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纪继续说:“鹿久大人,别这么颓废,你想想,正是因为只有你能面对这些麻烦,处理这些麻烦,奈良家才能在木叶的政坛里屹立不倒。”
“呵,”鹿久冷道,“我觉得政治这东西少沾为好。”
他当年能上来,一是因为奈良家一直有三代目扶持,二是因为他在战场上军事战略超群,是当之无愧的军师,是跟四代目一起崛起的,后来四代目死了,他被强行搅进木叶这滩越来越浑的水里不得抽身。
“争权夺势这种事,你们自个儿去做吧,”鹿久往大厅里走,“我绝对不会参与的。”
“你不争权?”由纪喊住了鹿久,鹿久停下脚步没有转过头来,她继续说,“鹿久大人,你若手中无权,奈良家如何能占据政治主导权,你们家又如何垄断木叶、乃至附属国家的医药货源?”
“不靠权势,难道单单靠你们家世代累积的名声和威望吗?”
“你们不争?”由纪面无表情地陈述事实,“你们不争,却在木叶这几十年里超越大半家族成为豪族?”
“原来,不争便是争么?”
“我说了,我不会怨恨,”鹿久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三代目要用我就用我,要用你就用你,猪鹿蝶永远忠诚于火影大人。”
由纪神情莫测:“宇智波也永远忠诚于火影大人。”
“真的么?”
“鹿久大人,”由纪问,“宇智波的权力是火影给的,除了依仗和忠诚火影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吗?”
鹿久与她对视良久,他压低声音道:“那夜的一切发生的很蹊跷,宇智波在这里扮演的到底是救世主的角色,还是......别的什么呢?”
由纪站在走廊上,她背对着着窗口,脸上神情难辨,光影交织,她的一半隐在阴影下,另一半却暴露在阳光中,而阳光下的那一边,能看到她嘴边平静的弧度。
办公厅人来人往,忙忙碌碌,他们两人对视,一种难以言明的交锋在嘈杂又安静的氛围下进行着,良久,由纪好奇地问:“鹿久大人,你为什么帮我?”
既然已经发生了怪异,为什么不曾出手?
鹿久否认了对她的帮助,他说:“我不会做任何选择的。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木叶干净一些,不要再给我添加没有意义的工作了。”
在那夜他即便意识到有问题,也依旧强迫三代目回头,就是因为他不再想看到三代目再放任团藏继续下去,搅得四代目所有的心血付之东流,搅得木叶政局越来越复杂,搅得木叶和宇智波的矛盾越来越激烈以至于要把整个木叶都赔进去。
离间计这一环,单单靠由纪和鼬是不可能做到这么完美的,在那夜,卡卡西也好,他也好,都将三代目推向了不得不放弃团藏的选择中。
由纪看着鹿久,笑道:“好啊,以后我交给鹿久大人的工作都是有意义的。”
鹿久摇了摇头,一副不信的样子,他转过头,继续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回:“别给我添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什么添麻烦,由纪想,上一次轮回加班最多的也是他了。
她看着鹿久的背影,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瞧着忙成一团的办公厅,又退后一步,直到彻底隐于黑暗之中,朝着狭窄又弯曲的巷道上愈走愈远。
*
三代目信守承诺,说让由纪做辅佐官,就让她做,除去极为机密的关键任务外,木叶一切的政务都交由她经手。
不过三代目是个很神奇的领导,他好像已经失去信任什么人的能力了,虽然信守了承诺,但也在合约之外,增加了其他的条件——宇智波由纪从此以后就活在监视之中。
这一条件由不得由纪答不答应,等到由纪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被许多暗部的人的监视了。
由纪坐在办公室桌前,正在翻开历年来木叶的财务报告,说实话,非常糟糕,看的她头疼至极,她忽然开始想卡卡西当年到底怎么做到在木叶连年亏空的情况下给她挤出钱来搞改革的。
哎,某种意义上,她还真是活在众人的保护之下为所欲为啊。
由纪放下手,头埋在小山一样的资料里,一筹莫展。
屋子里莫名飞出一只乌鸦来,乌鸦踩在由纪的案牍上,歪着头,好奇地瞧着。
由纪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来,结果跟被乌鸦撞到一起,乌鸦的鸟喙刮到了她的脸,还一脸无辜地微微张大嘴,发出声音嘲笑蒙着半张脸跟它大眼瞪小眼的由纪。
由纪睚眦必报,伸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的鸟毛拔下来一根。
乌鸦砰的一下消失了,由纪捏着手里的羽毛,余光瞟见鼬光明正大地走进屋子里,从她的桌案上拿起一份用毛笔记录的乱七八糟的财务报表,看了一会儿,他问:“很麻烦吗?”
