埋首在训练和任务里,疲于应付无数人的期待,佐助的期待和要求总是挤了又挤,约定和毁约总是一次又一次地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