由纪抬起头来,从上到下审视了他一遍,见他穿着暗部的衣服,连面具都不带了,当个玩意儿挂在手上,一晃一晃的。
鼬见由纪盯着自己手里的面具看,非常好心地把手里的面具交给她玩。
由纪拿着手里的面具,无语地说:“你当我是佐助啊?”
“没有。”鼬在陈述事实,要知道,这面具佐助想玩还没得玩呢,也只有由纪能转着玩了。
由纪把面具还了回去,问:“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里人来人往,很麻烦。”
虽然不至于反目成仇,但水火不容的样子该做还是得做一下,不然,一个预定为根下一任队长的家伙跟宇智波由纪走这么近,岂不是有结党营私之嫌?
就算是卡卡西,现在也尽量和她保持距离。
鼬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自然又坦荡,将面具老老实实戴了回去,然后回:“我在做任务。”
由纪懵逼。
“你就是我今天的任务。”
由纪继续懵逼,她甚至在翻材料,鼬看她翻了半天什么都没有翻到,只翻到一脸问号,她困惑又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看卡卡西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了?”
鼬沉默片刻,无奈地绕过了由纪神奇的脑洞,直截了当地解释道:“我是来监视你的。”
由纪一顿,鼬继续说:“三代目下令要监视你的行踪,不过暗部事务繁忙,监视你的暗部成员并不固定。”
“等等,”由纪抚额,“也就是说你们这个任务长期到需要轮班?”
鼬点了点头。
由纪搓了搓脸,手里的羽毛掉到文件上了,她边想边搓脸,然后长长叹一口气:“三代目不相信我,但是要信守承诺要用我,又不能像以前那样监视宇智波,所以,选择监视我?”
鼬又点了点头。
“好吧,”由纪接受了现实,“好吧。”
说着,她捡起桌上一根羽毛,跟鼬说:“那你今天就跟他汇报我拔了乌鸦一根毛吧。”
她见鼬面露困惑,冷道:“就说我讽刺他一毛不拔,斤斤计较。”
鼬:“......”
由纪哈哈一笑,轻轻牵住鼬垂在身侧的手,晃了晃,昂着头对鼬笑道:“开玩笑的,我就是喜欢在背后说领导坏话。”
鼬就着他们相牵的手,戳了戳由纪的额头,“噗”地一下,由纪的额头都红了,由纪甩开手捂着自己的额头,怒道:“你干嘛?!”
鼬声音含着笑意回敬:“开玩笑的。”
由纪:“......”
她撸起袖子:“又想吵架了是吧?!”
由纪和鼬最后没有吵起来。
归根结底在于鼬是一个算账的人才,他在由纪咬人之前,归拢了一下她面前的账务,在短时间内精准地给她报了个准数,由纪的怒气一扫而空。
她的愤怒在一秒钟从震惊到佩服,最后若有所思地瞧着鼬。
鼬淡定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由纪假作正经的咳了咳,她想,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后她要把每个来监视她的人都训练成可以算账的人才,不能浪费人力资源。
鼬手里拿着资料,瞧了她几秒,看出她心中所想,平静地说很欠揍的话:“我跟那些蠢货不一样。”
“蠢就是蠢,这是天生的,”说着他拍了拍由纪的头,“你与其费尽心力教他们,不如自己做。”
由纪:“......你平时在外面也这么说话吗?”
鼬翻了翻资料,奇怪地反问:“我为什么要把话说的这么直接?”
“啊,”由纪恍然大悟地捶手心,“我总算知道有你这张脸为什么还混了这么多年,一个朋友都没有了。”
由纪指着他,笃定地说:“你就算不说话,从上到下每一个毛孔都在表达你的傲慢。”
鼬翻资料的手一滞,看了由纪一眼,认真地问:“你是笨蛋吗?”
他们讨厌他,忌惮他,只是因为他是个宇智波而已,他原身就是有罪的。
“我要是笨蛋的话,处不好同事关系的你,也是笨蛋。”
鼬刚入暗部的时候,做任务的时候就被人故意陷害,最后虽然什么事也没有,可也因为什么事也没有,鉴于他是个宇智波,最后暗部就将这件恶性的事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直到很久以后由纪才知道这件事。
但那时止水已经出事了,他们俩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好不容易见面总不能问一件很久以前的事扫兴吧?
当鼬又一次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时,由纪看着他在月光下孤高的影子,从楼上急匆匆跑到楼下,刷的一下猛地打开门,瞧见了鼬诧异的神情。
由纪开门开的很急迫,但见到本人又局促起来。
她左想想右想想,结果第一句话说出来差点让自己扇自已一巴掌,她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鼬愣了一下,低下头,听到由纪慌张地说抱歉。
由纪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鼬这时抬起头,温柔地笑道:“抱歉,不小心走到这里了。”
以前刚开写轮眼的时候也这样不小心走错过。
不知道又发生什么难过的事了。
由纪仔细地打量着他,见他面色平和,身上也没有血腥味,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由纪让出路来,邀请鼬进门,夜已经很深了,可是鼬一进门,由纪就总是把家里所有的灯都开着,亮堂堂的,看上去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由纪像往常一样拿出清香的茶和美味的甜品招待家里的每一个客人,然而这些东西自止水去世后,享用的只有鼬了,由纪之所以还坚持这个习惯,只是因为鼬而已。
鼬坐在客厅的榻榻米上,在温暖室内,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甜品,发现了新品,问由纪什么时候学了新的,由纪下意识回:“很久以前了。”
鼬顿了顿,心里想,原来很久了。
他一点也不知道。
由纪问怎么了,他说没什么。
两个人安静地坐在一起,在明亮的白炽灯下,谁都没有说话,由纪是不敢说,鼬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进了暗部,任务越来越多。
然而,任务越多,秘密就越多,与由纪之间的隔阂也越多。
最后,迟早有一天,由纪会和其他族人一样与他背道而驰。
他沉默地吃完了所有的甜点,然后偏过头看着陪在身边已经昏昏欲睡的由纪,就算生疏了,由纪还是习惯像以前那样靠在他身边睡觉。
他将困倦的由纪小心翼翼地搂在了怀里,过了好久才松开手,告诉由纪他要走了。
由纪猛地睁开眼,一下子醒过神。
鼬拿起刀,背在背后,站起来,朝由纪道谢,然后推开门就往玄关那里走。
由纪跟了过去,她想起他被人陷害的事,踌躇许久,也不敢将关心说出口,鼬穿上鞋,疑惑地看着她。
他问怎么了。
由纪纠结了很久,最后说没什么。
鼬看着由纪,良久,点了点头,说好。
他转过身,由纪就那样看着他的背影离开玄关,连一句“一路顺风”也不肯说。
他走得很慢。
由纪也一直看着他,看他从温暖的室内走到清冷的月色下,形单影只,孑然一身,好像一无所有了。
由纪不出声是对的,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冲动之下还不知道说出什么奇怪的话,她既然没有能力抚平他的痛苦和彷徨,那就没有资格用另外一个世界的标准对他的人生指指点点。
可是。
可是!
可是......
由纪终究是冲动了,她光着脚跑了出去,喊住了鼬。
鼬站在原地,转过身,安静地看着由纪。
由纪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他:“你能不能要做忍者了?”
鼬没有回答。
由纪又问:“你能不能不要做英雄了?”
鼬看着她,最后温柔地说:“由纪桑,回去吧,地上凉。”
由纪怔了怔,而后失望地垂下头,说:“我知道了。”